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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找了,老子给你露一手。”雷在天靠近福山,低声笑道。
说着,嘬唇吹起一串低缓的哨声,左手在地上轻轻打着拍子。不多会,一条肥大的花蛇从阴暗的某处懒懒地爬了出来。雷在天继续吹着,手上的拍子变了个节奏,花蛇昂头吐了吐信子,会意地爬向了假山,几个扭曲消失在假山的石缝中。
雷在天停了哨声,也不打拍子了,伸手按在了花蛇刚才消失的地方,脸上破天荒地凝重起来。
“机器,电缆,仪表……”雷在天瞪着眼,视线却完全没有焦点,“是变电房……哈!少男!”
他一激动,嗓门大了点,但很快就出现个比他嗓门更大的。
假山上一个隐蔽的石洞里连滚带爬地钻出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嘴里大呼小叫着,那样子跟见了鬼似的,也许是被什么东西吓得厉害,就看他脚下一滑,从三米多高的假山上直摔了下来。
福山雅史身子一动,闪了过去,趁那孩子身体尚未落地前,横手一推,男孩立即横飞出去,正迎上随后赶到的雷在天。
“来的好!”雷在天咧嘴一乐,双臂一旋,蒲扇似的巴掌在男孩身上一拉一送,男孩的身子又倒向了福山雅史。
福山左手一托男孩的后颈,右手按上他的小腿,那男孩稀里糊涂地站在地上。
“你还好吗?”福山和蔼地摸了摸男孩的头,“男孩可以顽皮,但要注意安全。”
“里面……好大一条蛇。”男孩惊魂未定地点点头,指了指假山。
巧妙的设计,假山是社区内的一个变电房,这样既不影响电力线路分设,又起到了美观的效果。那男孩据说是一时好奇,想进去看个究竟,从假山一处松动的山石后面找到了入口,可没想到里面突然冒出条大花蛇,吓得他慌不择路地逃出来,差点摔死。
“好奇?你长这么大没见过变电房?”雷在天一呲牙,那男孩被他吓得一哆嗦。
“社区的冯老板总在这散步,有次我看到他上了假山,人一下就不见了。”男孩是真怕了,一股脑全交待了,“所以我就想,这里面是不是他的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我还卫星发射站呢!”雷在天瞟了福山一眼,“都是叫你们那些动画片给闹的。”
“这并没什么不好。”福山淡然一笑,“想像力和创造力,孩子本就需要这些。”
也许是福山的鼓励起了作用,男孩壮着胆道:“不是基地的话,他在里面藏食物干嘛?”
话说到了关键点,原来男孩发现,这个所谓的变电房里除了一些机器电缆之外,还有个奇怪的柜子,里面装着一些点心。
那点心他见过,冯老板每周四中午都会在社区广场分发这些点心,他断定,冯老板每次都把发剩下的点心留在了这个“秘密基地”,以备不时之需。
分发的点心、变电站、假山……福山雅史和雷在天脑中同时产生了一个念头,男孩只觉得掠过一阵凉风,刚才还在身边的那两个奇怪大叔,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雷在天和福山雅史并没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他们上了假山,只不过身手“稍微”快了那么点。
“几年不见,这家伙倒是能耐见长啊?!”雷在天的浓眉拧成了两个逗号。
福山雅史不是雷在天,并不了解过去的马思行,但眼前看到的景象也让他暗吃了一惊。
从假山上望去,五条石径自假山脚下呈辐射形向东、东南、南、西南四个方向延伸而去,这四个方位正好是震、巽、离、坤,只是延伸向离位却有两条石径。顺着石径的走向眺望,跃入眼帘的尽是密集的高楼寓所。
“石径下有电缆,假山里是汇集中心。”福山雅史叹了声,“不必进去,我们必须立刻和天卜会合。”
“今天是星期四,马上就是中午了。”雷在天毫无异议地点了点头,“老子去尝尝这小子的点心!”
两人飞身跃下假山,一路飞奔,直冲正南社区广场。
“该死,灰子在天卜身边怎么连一点动静都没有?”飞奔中,雷在天暗自担心,“天卜千万别出什么事,否则老爷子怪罪下来,老子就完了。”
南方,离位,炉灶干燥之地,寻明堂虚室,觅大腹人。
社区广场造得很简单,没有常见的那些雕塑、喷泉和围廊,但考究的地面铺设,大开大合的格局布置却在简约中透出一股大气。
时间临近了中午时分,社区工作人员早在广场上摆好了一排长桌,社区内不少居民陆续赶了来,等候着冯老板例行发放的点心。
当当,远处欧式建筑的钟楼上传来一阵钟声,刚好敲过十二下,一名全身白衣的中年男子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走进了广场。
这人五十左右,个头不高,长相普通,肚子有些发福,小眼小嘴,小胳膊小腿,要说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长了对招风耳朵。他正是社区的大业主、房产开发商冯家明,人们口中的冯老板。
冯老板笑嘻嘻地冲周围居民抱拳打着招呼,一边示意工作人员把推车里的点心摆放到长桌上。那是一些精美的西式糕点,有趣的是,用来盛放这些糕点的器皿却都是正宗的紫砂器具。
虽然广场上的人不少,但大多数居民都已不是第一次参与了,因此现场秩序倒也有条不紊,冯老板站在长桌的一边,看着居民们从工作人员手中领走点心,笑得比卖出五十个小区还要开心。
只是,这种笑容并没有保持多久,当看到一个灰头土脸长得和猛张飞似的大汉混在人群中时,冯老板脸上的肌肉一下就僵住了。他掩饰地掏出手绢,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汗珠,脚下不经意地挪动着,渐渐靠近了广场的边缘。
“要委屈冯先生了。”后腰突然抵上了个硬物,耳边传来生硬的话语,“请跟我去个地方。”
第十八章 老鼠嘴边的奶酪
见过马思行的人都觉得他像只猩猩,只有雷在天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马思行根本就是只猩猩。
不带任何攀登工具,徒手爬上刀削般的峭壁,再蹿上几十米高的参天古树,在树冠上如履平地。
“格老子的,给你换身毛,丢动物园准保没人能认出来。”雷在天曾这么打趣过马思行。
那时候,马思行是来找他帮忙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忙――躲仇家。
西北是个大地界,很多地方人迹罕至,就算藏上一个连的猩猩也不怎么困难,更何况只是马思行一个人。
雷在天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可他却没答应,因为马思行这次惹的是一群人,一群连雷在天都惹不起的人。
马思行也识趣,没多纠缠,立马告辞。
一周后,他的尸体在贺兰山被发现。
对于他的死,雷在天并不意外,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所以第一时间去看了。可除了看出这家伙死得比较难看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
关于前面这段事,他没告诉辰组其他人,至于为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从得到这轮比试的题目开始,他就明白当初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对劲,原来马思行没死。看样子是找到了什么高人,用了别的法子金蝉脱壳了,但他面上却得装傻,故意错解卦象,还故意提醒金时喜列数五行的解法,就连金时喜的奚落,他也忍了。
那是老爷子的意思,他不敢不听,况且老爷子也说过,好戏在后头。
广场边,冯老板惊愕地看了眼身后,那是个时髦的年轻人,左耳戴着个印有八卦图案的耳环。
“我不认识你。”冯老板口里说着,身子没有躲闪,反而往后靠了靠,腰上的硬物抵得更紧了。
“不用试探,那不是枪。”年轻人低声道,“但是我可以保证,你绝不会希望被它击中。”
冯老板忙不迭地点头,像是吓坏了。可就在点了几下之后,他的头部猛地向后一撞,狠狠地击在身后年轻人的脸上,自己则身子向前扑出,双脚顺势向后蹬出。
年轻人吃痛捂脸,避开冯老板的双脚,手上下意识地一紧,一道寒光直射冯老板的后脑。
长桌边,所有居民均已领完点心,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一片掌声随即响起,算是感谢冯老板的美味点心。
“shit!”那年轻人情急惊呼道,“小心脑后!”
他提醒得很及时,可掌声响得更及时,完全湮没了他的声音。
噗,扑嗵,寒光一下没入了后脑,冯老板连挣扎的劲儿都省了,直接一头栽在地上――死了!
“老爷子真有一套,果然是好戏在后头。”雷在天从人群中盯着倒下的冯老板,心里暗笑,“小棒子,算你狗屎运,杀的不是正主。”
马思行的身手,雷在天见识过,如果冯老板真是马思行,金时喜刚才早就是个死人了。
动手的那个年轻人正是失踪多时的金时喜,此刻他已躲在一处浓密的绿化带中。
“他突然反抗,针枪又太灵敏……”他摸着耳环似乎在自语,“嗯,是击中后脑,当场死亡。”
“你动手的地方是正南?”耳环中传出一阵低沉的话语,那声音只有金时喜才听得清。
“对,是您告诉我的离位。”金时喜小心地回答道。
“混蛋!居然去正离位?!”那声音恼怒道,“难道什么都要我给你预先安排好吗?!”
金时喜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平日的桀骜早已丢去了爪哇国。
“还好他们只是怀疑,这些都可以留给那个替死鬼。”那声音叹了口气,“你记住,一定要逼天卜出手。”
“我和天卜的实力悬殊太大了。”金时喜有些迟疑,“恐怕没有胜算。”
“只需要他出手,其余你不必考虑。”那声音带着笑意道,“去吧,记住,老鼠是你的向导。”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了倒地不起的冯老板,广场上的人群立刻骚动起来,趁着乱,雷在天和福山雅史闪去了一边。
“目标不对。”福山雅史从包中拿出一个罗盘,定了定位,“广场的位置太正。”
雷在天有点走神,没注意到福山的话,他正半蹲着身子,瞪大了眼睛环视着四周的绿地。
“别说目标了,这片地方也不对。”雷在天从植物间拈起一撮土嗅了嗅。
“这是……”福山雅史注意到,那撮土中夹杂着两颗黑色的细小颗粒,“老鼠的粪便?”
“狗日的,想和老子玩什么花样?”雷在天捻了捻手指,“居然把附近的耗子全弄走了。”
老鼠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尤其是对女人来说。文墨妍是个女人中的女人,所以当她看见那群黑压压的老鼠时,整个人都差点蹿上了方展的肩膀。
还好,那些老鼠的目标并不是他俩,确切地说,那些老鼠只是拼了命地在往一个墙角里钻。
方展绅士地抱起文墨妍,三蹿两蹦上了锅炉房的铁架,找了个视角不错的隐蔽处窝了起来。
这里是社区的锅炉房,里面的温度很高,这对喜欢阴湿环境的老鼠来说并不怎么舒适,可它们却偏偏聚集在了这里,而且数量多得惊人。
这堵墙后面一定隐藏着什么吸引它们的东西。
答案很快就有了,墙壁的一侧突然开启了一道暗门,一个男子敏捷地闪了出来。文墨妍惊恐地发现,那暗门里黑压压地满是老鼠,数量几乎是门外的数十倍。
“能调动这么多老鼠的人只有雷在天。”文墨妍的声音有些打颤,“他想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我不知道。”方展看着鼠群中的男子,懒懒道,“我只知道这帮耗子想干嘛。”
虽然男子的身手相当不错,可身上还是多处挂彩,那些老鼠像疯了似地扑咬,仿佛他是一块可口的奶酪。
锅炉房南边的气窗动了一下,金时喜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
“这怎么可能?”居高临下望去,金时喜惊愕起来。
让他惊愕的并不是那人鼠互搏的场面,而是那个被鼠群包围的男子,小眼睛,招风耳……这不是刚才被他失手杀死的冯老板吗?怎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耳环中传出一丝响动,金时喜还恍然点点头,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紧接着将身子隐入了窗旁铁架的暗处,静静地等待着什么,并没有下去救人的意思。
文墨妍清楚地感觉到,金时喜身上的“量”正在慢慢消失,很快就微弱得感觉不到了。她下意识地看看方展,用眼神询问着下一步该如何。
不过她并没有得到答复,方展只是笑了笑,歪在铁栏上闭目养神起来。看来他和金时喜一样,都在等待。
他们是可以等待,下头的冯老板可没法等,凭他现在施展拳脚的生猛劲,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如果对手是人,多半会被震住,可惜他面对的是群老鼠,一群疯狂到可以咬碎撕裂一切的老鼠。
眼见自己没办法冲开鼠群,冯老板把心一横,矮身来了个扫堂腿,当头的一批老鼠被踢得四处乱飞,鼠群顿时空开了一小圈。
冯老板收腿,蜷身,伸展,弹簧似地飞身前扑,一把抓住对面铁架上的横杆,借势一荡倒翻起来,两脚勾住了上一层的铁栏,随即身子一挺,整个人落在了铁架上层。
偏偏他倒霉,脚还没站实,就踩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滑腻腻的,还会动。冯老板觉得小腿肚上一麻,脚下一滑,身子当时就失去了平衡,哪儿上来的又从哪儿栽了下去。
换别人估计这下就一头摔进老鼠堆了,可冯老板不是平常人,就在跌下铁架的瞬间,他的右手准确地抓住了外围的铁栏。这么一来,身子悬在了半空,总算没摔下去。
可铁栏上不知怎么也滑腻腻的,似乎还有点弹性,冯老板下意识地一抬头,瞳孔立刻缩成了针尖状。
铁栏上,铁架的隔板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蛇,他的那只抓住铁栏的手正好把一条土黄色小蛇的身体一起抓住了。被他这么一抓,那小蛇的骨头立马折了,身体松开耷拉在铁栏上晃悠。
旁边一条差不多颜色的大蛇气势汹汹地盘了过来,张着大口,那样子估计是要给小蛇报仇。
土黄色,三角脑袋,奇怪的尖嘴,冯老板脸上的汗立刻就下来了。那蛇他认识,叫尖吻蝮,要是被它咬上一口,一准就完蛋了。况且此刻他正半悬在空中,脚下还有一群把他当成奶酪的红眼老鼠。
眼看那大蛇就要咬到冯老板的手背了,可不知怎么又停了下来。空气中传来一种奇怪的尖啸声,铁架铁栏上所有的蛇全都停止了蠕动,昂起头吐着信子,一付等待命令的样子。
啪,一条绳子突然垂在了面前,冯老板来不及想什么,一把拽住,噌噌几下爬了上去。
“抓住我的手。”绳子的尽头是张年轻而友善的笑脸。
第十九章 还不清的女人债
危急的时候,哪怕是一根稻草都会激发人的求生欲,尤其是当人们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有人把这称作是人的本能,也有人认为这只是一种条件反射。
其实不管是什么,当生机摆在人们面前的时候,没有人会愿意放弃。
除非,这人本来就不想活了。
冯老板显然不是这种人,从发现绳子到爬上安全高处,他只用了十秒,就连放下绳子的金时喜也惊讶于他那非同一般的速度。
不过,更让金时喜惊讶的是,冯老板站稳脚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袭击他。在把金时喜逼退之后,冯老板翻身跳到了气窗边,一脚踹开窗钻就要往下跳。
“马思行,你倒是跳啊。”窗下,雷在天咧着嘴道,“要不要老子给你搬棵树来?”
冯老板的脸白了白,终究还是跳了下去,身子就地一滚顺势站了起来。
“能调来这么多蛇鼠,也只有你雷老大才有如此的手笔。”冯老板打量了下雷在天身边的福山雅史,“多年不见,怎么惦记起我马思行的性命来了?”
“好说好说,老子明人不做暗事。”雷在天打着哈哈道,“最近正巧和人比试,你老兄就是个题目,所以只好拿你邀功了。”
看来这冯老板就是马思行没错,可刚才死在社区广场的那个又是谁呢?
“大家出来都是混口饭吃,为的不就是个财字吗?”马思行不软不硬道,“雷老大这趟生意有多大,马某十倍奉上。”
马思行这么想也没错,雷在天大老远从西北过来找他,多半是收了别人的好处,只要自己能出得起价,眼前这一劫还是能躲得过去的。
“钱的确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可以拿来换命的时候。”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马思行听着一颤,慢慢回过头去,正看见倚在墙根的方展。
“天卜……”马思行的眼中透出了绝望。
他记得很清楚,六年前的那天,正是这个天卜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
马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