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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井柏然是朋友,在整个党内,二十岁出头便有如此成绩的军人,只有他们两个人。
井柏然是东北人,后来被戴笠看重,一手栽培,成为专管暗杀的优秀特务。
在此之前,他们一共见过两次。
第一回,是在北平。舞厅里,只有他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卡其色的军装穿在他身上那么服帖,那么英气。
那时的他静静看着仿佛一幅江南水墨画的井柏然,走过去朝他举杯,杯中的红酒闪耀动人的华彩。
然后他们相识,才知道对对方都已是神交已久。
在北平的那几天,他们两个人忙中偷闲去逛皇城根儿的一切新鲜物事,他们一起喝酒,一起赏景,只在这浮世里占得这几天的知己相交。
后来,他回到西安,他返回重庆,自以为没有再见面的可能,却都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是那种倾盖如故的朋友。
第二回,是在青岛。戴笠与女影星白光在海边幽会,暗杀潜伏在青岛的日本特务的任务由井柏然执行。
那时正是华北问题严重的时候,付辛博恰好在青岛,他们在栈桥上执行任务的时候巧遇,都是第一眼,便认出了这个令自己放不下的朋友。
然后,便是默契十足的一同干掉了那几个日本人,双手握在一起,只觉得豪迈之情顿生。
他还记得那晚,在花石楼前的海边,他和井柏然大口喝酒,喝到痛快处,击瓶当歌。
面前是辽阔的大海,豪气冲天的两个年轻人,深深注视着彼此,再难相忘。
“黄金错刀白玉装,夜穿窗扉出光芒。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独立顾八晃!
京华结交尽奇士,意气相期共生死。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
尔来从军天汉滨,南山晓雪玉嶙峋。呜呼!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
京华结交尽奇士,意气相期共生死!
他记得,那一晚井柏然的眼睛比映在海里的星星还要亮,那是一种生死与共后的相知与终逢知己时的激动。
他知所以会知道,因为他是同样的感觉。
后来——他们开始通信。
“辛博:
展信安好。如今我人在湘西,执行一次任务。时间耽搁在这里,下属们都很急迫想要回渝,却只有我反而心下欢喜。
我记得你也爱读沈先生的文字,他笔下的湘西一直让我憧憬不已。这一次我借机看了看这里的风景,很美,却心下恻然。
国土正沦丧,不知何时,这大好风景便入外敌之手。当下我心中发誓,定要拿好手中的枪,保卫我中华国土。
柏然上
“柏然:
见字如面。信已收到,十分担心你的安危,切莫延误回渝时间,路上小心警惕,这样我才可放心。
我这边亦十分安好,你毋需挂念,将军对你亦十分欣赏,听我提起你时十分震惊于我们竟成为知交。
他夸赞你是个正直的军人,你可知,这是将军对人最高的奖赏,我心中十分高兴,甚于自己得到夸奖。
期待着下次的见面,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辛博上
……
彼时的记忆历历在目,期待着下次见面的心情急切不已。
他们在整个中国漂泊,做一个军人该做的事。却未曾想到,第三次见面,再回首已是百年身——这光景里,便是自己人打自己人了。
南新街的基督教堂前,井柏然还如当年一般,站立在那里,卡其色的军装服帖、英气,俊美无俦。
付辛博的眼睛里亮了一瞬,他总说井柏然天生就该穿军装的。
他微微扬起唇角,“柏然,见字如面……展信安好……”
再说不下去,只看到那个人眼睛里的光,洒落了一地。
二十五 信仰
“你在什么时候才能放弃你的信仰?”
“当我发现我的信仰错误的时候。”
付辛博曾经问过井柏然这样一个问题,井柏然是如此回答的。
此刻,站在教堂里,喜欢左手握枪的井柏然执枪与他相望,却再无那时的笑容。
付辛博却笑了,笑的那么开心。
“柏然……”他像闲话家常一般,静静的仰望着教堂顶上的彩色壁画,然后又问了那个问题。
“你在什么时候才能放弃你的信仰?”
这一次的井柏然没有回答,眼神里似无波澜,可付辛博知道,一切都不只是他所表现出来的这样。
井柏然有多重视他,他付辛博心里知道。
否则,以井柏然的脾气,又怎么会留他到现在。
“柏然,其实我知道,我们的行踪又怎么会逃过你的眼线。”付辛博轻轻的走上前几步,他只是想离他近一点。
然后,井柏然手中那支枪,就抵在了付辛博的胸前。
付辛博却并不在意,只是继续微笑。
“你在什么时候才能放弃你的信仰?”
他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这个问题,紧紧的注视着井柏然的眼睛。
直到那双比星子还亮的眼睛里终于出现情绪。
井柏然的手开始颤抖——付辛博知道,他开不了枪了。
当一个军人的手颤抖了,那么,也就证明他无法再战斗下去了。
他明白,井柏然心里的痛苦,不比他少。
“柏然,国土沦丧,我们却要在这里自己人打自己人。委员长在日本人快要打进来的时候,却让我们去剿匪。这一切,你比我还要清楚,怎样做才是对的,你心里也有数。可是,我不想强迫你任何,若是死在你手下,我付辛博绝无怨言。”
他伸出手,握住井柏然没有举枪的那只手。
冰冷的,几乎没有一丝温度的皮肤冻坏了他。
“京华结交尽奇士,意气相期共生死。”
轻轻唱了这么一句,他曾经在浩瀚大海边与他一起唱过的歌。
“柏然,我不怕死在你手中,我只是想再问你一遍,你在什么时候才能放弃你的信仰?”
终于,井柏然的手垂了下来——声音几不可闻。
“当我……”
付辛博没有听清,可是他知道,这一次他不会死了。
“我的将军告诉我,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后人如何说,史册如何留,都让他们说去,我为我的良心而活,我为我的人民而做,并宁肯因此而违反军人的天职。”
一字一句的说完这些话,付辛博把眼前的人拥进了怀里。
他愈发瘦了——但其实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彼此。
可是却这般的契合。
他们合该是拥抱着彼此的——付辛博忽然有了这个认知。
他为此觉得激动——“柏然,其实,我很早就想拥抱你了。”
一直身体僵硬的井柏然终于放松了下来,不再如一棵松树般站立着,那么痛那么痛的站立。
他合拢双臂,环到付辛博的腰间,只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杨将军被关押在钟楼里,马上就要被秘密转移到国外。”
下一秒,付辛博感觉到他的整个怀抱都空了,他惊恐的想要再抓住他,却看到井柏然凄凄的笑容在唇角边倾城。
“我能为你做到的,也许只有这些了。但这却是我能给你的我的所有……”
离开之前的井柏然终于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那时的他怕如果再不说出来,也许真的就永远埋在心里了。
“我把我的信仰给了你……付辛博……”
那一天的拥抱,只有短短一瞬。
可这个拥抱,却给了付辛博往后几年所有的温暖。
那是他们第一个拥抱,却也是最后一个。
在那个时代里,他们已然比别人幸运。
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那样一个完美的拥抱。
可是,他们得到了。
究竟是怎样的感情,才可以让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放弃信仰。
付辛博说不出来,可是他心里知道。
二十六 知己
钟楼里的将军很憔悴,看到他的时候,眼睛里充满血色。
将军在愣愣的望着钟楼里的景云钟,落寞而悲伤。
钟声响起时,那么近在咫尺的声音,让付辛博忍不住惊悸了一刹。
“辛博,你到底还是来了。”
付辛博从钟楼顶端轻轻的跳了下来,他将鎏金宝顶的铜片卸了下来,外面有接应的兄弟,顶楼里面的守卫已被悉数撂倒。
将军笑笑,只是看着付辛博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与他交换衣服。
于是,他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深深的望了望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年轻人,崇拜着自己,把一切都做的那么优秀。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尽快的换上他的衣服,握了一下付辛博的手,从顶楼的破损之处潜出。
而付辛博,便穿着杨虎城将军的军装,以便混淆闻声而来的守卫,为杨将军的逃走争取了时间。
只是他没有想到,历史是这样的结果,尽管他从未后悔过,可他却心痛着。
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会在这里再次看到井柏然。
是啊,如果没有井柏然的帮忙,他又怎么会成功的这么容易。
随之而来的枪声中,他看到井柏然对他的微笑。那么深那么深的微笑。
他很想伸出手去再次拥抱他,却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晕眩的前一秒,他看到了铺天盖地的血色,听到井柏然如叹息般的声音响起……
“辛博,我想了想,能送给你的,除了信仰,还有生命……”
……
这是付辛博最后一次见到井柏然。
往后的几年里,他在北平,在上海,在广州,在武汉,他去了很多地方,打了很多仗,受了很多伤。
将军还是没能逃出去,仍然被秘密遣送到了国外,但是性命暂时没有危险,后来将军逃回香港,想要支持抗日,却很快被当时已成立的军统局特工逮捕。
他转战大半个中国,最后加入了另一方面,可是他都没有再遇见他。
他其实知道井柏然已经死了,可是他就是不想承认。
不想承认,就总还是留着个念想。
那个和他一起杀过敌,一起唱过歌的男子,他这一生唯一的知己。
他不仅给了他信仰,还给了他生命。
但其实,付辛博知道,他还给了他温暖,给了他人生中最珍贵的那份感情。
1939年10月的时候,他回到西安,在西安打日本鬼子。
10月10日的时候,日军突然空袭钟楼,付辛博为了保护附近的老百姓,被袭中。
恍惚中他看到井柏然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同样的地方,同样的钟楼,钟声响起,是幻觉,还是他们真的相见了?
无论在哪一个时代,他都是他此生唯一的知己。
“京华结交尽奇士,意气相期共生死。”
意气相期共生死……
二十七 哀(结局A)
结束最后一次催眠之后,付辛博恍然有种重回人世的感觉。
他迫不及待的拨通了井柏然的电话,“告诉我,设计飞机爆炸的不是你,是别人。”
那边的井柏然有些愣,恍然之中付辛博的声音让他几乎听呆了。
然后他反应过来,“你在说什么?飞机爆炸不是你玩忽职守的原因么?”
付辛博忽然有些狂喜,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井柏然,我们见一面。”
……
再次回到香港的付辛博只觉得有些遗憾,原来这几年里Dragonair的原班人马又有了新动作,民办的航空公司越来越蓬勃发展,虽然这个圈子里已不再有他。
他还是觉得欣慰。
MINT酒吧是他们去过的地方,这一次他执意要和他在这里相见。
井柏然来的时候仍然是那个样子,穿松垮的休闲服,像个大孩子,或者最多仍是个少年。
可是算算年龄,他比自己不过只小两岁。
“如果我告诉你,我们的前世不只有一世,你信么。”
付辛博紧紧的盯住他,心里抑制不住的激动。
不只是仇人,不只是背叛,这一切都不只是悲剧!
井柏然沉默很久,终于点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付辛博心中凉了一瞬,“你知道,为什么没有来找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么?我叛了你一次,又救了你一次,扯平了,还有什么?”
眼睛似无焦点的井柏然说的很慢,很平静,可是气息不稳出卖了他。
付辛博忽然便伸手握住他的手,仍然一如往昔的冰凉。
“这么久,还是没有人能温暖你么?”
空气中充满了暧昧的气息,井柏然想要抽出手来,却抽不动。
他抬起头来望着深深盯住自己的付辛博,看到对方的眼睛里是再也藏不住的热。
“井柏然,如果我告诉你,飞机的爆炸事件我是被人陷害的,你信么?”
“什么?”井柏然抬起头来,眼睛里是无法相信的情绪。
“我一直以为是你,是你在陷害我,千年前的你直到如今也死不悔改,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宁可让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可是现在我才知道,这一切不是这样的,不是你,你只是以为是我的责任,却并不是与他们一伙的!”
“你在说什么……?”井柏然慢慢的皱起眉头。
付辛博再次认真的看向他眼睛里,“如果我说,乔任粱喜欢你,如果我说,那件事不是我的责任,如果我说,是他在算计我,你信么。”
……
当几年之前的那个案子再次上庭审理的时候,付辛博终于知道爱情是个疯狂的东西。
有的人为了爱情可以做任何事情,有的人因为嫉妒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他也终于知道,井柏然并不是对自己像表现出的那么冷淡,井柏然对自己的在乎已到了令乔任粱嫉妒的程度。
于是一切水落石出之后的付辛博只觉得疲惫,甚至不想再重复这个故事一句。
他只是望着被带走的乔任粱叹息——自始至终他都在做井柏然身边的影子,在井柏然的生命里跑了一出龙套。
如果不是这些记忆终于让他知道,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去问井柏然。
他以为是井柏然陷害他的,于是他宁愿去背这个黑锅。
井柏然以为是他的责任,所以他对他很是失望。
若不是他最终知道了这个故事的真正结局,他们也许就会这样相忘于江湖,老死不相往来。
他笑笑走到井柏然面前,“原来你我都是傻瓜。”
井柏然笑笑,“还不晚,这便够了,至少没有什么遗憾。”
他主动伸出手来,与付辛博相握,手指修长,也足够温暖。
两两对望,都能察觉彼此之间的默契,这便足够了。
无论在哪一个时代,你都是我的知己。
“历史总归是历史,轮回终究是轮回,无论曾经的哪个时代,我叛过,我救过,至少,活在当下的我们,没有失去彼此这个知己,便是最好的结局。”
“活在当下……活在当下么……”付辛博细细品味着他的这番话,觉得大有深意。
这时,井柏然温柔的妻子走过来,静静的望着自己的丈夫,眼角眉梢有疲惫之意。
井柏然便放开了付辛博的手,朝他笑笑,“欢迎你回Cathay Pacific或者任何公司,下次见。”
望着他们相携而行的恩爱样子,付辛博淡淡的收回手来,自嘲的笑笑,“是啊,活在当下……”
于是他永远不可能听到,井柏然在心里说的一句话。
“我叛过,我救过,我爱过……”
——————————结局A完——————————
二十八 善 (结局B)
结束最后一次催眠之后,付辛博恍然有种重回人世的感觉。
他迫不及待的拨通了井柏然的电话,“告诉我,设计飞机爆炸的不是你,是别人。”
那边的井柏然有些愣,恍然之中付辛博的声音让他几乎听呆了。
然后他反应过来,“你在说什么?飞机爆炸不是你玩忽职守的原因么?”
付辛博忽然有些狂喜,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井柏然,我们见一面。”
……
再次回到香港的付辛博只觉得有些遗憾,原来这几年里Dragonair的原班人马又有了新动作,民办的航空公司越来越蓬勃发展,虽然这个圈子里已不再有他。
他还是觉得欣慰。
MINT酒吧是他们去过的地方,这一次他执意要和他在这里相见。
井柏然来的时候仍然是那个样子,穿松垮的休闲服,像个大孩子,或者最多仍是个少年。
可是算算年龄,他比自己不过只小两岁。
“如果我告诉你,我们的前世不只有一世,你信么。”
付辛博紧紧的盯住他,心里抑制不住的激动。
不只是仇人,不只是背叛,这一切都不只是悲剧!
井柏然沉默很久,终于点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付辛博心中凉了一瞬,“你知道,为什么没有来找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么?我叛了你一次,又救了你一次,扯平了,还有什么?”
眼睛似无焦点的井柏然说的很慢,很平静,可是气息不稳出卖了他。
付辛博忽然便伸手握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