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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文艺 2009年第01期-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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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海鹏说;刘婶您错了。老婆不守妇道;教训她;是男人的职责。张宝贵像一头公猪一样;奸淫人妻;是祸国殃民;我这是为民除害;我不管这光彩不光彩。我还给刘婶你说了;我今天专门走村串户;要让村里所有人都晓得。 
  母亲这时只好说;你冷静点冷静点。我真怕你们闹出什么事来。 
  关海鹏走后;母亲对父亲说;你去张宝贵那儿一趟;给他个信儿;大过年的;让人家躲一下。 
   父亲却不愿意:这几天正是他做生意的好时候;他会离开? 
   父亲这种心思非常对我的路子。我很有点想看看村上有人打一架。因为现在村上有点太死气沉沉。村上只有我这么一个小孩;我没有伙伴。张宝贵曾经这样说我们村上的情况;我们现在村上能看到一点生气的东西就是小成子;然后就是在路上跑着的狗。 
  也确实是这种情况;现在村上很少见到蹦蹦跳跳的人;只有狗一群一群地;充满欢乐似地小跑。 
  我不知道父亲不愿意去给张宝贵通风报信究竟是出于什么考虑;但我希望他不要去。虽然张宝贵对我并不坏。每次父亲或者母亲要去买什么东西时;把我带着;张宝贵就会毫不吝啬地把账结清之后;拿几颗糖或者一包快餐面给我。去年过年的时候;还送给我一挂鞭炮;而且还摸一摸我的脸;说下洼村就看这个小把戏的戏了之类的话。但我却并没有喜欢过他。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 
  现在;只要张宝贵不逃跑;我就等于可以在家门口看一场精彩的大戏;这可是我求之不得的;所以;在父亲说出张宝贵不会离开的话后;我立即附和了:海鹏子不是说他挨家挨户说了吗?还在乎我们给他报信? 
  母亲显然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一个小娃子晓得什么?大人说话不要插嘴! 
  不是那次他被人锁了还有人给他送梯子吗?我抢着说。 
  母亲这次没有教训我;她显然对我如此雄辩有点估计不足。她对父亲说;你就不要磨蹭了;办年货的时候;忘了买冥纸;你就去买些冥纸;看看情况再说。 
  父亲朝地上吐了一口;声音直直地说;你就喜欢操淡心;牛打死马;马打死牛;管别人这些事做什么!要去你去! 
   父亲说出这几句话;我差点拍起了手掌。我看见母亲无奈地转过身去了灶房。 
  我立即坐到父亲身边去;抱住了他的大腿;问道:海鹏子和张宝贵真会打起来吗?父亲说;你想他们打?我毫不掩饰地说想;父亲摸了一下我的脑袋。我想父亲大约也希望他们打。我又问张宝贵已经知道了吗;既然海鹏子这么大喊大叫的?父亲说早都晓得了;说不定他早就关门了;跑了。 
  这使我心里顿时有了一种失落感。如果张宝贵知道海鹏子要找他算账;他肯定会溜走。论打架;张宝贵绝对不是海鹏子的对手;这我知道。 
  我决定去侦察侦察。 
  张宝贵的店子距我们家并不远;我几乎是一出门;就听见了张宝贵家里那个家庭影院里传出来的歌声。张宝贵确实太有钱了。他的家庭影院什么时候都开着;几乎半匹山都可以听到里面传出的歌声或者放武打片的声音。 
  听到歌声;我心中升起一股喜悦。我想张宝贵也一定会和海鹏子一样;在向人宣布他要接受海鹏子的挑战;或者在骂人;又想店子里的那些人的态度;他们是像父亲一样;还是会像母亲一样;是劝他们不打;还是怂恿他们打等等。 
  很快就能望见张宝贵的店子了;我的眼光急不可耐地飞过去;看到店门果然没关;而且店子外面还有三三两两的人走动。我一口气跑过去;像一条小鱼一样吱溜钻进店里去。 
  可是店里的情况跟我的想象一点也不相吻合。张宝贵只在忙呵呵地给别人拿货;一边问他们家那些出去打工的入几时回来的;今年又挣了多少回来等等;而买货的人却总是摇头叹息;说今年钱枯啊;他们人是回来了;可钱却没看到。 
  张宝贵好像一丁点也不知道海鹏子这回要解决他的事;来买货的人也像全然不知。我想这真是太好了。只要张宝贵不跑;这场戏就跑不了。 
  我在店子里待了一会儿;又去店外逛了一圈;就悠哉乐哉地往回走了。 
  母亲和父亲正在炸馃子。屋里弥漫着一种浓重的油味。我推开灶门;里面是一片白雾;就像山里的白云一样。白云下面;我看到母亲刚把一筛翻好的馃子倒到油锅里面去;父亲则坐在桌前犟手犟脚地翻馃子。 
  野到哪儿去了;正要你来帮忙呢!母亲的声音像在白云里飘浮。我没理母亲的唠叨;直奔那把堆满炸好的馃子的簸箕而去;抓起一把馃子往嘴里塞。父亲努力地把自己装得像父亲似地说;也不洗个手;快去洗个手;帮我翻馃子。 
  父亲这样说时;我已经将两把馃子吃下去了;可是今天却没有吃出那种香味出来;总觉得跟往年的味道有些不一样。要说往年;我是非常喜欢炸馃子的;可是今天;我对这些都没有什么兴趣。我把手中的馃子丢到簸箕里去了。 
  父亲似乎感觉出了什么;说你不是天天闹着要吃馃子的;怎么只吃了两个就不吃了? 
  我说我不想吃馃子了;我肚子疼。父亲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说;张宝贵给东西你吃了?以后;不要随便吃别人的东西。 
  我得理不让人地说;我吃他的东西?你看见了?哼!我才不吃他的东西呢!我根本就没有到张宝贵那儿去! 
  一锅馃子又炸好了;母亲将馃子起了锅就像端着一盆火食;她显得有些慌乱地往簸箕那里小跑;并不忘朝我吼道:不帮忙;就别站这儿挡道! 
  我赶快闪到一边去。这时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要是张宝贵对海鹏子没有防范的话;这场戏的精彩就要大打折扣了。因为海鹏子可能会在夜里突然袭击;或者见面时冷不丁就是一拳;或者干脆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我装作上茅房;又一次去了张宝贵店里。我想我得想办法让张宝贵知道某些事情;而他又不会逃跑。这样就可以让他们把戏演得精彩一点。 
  天已黑了;我一溜小跑就到了张宝贵的店子前。张宝贵的店子仍开着;灯光从里面透出来;门口有影子一样的人在晃动。 
  我立即发觉张宝贵的店子与白天很不同。没有歌声;也没有打牌的闹声;我略略感觉出了某种大战前的特殊氛围。我想;他或许也像海鹏子一样在作动员;在拉人吧。难道他们还会各自拉起一帮人来大干一场? 
  我更兴奋了;蹑手蹑脚而不失机敏地地靠近店子;躲在黑暗中偷听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屋里的声音随着我喘息声的减少而渐渐清晰起来。 
  挖煤炭还是很搞事(来钱);松子今年回来带了七千块钱现金。 
  七万又怎么样?你算算看;前年到去年;下洼村里一共提了几个盒盒回来了?六七个啊! 
  他们说的盒盒我知道;就是骨灰盒;六子牛子三子等等去的时候活蹦乱跳;可回来就变成一个骨灰盒了。 
  不是赔了钱吗?牛子不是赔了好几万;连娃子都有抚养费。牛子的婆娘这辈子算是好过了。 
  像牛子这样的运气又有几个? 
  我听出有男人也有女人。是典型的瞎扯淡;不是我关心的内容。我最关心的是张宝贵;可一直没有张宝贵的声音。 
  下洼村是有点冷的;风像钉了铁钉的板子一样硬邦邦地在身上拍打。我猫了一会儿;耳朵和脸和鼻子都被拍得生疼;而且腿脚也麻木了。我想我有必要进屋去;看情况将海鹏子要解决张宝贵的事透露给张宝贵。当然我已经想好了;不把海鹏子说的解决这个词说出来;我想了另一个词:谈谈。 
  可正当我要踏进从张宝贵店门口射出来的那一片光亮之地时;我听到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宝贵;你是想打羊子吗? 
  我终于听到张宝贵说话了:老子已经几年都没有打过羊子了;过年这几天没事;我准备去山上赶仗;打几天羊子! 
  下洼村可是好多年都没有羊子了。一个人说。 
  没有羊子;灌几枪;过年;当放鞭炮!张宝贵说。 
  他们说的打羊子;指的是狩猎;打野山羊。但他们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说打野羊子。他们常常这样说事;把一场轰轰烈烈的狩猎说得很轻巧很随便了。 
  听张宝贵这样说;我想张宝贵可能还蒙在鼓里;他可能一点也不知道海鹏子要解决他的事。想到这里;我有些着急。我把脑袋靠近门框;瞟了屋里一眼;想证实一下张宝贵是不是要去打羊子。 
   张宝贵手拿了一杆猎枪;用一块破布擦拭着;并时不时地平端起来;做一个瞄准动作。 
  我失望极了;我想一场精彩的大戏;可能会因为张宝贵去打羊子而流产。我把头从一片光亮里缩到黑暗里时;听到屋里传出卡嘣一声脆响。 
  我知道那是张宝贵扣扳机的声音;可是这声音却一点也没激起我的兴趣。 
  家里挤了很多女人;火垅屋里黑压压的人头;火垅屋外有好几个人倚在门框边站着;有的端着高板凳坐在门口。我不知道这么晚了;这些女人来做什么。她们见我进屋;都说小成儿回来了;快进屋里去烤火!她们很清楚我在这个家庭的重要;都缩了身子给我让路;让我轻易地进了火垅。 
  马大婶把我抱了搁在她腿上;说小成呢;我们来吃你的馃子了;故意拿了一抓馃子在嘴里嚼得卡嘣卡嘣响。这时我知道了她们原来是来我家找馃子吃的。 
  堂屋里又有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还有一个人大声大气地说话:啊呀——刘婶啊;您现在倒还有闲工夫炸馃子啊;香得过几条街。母亲似分辩也似炫耀地说;都是小成子闹;没得小成子;我就懒动得手了。有人立即附和了:家里有个小娃子就是不同;一炸馃子就像过年。也有的这么说;自从家里没得小娃子了;我都有好多年没炸过馃子了;人也就懒了。 
  我不晓得外面说话的人是谁;但我从这些话里听出来;她们也都是来吃馃子的女人。我看到坐在火垅旁边两个女人一个腿上搁了一只装有馃子的盘子;盘子里的馃子已经所剩不多了。 
  母亲立即站了起来;腿上搁了盘子的一个女人也站了起来;说刘婶您坐;馃子还多呢;还多;我拿给她们吃去。 
  母亲可能是实在站不起来;走不出去;只好重又坐下来;这时一只盘子就传到外面去了。 
  火垅外面就传来一片赞叹声;说这馃子好;比张宝贵那儿的副食香。 
  我在心里直骂她们好吃。恨不得她们早点回去。可是她们却没有哪一个人有撤退的意思;似乎要在我们家过完年才肯回去似的。 
  小武子可回来了啊;这回给你挣了不少钱回来吧? 
  挣个屁呀;说是老板耍赖;怕过年了不再去了;不发工钱;差点要我给他寄路费才回来。 
  人回来了就好。 
  哎;杨三嫂;你屋里的那个;过年了还让他去不去? 
  不让他去;在屋里吃什么啊。我一身的病;又有一个读书的。 
  像今年还好;下半年出去的人都自己走回来了…… 
  又是这样一些话;有关她们的男人的话题等等;似乎是埋怨又似乎透着高兴。我对这个一点也不感兴趣。 
  我睡意矇胧;要睡;可这时突然听见有人问道:海鹏子到你们家去了没? 
  我没有听清楚这话是谁问的;只感觉这话很突然;好像这个女人是偶然想起了。 
  立即;屋里就叽叽喳喳起来;她们互相交换着有关海鹏子的信息;说着说着就扯到了张宝贵;扯到了白梨花;又从白梨花扯到其他的女人身上。 
  一个说;张宝贵和某某(她们常常不说某某的姓名;但似乎她们都知道某某是谁)有暗号;如果张宝贵想到某某家里;就用手电筒照某某的亮瓦;三下;某某同意;就照自家的亮瓦回应;也是三下。 
  我觉得这有点像特务接头;像一部电影。 
  又有人说;张宝贵在某某家里时;什么人悄悄地把大门锁了;然后去叫人;可把人叫来;把某某的门喊开后;却并没有捉住张宝贵。事后人们在屋后看到了一架长梯;那长梯足以伸到某某楼上的窗户。 
  说到这里时;她们又讨论起来;究竟是谁救了张宝贵——谁在当时给张宝贵放了楼梯。 
  有人问父亲:祖伍叔;那架十五步的长梯只有男人能扛得动;村中只有几个男人在家;祖伍叔;你就不晓得那梯子是哪个放的? 
  父亲说;难道那架梯子一定就是男人扛过去的;为什么不会是女人;一个女人不行;难道不会有几个女人? 
  这时又有人讲起另外的故事:张宝贵去某某家里收账;就和某某的女人干起来;人正码在一起呢;某某回来了;张宝贵抓起衣服就从后门溜走;某某紧追不舍;张宝贵像猿猴一样抓住屋前竹园的一根竹子飞到坎下才逃脱了;把脸上也弄伤了好几块。有人听说这个故事后;就专门去看他的脸伤;张宝贵眼睛眶子都是青的;人家问他眼眶子怎么青了;他说晚上打猪獾了。 
  还有人说某某和某某打架;也是为张宝贵争风吃醋…… 
  我真有些搞不懂她们:她们的男人不是才回来吗?这晚了;还跑到外面来日散白。但她们却越说越带劲儿。似乎她们说这些很享受很有快感。我的瞌睡又上来了;把头往马大婶臂弯子里一耷;眼皮就粘上了。 
  这时听到有人这样说:你们说说海鹏子究竟会不会干傻事? 
  这是什么傻事?我一下子精神起来;把耷在马大婶臂弯上的头硬起来了。 
  这时有人又说;刘婶;祖伍叔;你们就去给张宝贵透个信儿。我们——她望了一眼屋里的其他人——都不合适;这……都是张宝贵的名声坏了;我们家的那个一直不在家里;去张宝贵那里;犯忌;只有你们;你们去;谁都不会嚼什么;你们说是吧? 
  立即就有人附和:大过年的;总不能看着他们打得鸡飞狗跳吧? 
  听她们这样说;我很有些不耐烦。我立刻想到这些女人到我们家里来的真正目的是怕张宝贵挨打;我顿时有点相信村上传说的张宝贵跟许多女人有一腿的事。我忍不住喊道:你们不要操淡心了;这架打不起来。张宝贵准备这两天打羊子去了。 
  有人问我怎么知道张宝贵要去打羊子;我说我看到张宝贵把猎枪拿出来了。 
  她们立刻惊叹起来;说什么什么;说;这;这;这怎么办…… 
  父亲把我弄去睡觉的时候;我问父亲;她们为什么这么怕张宝贵去打羊子。父亲说;张宝贵擦枪;其实并不是要打羊子。 
  我立刻明白她们为什么那样惊慌了。我想张宝贵可能早就知道海鹏子要解决他了;他们要真刀真枪地干一场了。 
  第二天早晨;我被几个男人说话的声音闹醒了。我懒在床上时;听到有几个男人在说话。 
  都说了;支持海鹏子!一个说。 
  我看海鹏子这是讲嘴劲儿!另一个说。 
  你是海鹏子讲这样的嘴劲儿吗;满世界讲老婆偷人? 
  他搞得过张宝贵?张宝贵有家伙;还有钱;他把家伙一比;你再多的人起卵子作用啊;有哪个敢上? 
  红子你这就错远哒;他那个猎枪;敢往人身上放?他有钱;下洼村的男人这时候会帮他?我敢跟你打赌;下洼村的男人只要长着脑壳;都不会帮他张宝贵;女人们也不会;女人这时候要是吱一声;变个脸色;男人非找他的歪歪不可。 
  听他们这么说;我心里怦怦直跳。我想这场两个人的戏很可能演变成一场能把许多人都卷进去的战争。那样可就太精彩了。我迅速地穿好衣裳;走到堂屋。 
  我看到是距我们家不远的三喜子和杨先红。他们蹲在正在打钱纸的父亲身边;帮着父亲撕纸和折纸。 
  我知道他们两个一定是来我们家借钱凿的。下洼村的人很重视过年时节给先辈烧纸钱;吃团年饭的时候要烧;吃过团年饭;要去给先辈人上坟;也要烧。但钱凿这个东西;毕竟不像碗筷天天用;一年之中只用那么几次;因此许多人家里没有置办这个物件。 
  父亲一锤一锤地打着纸:看戏不怕台高吗?张宝贵怎么得罪你们了;你们又没娶老婆? 
  三喜子说;祖伍叔子这您就不懂了;张宝贵他这是触犯众怒啊。海鹏子如果不教训他一顿;我们就找了老婆;也不放心出去了;也要学您祖伍叔子一样;天天在家里守着刘婶了。 
  父亲显然对三喜子这句话有些恼火:三喜子;你们像这样在外面混;我看没必要担这个心吧! 
  三喜子说;祖伍叔子;您这样说也太缺德吧; 我们再怎么差;好歹也得说个老婆吧。好好好好;我不说了;祖伍叔子;您是支持海鹏子还是张宝贵?我想您应该支持海鹏子对吧? 
  父亲说;我哪个也不支持! 
  三喜子说;那就是中间派;观望派。 
  父亲说;你们以为我想看打架;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三喜子说;这是什么打架;这是决斗!我们看一场决斗;看一种胜利。 
  听到决斗一词;我有点好笑。我立刻想到这几年他们这些打工的人回来的样子。他们无论带没带回来钱;但确确实实带回了许多新词;然后就是扑克、麻将的新玩法。 
  我简直有点欢欣鼓舞。按照父亲的观点;我没有理由这样;可事实上我心里就是高兴;好像不单单是为了看人打架。 
  现在;我已经很清楚这场决斗的情势了;我很想去海鹏子家侦察一番。 
  母亲一直在灶房里忙着;父亲去田间挖萝卜和菠菜。根本就没人管我。我抓了一些馃子塞进裤兜里;就往大屋场去了。 
  海鹏子住在大屋场的那一头;我必须从大屋场经过;而且我也想观察一下大屋场的动静。我想海鹏子现在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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