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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基於战况,我还是救他比较好吧?孔明想救他,却不愿以担心为理由救他,因此他现在寻找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让自己无所犹豫地救他。
那……怕对不起主公,我还是救他好了。将药汤一饮而尽,含在口中。看著周瑜俊美的脸庞,他又退却。
不管了,只要他没发现就好。孔明挪近身子,拨开碍事的头发,缓缓覆上──
周瑜只觉一阵柔软的触感袭来,轻启唇舌;孔明便将药汁一点一点送入他口中。对周瑜而言,简直是绝妙的无上甘泉,於是把药汤吞了下去。
孔明缓缓离开,周瑜一声舒适的叹息惹得他俊颜生霞色,有些不知所措。
以降,孔明依著这方式喂了数次才停止。药效在周瑜体内渐渐作用,毒素因孔明细心的照料稍减了效果。周瑜紧蹙的眉心也舒展将开。孔明见状舒口气,抚上他的额。幸好,没有发烧。
半晌,孔明发觉周瑜好似在说些什麽,便凑近耳去听──
「不要……恨……我……。」
咦?
「孔明……,对不……起……。」
「不要……恨……我……好……吗……?」
「求你……求……你……。」
「求……你……不……要……恨我……好……吗……?」
一句句真情的告白让孔明手足无措,心中激昂如狂涛骇浪的情绪无法解释。他只能惊愕地盯著周瑜的脸,什麽都说不出口。
「求你……不要……恨我……。」原来,他一直以为我在恨他,所以他不敢与我接近、说话……。
是心里那自责的墙阻挡了他,阻挡了他的行动、他的念头。
他怕我恨他吗?为什麽?为什麽他会怕我恨他?一世英豪周瑜没必要在自己土地上怕一个外来客的恨哪!为什麽?
孔明疑惑万分地看著周瑜,心里一个未知的东西崩解、消逝了。
他顿觉眼角涩涩的,摆了摆头。不行,我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出我的情感,不行……。
见了他,我就越来越怪了呢。他苦笑。
他靠著马,调个舒服的姿势,让周瑜躺在自己腿上。急救的疲惫与迷魂的药效双重打击著孔明,他觉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翌晨──
一阵鸟语唤醒了孔明。他睁开深邃如寒泉的双目,毫无焦点地转来转去。顿时发现原本该躺在他腿上的周瑜不见了。他惊得一跳,欲立刻起身却因腿麻跌回原处,几经折腾後他才站起身,清灵水眸迅速地搜寻著周瑜的身影。
搞什麽,受伤还乱跑,到时死了我可不理你。孔明风风火火地走著,心里还不忘嘟哝。
终於,在江边发现了周瑜的身影;他身上还披著孔明的外褂,清晨寒风吹得他长发飘逸更添一分天人神韵。周瑜弯腰伸手朝水面靠近,却冷不防被孔明从後抱住。
「不行。你不能碰冷水。」声音闷在背後让周瑜笑了笑。孔明感觉到周瑜笑得颤抖,随即放开手。
「也不念及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还要来这儿吹冷风、碰冷水。」孔明没好气地说,无奈的语气又令周瑜失笑。
「那你也是来这儿吹冷风啊,我冷水可还没碰著你就来了呢。」周瑜调侃地说著。
「好啦,别贫嘴。回去换药後差不多该回去了。我们失踪了子敬会担心的。」语毕,孔明与周瑜并肩走著,手不自然地揪著他的衣袖。周瑜心里窃笑。
两人相携回了夜寐的地方,取出昨夜剩下的草药,炮制昨天的方法再做一次。没多大功夫,周瑜身上的药已经换完了。
正当孔明想抽回手时,周瑜倏地捉住他的手腕。孔明心里震惊,却不好收回。
周瑜认真深沉的眼神让孔明不知如何是好。他想逃开,但那目光好似铁鍊将他定定锁在原地。
他们一直僵持著,谁也没开口说话;抑或该说,一个不愿说;一个不能说。
「你也受伤了吧?」
「……啊?」周瑜忽然丢来没头没尾的一句,使孔明一时无法反应。
「你的背受伤了吧?」虽是个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那尖锐的视线使孔明有种赤身露体甚至是被剖肌刮骨的感触。
「喂。」见孔明迟迟不回应,周瑜挑眉。
「啊?喔……嗯。」他机械式地点点头,惹来周瑜的瞟眼。
「脱。」周瑜放开他的手,不带起伏地说。
「……啊?」孔明睁大双目,不可置信道。我、我有没有听错?
「把衣服脱掉上药。」闻言,孔明一脸尴尬,周瑜看来却彷佛没什麽了不起。
「不要,我回去再上。」孔明紧揪著衣襟抗道。开什麽玩笑!要我在你面前脱衣服?
「你昨天没弄搞不好早发炎了。别胡闹,快脱。」周瑜取出怀中的草药边说。 「反正你现在有穿也等於没穿,乾脆乖乖脱下来让我敷药。」孔明望望身上要袖子没袖子、要下襬没下襬的衣裳,再抬头见周瑜,叹口气,依言卸下上衣,背对他坐著。
「过来,趴在我腿上。」孔明皱眉,却没有反抗的理由。他心底再现那一夜不快的往事。周瑜察觉他的心绪波动,也明白理由,但也不能说些什麽。
孔明裸著上身趴在周瑜盘踞的腿上。周瑜将草药嚼碎,一面看著他背上的伤。
伤口就像是巨蟒一般由右上而左下吞噬整个上身。白净无暇的背部被添此怵目伤痕,如同完美镌刻品上多了裂痕令人扼腕。刺目的殷红夹带发紫的肿胀让周瑜不由得蹙眉。果然发炎了。这个呆子。
周瑜的唇贴近孔明的背部,孔明猛地僵了一下,随即放松自己。周瑜缓缓将药汁泌在伤口上,阵阵刺痛让孔明不禁低吟。
「疼吗?」
「还好。」周瑜心中流过一股暖流。纵使没有那一天的话来得多,语中伤人的冰冷却已然消失;这令周瑜备感欣慰。他禁不住微笑了。孔明背对著他,所以他什麽也没看见。
周瑜温热的唇在孔明略显冰凉的背上迂回,让孔明心里有点疙瘩。他从背脊感受到周瑜温柔的心意,这使他产生前所未见的情绪起伏──他无法剖析,也不愿意剖析。
跟那一夜的强占不同,此时的周瑜是何等的温柔细心。不容否认的,他心里有那麽一点感动。
其实,他不愿意再周瑜面前脱衣大部分的原因是那晚的恶梦,那是他心头的一抹阴霾,无法散去。这令他只要见到周瑜,便会下意识换上冷峻尊容,用以保护自己。
那他为何又答应周瑜的要求?这是他此时心里最大的疑问。面对周瑜的要求,他可以恢复冷漠地拒绝,或能更无情地说不需都督烦心,亮可自理来绝断周瑜的一切碰触与言语,但他没有这麽做,为什麽?
难道在我心里实际上是不厌他的?
难道我对他的评价并非我原先所想像?
难道我在不知不觉中对他敞心却仍不断否认?
难道我其实渴望著他的温柔体贴?
难道我事实上对他──
孔明摇摇头。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不可能的啊……。不知怎地,他无法像判断敌军路线那般肯定自己绝对不可能。为什麽?为什麽?
没有人能回答他,清风不能;流水不能,只有枯叶子挂在树上轻轻盪著秋千,摇晃颭曳,失去定位。
「你怎麽了?」见孔明大力摇头,周瑜忧心地问。孔明默而不答。周瑜苦笑一阵。他还是对我有芥蒂吗,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其实自己根本不想用如此漠然命令的语气跟他说话。只是一想起他总是冰冷淡漠地看著我,甚至连话都不跟我说,心里就会升起一把无名火。
有时甚至很想跟他大叫:我已经知道错了,也认真在反省,你还想要我怎样?我到底要如何才能不要面对你那伤人的表情?但错是在自己,对方再怎麽惩罚,也是罪有应得。
真的好想能和他像那共茶夜时一般融洽,想和他讨论兵势镇图及其他军事上的话题,但他总给我那一张峻颜,让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的愿望就这麽一点,难道也是罪过?周瑜在无人夜里对著苍天不断地疑问与呐喊,却没有一丝回应。只有刺骨寒风呼呼作响,好似在讥讽、在嘲笑。
罢了,真的罢了。
「没好好处理,发炎了吧。呆子。」周瑜剐下一大块衣袖,裁成长条状用以包扎孔明的伤口。他边扎边调侃。
「你才是,害病还出来乱闯。笨蛋。」孔明不甘示弱地反驳,惹得周瑜失声一笑。
「笑什麽?笨蛋。」
「要你管。呆子。」这游戏好似怎麽也玩不腻,这两人便这麽拌起嘴来。
没一会儿,孔明嫌这举动太幼稚,决定不要再玩下去。周瑜笑了笑。
「说实在,没给你把脉还不信,你怎麽病成这样的?」周瑜包扎好後孔明起身,拉好衣襟问著。周瑜乾笑一下。人说:『瞒者瞒不识,识者不能瞒。』睿智如孔明周瑜只得实话实说。孔明听了徒埋怨鲁肃大惊小怪,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下一句话顿时让两人陷入极度尴尬的局面──
『我会担心你知不知道?』
孔明本撇过头环视森林,闻言倏地猛转回头,脸上尽是不掩的诧异;周瑜则是自觉失言而垂头不语。
他说的话……是什麽意思?这是孔明心中最大的疑问。
风起,孔明的长发拂过周瑜的脸庞。周瑜只觉一阵温柔触感袭来,像惠风、像春草,更像母亲慈爱的抚触。他不自觉缓缓欲阖上双目,却猛然想起一事而张开。
他卸下孔明与自己的外褂,不待孔明推辞直接披在他身上。周瑜轻声道:「穿著吧,当心著凉了。」
风止。
周瑜希望风能再起。毕竟,这可能是孔明最後的温柔了。他莫名有种哀伤感。
孔明拉紧外褂,侧脸轻轻摩擦著。周瑜身上特殊的韵味渗入感官,刚且柔,宽阔而富有安全感。他不自觉笑了。
周瑜看得痴傻。他从未见过孔明在他面前露出如此温柔的笑意。孔明的笑总是带著距离与礼貌,换言之,他并非真心发笑而是场面需要。因此,纵然孔明就站在面前,仍有极度遥远恍如隔世的感觉。
孔明太过於飘逸脱俗,不像是个人。周瑜以所有认知明白他是个切切实实的人,心底仍是无法相信──他太不真实了。
在历经多少冷漠之後,如今,他就在面前,笑得是何等温柔,甚者,这只对著他表现,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要他如何不动容?
待周瑜回过神时,手早已在孔明的发间缠绕了。
周瑜的手指将多馀的头发撩至耳後或背後,动作相当轻柔,彷佛深怕惊动了他。
周瑜炽热的指头迂回在孔明发间,不时的轻触让他不自觉紧绷,心底掀起未知的波澜。他想阻止,却又不知如何阻止,抑或是潜意识不愿意阻止。
「公……瑾……。」孔明轻声唤著,是否为阻止,他不知道。他无法解释那种心情是什麽,他只明白,一切都是因周瑜而起。
「孔明,我……。」手离开孔明的头发,心绪却仍在其中缠缠绕绕。周瑜无意识脱口而出,他不晓得自己想说些什麽。孔明望著周瑜深邃无法剖析的神情感觉好陌生,好似眼前这个人不是周瑜,而是另一个状似周瑜的人。
孔明觉心跳宛如震雷声声撞击著他的思考,呼吸犹若巨风般急促强烈。他除了心跳、呼吸声以及周瑜说话的声音,再听不见其他。为什麽,为什麽我会如此紧张?我明明什麽也不了解,我并不知道他想说什麽啊。为什麽我……?
周瑜莫测若寒泉的双眸映照著孔明略显惶恐的表情,闪过一丝难解的颜色。
「孔明,我──」意识被阻断,眼一黑,昏厥在孔明身上。
「公……瑾……?」孔明一愣不知如何是好。「公瑾?公瑾!你怎麽了?」他摇了摇周瑜的身子却不见反应,反射性抚上额头,骇人的高热令孔明一震。发烧了?那他还……。
孔明努力将周瑜带上马,让他趴在马背上,自己则是骑著另一匹马将它牵著走。一路上,周瑜只隐约听见什麽不许睡、不许死之类的话语,之後渐渐什麽也听不见了。
──你都听见了吧。──
好个气逼斗牛、英魂焕发的男儿!即便是生得清丽脱俗、玉骨冰肌,仍不掩其顶天立地男儿之色。清澈双目流露出绝顶睿智与自信,日後可有得期待了……。
──若都督不嫌弃,可否帮举错,并替我纠正呢?──
好强!真的好强,我周瑜活了三十多年未曾见过如此经纬之才!那双清澈似水的美丽瞳眸中究竟藏了多少事?那流露出自信温和的姣好面容下到底拥有多少知识与睿智?
──诡谲小计何足为奇?──
不甘心!我不甘心!为什麽……为何这举世奇才是为刘备所用?为何他对刘备是如此忠心不二?为何他能够四两拨千斤地回避我索命的刁难?为何他对於我总是如此无畏?为何他对我的纡尊降贵视若无睹?为何他不懂我此举的真正意义?
──都督大人……。──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一个男人的表情可以美到这种程度。他真的太美,美得虚幻、美得不真实、美得不该存在於人世、美得令人窒息。心里好似有某种骇浪澎湃而出,是──
──住……手……。──
他紧揪的眉心看得我好心疼。求你……求你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拜托你,不要这样,真的不要。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是啊,我是没资格过去。是我伤害了他;是我让他失望;是我……。我的确没资格过去,那眼眶里的酸涩是怎麽回事?那心里那份难过与自责又是怎麽回事?不知道,我什麽也不知道……。
──子敬,跟他说『亮实无才学,乃都督谬夸矣』。──
我知道我没资格跟他说话,但是为什麽他要这样?为什麽他如此冷漠对我不屑一顾?为什麽他连一个眼神、一句话都吝啬?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也有在反省,为什麽他还要这样?我到底要怎麽做那伤人的冷酷无情才会消失?我到底该怎麽做?告诉我,你告诉我啊!为什麽、为什麽……。
──你才是,害病还出来乱闯。笨蛋。──
他……抱我?我以为你不会再接近我;我以为你不会再同我说话;我以为你根本不想再见到我;我以为……。我好高兴,原来你还是愿意接触我的;原来你还是不忍心看我如此难过,对不对?回答我,回答我你不愿意、不忍心……。
『孔明,我──』
醒了。
周瑜睁开双目,星朗明亮的目光定定看著天花板,眨也不眨,好似在想些什麽,也好似在遗忘些什麽。
周瑜环视帐内,认出这是自己暂时安身的营帐。细小的灯火左右摇曳,彷佛即将熄灭一般。莫名地,周瑜不想让他熄灭。
或许是移情作用吧。他觉得那灯火就像是自己与孔明关系的希望,熄灭便代表没了希望,他当然不愿如斯。
周瑜盯著它瞧了半晌,忽觉自己的愚蠢,苦笑一下。真傻,灯火一灭象徵失去希望,但灯火如往也不表示有希望啊。
正欲起身,伤处的刺痛让周瑜皱眉,但他仍不顾地起身,忽见一抹不该出现而又期待它出现的身影。
孔明?
他并没看见孔明的脸,而是那标志披地长发提示了他。孔明趴在床沿,双目紧闭,口鼻间不时传出细微的呼吸声。
周瑜望著他的脸出神。孔明的睡颜安详得彷佛是个孩子,眉宇间的英记与傲气此时彷佛不存在似地融化了,看上去竟有些不符年龄的稚气。
周瑜不自觉伸手欲触他的脸庞,方触及倏地彷佛被电殛般收回。周瑜看著自己的手,眼中难解神色一闪而过。
只要能看著他,远远地看著他,就够了吧。
好好睡吧。周瑜坐直了身子,蓦然察觉右手有异,细看才发现,孔明的双手紧紧握住它,令周瑜想抽也抽不走。周瑜惊愕。他当真还愿意接近我,这是真的,这是真的吧……?欲疑惑更欲肯定,矛盾交杂的情绪使得周瑜心跳加速,莫名波澜在心中激昂著。
「唔……嗯……。」孔明睫毛颤了颤,低吟几声。显然适才的动作吵醒了他。孔明轻轻摇了摇昏昏欲坠的头,昂首一看,轻声道:「嗯……你已经醒啦……。」孔明的脑袋还处於混沌状态,连声音都还很慵懒,带著不掩的睡音。周瑜笑了笑。这真是杰作,瞧他揉揉惺忪睡眼的模样说可爱都来不及了,怎麽还猜得出他是名满天下的诸葛孔明呢?
孔明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他舒口气道:「公瑾,你觉得怎麽样?还好──」边说边起身,却因久跪不起而双腿麻痹,一个不稳便将跌地。周瑜反射性伸出手臂,将他的身子纳入臂弯。
孔明大惊,却不好反抗。平静的心湖掀起圈圈涟漪,久久不褪。
他就这麽偎在周瑜怀里,周瑜也这麽搂著他。温柔的气氛令人依恋,迂回在帐内散发著芬芳。
孔明身上特有揉合幽香与檀香的清新气息刺激著周瑜的大脑。就是这种味道,使我恋恋不去。它像是锁链一般,让我不能逃,也不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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