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跌跌撞撞,急急忙忙,他向御花园旁的湖泊奔去。
清幽淡香,寒梅迎风绽放,一身铮铮傲骨,如他的母后,宁可站着死,不可倒着生。
左顾右盼,惶惶寻觅,忐忑不安。
“你……你这个不孝女!”苍老粗嘎的声音传入璃轩耳朵,不停的颤抖着,似乎压抑着不可抑制的怒火。
好熟悉的声音。
璃轩本想听清楚说话的人是谁,可此时他必须先找到母后,他要确定一件事。
“哼!”一声冷哼,宣告着浓浓不屑。
母后?
璃轩原本离去脚步猛然止住,脊背一僵,慢慢转过身去,透过无数枯枝败叶,他似乎看到一个道熟悉的身影背对着自己。
“本宫不孝?舒相大人,本宫孝不孝顺,似乎与舒相大人无干吧?舒相大人差人送信邀本宫至此,难道只为说这个?恕本宫不能多陪。”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
真的是母后?
璃轩一惊:母后在和舒相说话,舒相不是母后的父亲,他的外公么?为什么母后的口气那么差?
他一直清楚,母后与外公之间似乎有矛盾,偶尔几次见面,母后都是冷着张脸,似乎外公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般。
怎么回事?
下意识的,璃轩悄悄挪动身子,躲在枝叶浓密柏树后,蹲下身子,压低呼吸静静聆听着。
“站住!”舒相怒火涨红了脸,一手抓住水灵灵的手,“少在我面前本宫长本宫短的!烟儿,你……”
“闭嘴!”水灵灵“啪”一声,拍掉舒隆革的手,一分力没用,却拍肿了他的手,冷声道,“你没资格叫我烟儿!除了我娘,没人有资格这么叫我!”
“你……”舒隆革气得差点一口气吊不上来,狠喘几口说道,“我是你爹!”
“你不配!”水灵灵嗤之以鼻。
“我不配?”舒隆革气得跳脚,忍不住怒吼道,“如果不是我,你以为你能进宫?你以为凭你自己的本事,可以成为一国之母?”
淡笑一声,水灵灵目光森冷地凝视着他:“进宫?皇后?如果不是你抓了我娘,用我娘的命逼我,我会进到这个人吃人的肮脏鬼地方么?一国之母?哼!不过是个张开大腿供皇帝泻欲的妓女罢了!别把话说的那么好听!”
“你你你……”舒隆革不曾想过,象征着权势的皇宫在水灵灵眼里是人吃人的肮脏鬼地方,更不曾想过,高高在上一国之母的身份,在水灵灵眼里竟是个低贱的妓女,一时间惊诧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憋出一句,“难道世上有比嫁给一国之君更体面的丈夫么?我为你安排了那么好的锦绣前程,而你……”
“我不屑!”水灵灵恨声道,“或许在天下女子眼里,嫁给皇帝是一生的荣耀。但是,在我眼里,嫁给皇帝比做一个千人压万人骑的妓女更可耻!什么皇帝,不过是个软弱无能,连自己手中权利都被你夺走不敢吱声的废物!什么皇后,不过是个用身体去交换情报的妓女!”
未进宫之前,她对皇帝没有一丝一毫的看法,因为事不关己。
入宫之后,她唾弃皇帝聍,如此软弱无能的帝王,臣子抢了他权利,逼他娶皇后,他竟乖乖照办,半点魄力也没有。
自小与残阳相处惯了的水灵灵,导致她看待男人的眼光以残阳为标准。
男人可以阴险狡诈,可以翻脸无情,可以心狠手辣,却决不能软弱无能。
过去的残阳,上头虽有老阁主压着,虽隐忍藏锋,却决不任人摆布,他要的,没人敢跟他抢,他想做的事,没人敢阻拦他。
而皇帝聍呢?
虽喜欢骆凡心骆贵妃,却硬着头皮娶她为后。
娶了她为后,却不知忍辱负重,径自冷落她,将贵妃置于险境。
明明想杀了璃轩,却出手软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样的帝王,怎么能让水灵灵欣赏?
若皇帝聍真有本事,即使杀了她,杀了璃轩,纵使她再恨他,也敬佩他,敬佩他是一代枭雄。
可惜,他没这个本事。
不仅没这个本事,还想保住他一代明君的美名。
就是看穿了他的心理,水灵灵才在那天晚上那样肆无忌惮,嘶吼给所有人听。
她知道,事情一旦闹大,闹得人尽皆知,他为了保全自己的好名声,为了稳住舒相,一定不敢对凤暄宫里的人下手。
不然,他绝对不会放过凤暄宫里任何一人,必会将他们赶尽杀绝。
旁人死了不打紧,若是她精心安排留下来保护璃轩的人死了,那就麻烦大了。
幸好,如今包家父子皆在她掌控之中。
璃轩大病后不久,包安邦以探望太子之名,曾经到凤暄宫请过安。
在圣天殿时,西垂将领为了感激璃轩馈赠军饷,主动请旨教导璃轩武功,包安邦有这一重身份,想进入凤暄宫定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当她看到他,看到他眼里的不可置信、不得不信和深沉哀痛时,她就明白,他一定会豁出命去帮她,帮她保护璃轩的。
不仅仅是他,西垂边防二十万将士,他们都会想尽办法保全他们的太子的。
第094章
若有朝一日,皇帝真的要明杀璃轩,东南西北边防将士,会成为他的一大阻力,若他暗杀璃轩,届时就会谣言四起,闹得大莫人心惶惶。
一个连自己儿子都能残忍杀害的父亲,一个从不间断暗杀自己儿子的父亲,能值得天下人信任么?
人心一旦不稳,四边邻国趁机入侵,大莫皇朝即使不土崩瓦解,也要风雨摇曳,如在狂风暴雨中行驶的海上船只,前路茫茫,稍不留神,便有船沉人亡的灭顶之灾。
她本来不想这么做的,这么做太冒险了,万一皇帝孤注一掷,璃轩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是,皇帝在皇城上收买人心的行为,在圣天殿里塑造出一代明君的形象,对她对璃轩极为不利,目前征西大军还在她掌握中,若等舒相垮台,等皇帝处死她后,征西大军必然被皇帝完全掌握,届时璃轩就没人保护。
所以,她才兵行险招,在皇帝明君的形象没深入人心前,彻底破坏粉碎他。就算众人现在不说,但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只要稍有风吹草动,怀疑的种子就会长成参天大树,到时,纵然他有再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
舒隆革惊异。
他不曾料到,在水灵灵心里,是这样看待“皇帝”、“皇后”的。
妓女?废物?
难怪多年来她始终不曾争宠,对皇帝偶尔的宠幸表现得避之惟恐不及,甚至逼皇帝做出永不临幸凤暄宫的承诺。
原本,他带了一肚子怒火而来,要来质问她,质问她为什么不聪明的和皇帝撕破脸?
他等待多年,已经等不下去了,近年来,皇帝一连串的动作,不断削减着他手中的权利,他手中的兵权,在过去一年多时间里,被皇帝削减了近一半,在朝野的势力,也被蚕食。
他本以为,水灵灵手里控制着征西大军,他不会输,谁想,她居然拒绝交出征西大军,甚至扬言如果他敢再威胁她,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你不想要你娘的命了么?”舒隆革再次用晚香威胁道,他知道,晚香是水灵灵的软肋,一击必中,多年来率试不爽。
“我娘的命?”水灵灵似听到天大的笑话般,冷笑一声“我娘还活着么?如果我娘还活着,今日种种都不会发生,我会秉持刚进宫时冷眼旁观的原则,任她们闹个天翻地覆、你死我活皆不插手,除非她们主动来招惹我。如果我娘还活着,我当初绝对会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不会让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受苦,不会让他们和我娘一样,成为你们手中的工具。现在你还敢告诉我,说我娘还活着么?早在我进宫三个月时,她就死在连玉那个贱人手上了!”
“你……你胡说什么?”舒隆革硬声否认,底气十足。
来此之前,他就吩咐心腹在周围巡视,打发走经过这里的人,故而他不用担心大声说话会隔墙有耳。
一声叹息,心,慢慢沉没:“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六年前的那天,我失踪一夜上哪儿去了么?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当着皇帝的面,打他的嫔妃么?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又哭又闹的,要杀死腹中的骨肉么?事到如今,你再否认有什么意思?”
“你……”舒隆革不敢置信,半晌才沉沉叹气道,“果然!你果然早就知道了!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待在宫里呢?你不是不想进宫么?怎么,你也跟那些没用的女人样,看上他了?”在水灵灵进宫后,他安排不少女子进宫,去争宠,可她们在得到皇帝的宠爱前,就死了。不是死在后宫的勾心斗角中,就是死在她手上。
“是啊,我不想进宫,但我不能走……”因为逼她进宫的,不仅仅只有舒隆革一人,还有曾经的主上,“如果我走了,谁来替娘讨回公道?如果我走了,谁来替娘报仇血恨?”如果她走了,幽婉阁势必面对皇帝和舒老狗双方联手,纵然幽婉阁实力再雄厚,也难以承受住朝廷方面齐心合力的联手铲除!
皇后离开皇宫,皇朝之辱啊!
“你要报仇?连家覆灭的事,真是你暗中策划的?”舒隆革多年来一直在猜测,却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谁策划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连家毁了。下一个覆灭的,就是大莫皇朝的第一门庭————舒家。”很快,用不了多久,最多不超过三个月,舒家就会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她已经等了六年了,她不想再等下去,也没时间再等下去了。
“你要毁了舒家?”舒隆革惊骇,“别忘了,你也是舒家的人,毁了舒家,你以为皇帝会放过你么?”
“我不需要他放过。”惨淡一笑,笑得那般苍白无力,如蛛丝终究躲避不过狂风暴雨的侵袭,“我要的,只是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只要轩儿好好活着,我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反正我早活在地狱里了。”在地狱里,苦苦挣扎了十六年,她不想再挣扎。
她累了。
她好累好累。
感觉到水灵灵话中毫无求生之念,舒隆革苍老而威严的脸庞不禁黯然,他是爱权势,但她好歹是他唯一的骨血啊:“你,当真如此恨我?我是你爹啊!”他知道她恨他,一直都知道,却不知道,她的恨那么深,那么沉,深沉到宁可跟他同归于尽,也不愿冰释前嫌。
她竟倔强至此?
“你配做我父亲么?”水灵灵含泪笑道,目光落在幽静湖面,望着荡漾出一圈又一圈涟漪的湖面,平静问道,“你抱过我么?你疼我么?你关心过我么?在我蜷缩在角落忍冻挨饿时,你在哪里?在我被你的夫人们追着打时,你在哪里?在我被家丁嘲笑讥讽的时候,你又在哪里?那时候我还不到四岁啊!我能不恨你么?”最后两句话,她怒吼出来。
“我不该恨你么?我清楚地记得,四岁时,我被连玉砸出家门,砸得我五脏六腑俱裂,砸得我卧床休养一年,才慢慢好转过来。为什么她当时不用力点?干脆砸死我算了!你知道救走我的人是怎样的恶魔么?你知道这些年来我过着是怎样非人的生活么?你知道我是怎样熬过来的么?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只知道,你找到了我娘,抓了我娘,骗了我娘,逼我成为你手中的棋子,逼我走进这肮脏不堪的鬼地方,成全你的荣华富贵,成全你的权倾朝野,成全你的弑君篡位!”
“我不该恨你么?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来到这里,不会在大婚之夜被皇帝**一整夜!我不需要面对瑶瑶的死!你知道么?我怀胎八月,用命去换的女儿,却连一次没抱过,一眼没看过就夭折了!我做了好多好多衣服,一针一线,亲手缝制。你知道么?我从来没有拿过针线,可我整整做了五个月的衣服,瑶瑶没穿过一件就走了,我却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我不该恨你么?如果不是你逼我入宫,我永远不会嫁人,我从没打算过要嫁人……如果不是你逼我入宫,瑶瑶不会死的那么惨,轩儿不会一次又一次的遭到暗杀!不会渴望父亲疼爱却注定得不到……”
“我不该恨你么?我失去了那么多,你却杀了我娘!你让我永远失去了母亲!原本,我打算乖乖待在凤暄宫里,埋葬我的一生,换取我娘的平安无事……而你,却连我最卑微的希望,也硬生生掐灭……”
“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这是你们之间的恩怨斗争,为什么要把我牵扯在内?为什么要杀了我娘?为什么杀了我的女儿?为什么要暗杀我的儿子?我是无辜的!就算我千错万错,就算我罪有应得,可瑶瑶是无辜的,轩儿是无辜的啊!为什么你们不放过他们?为什么?”水灵灵再次歇斯底里。
六年了。
她压抑了六年的伤痛,在短短三个月内,被迫害她至此的两个罪魁祸首逼迫喷涌而出,逼迫的她再次潸然落泪。
她不想哭,真的不想哭。
流泪,解决不了任何难题,只能显示自己的软弱无能,让敌人更为嚣张狂妄。
可她控制不了。
沉压在心底多年的伤痛,如同一条毒龙,一旦给它突破屏障腾飞的机会,它不翻云覆雨腾飞于九天之上,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所以你毁了连家,毁了我多年精心布置的局面?”舒隆革嘶声道,“告诉我,段野衫的死,是不是你设计的?”
“是。”大方承认,无须否认,“如果不杀了他,征西二十大军就是你的。大莫皇朝的兵权基本在你掌握之中,若我不让皇帝的人取得兵权,他怎么和你抗争?征东十万大军在诚亲王手上,皇帝虽夺了你手下十万大军给他,但征南十万大军和征北十万大军却被你牢牢掌握在手上,他根本没有实力与你对抗。”就连莫都的兵权,大部分也掌握在他手里,若他想发动兵变,皇帝连还击之力也没有,即便有幽婉阁暗中助他。
她不仅杀了段野衫,还将他在征西军中的势力铲除得一干二净,离开西垂前,亦将伺候了她一年多的绿菊灭了口,她不会让她进宫,监视她,威胁她的儿子的。
“你恨我,难道你就不恨他么?”舒隆革不相信,纵使他不了解水灵灵,他也笃定,身体里流着他舒家血液的人,不可能不恨伤害过自己的敌人。
“我不恨他。”水灵灵怔忡片刻,敛睫思索片刻,才道,“恨一个人太累,太累……这辈子,我恨你一个就够了。至于他……憎恶……我憎恶他……”轻描淡写的口吻,如鸿毛飘落在水面,仅能荡出一圈细不可见涟漪。
恨,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情,需要另一种更为复杂的感情最前提,才能产生。
未进宫前,她讨厌皇帝的软弱无能,如果皇帝是个强势的皇帝的话,他就能自己决定立后的人选,不会将无辜的她强扯进他们复杂的权势斗争中。
进宫后,她曾一度欣赏过皇帝,虽然他软弱无能,朝廷大权被舒相掌控在手中,但拥有三千佳丽的他却只对骆贵妃一人好,全心全意地保护着贵妃。
有了身孕后,面对那碗堕胎药和那碗红糖虾仁牡丹花粥,她第一次体会到强烈的憎恶,无与伦比的憎恶。
对皇帝,她从未有过丝毫期待,从未有过丝毫幻想,从未有过丝毫渴望。
十年地狱生涯,将她对危险的感觉磨练得十分敏锐,存在一丝一毫危险的事务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与此同时,她对人的感觉退化到比婴儿更迟钝的地步,外界任何事物都无法对她产生分毫影响。
在她对他产生与旁人不同的感觉前,他就做出伤害她的事,使她倍加受伤,深感绝望。
憎恶,由此而生。
而对舒相,这个与她有着血缘之亲、却残害她母亲、摧毁她一生、牵连她孩子的男人,不可否认,在牙牙学语时,在蹒跚学步时,在不懂世事时,在被人欺负时,就对他抱有着期待,存在着幻想,渴望过父爱。
十年地狱生活,她思念最多的就是她的母亲,而每次思念母亲时,总是不由自主联想到他,无法忽略他的存在,十年的刻意忽略,多年来因他受到的伤害,她怎能不恨他?
“不曾期盼,何来仇恨。”嘴角抽出个冷涩弧度。
“我憎恶他……我不想见到他……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不想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不想被他触碰……所以,我选择和你同归于尽、玉石俱焚……”水灵灵喃喃自语,神情透着深深迷惘,“我想瑶瑶……非常非常想,我想,现在去黄泉路上找她,应该不算晚吧……”至于璃轩,她已经为他安排好一切,以后的路,要靠他自己走下去。
她,不可能陪他一辈子。
舒隆革忍不住颤抖,一身富态的肥肉不停轻颤着,不知在恐惧什么。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