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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流年遍开花-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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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床的桌子上是他的保温杯子,里面装的是蜂蜜水,我喝了两口,温度正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人特别的脆弱,我这么二十四年的时光中,从未这么需要过一个人的关爱。
  突然很想很想他。
  于是披了件衣服去医生办公室找他。
  还没走近便听见副主任大吼的声音,“写的什么破烂病程记录,重写,还有今天早上问你们病人情况一个个都答不出来,干什么去的,明天早上再一问三不知,都别来了!”
  一个身影闪过,医生办公室鸦雀无声。
  然后我走过去,看到顾宗琪坐在电脑面前,抿着嘴微笑,几个住院医师也在笑,唯独那几个轮转实习的小医生郁闷。
  我悄悄的走过去拉拉顾宗琪的衣服,他连忙站起来,“醒了?怎么没叫我?”
  我问,“你们笑什么?”
  又是一阵窃窃的笑声,有个住院医师说,“某位同学不小心在病程记录上写到,今日副主任上述遗嘱已执行,结果刚才被仍然健在的副主任狠狠找茬教训了一顿。”
  我噗哧下就笑出来了,顾宗琪看着我笑,小声跟我说,“别说出去啊,这事情可丢脸了。”
  实习生也在笑,然后那个住院医师瞪他们,“你们都没轮转过啊,病程记录都不会写,我上次看到一个差点没笑死我,黄疸待查,病毒性肝炎可能,追问病史,她以前是大山羊,她丈夫是小山羊,他们家不是大山羊就是小山羊……我说,你们是不是都习惯用拼音啊,这样下去非得出错不可!”
  我笑的不行,顾宗琪跟那群实习生说,“把病程记录查查,别主任看到后再出什么问题,上次我看了一个破腹探查,顺手把改过来了,还有那些什么今天查房主任什么都没说之类的话可别再写上去了,非得挨骂不可。”
  “对对对,那什么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我跟着主任去查房,站在病人床边,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病人笑了,主任笑了,我也笑了——这类话,也别写。”
  顿时,办公室里笑成一团。
  顾宗琪的桌子上有一本日文的外科期刊杂志,我看不懂,随手拿起来翻翻,翻到某一页的时候,一张机票,夹在某页。
  是今天下午去拉萨的机票,显然作废了。
  他正在跟那群实习生说病程记录,他手指指着电脑屏幕,侧过脸,光影之下可以在眼际看到浅浅的灰影,身子微微的前倾,那么认真那么专注。
  好一会他回来,问我,“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我伸出手,在隐秘的黑暗中抓住他的手指,我说,“顾宗琪,你去拉萨是不是要去找我。”
  他点头。
  我又问,“可是小蚊子不会告诉你我在哪里的,我不让他说他一定不会说的,那你去哪里找?”
  “不知道。”他那双眼睛平静的看着我,可是顾盼之间眸光滑动,仿佛流水清泉点点滴滴的渗到我的心里,“我想,可能就在机场坐着吧,反正,你总是要回来的?是不是?”
  沉默了一会,他突然说,“夕夕,我很怕你突然消失,再也回不来,就是这样的感觉。”
  骨骼细微的摩擦在空气中清脆响亮,我笑起来,却不知道应该用眼泪还是微笑表达,黑暗的窗外,光亮的室内,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却总有熟悉的相联系。
  我心下一动,脱口而出,“顾宗琪,我们……是不是认识很久了,而我却忘记?”

  第 25 章

  顾宗琪平静的看着我,忽然笑起来,然后他拉了我的手,在掌心里轻轻的摩挲,我感到他手心里细微的因为握笔留下的薄茧,有些心动的痒痒。
  “为什么会这样想?”他的额头悄悄的贴近我的,呼吸声甜蜜的交叠在一起。
  我有些不自在,抓抓头发,“很奇怪的感觉,原本应该很陌生,却很熟悉。”
  那种感觉,我也说不清道不明,像呼吸一样自然,却不可或缺,大抵就是那样的感觉。
  “夕夕,你现在生活的,觉得开心吗?”
  我点点头。
  “那就行了,既然你生活的开心,何必要去追问一些不存在的事情呢,其实人这一辈子烦恼会很多,也会很少,取决于你想怎么生活,活着,不是就是为了更加开心和幸福一点。”
  我沉默起来。
  拉住我的手微微的扣紧了,他又说到,“你是不是怕自己失忆了,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我咬了咬嘴唇,“恩。”
  “傻丫头,不是跟你说过失忆的表现吗?怎么还不相信?”
  “那我是多心了?不会,不会。”
  只那么一瞬间,他的手微微的一颤,关节相错之间有轻微的响声,在安静的空间有种撕裂空气的错觉,办公室里交错敲击键盘的声音,刹那间消失。
  那股痛楚兀的,也顺着他的掌心,传到我的心里。
  他站起来示意我回避大家,我跟他进了我的病房,他关上门,然后坐在我的床边,仍然习惯性的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像是为了传递某种力量和支撑一样。
  “夕夕,不是失忆,只是更加复杂的一种情况,只是,现在我们很好,你也很快乐,为什么还要去想别的事情呢?”
  “可是我是真的忘记了不是吗?”
  他笑起来,不似平常的那种宽慰的笑容,而是很勉强的,“夕夕,不用担心,你会想起来的,我保证,只是时间问题。”
  我没听进去,而是伸出手抚摸他微微皱起来的眉头,“你皱眉头真难看。”
  手腕被轻轻的捏住,然后身体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么一瞬间,在顾宗琪的眼睛里,我看到很多情绪,或是混乱或是难过或是脆弱。
  于是我开始心疼了,反手抱住他的肩膀,他身体的温度那么静谧的传来,仿佛冬日的暖阳一般,我在他耳边悄悄的说,“顾医生,如果有病人病入膏肓,你会不会告诉他实情?”
  他身子一僵,没回答。
  “我是你的病人,你不肯告诉我,那么你什么都不要说,我问什么,你可以点头或是摇头,但是不可以骗我。”
  “好。”
  “以前我们就认识?”
  “恩。”
  “我们,在这个之前,就是男女朋友关系?”
  “恩。”
  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侧过脸躺在他的怀里看着他的眼睛,他也看向我,那么熟悉的宠溺,我忽然笑起来,“顾宗琪,我以前是不是对你很坏?”
  “……”他顿了一下,然后说到,“没有。”
  “你说谎,我肯定对你很坏,对不对?我是不是根本不在意你,还是拿你去气别的人,还是拿你来躲避一些人?”
  “都没有。”
  我坐起来,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他的额发悄然的滑倒眼角,那双眸子有些不自在的望着某处却没有焦距,过了好一会他说,“夕夕,你以前觉得我很烦。”
  顾宗琪的声音很轻很低沉,那种口气好像是在平淡的讨论今天的天气,好像置身之外的看着这一切,一切的荒诞和谜团横亘的现实。
  “我挂你电话?不回你信息?对着你不耐烦?”
  “都不是。”
  “那是?”
  他不说话了,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们为什么要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呢?夕夕,你都已经忘记了,干嘛自己给自己找不开心呢?”
  我直直的看进他的眼里,“还是我不喜欢你?”
  顾宗琪看着我,那双眼睛迷雾纵深。
  “我不喜欢你,你还喜欢我?还来招惹我?我嫌你烦,你还要忍?跟我在一起你不开心,为什么还要受我气?为什么我忘记了,你干脆不躲的远远的?”
  兀自的,我的眼泪就流下了,“顾宗琪,你现在可以笑话了我,我喜欢你,现在很喜欢很喜欢你,你赢了,你可以走了!”
  眼睛里一片迷蒙,然后我很不争气的瞪着他,其实我什么都看不到,就看见周围流动的光芒,在眼前跳着炫目的舞蹈。
  感觉他的手悄悄的把我围起来,力度一分一毫的加重,从手指到臂弯,我却在挣扎,任性的想甩开,“你干嘛,我不要你可怜我,我就是变成神经病,也不要你可怜……”
  然后一个微凉的,潮湿的吻,落在我的眼角边,心瞬间就融化掉了。
  “傻丫头,你若是哪天不说这些乱七八糟话,我就真的安生了。”他的吻,好像是在接住我流出来的眼泪,轻轻的,仿佛春风拂面一般。
  又像是药用安慰剂,用一剂,我的心,就熨帖的发软。
  朦胧中我睁开眼睛,他轻吻我的嘴唇,他的眼睛是轻轻的闭起来的,我清楚的看到他的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中,微微的颤动。
  现在他吻我,我却不专心,过去他喜欢我,我却不在意,我是不是错过太多了。
  仿佛感受到我的走神,他微微的抽离开,然后睁开眼,眼睛里还有一团浓到化不开的氤氲,于是我就噗哧一下笑出来,是水笑起来,泪笑迸发。
  顾宗琪愣住了,幽黄的灯光下他的脸上居然飞起来可疑的红晕,看不正切,于是我坏心的迅速的把冰凉的手背贴在他的脸上,果然,一阵阵热浪翻滚。
  一瞬间,我自己巴不得把所有的过去记起来,然后再潇洒的把自己放在砧板上,做一回鱼肉,让他宰割。
  但是我已经记不起来,所以我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顾宗琪,再给你一次机会,乘我还没喜欢到死去活来的程度,以后你要怨恨我过去对你太坏,我可不放你走。”
  “我喜欢你,真的。”
  那时候让我说,我爱他,都可以,反正这种话说说,既不违法又不违心。
  他平和的笑起来,“恩。”
  于是我就狠狠的吻下去,十足的女流氓的姿态,但是不是吻下去,而是轻轻的咬下去的,好像是把水果软糖含在嘴里,细细的吮咬。
  然后沁人的汁液和甜蜜的香气,萦绕在唇齿之间。
  后来,我的这个强吻,因为他悄悄的卷起我的舌尖,而变的暧昧的情色,等我回神的时候,宽大的病号服花朵般的绽放在白色的被褥间,我的嘴唇上有小小的伤口,是他的回馈,我强吻他的恶意的报复。
  而脖颈间,濡湿的吻仿佛烙在皮肤上,一路向下,露出大片的火热。
  然后他又来亲吻我,大片大片的火热,好像是冬日夜空中争相绽放的烟花,来的激烈,映衬光芒,好像是头脑中的那股欲念,白光一片,什么都消失殆尽。
  忽然脖颈间有个硬质的塑料划过,我看见胸牌上的照片,还有他的白大褂。
  一下子就清醒了起来,连忙推开他,拉好衣服,我气息不稳的恶人先告状,“流氓!”
  顾宗琪看着我,哭笑不得,于是我得寸进尺,“我要投诉你,顾医生你,调戏病人!”
  他无奈的笑起来,“夕夕,是你先挑起来的。”
  我连忙把衣服扣子扣好,一本正经的说,“距离产生美,离我远点。”
  而他却笑起来,笑了一会转过头去继续笑,我被搞得莫名其妙,他笑完了,仍是那个弯弯的眉眼,“夕夕,你明天要做手术,那到时候你岂不是都要被我看光了?”
  我一下子就呆住了,然后指指自己的右下腹,“这里是阑尾?”
  他点点头。
  “只是看这里啊,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要脱掉衣服?”
  顾宗琪微微的翘起嘴角,摸摸我的脑袋,“傻,不要脱衣服。”
  “那就行了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要脱裤子,呃……”他目光微微的移开我的脸庞,声音有一丝的不自在,“可是包括……内裤……”
  “啊——”
  我几乎是要哭起来了。
  复杂的情绪一下子抓住我的心神,心底有一个声音涌出来,“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啊,我怎么能在顾宗琪面前,纯洁的脱下衣服然后躺在手术台上,平静的说,“来吧!”先不说我跟他还没亲密到那种地步,就是亲密到了那程度,也不会坦然的在手术台上相见。
  我狠狠的拽住我的裤子,两只手纠结的摩挲。
  现在,终于明白那些该死的实习生,看到顾宗琪和我的眼神了,还有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们,这群被黄色废料灌输长大的花朵,太黄了。
  “不要!”我艰难的吐出两个字,“不要,我不要做手术。”
  “不手术,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不要脱!”
  “那也是不可能的。”
  也许是看着我纠结的模样实在可怜,他好心的摸摸我的头发,“夕夕,其实没什么的……”
  我甩开他的手,恶狠狠的看着他,“什么叫没什么!”
  “我是医生,你是病人……”
  “呸!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天天看病人脱衣服脱裤子,天天看赤身裸体的人,躺在你面前,都看习惯了,你看习惯了,是不是也摸习惯了?”
  他尴尬的站在一边,“……是,啊,不是……”
  那么这样,是不是这个家伙,看上去风轻云淡的,实际上是个看裸体人看的麻木到性冷淡的医生,忽然想起以前童若阡那个小王八蛋跟我说起他在妇产科的师兄。
  那位师兄长的一派谦谦君子的范,私底下,我们都知道他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
  因为在女人云集的地方看的太多了,再也没有什么欲望了。
  于是我非常正常的想到了顾宗琪,因为看的太多了,变成了可怜的不近女色的和尚。
  一瞬间,我真的欲哭无泪。
  可是我仍然非常的镇定的看着他,“我要换医生!”
  “夕夕……”
  “换医生!”我几乎要把声音绞碎了再说出来,我伸出手指着顾宗琪,恶狠狠的威胁他,“我就是全麻,麻倒了,不省人事了也不会给你看的,你死心吧!”

  第 26 章

  我瞪完了,然后冲着顾宗琪笑笑,“听明白了就好,别到时候我被推进手术台的时候,抬头一看是你这张小脑袋。”
  他无奈的摇摇头,“好吧,还有什么要求?”
  我还是那句话,“可不可以不脱啊?”眼光灼灼的看向他。
  “这个没的商量的!”
  “唉,太没人情味了,什么破规定。”我恨恨的说到,穿上衣服,“我要去宿舍洗澡,拿换洗的衣服,还有笔记本,你们病房有无线网络吗?”
  他笑起来,“你当这里酒店啊?”
  “哎呀,人性化服务吗,对待病人要像对待上帝一样。”我想了想又补充到,“唉,要是病床上都躺着的是上帝就好了,不对啊,上帝也不会生病的。”
  “你这个小脑袋里整天想什么东西啊,好了,穿好衣服,先去吃饭吧。”
  闹了半天已经很晚了,冬天的路上行人寥寥,从医院出去之后转到马路边上的小食街上还很热闹,熏烤的肉串味袅袅的飘散出来,我情不自禁的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你不能吃这个,等等再说吧。”
  真是讨厌,想什么都被这个家伙看透了,顾宗琪把我领到一家粥店,点了一碗八宝粥给我,我本是不喜欢吃这类软绵绵的食物,可是大病当前什么都没胃口,便一勺一勺的磨磨唧唧的往嘴里送,旁人看来这样十分纠结,顾宗琪倒好,在我面前开开心心的吃红烧牛肉盖浇饭。
  我一边吃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勺子悬在半空中,我想,这世间怎么这么狗血,变化的太快让人接受不了啊,几天前我还把顾宗琪当成是超市里的速冻食品,准备把他封存起来雪藏的,现在他就坐在我面前浓情蜜意的比巧克力还甜蜜。
  他这样的男人,会把温柔织成一张网,悄然无声的网住一颗心。
  然后我就一口把勺子含在嘴里,愣了一会,看门口那个人也看着我,我一下子忘拿出来了。
  连忙举起手,象征性的挥挥,“好巧啊,童若阡。”
  差不多在我快要遗忘的时候,他又跑出来打酱油,我忽然想起这是童若阡和顾宗琪第一次面对面的直接接触,觉得兴奋又难堪。
  他冲着我笑笑,“恩,好久不见。”
  顾宗琪也顺着声音看过去,目光之处坦坦荡荡,两个人互相点头致意,风轻云淡的一点面红耳赤的窘态都没有,我们都没有再说什么,白晃晃的灯光下,他站在五米开外的地方,还是那种平和寡淡的姿态,一如他曾经的骄傲一样。
  因为我现在仍然很难定位我对童若阡的感觉,大概仍是那种骄傲,他用他的骄傲生生的刺伤了我的骄傲,我却恨他不起来。
  若是那样的骄傲可以变作一种资本,需要旁人的仰望,那么喜欢和爱就变的更加的心计。
  忽然一种奇异的感觉从我心头涌出,前尘往事不可抑制的涌来。
  他是来取外卖的,付了钱转身就走,我站起来,对顾宗琪说,“我有话跟他说,等等。”
  顾宗琪仍是微笑的,那双眸子温情的深邃,点点头。
  冬日的夜晚,天黑的透彻,处处显得斑驳凄冷。小食街流转的灯光,给人已经是深夜的错觉。灯光落在童若阡的身影之外,使他的身影更显瘦削冷漠。
  有多久,我都没有好好看过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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