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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谷低声说:“ 假如你的话是事实,那么,今日凶手要杀害之人并非竹井老师,而是你
!”
我颌首,生生咽下一口唾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大谷喃喃说着。
我摇头:“我自己也不明白,但是……”
我瞥了粟原校长一眼。他坐在隔壁帐篷下,表情与其说是不高兴,毋宁更像茫然若失!
我决心把以前数次差点被谋杀的事告诉大谷。我答应校长是“若再发生什么意外,我就告诉
警方”
看来,现在已无隐瞒的余地了。
“其实……”我开始说话。很详细、也很客观的叙述差点被人自月台边推落铁轨上、在
游泳池畔淋浴室差点被电死,和盆栽从头顶正上方砸下之事。说着之间,当时的恐惧感鲜明
的苏醒了。我不禁佩服自己,居然能够忍住这么久没说出来。
大谷也无法掩饰惊讶之情,听完我的话,立刻很不耐烦的问:“为何不早说出来呢?那
么,也许就不会有人因此牺牲了。”他的声音里带有谴责意味。
“很抱歉!我认为也许只是偶然。”我只能这样回答了。
“反正现在追究这点也是于事无补,照此看来,凶手的目标应该是你不会错。现在,我
们慢慢来讨论这整个过程,首先是化装游行……这是每年的例行活动?”
“不,今年是第一次。”
我向大谷说明每年校运会的最后节目,都是各社团的对抗竞赛,今年,各社团的社长在
开会时决定,以化装游行为对抗竞赛。
“原来是这样。那么,你决定在化装游行中扮演小丑角色,是在什么时候?”
“正确时间我并不知道,我是约莫一星期前才知道这件事。”
“各社团在化装游行中扮演的内容,除了社员外,应该是秘密吧?”
“表面上是……”
大谷马上问:“表面上?”
“因为社员可能会告诉较好的同学。像我扮演小丑之事,早就在校园里传开。不仅是我
,其他老师化装成何种角色,也无人不知……而,这是造成悲剧的原因。凶手是知道我要扮
小丑,才在一公升装酒瓶内掺毒吧!再说,如果不是大家都已知道,竹井也不想找我互换角
色!”
“大致上我已明白。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若想行凶,都会有机会,如此一来,重点就
在于谁能够掺毒了。在校运会进行之间,酒瓶摆放何处?”
“就在那魔术箱内,摆在一年级教室后面。至于从什么时刻就摆放该处,只有问射箭社
的社员了。在那之前,应该置于射箭社办公室内。”
“这么说,有两段时间带有机会掺毒了,一是酒瓶放在社团办公室内的时候,另一则是
摆在教室后面的时候。”
“应该是这样。不过,我注意到一件事!”
我注意到的是一公升装酒瓶的标签。中午休息时,我在射箭社办公室见到的是“越乃寒
梅”的标签,但,竹井中毒时,掉在一旁的却是贴着不同标签的酒瓶,亦即,凶手并非在原
来的酒瓶内掺毒,而是事先准备好掺毒的装水酒瓶,乘隙掉换。
“是以另一个酒瓶掉换?”大谷满面肃容,“若这件事属实,则一定是在教室后采取行
动了。那么,可能动手的时间带,从学生口中应能问出。”
然后,他凝视着我,声音压得更低了:“关于动机……你是否想到什么 ?譬如,有谁会
恨你?”
这是单刀直入的问法。照理,刑事应以更婉转的方式询问,但,他大概认为对我已无此
必要吧!
“我一向很小心的想尽办法不让人记恨,但……”接下来我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表达,
“任何人都一样,很可能在无意识之间伤害到别人。”
“哦……你倒是个温柔的人。”大谷讽刺似的说,但是,语气并不令人感到厌恶。然后
,他移开视线,像似忽然想起般地说,“你去年是高原阳子的导师吧!”
我心跳加促,不过,应该未形诸于色才对。我极力保持平静,反问:“她怎么了?在第
一桩命案中,假设北条的推理正确,她应该有不在现场证明吧?”
“确实是那样没错,但,她的微妙立场仍旧没变。而且,如方才所说,她并无完全的不
在现场证明,当然这次也不能漠视了。所以,她是什么样的学生?和你的关系如何?我想听
听你率直的意见。”大谷缓缓说着,同时,双眼一直盯视我。
我内心既迷惘又困惑!
对我来说,高原阳子并非特别的学生,只是,今年春天她邀我至信州旅行,我却让她在
车站痴等一场之后,她看着我的眼神和以前有了很明显的不同,那像是带有憎恨,有时候则
似在诉说哀怨。
如果把这件事告诉大谷,或许他不会马上就与杀人连结在一起也未可知,但,我却不想
说出来。即令她是凶手,我和她的问题我也打算自己解决。
“她是我教过的学生,此外,没有任何关系。”我以坚定的声音说。
大谷点点头,也没有再追问。
“接下来我想请问有人认为你的存在对他们造成妨碍吗?譬如,你若死了,对方可获得
利益,或是你若活着对方会蒙受损失?”
我的心情再度紧张了。我想起现在自己徘徊在生与死之间,那种强烈恐惧感复苏了。
我想回答:没有这样的人物存在?
坦白说,我很希望赶快转开这样的话题。但,在那之前,脑海中突然映现一张脸庞,但
,我犹豫着是否该说出其姓名。不过,大谷似乎察觉了。
“想到什么吗?”
在夕阳的逆光下,看不清大谷的表情,但,我可以想像那眼神一定像面对猎物的猎犬,
而且,也清楚看穿我心中的踌躇。
“这只是不确实的臆测……”
他当然不会因而放弃,像在催促我接下去般,颌首。我瞥了校长一眼,下定决心说出那
个姓名。果然如我所预料,大谷也似有些惊异!
“麻生老师吗?”
“是的。”我低声回答。
“那位英语教师……为什么?”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必须提及她和校长之子的亲事,而且很可能要提到因她而失望的我
的好友K之事,最简单的是:我知道麻生恭子和男性的关系,导致她丧失乌鸦变凤凰的机会。
“原来如此。不错,是有动机。”大谷捻着胡须,说。
“只不过,是否得以构成杀人的理由,还是疑问。”
“那当然!但,也不能一概而论。”大谷说。
问题在于麻生恭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但是,我一无所知。
“既然说出此事,我希望确定一件事……亦即:警方是否认为这次事件的凶手和杀害村
桥的凶手为同一人?”
大谷交抱双臂:“坦白说,我们也无法肯定。但是,依医师之言,竹井老师十之八九是
氰酸中毒,亦即和村桥老师相同,那么,虽说不同人物利用同样手法杀人的可能性并非没有
,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同一凶手没错。”
这应该是很合理的推测吧!相信任何人皆会这样认为。但,如此一来,又得将麻生恭子
摒除于外了。
“如果麻生老师和村桥老师之间有特别的关系,则上次事件也和这次有同样动机。不过
,当时麻生老师有明确的不在现场证明。”
放学以后,她一直指导英语会话社。
“正是这样”大谷苦笑,轻轻摇头,叹口气,“听到麻生老师的名字时,我最先想到的
就是这点。当然既已知道其中有那种关系存在,我会重新仔细调查,不过……”
从他的语气里,我也猜得出他是想说:大概也不可能推翻不在现场证明吧?
这么一来,只能认为另有共犯,或是两桩事件分开推断了。但,在目前,这两种可能性
都很小。
“其他还想到什么吗?”大谷问。
我摇摇头。
村桥和我……除了同是数学教师外,毫无共同点。如果凶手并非阳子或麻生恭子,又从
何找出凶手杀人的理由?我真想亲口向凶手问个清楚!
“今天就到这儿了。如果想到什么,请立刻和我连络。”或许觉得再耗下去也只是白费
时间,大谷说。
我礼貌的回答“让我再想想看”,但,其实毫无自信。在我之后被叫的是惠子。她和大
谷说话之间,我坐在稍远的椅子眺望着。她的脸色很坏,而且似有点发冷。
八点过后,我和惠子走出校门,因为被新闻记者围住采访。我是第一次面对那么多镁光
灯,久久,眼前仍留有灿亮的余光。
“老师,情况有些不妙。”惠子绷紧脸孔地说。好像是想藉“不妙”这种词汇来松弛紧
绷的神经。
“嗯……还好!”我只能这样回答。
“没有一点眉目吗?”
“啊……”
“能去问凶手了。”
“正是这样。”
边走,我眺望着附近社区住宅的窗户。到了星期天傍晚,一定全家人共同吃晚饭或看电
视节目吧!窗户泄出的灯光似象征着平凡的幸福。我有些气愤,为何自己必须有这样的体验
呢?
“对了,你和刑事好像谈很久……”
“刑事问我很多事,首先是魔术箱何时从社团办公室搬至教室大楼后面?我回答说中午
休息时间过后搬去,约是一点左右。”
这么说,酒瓶是在下午竞赛期间掉换的,几乎没办法限定出时间范围。
“其他呢?”
“问说知道魔术箱放在一年级教室后面的人有谁。”
“原来如此。你怎么回答?”
“当然是射箭社的社员了。还有,使用一年级教室准备化装的社团之团员也可能知道。
何况,也可能在搬动时被人看到。”
结果,这方面的范围也无法限定。我可以想像大谷听完惠子的话后搔头苦笑的样子!
第二节
回到公寓是七点左右。
本来,校运会结束后要去喝酒,应该十点过后才会回家,所以这么早回来,裕美子会很
惊讶吧!而且,若知道原因,一定会更惊讶几十倍。按了门铃后,我等待很长一段时间,这
种情形很难得。我心想,或许裕美子不在家吧!正摸索长裤口袋内的钥匙时,听到解开链锁
的声音。
“你回来啦?这么早!
裕美子脸上泛着红晕。也许是受光线影响吧?但,很明显的兴奋样子。
“嗯,是早一点。
在玄关,我犹豫着,是否该让她受到惊吓。刚刚在电车上,我一直考虑着该在什么场合
?怎样开口?但,还是想不出结果,就这样踏进屋里。边脱外衣,我随意望向茶几上的电话
。奇怪!话筒未挂妥,上面的覆巾也缠成一团。
“你打过电话?”我问。
裕美子一面把外衣放进衣橱,一面反问:“没有呀!怎么了?”
我说话筒没有挂好。
她慌忙把它放妥,有点不高兴的说:“中午我打电话给妈。不过,你连这点小事都注意
到……”
我的神经很敏感是事实。即使是平常见惯的室内,总也能够感觉出有什么不同。以我此
刻的感觉,裕美子这时的态度不知何故显得很僵硬。但,我并未说出。
裕美子立刻开始准备晚饭。今天我本来预定在外用餐,所以家里一定没什么准备吧?果
然,饭桌上摆着比平日简便的几样菜。
我盯着报纸,内心完全不知该如何叙述今天发生的事。但,不说又不行。
趁裕美子坐下盛饭时,我说:“今天有化装游行。”
“你说过了。”边浇淋上汤,她回答。
“竹井老师被杀。”
裕美子停止动作,双眸圆睁,望着我,好像一时无法明白我话中之意。
“竹井老师被杀了,是喝下掺毒的水。”我极力抑制感情地说。
裕美子眼睛眨都没眨,只是嘴皮动着,却未发出声音。
“竹井老师在化装游行中扮小丑,当时喝下一公升装酒瓶里的水……但,水中掺有毒药
。”
“是谁干的?”裕美子问。
我摇头:“不知道。刑事是判断和杀害村桥老师的凶手为同一人物。”
“好可怕!不会又有谁是凶手下一个目标吧!”裕美子颦眉,神色不安。
我明知她会更害怕,仍说:“下一位是我!”
她的表情僵住了。我们彼此凝视着,中间隔着冒升热气的汤和饭。
不久,她畏怯的开口:“这是怎么回事?”
我深吸一口气后说:“本来应该由我扮小丑,凶手的目的是要我的命,所以,一定会再
次下手。”
“骗人……”裕美子的声音梗在喉咙。
“真的。除了我和竹井老师外,没人知道扮小丑的人已经互换,当然凶手也……”
又是一阵沉默。
她凝视着虚空中一点,不久,以略微充血的眼眸望着我:“你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所以才麻烦。”
“会不会是怀恨你的学生,抑或……”
“我不可能关心学生至会被怀恨的程度。”说着,脑海中浮现高原阳子的脸庞。对于这
次的命案,大谷刑事绝对会特别慎重调查她的行动,或许,已经调查过她的不在现场证明也
未可知。
“那么……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要辞掉学校的工作?”
“目前还没这种打算。但是,我已决定尽量不独自行动。”
“哦……”
我本来以为她会情绪更乱,但,裕美子看起来颇冷静,而且,似在沉思什么的默默无语
,空洞的视线盯视着自己手掌。
九且二十三日,星期一,秋分。
学校放假之日,我通常会睡到十点左右,然后再起床,随便吃早餐。但是,今天七点半
就起来了。
昨晚,预料自己会失眠,记得喝了不少掺水威士忌,结果还是抵不过亢奋的精神,在床
上翻来覆去不知多少次,直至两点或三点左右才昏沉沉睡着,可是天刚亮又醒过来了。
在那种状态下,心情当然很恶劣。即使洗过脸,镜里映出的脸仍旧无精打采。
“这么早醒来?”
应该还在睡的裕美子不知何时已换好衣服。她脸上也浮现倦容,梳往脑后的头发有好几
根翘起,看起来更显得憔悴了。
我至玄关拿报纸,回客厅坐下,先翻阅三版的报导。比想像中的篇幅更小,只有“小丑
被毒杀?”之类的可笑标题,内容也只是我们昨日所证言的,却未写出真正扮小丑之人本来
是我——当然,警方对此予以保密。
吃着面包和咖啡时,电话铃声响起。裕美子马上站起,但,拿起话筒之前,她瞥了挂钟
一眼。她很客气的讲了几句话后,用手掌覆盖住传话口,低声说:“教务主任打来的。”
松崎的声音和昨天同样有气无力。他先用空洞的台词客套几句,之后,说:“刚刚PTA(
家长会)的本间先生打电话给我。”
——是家长会委员。他打电话为了何事?
“他说昨天校运会之间!见过一公升装的酒瓶。”
“见过?是什么样的酒瓶?”
“好像也无法确定,不过,他表示也许是凶手所准备的掺有毒药之酒瓶。”
“什么?在哪里见到的?”
“储藏室。本间先生参加借物竞走,而去储藏室拿扫帚,当时看见的。如果那真的是掺
有毒药的酒瓶,那么,酒瓶是在那之后才被掉换,就能相当限定出行凶时刻了。”
“已经通知警方了?”
“还没有。我是觉得应该由你告诉警方。”
反正,最主要是把和事件有关的麻烦全部推给我吧!但,对我而言,与其透过奇妙的仲
介而白花时间,不如自己行动还可减少心中的不耐烦。
“好,我会和警方连络。”我说。
松崎有如获救般的连声称谢。我问明白本间的连络地址后,立刻挂断电话。
拨电话至S警局,大谷尚未外出。一听到我的声音,他表示待会儿就要去清华女子高校—
—声音比昨天开朗。
我把松崎的话告诉他。果然不出所料,大谷的反应相当兴奋,说:“这是相当重要的线
索,能够期待会有颇大的进展。”
他表示要尽速进行调查,所以我告诉他本间的住址。本间应该是自己经营事业,即使现
在也能立刻赶往学校才对。
挂断电话后,我告诉裕美子要到学校去。
她显得很慌张,说:“至少也该在家一天……”
“今天学校放假,凶手不可能会在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