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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喃喃道,“杜杰电话打不通。”
郑吴雨没答话。有些事情,还是别让小兔子知道吧?虽然是假的,但是看到他一言不发的拼命让自己变强,郑吴雨就是不忍心伤害他。
苏文自顾自道,“伍方今天要出院,我打算接他和小海回去吃顿饭。唉对了,你也一起来?今天周四,杜杰不知道回不回来……”
伍方坐在轮椅上,就露了个脑袋在外面,脑袋上一定毛茸茸的绿色帽子,小脸绝对的比黄花还瘦。
苏文对着那个帽子抽搐很久,才道,“要不先拿下来吧?我拿我的围巾给你裹裹。”
伍方苍白的唇裂开,眼睛弯着,只是上方不见了眉毛,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我挺喜欢这绿帽子的,小海亲手织给我的。”
苏文看了看那顶做工粗糙,边缘还掉线的绿帽子,什么都没说。
抱伍方上车的时候,苏文眼眶忽然就泛热——他轻的没有一点重量了。眼前很模糊,导致苏文回身的时候,脑袋磕在那辆保时捷顶端,好不响亮的一声。
郑吴雨第一时间奔来捧着苏文脑袋,惊道,“你这都能撞到?这么大一个包!!苏文我扣你工资!!”
苏文泪眼汪汪地回了副驾驶。这什么世道啊?我撞了自己的头,你TM不给我算工伤,还要扣我工资?
季海对两人的背影随意地笑笑,坐在后座伍方的身旁,安静地握着伍方骨瘦如柴的手。
苏文在住宅区外面的超市以飞速买了很多菜。伍方现在除了吃药,已经不用化疗,也不再需要忌食,所以苏文按着季海给的几个菜名买了整整一大袋子。
苏文不大会做桂鱼,担心一个不小心把鲜味给去了。伍方坐在客厅看电视,难得好像很有胃口的样子,因为他一直在问,“可以吃饭了吗?”
郑吴雨跟进厨房来,苏文正对着池子里的游鱼发愁。
“唉,老总,我不大会做这个,好歹咱刚刚特地跑了次生鲜市场,不做好太浪费了。”
郑吴雨笑笑,“你出去吧,我来做。”
苏文惊讶地张大嘴,“你也会做饭啊?”
郑吴雨不在意地看看四周道,“杜杰教会我两样事,除了做生意,就是做饭。”
说到杜杰,苏文一脸鄙视道,“他除了做饭,各方面生活常识都是负值。”
郑吴雨笑笑,把苏文推出了厨房。
伍方坐在沙发上,抱着个枕头,见苏文出来了,眼睛亮闪闪道,“咱三个斗地主吧?上次斗地主啥时候我都忘了。”
苏文立即化身一阵风奔下楼去买了扑克。
新牌洗起来不容易,因为纸张多数较硬,而伍方那如骨节一般的手,已经好几次在洗牌时抽搐一下,然后一叠的牌哗啦啦掉桌上。
苏文笑笑,“没关系,慢慢来嘛。”
季海一直都很沉默,脸上带着笑,可苏文看着觉得自己心窝在被无数蜜蜂扎。
终于成功地洗了一次,苏文倒牌,斗地主开局。
郑吴雨端着菜拉开了厨房的推拉门,就看三人围着电视前的茶几,跪坐在地毯上打牌,气氛安静而温馨。
伍方连赢了好几把,脸上跟着泛起红晕,激动道,“厉害吧?我住院之前,可是杀遍年级无敌手啊!哈哈!”
轮到季海洗牌,她没动,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上次的盒子。
她按住伍方微微挣扎的手,很安静地、带着微笑地、缓慢地为他在无名指戴上戒指。然后笑了笑,道,“不打了,咱先吃饭吧,我闻到菜香了。”
伍方走路走些颤巍巍,苏文想扶他,季海拉住苏文。苏文对上伍方亮晶晶的眼,止了脚步,一行人坐在饭桌,竟是没有什么愁云笼罩,季海给伍方夹菜,郑吴雨和苏文互相夹菜,夹到最后,季姑娘终于本性暴露喷出一句脏话:“靠!都吃饭,喂来喂去还吃个毛!”
说完她继续给伍方夹菜。
苏文:“……”
郑吴雨:“……”
59
59、小攻变小受,哦也~ 。。。
再遇见王子卿,是在昔日学校旁苏文最迷恋的米卡奶茶店。
杜杰忽然发烧,尽管他堪比猛牛的体质已经在第二天就降了温度。苏文敌不过他那张哀戚的脸,在一声声毛骨悚然的“郎君”中,跑来了米卡给那匹狼买饮品。
杜杰自从跟苏文来过两次米卡后,对这家的荞麦奶茶情有独钟。
苏文把车钥匙塞兜里,心说银色大奔真不愧是有钱人开的,彪得那叫一个爽……先不论自动挡和手动挡的差距吧,就那启动时冲出去的平稳和迅猛,是个男人都会有一种成就感。
中午时分,米卡人不是很多。苏文懒洋洋地趴柜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和杜杰发信息。
杜杰:郎君快回来,我好热,好热,好热……
苏文:快了,马上就好。你多喝些水,水壶里有烧开的,杯子里的要冷了就别喝。
啪嗒啪嗒地按完,苏文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回头一看,呦呵,不是冤家不聚头。
他朝王子卿摇摇手机算是打招呼,“王总,好巧啊。”
王子卿点点头,坐到苏文身边。恰好柜台里的小姑娘递来了荞麦奶茶,苏文接过,小心地又垫了好几张纸巾在下面保温,道,“我得走啦,下次再聊。”
王子卿下意识地喊住他,“小文。”
苏文转头看看王子卿,眼睛眨了眨,“还有什么事?”
王子卿茫然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喊住你。一个男人如果为了另一个男人甘愿在下面,那真的是需要很深的感情。”
“呃……你怎么了?”
王子卿继续摇头,“你走吧。”
苏文果真毫不留恋地走了。王子卿看着他刚刚坐过的位置,很小心地把手指探过去,瓷质的桌上,已经冰凉,没有那个人的温暖。
一些旧梦就这么摊开在王子卿的面前。他模糊地想起第一次发生关系时,那个一声不吭忍痛的苏文,事后他们一起窝出租屋的大床‘上喝米卡的果汁,当时苏文是什么表情?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
他用力地想,却连记忆中的那张脸,都变得很模糊。他甚至怀疑,当时赤着上身趴在床‘上朝自己瞪眼睛的那人,是不是苏文……
杜杰呼噜呼噜地喝着温热的奶茶,看着坐在沙发上皱眉的苏文问,“你怎么了?”
“我刚刚遇见王子卿,他变得很奇怪。”
杜杰没回话,苏文本以为他又要滑头,谁知转过头,却看杜杰定定地看着手中奶茶,半晌,才听他道,“兔子,我得去一次纽约,找容波。”
“啊?”王子卿立即被抛到脑后,苏文愣愣地站起身看着杜杰。
杜杰道,“我不能真的让容氏撤资,不过我和容波已经说得很清楚。等容氏的资金到了,我立即就回来。本来这事想瞒着你的,不过大概是说谎会遭报应,你看我现在……”
苏文笑了笑,走到床边抱住杜杰的脑袋,揉了揉他头发。
“去吧,什么时候出发?能回来一起过年么?”
“唔,后天,公司的事前几天我都打理得差不多。如果进行得顺利的话,应该能回来过年。”
苏文没有问他将用什么方法去说服容雅莉。这是社会这个大学堂教出来的学生,面对爱情,已经可以很从容地做到聪明沉默,面对事业,变得独当一面。就像那个路过苏明生的护士说的,我要是有这般儿子,那该有多好……
可惜,从始至终,珍惜苏文的,只有这么一个人。
说不感动是假的。杜杰那么傲气的一个人,何曾为什么人解释过?
说不担心那也是假的。容波那么优秀的一个人,他拥有一切杜杰向往的东西,那么,我凭什么信心满满地将杜杰送去他的怀抱?
自信和自卑一样,一旦有了,便刻在骨头里一生一世,不管今后你站到了何种高度、你成就了几番伟业。
苏文的自卑,来源于那些孤独长大的时光。那些寒冷的天气里,关上家里的门在未亮的天色中往学校赶,苏文还记得,お稥冂第論壇途中路过大院里的一户人家,母亲正给儿子套上厚厚的围巾,再三关照叮嘱路上小心。那是苏文藏在心底里最深处的难以启齿,所以当有一日,杜杰给他套上了大红色的围脖,开车将他载向杜家大宅时,他是那么忐忑又那么幸福。
七里凤凰的包厢里,苏文整个软在沙发里,俄罗斯方块被打得通了一关又一关,直到最后方块掉落得跟火箭发射一般速度,苏文才放下手机。
包厢里的牌桌上,欧局长是地主,季海伍方正夫妻齐心。
苏文凑过去瞄了欧亚的牌,嗤道,“小海,别怕他,他牌烂的很。别看他装的那样,其实他心里慌着呢。”
欧亚桃花眼瞪得圆圆的,气愤地看苏文,“你男人出差,你看谁都不爽是不?”
苏文耸肩,“是啊,你咬我?”
正说着,季海那边几个2压下来,三带二再加上俩顺子,欧亚嗝屁了。
“拿钱拿钱。”伍方苍白着脸嚷嚷,脑袋上仍戴着那顶绿油油的针织帽子,一脸骄傲。
这是杜杰走后的第二个周末,还有一周是过年。
苏文看着在包厢里闹腾的三人,溜达去窗户边煮茶。
不一会,郑吴雨也来了,坐在苏文刚起身的沙发上打电话。
“对,恩,就是那场会议时出的纰漏。你放心好了,这边我盯着,赵建国不敢有什么动作。”
苏文敏感地凑过去,“谁的电话?”
“杜杰的。”
苏文看看自己的手机,他每时每刻都盯着,当然他的官方说法是自己在玩俄罗斯方块。心底里,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在等杜杰电话或者短信。
可是杜杰自从几场一别后,再无音讯。郑吴雨看着苏文的表情笑道,“他很忙,美国那边事太多,刚刚我也是第一次收到他电话。”
苏文心里稍稍平衡了。
郑吴雨对着那一桌的地主农民慨叹,“这什么世道啊,老板都赶着拍下属的马屁。”
欧亚笑道,“可不是?咱当干部的还得为民服务,更何况你这搞腐败的资本主义。不把人民马屁拍拍好,当心人民谴责你,中央拘留你!”
郑吴雨拍拍苏文脑袋,“你怎么不去玩?”
苏文看了伍方和欧亚一眼,顿时被欧亚镜片的反光耀得全身一得瑟,“那儿有俩赌神,还有一个是赌神的老婆,我不能让自己成为炮灰。”
一阵嬉闹,苏文忽然惊觉,这些人除了季海,竟都是相识不超过一年。
他忽然想起当时在郑氏面试时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应聘营销部?
做这个可以锻炼人的交际能力,我觉得朋友很少,亲人也不是很喜欢我,我想变得活泼点。
苏文坐在欧亚身边够着脑袋看他的牌。朋友变得多了,亲人也不那么冷漠,崔静萍和杜鹏飞也时不时地给自己电话。至于活泼?甩杜杰巴掌的时候算活泼吧?
这些人看似和杜杰都没有关系,又似乎都环环相扣。
生命真是一条奇妙的曲线,他给了你二十多年的低谷,转眼间却又让你攀上了顶峰。
苏文咧着嘴角出门,在身体好转的情况下,已经可以偶尔的小抽一根烟。苏文站到七里凤凰茶楼的大阳台上,晒着寒冬的暖阳,惬意地点上了一根烟。
抽到一半的时候,苏文觉得不对劲了。不远处的绿化带里,怎么时不时地传来一声……呻‘吟?
还是男人的呻‘吟?!
苏文第一反应就是非礼勿视,拔开步子就往回走,烟也不打算抽了,别待会闹得太尴尬。
“唔……放……放开……疼……”
一直压抑的声音骤然提高,苏文也跟着停住了步子。
先不论这声音很耳熟,单是那压抑的痛苦,苏文就能听出来,绿化带后面那一幕,不是自愿的。
苏文很多时候做事凭第一感觉。
所以现在他迈开大步子绕过绿化带,冲进了边上的隔间。
苏文第一反应是捂住自己嘴巴,不能惊叫出声。
王子卿嘴唇已经被咬破,渗出的血糊了一下巴。王子卿看到苏文的瞬间,瞳孔跟着放大,那眼神,苏文看着都跟着揪心。怎么说呢?绝望?比较贴切吧。
赵建国脸上的诧异一闪而逝,便继续运动,嘴里喘着粗气道,“苏文?给老子快点滚,妈的,别耽误我好事。”
王子卿绝望地闭闭眼,看向别处,两腿中间有血流下去。
苏文顿时怒火攻心。
想他苏文和王子卿在一起三年,好吃好喝好穿地供着,那三年里,王子卿皱一下眉毛苏文都舍不得。这种感觉已经变成了一种瘾,根深蒂固地种植在骨髓里。现在王子卿血淋淋地在自己面前,做这样的事,苏文竟是连跑都忘了——他直接吓懵了。
赵建国见苏文不走,也不在意,一脸享受地继续挺动下‘身。
从苏文这个角度,正好看见王子卿的侧脸上滑下的水滴。
苏文也不知哪根筋搭错,走上前就一把将王子卿扯起,跟着一脚踹在赵建国脸上。
王子卿随着站起的动作一声闷哼,后‘庭处更多的鲜血涌出来。
苏文皱眉,“他直接就进去了?”
王子卿转头,“你别管,快走。”
赵建国已经爬了起来,也不在意自己裸‘露着下半身,阴阴地看着苏文,“你老板有没有告诉过你,多管闲事是要送命的?”
苏文扬了扬下巴,仍旧抓着王子卿的手,对赵建国轻蔑道,“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事情这样对他,但他是我认识的人,我遇到了不管,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赵建国没搭理苏文,看着王子卿道,“你现在反悔的话,之前我们说好的就一笔勾销。”
王子卿顿时脸色苍白,抿紧嘴唇。
苏文无比庆幸今天自己穿着长风衣,他脱下来裹住王子卿,去凳子上捡起他散落的衣裤,坚定道,“外面很冷,快穿上,我开车送你回去,先处理伤口。”
王子卿却没接,他看着不远处,喃喃道,“小文,你走吧。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赵建国哈哈大笑,随后穿戴好道,“你穿上吧,咱们回包厢继续。妈的,难得有兴致,扫兴!”
王子卿穿裤子的动作很艰难,苏文不忍心,上前帮他把裤子慢慢套上,省了他弯腰。
苏文有些担忧道,“你别去了,有什么事非得让你这样啊?”
王子卿听出那语气里的焦急,却只是默不作声。
世界上,除了你,还有谁能那么重要呢?
苏文失魂落魄地回了包厢,郑吴雨第一时间发觉。“你怎么了?”
苏文摆摆手,端起案上的凉茶喝了。欧亚他们还在三人斗地主,只知道苏文回来了,却没在意到他眼神。
苏文就听欧亚随意道,“对了苏文,你们认识付笛不?”
季海先一步道,“颇有渊源啊。付笛怎么了?”
“她爸爸,就是法院院长,受贿给查出来了,估计过两天就得上电视了。”
季海一脸喜色,“真的?!我靠!果然老天有眼啊!”
苏文却默不作声,王子卿抿唇的侧脸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60、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散场的时候,苏文打发了所有人,特地在七里凤凰到处逛了逛,没遇着王子卿,于是又不死心地去了地下停车场。
王子卿的那辆黑色的丰田停在角落里,一边的水管还在滴滴答答地漏着水。
苏文前后左右转了一圈,最后就这么站在车子边,一动不动。
茶座里各种点心皆有,苏文倒是吃了个饱,此刻靠着王子卿一尘不染的车盖,只觉得有些冷。
王子卿总是很爱干净,一件雪白的衬衫,染上了个怎么也洗不掉的油斑,任苏文再是想尽办法,他也不肯穿。苏文裹着风衣坐在车盖上,盯着自己交叠的长腿发呆。风衣的下摆在刚刚王子卿脱下时沾了鲜血,一想到是王子卿那里流出来的血,天……苏文要疯掉了!就好像一直放在房间里精致的储蓄罐,某天你一回头时发现它碎了,硬币和碎片哗啦啦散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