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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贲万岁-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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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识时务。他们肚里有什么好歌?要不就是‘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可是他这时候和你写情书一样,他需要轻松不需要紧张。”程坚忍也笑了,因道“王彪,在常德你有罗曼史没有?”王彪道:“什么?吃螺蛳?这玩意儿,俺山东侉子吃不来。”李参谋哈哈大笑,笑得身子一歪,脚下虚了,在泥浆里伸着腿一滑,几乎倒了下去。程坚忍一把将他扯住,笑道:“何至于乐到这个程度?”可是那泥浆被他一滑溅了出去,正好溅着一大点,直射到王彪的脸上,他笑道:“没吃到螺蛳,吃点养活螺蛳的泥吧。”说着,又拿手巾擦脸。李参谋笑道:“你还有这样的白手巾,是常德老百姓的犒劳品吧。”他道:“不是,是俺干娘送俺的。”李参谋道:“你还有个干娘啦,有干姐姐干妹妹没有?”王彪虽挑着一肩行李,可是他听了这话,满身感到舒适,咧着大嘴笑起来。李参谋说道:“你看罗曼史来了。”程坚忍道:“看不出你在常德还有个干妈,干妹子一定漂亮吧?怪不得你口中唱着那个怪难听的歌。”王彪笑道:“我一个当大兵的穷小子,还敢存什么心眼儿?”李参谋笑道:“这问题越谈越有趣了。王彪,你说吧,你真是有这么一个干妹子的话,打完了仗,我们帮你一个忙,让她看得起你,她是怎样一个人?”王彪只是咧了嘴笑,没作声。程坚忍道:“真的,打起仗来,你加点油,让师长提拔提拔你。”王彪笑道:“真话?”程坚忍道:“真话!可是我们得知道你是怎么一档子事。”王彪笑道:“俺就说吧,反正也瞒不了。俺干娘是下南门师脖对门卖侉饼的,她爷们儿去年死了,跟前就只有这么一个姑娘,没给人,要招门纳婿。我常常把参副处的衣服送给她娘儿俩浆浆洗洗,所以和她们很熟,叫声干娘闹着好玩罢了。我这个穷小子,还敢打什么糊涂主意?”

 第五章 向炮口下走的路程(2)

    李参谋笑道:“你敢不敢,是一个问题,有没有这意思,又是个问题,你能说,你没有一点意思吗?”王彪嘶嘶地笑。程坚忍道:“据你这么说,也是咱老乡?”王彪道:“她们是河南人,直鲁豫,咱算是一个大同乡吧?”他问道:“他姓什么?”王彪道:“姓草头儿黄,干娘四十八岁,她二十岁,算是个老姑娘吧?”程坚忍操着家乡话问道:“长得俊不俊?”王彪笑道:“让她把头发一烫旗袍一穿,抹上点儿胭脂粉,和人家摩登大小姐一比,那也比不下马来呀。”程坚忍笑道:“老李,你听他这点儿自负。王彪,你的干娘,现在疏散到什么地方去了?”王彪很干脆地答道:“她娘儿俩没走。”李参谋道:“什么?她们没走?藏在什么地方呢?”王彪道:“她们给人家一家店铺看守店屋,每天得工资一千元,看一天算一天,她们照样把店门反锁起来,藏在里面,你们催办疏散的人也猜不到。”程坚忍道:“穷人真是要钱不要命。王彪,你为什么不劝她们走?”王彪道:“我怎样不劝呢?我那干妈说得更新鲜,她说:‘你们当大兵的是四只手四条腿吗?你们能在常德城里住下去,我也能住下去。你给我一支枪我照样会打日本鬼子,也许比你打得还准些。’这倒不是吹,她死去的那个丈夫,就当过排长。”李参谋笑道:“怪不得她和我们丘八说得来。那么,你那干妹不应该嫌你是个穿军服的呀!”王彪道:“李参谋,假如你是俺干妈的干儿子,那还有什么话说?事情早就成啦。”李参谋笑道:“这家伙真不会说话。”程坚忍哈哈大笑,也是笑得前仰后合。李参谋正想说他别是也笑滑了脚,就在这时,迎面刮来两阵猛烈的西北风,把大炮声送进耳朵来,是非常地响亮。程坚忍道:“我们这一阵走,大概是十多里了,似乎要找个地方歇下脚。”李参谋道:“前面就是高桥,我们到那里去喝两碗茶,若有东西可买的话,我们也不妨先吃点东西。”王彪笑:“听说有吃有喝,我腿肚子上的劲,就跟着来了,走吧。”说着,他迎着细雨霏霏中的炮声,担了一肩行李,抢着向前走。程、李二人看了他,这憨头憨脑的样子,也就跟了他后面走着,一口气赶到高桥街市上。这条夹着大路的村镇,家家是紧闭上了窗子和大门,偶然有两家不关门的,也只开了大门的一条缝。王彪将一挑行李,放在茶棚下躲雨,那茶棚是夏天支盖的,现在棚顶上,只剩了些干枯的竹枝和竹叶,雨还不住地向棚下滴着。不过这棚子下面,还有副桌凳,两人走到茶棚下,抖了几抖身上的雨水。还不曾说话,这棚子里的大门却呀的一声开了,有个老头子伸出头来看了问道:“三位是由常德来的吗?”王彪道:“我们是虎贲。”只交代了这句话,那个老头子,双手将门打开,将放在桌上的行李,扛了一件在肩上,便含笑道:“三位辛苦了,请到里面坐,请到里面坐。”王彪也提了一件行李,引着程、李二人走了进来。这里是个乡村铺子,是卖油盐杂货的,带开茶饭馆。这店堂里也还有几副座头,大家坐下。那老头子也不用人开口,就捧一把茶壶和几个茶杯在桌上,笑道:“官长,这茶是热的先冲冲寒气。”王彪提了茶壶便向杯子里斟着茶,笑道:“参谋,多多地喝一点儿,总还可以塞塞肚子。”那老头子站在旁边望了他们,正有话想说,却有个小伙子走了出来,悄悄地对老头子说了几句话,老头子点头说好的。那小伙子立刻由后面捧出两只菜碗放在桌上,一碗是煮萝卜,一碗是小干鱼,用干辣椒炒的。程坚忍道:“哦!你们还没有吃早饭,我们占了你吃饭的地方了。”老人笑道:“我们吃饭还早,听到这位大哥说,三位还没有吃饭,这是我们预备自己吃的东西。虽不恭敬一点,倒是现成,请随便用一点,可是耽误三位的公事。”正说时那个小伙子又端着几只饭碗和一只饭钵子出来,都放在桌上,程坚忍站起来道:“这就不敢当了。”老人说道:“长官,你就不必客气了,你们还有公事,吃了饭好赶路。”说着就亲自来盛着饭,分向桌子三方放着。李参谋道:“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就吃一点吧,到了前面我们就不必再吃了。”于是三个人说一声叨扰就坐下来吃饭。不多一会儿那小伙子又端了一碗炒鸡蛋来,老人在一旁道:“家里女人都逃难去了,只剩我父子两个看家,做不出好东西来。”程坚忍道:“老人家,你不怕吗?”他道:“我怕什么?日本鬼子不来就算,来了的话,我父子两个打游击!”王彪道:“老人家你有种,可是打游击的话,没个小伙子,抱了两只手在胸前笑道:“我们这里有个熊大叔当过兵,他会带队伍,土枪我们也许可以找得出几枝。”程坚忍道:“好的,我们一半天,有一个人回来,可以和那位熊大叔谈谈,我和这位李先生,都是五十七师的参谋,可以负责接洽这件事情。你们贵姓?”老人道:“我叫韩国龙,我儿子叫韩天才,绝不离开这里的。”程、李看他说话时的表情,脸皮绷得紧紧的,竖了眉毛,瞪着眼睛,神气十足,都很受点感动。但是要走的路,还不到一半,也不敢多耽误,匆匆地把饭吃完,又喝了两口茶。李参谋便按着当时物价的情形,在身上掏出了一百元钞票要交给韩国龙。他一见之下,两手同时伸了出来,将他的手挡住,因道:“长官,你不用客气,慢说两位长官难得到我这小地方来歇一下脚,就是你们来两位弟兄,我也不能不招待。长官你要给我钱,你不如打我两下。大炮这样响着,人家向后面逃,你们对了炮口走上去,不都是为了中国吗?难道我不是中国人?”他这些话虽不明白地说出拒绝收钱的理由,可是他的心是诚恳的,李参谋只好把钞票收了回去。程坚忍掏出手表来看,已经是十一点钟了,说声走吧,三人便和主人道了谢,冒着风,又钻进了雨烟阵里。

 第六章 太浮山麓摸索着(1)

    常德的西北角,正好和其他几面相反,不断的田亩中间,拥起些像民屋高低的丘陵,丘陵中间,夹杂田地。这些丘陵,多半长着蓬勃的松树,正是理想中的防御阵地。这些地方都随着地形做好了散兵壕和机枪掩体。在这丘陵远处,松树林头上拥出了太浮山的影子。程坚忍道:“你看了这些工事作何感想?”李参谋道:“自然是尽了我们的人事,只是要把我们虎贲完全放在这些工事里才能发生作用,可是我们又得把更多的兵力守着城区,其次是弹药方面,我也有点顾虑。”程坚忍道:“这个我也有同感,不过我们能够和友军取得完善的联络,这些既设阵地,充分地供给友军利用,我们的力量就可以集中起来。”他两人讨论着战事,王彪没有插嘴的机会,他轻松地挑着那一肩行李,扁担一闪一闪的,脚上草鞋踏着路面的泥浆,啧喳啧喳有声。两种动作,凑成了拍子,他口里又在哼着小曲。大家在吃饱喝足的情形之下,这段路走得很快。由常德到高桥是公路,自出高桥镇以后,便走石板小路。路上偶然碰到一二群狼狈的难民,却很清静。又走了七八里路,两架侦察地形的敌机,却迎面地飞了来,三个人都穿的是军衣,不能不避,便立刻避到小山上的松树林子里去。等着敌机走了,才开始向前。恰是作怪,一批敌机走了第二批又来。它们飞得极低,有时竟可以碰到路边的大树梢,他们只好随时找了掩蔽所再又躲下去。这样走一截路,躲避一阵子,耽误不少时间。而越向前来,敌机的盘旋侦察,他们也始终不断。经过几处小村镇,由于炮火轰响,敌机扰乱,很少看到乡民出头。听听枪炮声也就在当面。而看前面时,那太浮山黑巍巍地在寒雨湿烟的半空里挡着,又分明拦住了敌人的来路。虽然越走向前枪炮声越清楚,可是大家在丘陵丛中钻着走,对这种地形,却也有过几分把握。到了龙王庙这里,是本部和友军相谇的一个地界,那罩有友军一班人警戒着。不过这小镇市上十来户人家寂寞得像死去了一样,大家也没有吃喝,在人家屋檐下,坐着稍微休息了一下,和站在路头的班长说了几句话,继续地向前走。一路还看到友军的警戒哨,有的站在常绿树的树荫下,有的站在人家屋檐下,都挺立着身子,向前注视着。可是相反的,背着炮声向这边逃离过来的老百姓,又多了起来,他们在泥浆地里,七颠八倒地走着,眼光却不住地向四周乱看,有时也回头向后面看看。又走了一二十里,逃难的百姓,已经是慢慢稀少,最后便一个人也看不到了,包括士兵在内。眼睛里是这样清静,耳朵里反是显着热闹,不但是炮声十分沉着,就是那机枪声,也十分清楚。同行三人,也就不免情绪紧张些。程、李二人的紧张,是这样的情形,不知友军在前面是怎样作战,这与取得联络的任务,是很有关系的。王彪的紧张,却是肚子又有点饿了。看看经过的村庄人家,门户都普遍关闭,恐怕再没有第二个韩国龙了。阴雨的冬天,天黑得格外早,眼望了前面村庄树木,已有点模糊。在泥浆路上,走了好几十里,风雨又片刻不停地向身上扑打着,走路也越发见到了艰难。王彪在后面走着,首先叫起来道:“好了,好了,前面已是盘龙桥了。两山中间前面一堆屋脊就是。”大家又提起了一口劲,加紧着脚步向前。到了街口上,遇到了一个哨兵,程坚忍就抢步向前,问他道:“我是五十七师的参谋,师长命令我们到这里来和贵军军部谋取联络。”士兵道:“军部不在这里。”程坚忍道:“军部不在这里,师部在这里了!”兵士脸上带了点苦笑,答道:“师部也不在这里。”程坚忍失声地说了句糟糕,李参谋也就走向前问道:“师部在哪里呢?”士兵道:“师部昨天在这里的,详细情形,请去问我们的长官。”程、李二人对望着一下,心想,在风雨里跑了几十华里路,不想到了这里却扑一个空。李参谋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若不找出一点头绪来,怎么去复命?我们到街上去,找着他们一个长官,再作商量吧。”于是就烦那个士兵,引他进了街口。这时天色已经昏黑下来,镇市上是什么情形,已经看不出来。在人家门缝中,露出了几条灯火的火线,那士兵在黑沉沉的屋檐下,和另一个士兵说了几句话,他自走去,随着光线的地方,开了两扇门,露出灯光来。有人叫着请向这里来。大家走过去,也是一所店堂,桌椅都搬开,地面上架着许多木柴棍子,放着一把火,一大群兵围了火焰在地面上坐着向火。程、李二人进来时,有一位连长迎上来招待,又搬了两条板凳来,让程、李二人坐下。程坚忍说明来意。他道:“军部现在在哪里,我们不大清楚,师部在这里西南角下,大概相去有七八里路,参谋要去的话,我可以派一名弟兄引着去。”李参谋道:“事不宜迟,说走就走,到了夜深路更难走了。”说着话,已站了起来。那连长自也知道他们任务重大,没有敢再行耽误,就派了一名士兵,打举一只火把,引着三人走路。在黑夜里他们高一脚低一脚,也只好跟了那火把走,什么方向,什么地形,也都分辨不出来,摸索了两个来钟头,才到了师部所在地。在火把光里看到在一丛枯林下,有一幢村屋,那打火引路的士兵,先过去和门口的卫兵,说明了一切,然后引着他们走进那幢村屋。王彪放下行李担子,先在门洞子里草堆上坐着休息。

 第六章 太浮山麓摸索着(2)

    程、李两位却被一名勤务兵引到后进屋子里来。堂屋正中桌上放了一盏灯,在屋檐风下,摇摇撼撼地闪动,另有两条板凳斜放在屋子角上,此外一无所有。两个人站在堂屋里正踌躇着,勤务兵引了一位长官走出来,他自说是参谋主任,勤务兵再搬了一条板凳,凑着那条板凳围了三张桌子,让宾主坐下。程、李二人告诉了来意,参谋主任便道:“能和贵师取得密切联络,自是我们十分欢迎的。不过我们军部现时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们也难说,下午所得的消息我们知道军部正向陬市移动。”程、李二人是抱住桌子角坐的,听了这话,不由得愕然一下彼此看着打了个照面。李参谋道:“那么,贵师前方的情形怎样?”参谋主任的脸上,略微表示了一点不安的样子,在衣袋里掏出一张地图来,放在桌上,但他并没有把地图打开来,只把手来按住,微微皱了眉道:“今天下午的情形确是不大好,刚才所得的情报,敌人已于今晚八时,攻到了太浮山麓的齐阳桥,现在又有了两小时,大概到了浮海坪了。”程坚忍问道:“这样快?”他说这话时,两手按住了桌沿,身子微微向上一起。李参谋道:“那简直是攻到常德的大门了,我们……”程坚忍怕他把话说得过分切实点,那也不是做客人的态度,便向他以目示意。李参谋把语句拖得很长,没有把话说完,然后改了字句道:“我们自然料到会有一场苦战,但不知道贵部配备的情形怎么样?”那参谋主任又在衣袋里取出一张配备地图,在灯下指示着告诉两人。这时那炮声枪声响得非常地猛烈,他匆匆地指着地图说了一遍,又问了一些情形,便道:“我所知道的是敝部伤亡数字很大,以后演变情形,兄弟自可随时奉告。沿路辛苦,且先请去休息休息。”说着就告诉站在旁边的勤务兵,把客人引到前进屋子里,和吴参谋谈话。程、李二人因他们正在指挥作战,未便要求见师长,也未便多缠住他,暂时告别,到前屋子里来见那吴参谋。这是一间民房倒有一张木床放着,旁边一张方桌,放了灯和茶壶,墙角上堆了一堆木柴,也正烧着火。这屋子里倒是相当暖和,二人脱下被雨湿透了的棉大衣,用旧木椅子背挂着,远远地向火烘烤。那吴参谋也就随着进来了,客气地说了两句没什么可招待的,请原谅,勤务兵搬了两张长凳进来,三人在床上、凳上坐下。那火边上放了一把大瓦壶,水正烧得热气直冒。吴参谋提了瓦壶,将桌卜的粗饭碗,向客人进了一遍白开水。李参谋取出纸烟来,和吴、程二一半不同,程、李两人倒问得没有了头绪。李参谋掏出挂表来一看,己是十二点钟,便叫王彪把行李拿了进来。吴参谋问道:“两位还打算睡觉吗?”就在这时一阵很清楚的机关枪声,啪啪啪啪地如潮涌起。程坚忍苦笑道:“实不相瞒,我们天不亮就一直走到现时方才停脚,天上是风和雨,地下是水和泥,走了个精疲力尽,非睡一下子不可。”吴参谋道:“我劝两位,还是不要睡的好,我们和敌人相隔不到三十里,这里前面是浮海坪。”程坚忍道:“浮海坪怎么样了?”他微笑道:“不怎么样,反正是很紧张的吧!”程坚忍道:“不睡也好,我们坐着烤火吧。”大家互相看了一下,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好搬了凳子来向着火坐,吴参谋自也来相陪。夜静了,那枪炮声,一阵密似一阵,只管送进耳朵来,程、李二人问起情形来时,吴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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