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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娘就等着你们。”刘大娘见状,笑眯眯的应了。这两个花骨朵似的姑娘独自进城,她还真是不太放心。
今儿难得是个晴天,太阳红彤彤的悬挂在东方。
野草早被厚厚的积雪掩埋,干枯的树枝上压着团团簇簇的白雪,正对应“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美景。因连着下了几日的雪,今儿好容易见晴,大多村民都收拾包袱出门赶集。路上人来人往,万分热闹,有热心的人见到苏锦,话里话外都劝她保重身体。苏锦一一微笑点头,赢得不少类似文静、礼貌的赞语。
场景看似平和欢快,其实并不如此。自李闯王兵败以后,北京城屡遭兵乱,人口只余三四成。东直门内外瓦砾遍地,空闲地方多,正是刘大娘的目的地。
衣衫褴褛、枯瘦如柴、面皮青紫的灾民随处可见。他们或是眼神空洞的望着远方,或是端着个破碗佝偻着背乞讨,操着外地口音低声祈求好心人怜悯。这些尚算是好的,远远行来,但见许多灾民只着单衣横躺在地,观其身体的僵硬程度,怕是昨晚便断了气息。而他们勉强御寒的外衣已是被人扒了去。有巡城的兵丁前来,表情木然的将尸体抬起,放在大车上,估摸是要拉到城外的化人场处理。
村民们沉默下来,脚步也迅速了许多。物伤其类,此景太过触目惊心,村民大都垂头疾行,不忍睹视。刘大娘眼睛里蓄了泪,连连重重叹气。她顾着身后两个娇弱的女孩,脚步迈得不急不缓,很快三人便远远缀在人群后。
当年故乡闹天花,村民死了大半,小姑娘亲身经历过死亡,心态到底比苏锦这个和平年代的人来得坚强些,此时不过抽抽鼻子,眼眶通红。
反观苏锦,却是心情沉痛,不能言语。她不可抑制的回忆起零八年那场举世瞩目的大地震,地震中心正处于四川境内,成都也受严重波及。彼时,大地颤抖,山河移位,满目疮痍,生离死别……苏家侥幸免于劫难,感恩上天,捐出大笔钱财和物资。
小姑娘感觉到苏锦的颤抖,忙握紧了她的手,轻声呼唤:“锦儿,锦儿。”
“怎么了,姐姐?”苏锦回过神,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小姑娘心疼的擦干妹妹的泪水,道:“到城门了。”
刘大娘已控制好情绪,回身交待姐妹俩:“你们先在这里等等,大娘把窝头送给灾民,就陪你们进城。如今世道乱,你们别走远啊!”
“大娘放心,我和妹妹就在这里等着你。”小姑娘乖巧答应。
刘大娘这才转身朝灾民聚集的草棚子去了。苏锦和小姑娘对视一眼,想到自个儿的处境,对灾民颇有心无力,转而庆幸自己还有入宫为侍一路可走。这就是人的劣根性:看见比自己更悲惨的人,便不会觉得自己有多悲惨。
半晌,刘大娘提着空篮子回来,招呼两姐妹进城。
小选一年一次,主要为挑选宫女,以服侍内宫各位后妃。它挑选的范围是内务府所属三旗一般人家的女子。内务府三旗,即清朝起家时由皇帝自领的镶黄、正黄、正白三旗所属的包衣旗人。
苏锦和小姑娘隶属正白旗,在参选范围。二人拿着身份证明,找到包衣佐领,塞了几两银子,又说尽好话。刘大娘想着,做宫女也算份好活计,天家富贵,月银挣得多;不必卖身为奴,二十五岁后还能出宫待嫁,便在一边帮腔。
她口舌伶俐,两番话说下来,佐领也不由怜悯二人年幼失怙、身世悲苦,又想苏锦过了年便虚岁十三,也不算太过逾矩,方点头答应将苏锦登记在册,并通知二人十日后收拾包袱来此地。
如此这般,入宫之事总算确定下来。
☆、小选
转眼间,十日之期已到。
那日从城里回村,姐妹俩言辞恳切,拜托刘大娘为自家房屋寻个买主,不需要太多银钱,只要人品过得去就行。终归是有苏父回忆的地方,不忍它落个破败的下场。
西屋里的书籍是苏父遗物,所谓知识乃无价之宝,苏锦姐妹为如何处置它们很是伤了分脑筋。把它们卖了吧,舍不得;不卖吧,又不能带进宫。左右为难,不好决策!苏锦倒是询问了团圆,得知可把外界之物带进幽篁居,却不知该如何给小姑娘解释几箱书籍的去处。
正两相僵持,犹疑不定,隔壁刘氏夫妻提着一篮子鸡蛋登门。
事情是这样的。刘老头本名刘德昌,祖上曾出过秀才。这位刘秀才是刘德昌爷爷的老来子,为人勤奋刻苦、有几分智慧,颇有中第的希望。为供刘秀才读书,全家省吃俭用,把田地伺候得好好的,就盼着老天爷心情好,地里多几分收成。奈何老天爷偏不见得人好。明朝末年,时局动荡,今儿个这里招个兵,明儿个那里起个义。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小**乱。明王朝腐朽不堪,大厦将倾。刘秀才读书明理,满腔爱国情怀无处发泄,索性瞒着家人参加义军,趁夜留书离开,再也没能回来。
刘秀才无功名不愿娶亲,老父母有兄嫂照顾,因为没有后顾之忧,所以走的义无反顾。后来多尔衮率军攻占北京,李自成火烧皇宫出逃,刘秀才的爹娘年岁已高、生活困窘,加之忧心了无音讯的幼子,一病不起,没几月就抱憾而终。
刘德昌是刘秀才长兄的长子,仅比刘秀才小两岁,两人亲兄弟般长大。刘秀才生来体弱,却聪明伶俐,是块读书的料子。刘德昌则不同,对庄稼的兴趣远远大于枯燥的书本。刘秀才六岁,拜了个落第的秀才为师,蒙师傅赐名为文举,自觉十分满意。肚子里有了几滴墨水,觉得侄儿的名字狗娃有些粗俗,翻遍手中的书本,为侄儿取名德昌,寓意德被苍生、国家昌盛。——小小年纪就有了爱国之心,不枉将来为国家利益,毅然决然弃家参军。
往事不可追,滴滴辛酸泪!刘老头手里的旱烟慢慢燃尽,常年劳作晒得黑黄色的脸上老泪纵横。刘大娘拿起手帕不停抹着眼角——刘秀才是其父母心中的痛,又何尝不是刘老头心中的痛?
苏锦和小姑娘静静听着,并不插言。见刘氏夫妻沉浸往事,不能自拔,对视一眼,倒水的倒水,递帕子的递帕子,嘴里还不停劝说二人:“刘爷爷肯定也在某个地方惦记着你们呢,总有一天你们亲人能团聚的。”——还真被苏锦说准了。可惜过程不怎么美好!
刘老头都是当爷爷的人了,还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他老实了半辈子,实在是说不来什么漂亮话,尴尬的拿起烟杆,重新填了些烟草,借着火炉子的火点燃,啪嗒嗒的抽起来。刘大娘破涕为笑,毫不羞恼的点头:“二丫说的是,说不定以后咱们和小叔叔能再见呢,老头子就别伤心了。”拍拍刘老头的肩膀,复扭头对苏锦姐妹道:“你们大伯就这臭脾气,两个丫头千万不要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刘氏夫妻既是长辈,又是恩人,她们哪里会责怪?
刘大娘爽朗一笑,道::“瞧我们说了半天闲话,还没说到正题上。大娘这次来,原是要告诉你们,这房子找到买主了。”不等苏锦二人接话,一口气说下去:“大娘子女缘差,膝下只得二子一女。老大两口子在城里经营点心铺,老二在家跟着他爹种地,唯一的闺女嫁到三十里外的周家村。大娘那女婿叫周子瑜,也是个读书人,顺治十二年中了秀才。亲家母不幸在三年前离世,小夫妻在亲家母坟前结庐而居,为亲家母守孝。这不子瑜刚出了孝,原先的屋子已经不能再住人,便商量着在我们村买房,也好就近照料。”
话说到这里,再观刘老头的神色,苏锦已将刘氏夫妻的打算猜了个□不离十——铺垫那么多,无非是想要买苏家的房,以及苏父留下的书。要知道有些书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很多珍本、孤本是苏家几代人的收藏。刘大娘虽有私心,但不可否认,她对姐妹的关心照顾。罢了!罢了!就当是报答刘家的恩情吧。人家惦记的应该不是那些被精心收藏的古书,而是苏父留下科举资料。
果然,刘大娘顿顿语气,说出了最终目的,脸上有三分歉意、三分忐忑和三分期待。
小姑娘双手搓搓手绢,转头望着苏锦——她才是苏父遗物的继承者。
刘老头闷闷的抽口烟,对苏锦道:“二丫头,是咱们强求了,你若不愿意,咱们不会有任何怨言。”
苏锦抬眸瞧了刘氏夫妻一眼,起身向二人行了个大礼,道:“锦儿不是知恩不报之人,爹爹的丧事全靠二位帮忙,才得以让爹爹入土为安。大伯和大娘怜我姐妹孤弱,平时多有看护,锦儿无力报答。爹爹留下的书本,我们既不舍售卖,又无法带走,如能有人珍惜爱护,锦儿自是感激不尽。锦儿今日便做主将西屋的书籍送给周姐夫。只是爹爹生前的字画,锦儿要带走做个念想。”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刘大娘喜不自禁,忙不迭的答应。
刘老头放下烟杆,憨厚的脸上笑容满面:“老头子在这里代女儿女婿向你们保证,一定好好保存苏先生的书籍。我一生没有说过半句空话,锦儿丫头放心。”
两方达成共同意识,接下来便商讨价钱。刘氏夫妻对独女疼爱有加,又甚是看中读书的女婿,竟掏出了多年的私房钱,商定付给苏锦四十两碎银子。刘大娘立刻叫了村长公正,邻居何大柱做中间人,签好契约书。刘老头和二儿子刘贵康忙赶牛车到衙门里公正。
几个时辰后,苏家的院子改为周姓。
刘大娘送给苏锦二十个鲜鸡蛋,苏锦拿出十个放进幽篁居的橱柜里。橱柜保鲜功能强悍,还安全环保节能,比现代的冰箱好用多了。晚上炒了盘黄瓜鸡蛋,余下六个用白水煮好,当作明天的干粮。
端菜上桌,小姑娘已经收拾好包裹。两人的东西不多,仅几张绣帕和苏父为女儿买的新衣。留几两碎银随身携带,其余的分成两份,贴身放在中衣内的小口袋里。
姐妹俩在家里吃完最后一顿晚饭,小姑娘麻利收拾碗筷,去厨房洗刷。苏锦则推开西屋的木门,把字画、古籍、砚台等收进箱子锁上,闪身进入幽篁居,放在竹楼二层东面的空房里。这里采光充足,苏锦欲将其布置为书房。
竹楼面阔五间,二楼正中是一个敞亮的阳台,左右各有两间房,皆是空空如也。紫寰仙子赠送苏锦的物品大多放在一楼西次间的仓库里。其中有布料、衣裙、首饰;书籍、笔墨、纸砚;古董、名画、珠玉;丹药、灵石、法宝;当然还有成套的家具,初步估计是竹制品,虽然苏锦一点看不出其原材料。这些东西分门别类的成箱封存,整整齐齐的占满西屋的空间。
当苏锦拿着清单的时候,表情除了惊叹还是惊叹:紫寰仙子莫非在为她准备的嫁妆么?——姑娘,你真相了!
或许是苏锦的表情太白痴,团圆忍不住唾弃她几次,挥挥爪子,几十个箱子猛得飞出库房,差点把她吓个半死。苏锦抚着飞快跳动的胸口喘气,满脸幽怨的盯着团圆:你要施展仙法,就不能先给我打个预防针么?
团圆背着爪子,从鼻孔里哼声道:“快去把屋子收拾一下,这些都是给你平时用的。”熊脑袋高高抬起,做出不屑的表情:“一副穷酸样,浑身上下邋里邋遢的。污染本仙兽的眼睛。”
苏锦低头打量身上的灰色土布衣服:虽然旧了点,但洗得很干净!纯洁不解的目光望向团圆。
“咳咳咳。”团圆清清嗓子,不好意思的偏过头:“主人留下的衣服有防御功能,可抵挡修真界的普通攻击。”在凡间,穿上它基本上可以横着走。
苏锦顿时露出大大的笑容,觉得别扭的熊猫王太萌太可爱了,笑道:“熊猫你真是个好仙兽。”她基本不叫他名字。
“别叫我熊猫!”团圆炸毛,脑袋上的毛发竖起,怒发冲冠啊!
苏锦迅速闪身离开空间,远远传来清脆的声音:“熊猫别生气。”
翌日清晨,刘老头赶着黄牛车,刘大娘提着几个热乎乎的肉包子过来,不由分说的塞给苏锦姐妹当早点,又热情的表示不放心两个小姑娘,欲送二人进城。
苏锦接过包子,道:“大娘,我和姐姐离开后,家里的物件留给你,你看着有用的就留下,没用的就丢掉吧。”
“哎,傻闺女,大娘知道啦。”刘大娘帮苏锦抿抿鬓角,眼眶湿润:“你们姐妹进宫后可要小心些,千万不要着了别人的道。健健康康的长大,平平安安的出宫,大娘还想帮你们做媒呢。”
“大娘。”小姑娘羞红了圆润的脸,“你别说了。”
刘老头一直抽着旱烟听几人说话,此时仰头瞧瞧天色,道:“老婆子,别啰嗦了,再不走,时间来不及了。”
三人这才上了牛车,晃悠悠的朝城门赶去。
及至包衣佐领指定的集合处,早有数十个年岁差不多的女孩,穿着普通衣料的棉袄,排成一列长长的队伍。苏锦和小姑娘跳下牛车,再次向刘氏夫妻行礼告别,转身向队伍走去。
一个面白无须的小太监拿着花名册唱名,被叫到名字的站到另外一边。唱名结束,女孩们提着包袱挥别亲人,六人一组按序上了青布骡车。
进了宫门,众人下车垂首疾行,左拐右转进了个偏僻的院落。面容严肃的姑姑们接手这群女孩,小太监告辞离去。
为首的姑姑上前训话:“姑娘们,我是这里的管事姑姑。你们今儿个进了宫,就是皇家的奴才,无论原来是什么身份,通通给我忘了。倘若有幸伺候贵主,就是你们的造化;若是只做个粗使宫女,也不能心生怨怼。每个人都需要把本分工作做好。你们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姑姑。”众女参差不齐的答道。
姑姑皱皱眉头,并没有责骂,只道:“你们先去洗澡更衣,待会有人来为你们剪发。”
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宫女上前,领着众女进了浴室。
女孩们洗得干干净净,换上统一的白底蓝花长袍,早有几个年长的嬷嬷拿着剪刀候着。咔嚓一声,留了多年的长发瞬间变成齐肩长的短发,好几个女孩子忍不住抽噎了两声。
重重的咳嗽传来,女孩子忙忍住抽噎,屋子里只闻剪刀剪发的声音。
“走吧。”管事姑姑见剪发完毕,说道。
女孩们跟着管事姑姑走到宫墙跟,分三排站好,有小太监上前检查身体及仪态。
苏锦忍受着小太监的拍打和挑剔,像个木偶人般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好容易过关,苏锦和小姑娘对视一眼,皆大大松口气。
此时,远远的有太监高喊:“太后驾到。”众人连忙屏息敛容,静立在路边。
太后年约四旬,梳着高高的把子头,穿石青缎绣五彩金龙朝服,端庄威严,雍容华贵。苏锦偷偷瞧了一眼:这位抚育两代帝王的贤后、杰出的女政治家,单说外貌,可比寻常富家太太,但气质上差别极大。只见她面目严肃,双眉稍蹙,嘴角微抿,似是遇到了烦心事。
苏锦满足了好奇心,复垂目静立。谁知原本安分站在一边的小姑娘突然出声,对着太后的背影唤道:“婆婆,婆婆。”
太后顿住步子,嘴角略勾,转身自言自语道:“这辈子还从来没有人叫过我婆婆呢。”
苏锦心里一个咯噔——这场面为何那么熟悉?
☆、天花
苏锦按下心底莫名的熟悉感,为小姑娘捏把冷汗:我的好姐姐,你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怎么今儿一冲动就招惹了这座大佛呢?
太后此时已走到小姑娘面前,笑道:“丫头啊,来牵着婆婆的手,到婆婆屋里去,婆婆那里有好吃的果子。”
难道“婆婆”二字唤起了太后的慈爱之心?不管真假,苏锦着实松口气,又对太后的诱哄感到大汗:太后怎么像诱拐小红帽的大灰狼?
“哎。”小姑娘甜甜脆脆的答应,“婆婆,丫头还有个妹妹,不知能否带她一起去吃果子?”瞧小姑娘挺机灵的嘛,立刻顺着太后自称丫头。
“哦?”太后好奇的抬头,问道:“哪个是你的妹妹?你指给婆婆看看?”却不直接回答小姑娘的问题。
“妹妹,快过来,婆婆心善,请我们吃果子呢。”小姑娘对苏锦招招手,语气纯真。
太后的眼神堪比激光,直直向苏锦扫来,嘴里却温和的问道:“是这个丫头?过来给我看看。”
苏锦垂下眼睑,不与太后目光相接,缓行三步,福身行礼:“给太后请安。”
“哟,是个漂亮丫头,瞅着也聪明。”太后细细打量苏锦,然后转头问小姑娘道:“丫头,你们长得不像呀,不是亲姐妹吧?”
好周全的心思。苏锦心里暗叹,就听小姑娘话音软软回答:“丫头和妹妹虽不是亲姐妹,感情却胜似亲姐妹。”
应变能力强!苏锦不由为小姑娘喝彩。太后瞧小姑娘的目光更满意了:诚恳,机智,重感情,这个女孩子好好调~教,以后必有大成就。于是大方开恩:“丫头和你妹妹都来吧,慈宁宫沉闷得很,以后有你们小姐妹作陪,婆婆也不会寂寞了。”
“谢婆婆。”小姑娘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