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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爷子够狠,没准一早就算到了,方展摇摇头,刚想搭话,脑子却嗡地一下炸了窝,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感觉和记忆蜂拥而至,痛得他双手抱头,一个劲的跳着。
“头痛了吧?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苏正在手机里大大咧咧地说着,“你身上的禁锢和神煞反噬暂时解除了,趁着清醒赶紧把事情解决,有事再联系我。”
嗒,电话挂了,屋子里满是方展头痛欲裂的低吼。
城市东面,繁华商业区,几座高楼形成了一处死角,从大楼间七拐八弯地走上十分钟,会发现一条不长的小街。
两边都是临街铺面,挂着各色的灯箱招牌,透过移动式店门,桃红色的灯光洒满了小街。
小街的两侧看着很热闹,街上倒没什么人来往,偶尔会有几个男人闲逛似地走动,但很快就会被店门外那些艳丽的女子拉进店内。
这里便是人们常说的“红灯区”,这个城市内交通和道德的死角。
街边,三个人影隐在暗处,静静地观察着,烟头闪动的红光映出方展那沉思的面容。
“你爱好挺广泛的嘛。”苏彦不屑地看着那些搔首弄姿的女子,“这么隐蔽的地方,还熟门熟路的。”
“我没这个爱好,怕脏。”方展瞥了苏彦一眼,吸了口烟,伸手指了指左边第四个店面。
这个店面不大,门口的女子却显然比其他店面要多,甚至不用拉客,进门的客人络绎不绝。
“生意不错,要不要去试试?”苏彦似乎对方展的回答不太满意,继续挖苦。
“进去的嫖客待的时间都很长。”秦扬扶了下墨镜,“比一般的长。”
苏彦有些怀疑地看了会儿,脸色沉了下来。
“看出来怎么回事了吧?”方展丢掉手中的烟头,“他们根本不是嫖客。”
要不说破,一般人也许很难看出,可苏彦不是一般人,她只是过于厌恶这种场所了,现在仔细看去,倒是有些不寻常。
从面上看,进这家店的男人几乎每个都要耗上半个多小时,脸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些许不安与困惑,而出来时则是一身轻松的样子。苏彦点点头,他们的确不像嫖客,怎么说呢,身上少了嫖客特有的色劲,有几个甚至都没正眼看过那些女的。
除了这些,苏彦还看到了一些别人所看不到的东西――兆气。
这些人的身上全笼罩着一层气雾,色泽各异,深浅不一,但基本没什么好的。从店里出来之后,这些兆气倒是弱了很多,可似乎有什么不对劲,至于哪里有问题,苏彦一时看不出来。
“差不多了,我们进去。”方展点起一支烟,耸着肩晃了过去,秦扬也佝偻着身子跟上。
“这对难兄难弟还真能装。”苏彦盯着这俩人的背影,“看上去比嫖客还嫖客。”
想着紧跟两步,追上了他们,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方展要她女扮男装了。
一看有生意上门,那些门口的女子都挺殷勤,拖手搭肩嘘寒问暖的把三人送进了店门。不过,只是送进店门,却没有一个跟着进去的。
“三位?”店里就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得一般,“来过没?”
“没来过,听朋友介绍的。”方展倒也随便,一屁股坐下,“什么价?”
苏彦挨着方展坐下,偷眼打量了下店里,三十来个平方,两张理发椅,一个饮水机,除了他俩坐着的沙发,再没多的物件了。
“那要看什么服务了。”女人面无表情地说道,“按项收费。”
“全套。”方展咧着嘴道,苏彦暗地皱眉,这家伙一套套的还真熟。
“这服务没有。”女人似乎不太欣赏方展的回答,“三位先生找别家吧。”
逐客令一下,门口突然进来两个大汉,气势逼人地往那里一站,其中一个伸手就去搭秦扬的肩膀。
砰,秦扬连头都没抬,直接一拳招呼上去,那大汉跟神舟六号似的飞了起来。另一个还没回过神来,紧跟着也被拳头击中,两人在半空中撞作一团,直接瘫在了墙角。
“玩硬的可不好。”方展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吞云吐雾,“我们哥仨都是文明人。”
女人脸色变了变,刚想说什么,南墙后面响起几下敲击声。
“小娴,让他们进来。”一个男中音传了出来。
女人点点头,冲方展他们摆摆手,径直走向壁橱。
打开壁橱门,女人抽去中间的横板,伸手一推,壁橱的内侧出现一道门,三人跟着她走了进去。
走过一小段走廊,转个弯,一个宽大的房间出现在眼前,房间的布局很简单,一个沙发,一张八仙桌,四个凳子。
沙发上坐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样貌普通,半秃的脑袋上冒着油光,身上穿着一套考究的中装,叼着烟斗正闭目养神。
“三位是来问事的。”那男人没睁眼,“问的不是小事。”
方展没吭声,脸上一个劲地笑,苏彦没弄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出门前方展只和秦扬嘀咕了几句,却没和苏彦说明来意。
“凶吉祸福凭口断,我们测个‘黑’字。”秦扬单刀直入道。
“测字?也好,省时省力。”那男人还是不睁眼,信口道,“黑为水,又十二划,为阴木,水生木,双阴叠生煞气,为女子之灾,谨防女人寻仇。”
女人寻仇?苏彦偷笑了一下,方展可不是正犯女人吗?这秃头还挺准。
“这倒是,最近犯女人。”方展眯着眼道,“有对策没?”
男人不说话,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捻动了几下。秦扬也识趣,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塞了过去。
“仔细听好,我只说一遍。”男人摇头晃脑道,“阴木柳丛生,百摇虫豸争。是一群女人,姓柳,会用虫子害你……”
话说到这儿,男人的脸色突然变了,原本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惊恐地盯着方展。
“若要是非过,旧物还故人,对吧?”方展懒懒地看着那男人,“看来你的铁口直断差了些火候,最多骗骗钱,还要靠别人的‘量’来维持。”
“你……你是……”那男人像见了鬼一样,“不会,你不会是他……”
“大隐隐于市,可不是隐于红灯区。”方展的笑容有些糁人,“包无事,你今天有事了。”
第十九章 过冬还需早备粮
包无事,六十三岁,离异,无儿女。
六年前,他只是个开色情发廊的鸡头,除了必要的一些打理工作,大多时间都无所事事。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去老城厢,逛逛那些卦摊。
也就是那么一天,他遇上了一个人,一个改变了他之后生活的人。那人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包无事过去现在的种种便被他一一道破。
我遇上了高人,这是包无事脑中的第一个反应。既然得遇高人,那么第二个反应理所应当地就是求学求教了。
“卜术和钞票,你喜欢哪一样?”那人是这么问的。
“不好说,两样我都喜欢。”包无事舔舔嘴唇道,“怎么?你有法子?”
“钞票好赚,卜术难学。”那人笑了笑:“不过,我的确有法子。”
包无事顿时两眼贼亮,预知未来,赚钱享福,对他来说,世上没有比这更过瘾的了。
不过,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包无事完全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自那时起,自己可以空口白牙地信口说出一些话,而这些话在很多事情上都得到了验证。后来,他又知道,这种能力叫“铁口直断”,是一种卜术。
其实是不是卜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多多少少能预知些未来,也藉此赚到些钱。
“要想长久下去,你就必须低调。”那人临走前告诫道,“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
没人和钱过不去,更不会和自己过不去,包无事满口答应着,直到那人消失在视线中。
起先三年倒也顺风顺水,凭着一手铁口直断,包无事甚至还和卜术界搭上了线。可余下的三年间,他却发现自己这种能力渐渐衰退了。
后来经人指点,他发现每个来他这里求卜的人,身上都有一种奇怪的气息,只要他闭着眼睛冥想一下,那些气息就会随着呼吸进入他的体内。久而久之,他明白了这样可以减缓能力的衰退,并进行补充。
虽然这法子并不怎么光明正大,虽然这法子有可能会对那些人造成不利。
至少包无事没事。
可现在,包无事觉得自己真的有事了。
“你是天卜……”包无事哆嗦着,手里的烟斗滚在了地上。
方展乐了:“包大师,你真神了,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天卜。”
“卜术界除了天卜之外,还有谁够资格被柳家女人追杀?”包无事的脸开始抽搐,“你给了我能力,今天是来拿回的!”
苏彦有点莫名,包无事为什么那么确定方展的身份?只是靠他的铁口直断吗?
“哦?这个……”方展挠了挠头,“提议不错,我可以考虑。”
屋里的气氛诡异了起来,包无事胆战心惊地担心着自己的安危;方展嬉皮笑脸地插科打诨;秦扬不动声色地站到了沙发跟前;苏彦则奇怪地盯着包无事的身上。
“三年无事三年误,徒为他人作嫁衣,解铃还须系铃者,一朝黄泉两不知。”包无事嘴里念叨着,扑嗵一下跪在了方展面前,也不说话,一个劲儿磕头如捣蒜。
“别磕了,他不会杀你。”苏彦看不下去了,“不过,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作为兆卜者,苏彦很容易看出包无事的身上笼罩着的兆气并不凶险,可就在她开口劝解的时候,那些兆气却迅速地浓重起来,像一团浓雾一般裹住了包无事的身体。
方展没说话,秦扬却动了,动的很快,左手一拳将包无事打得飞起空中,右手飘逸如飞地在他身上点了数下。
呼,包无事身上的兆气猛地震开,现出大片深灰色,苏彦瞪大了眼睛,她知道那是兆气中最糟糕的颜色--晦霉兆气。
“连你的铁口直断都预示了自己的下场,我要再不动手就实在对不起你了。”方展笑着抬起右手,稳稳地接住了自空中落下的包无事。
倏地,一股淡蓝色的光雾从包无事的七窍里涌了出来,争先恐后地钻进方展的右臂。随着光雾的不断流失,包无事的面容渐渐衰老起来,原本油光锃亮的脑门也干瘪了下去,一片深褐色的老人斑浮现出来。
扑,干瘪的包无事像个破口袋似地被甩在了沙发上,只有哼哼的份儿了。
“你攒的‘量’还真不少,多谢了。”方展抖了抖右臂,脸上一阵惬意。
苏彦完全被他的举动惊呆了,自从方展受过了苏正的通明啸法之后,整个人变得奇奇怪怪的,苏彦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爷爷用错了方法。
“为了感谢你的帮助,我免费给你普及一个知识。”方展俯身对包无事说道,“你用的‘汲量换卜’会让那些人失去对事物最根本的直觉和判断,所以是禁术。”
说到这儿,方展有意无意地瞟了苏彦一眼。
“汲量……换卜……那人没说……”包无事喘息着,已经说不全话了,但他的眼神中满是不甘。
“所以你还活着。”秦扬反手一指点在了包无事的额上,后者立即昏了过去。
方展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苏彦和秦扬随即跟上,屋子里只剩下昏迷的包无事。
灯光一闪,屋角黑暗处诡异地浮出一个人影,敏捷闪到沙发前,伸手搭了下包无事的脉门。
“名字好不等于命就好,好方法也要看是谁用。”那人影摇了摇头,“包无事,你没事了。”
咯,屋里传出一声轻响,那动静就像是折断了一支铅笔。
这时候,方展他们已经走出了小街,出门时,秦扬顺手点倒了店里的那个女人,据他说,那女人醒来时不会记得什么。
苏彦一直没说话,从包无事的话语来看,他现在的能力应该是得益于方展,可“汲量换卜”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参透的。单凭这一点,方展刚才的做法就很有问题。
难道包无事只是方展当年留下的一颗棋子?也许他早知道包无事会这么做,却不加制止,目的就是为了用包无事身上积存的“量”来化解勾陈煞气?
“包无事到底怎么回事,我不记得了。”方展似乎看出了苏彦的疑虑,“我只记得他,知道他身上有我要的东西,知道他不是好东西。”
苏彦无语,这家伙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更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除暴安良的地位上。如果真是这样倒也罢了,可谁能保证这一切不是方展事先就安排好的呢?
“除了包无事,压制勾陈煞气,你倒是两不误。”苏彦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方展笑笑,刚想回嘴,眉头却突然一紧:“不对劲!”
“包无事出事了。”秦扬侧了侧头,俯身将手掌按在了地上,“有人报警,警察正赶过来。”
这话一出口,苏彦条件反射般地回头向小街望去,那家店的上方赫然腾起一道血红色的气雾,她终于明白刚才包无事身上的晦霉兆气意味的不仅仅是方展的出现。
“走!”方展一摆手,却见苏彦呆在那里,不由一拉她的手,往边上的小巷里钻去。
紧跑了几步,苏彦反应了过来,用力甩开手,两眼直瞪着方展。
“就这么走了?包无事是可恶,可罪不至死!”苏彦怒不可遏,“我不管你到底记不记得,但他身上的事情怎么看都像是你一手策划好的。”
劈头盖脸的一阵质问倒真把方展问住了,现在的他已完全不像刚才那么谈笑自如,相反的倒有些不知所措。
“不管你信不信,我就记得那么多。”方展苦着脸道,“走一步算一步,我不干坏事就行。”
“你还理多……”苏彦不依不饶着,眼前却突然一黑,昏了过去。
“老秦,你这是干嘛?”方展连忙接住昏倒的苏彦,冲秦扬叫道。
“一样要解释,不如回去,好过撞上警察。”秦扬弹了弹右手的食指,方才正是他点倒了苏彦。
也是,包无事一死,方展他们必定是第一疑凶,要真撞上,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的清的。
更何况,有些事根本没法说……
半小时后,小街“安静”地热闹了起来。之所以说安静,是因为在警车到来之前,所有店齐刷刷地关上了店门,少了桃红色灯光的照耀,整条小街显得格外地萧条。
不过,只要有红蓝相间的警灯,小街很快又热闹了起来。有好奇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跟着起哄的,原因很简单:这条街抓人不是第一次,可死人倒是头一回。
刑警盘问了店里那个女人,可她除了摇头之外根本说不上什么,据说是被人打晕了。
至于门口那些站街的女子,早在警车赶到之前就作鸟兽散了,根本无处盘问去。
基础鉴定完毕之后,包无事被包进一个硕大的塑料袋里,运走了。
“用双指捏断颈骨,好特别的手法,这次别又来什么麻烦才好。”法医邓思雨扶着眼睛,一脸茫然。
不知为什么,他又想起了之前那具离奇融化的女尸,上次光验尸报告就让他差点脑死亡。不过,他隐隐觉得,这个案件远比那次更棘手。
“邓思雨,杨队找你。”一旁的刑警提醒道,“他好像在火头上。”
邓思雨苦笑了下,连忙走向警车。
警车边依着个身材高大的警官,苍白的脸上衬着一双细长的眼睛,高挺的鼻尖不住抽动着。
这人叫杨择,刘孜飞因误杀警员落狱之后,他便被调来担任刑警队队长一职。
“杨队。”邓思雨连忙打招呼,“您找我?”
“到达现场半小时,你现在才来汇报。”杨择看了看手上精致的腕表,“我不管你以前是怎么工作的,跟着我,就必须守时!”
“对不起,杨队……”邓思雨知道这位新来的队长在立威,“死者是被人以双指捏断颈骨而死亡的,死亡时间大约一小时左右。”
“用双指捏断颈骨?你武侠小说看多了是不是?!”杨择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真不知道刘孜飞是怎么带你们这帮蠢货的!”
邓思雨没敢响,听说这杨择和刘孜飞在警校时都是高材生,两人也是天生的对头。这次接替刘孜飞的职位,他多少有些不满,眼下把气都撒在了刘孜飞的老部下身上。
“杨队,现场有发现!”一个刑警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个证物袋,“在死者房间的沙发下发现的。”
借着灯关,邓思雨依稀看到证物袋里放着一张淡色的卡片,上面好像还印着国徽,那是――身份证?
“这人很眼熟。”杨择端详着身份证,清晰地读出了一个名字,“方展。”
第二十章 受伤豹子远行的狼
方展有很多不好的习惯,比如睡觉不脱外衣、抽烟乱丢烟头、看着电脑吃饭……
再比如他出门总不带身份证。
不过,方展也有很多好的方面,其中一点就是他对年纪大的人,总是很尊重。
尤其是现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