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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一卷…第二十九章 你的师父
记得那是高一的暑假，第一次玩游戏，什么也不懂。但她拜的那位师父，总是很耐心地教她，怎么风筝流，怎么卡怪，怎么逃跑。
他从来不会生气，在她面前一直都挂着足以温暖她的笑容。
明明是这样的人，为什么她没有认出来呢？
“蔓草，我是师父。”抓着她肩膀的男子这样说着。
“……师父？”虽然最初的时候，听到同样舒服的声线时，有过一阵恍惚，但怎么也没料到……
“你离开盛世豪侠以后，我一直都很担心你。本来想早点同你相认的，但却又担心，那个时候的你，会不会因为我的出现，又不断勾起你在那个游戏的回忆。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我觉得是时候同你相认了。那件事的真相已经调查出来了，BBS上很快就会出澄清帖，那些人不会再为难你了！”师父温柔的语气中充满了疼爱，与之前装作陌生人时略显亲热。
就像蓝莓说的，师父他会帮她调查出了始末，会还她清白。
她只来得及逃跑，却没有来得及想到，她有这样一个关心她的师父。
“师父……”她刚开口，便被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那些都没有必要。”
蔓草闭上了嘴，她低着头，红了眼眶。
“蔓草，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师父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她双手紧紧抓着装饰用的法杖，上齿咬着嘴唇，背部因为忍耐眼泪而有些颤抖。
她真的，对这种话，毫无抵抗力。
她不想一个人，真的不想一个人。
大概是生活在空荡荡的房子中和在那游戏中孤立无援的回忆，让她时常产生那种幻觉，自己是一个人的幻觉。
她身边，其实是有关心她的人的，一直都有。即便是父母抛弃她，玩家追杀她，都愿意站在她这一边。
雅萱……
蓝莓……
表姐……
师父……
“我的心情，还真是容易动摇啊……”她的声音中透着鼻音，是没有控制住眼泪的最好证明。
“只要多去制造快乐的回忆，那些难过的事情，就会一点一点的被你忘记。”师父有些手足无措地帮她擦拭着脸上的眼泪。
“嗯。现在我遇到这么多不开心的事情，只要我不主动去想它们，不久之后，我一定可以重新振作起来的。不能因为人生路上有几颗绊脚石，就停止前进的步伐。还有很多很多快乐的回忆，在等着我去创造。”她抬起头来，很努力地微笑起来。纵使眼中还含着没有流出来的泪水，但依旧不影响这个笑容的阳光。
他曾经见过的所有的她的笑容中，大抵，这个是饱含最多真心的吧。
“蔓草，人们的烦恼都是自己去寻找来的，而人们的快乐，也是自己去寻找来的。所以，答应师父，不要主动去想那些不快乐的事。如果真的忍耐不住，那就来找师父，师父带你去找快乐！”
这两人站在一边傻笑，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看雪看星星看月亮。这种无法插足的气氛，让多次想要下手的野怪群下不去手。
“老大！他们在干嘛？”淹没在野怪群中的野怪小弟1号如此提问。
“唔……”野怪老大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商量着去抢银行吧！”
“老大！银行是什么？”淹没在野怪群中的野怪小弟2号如此提问。
“我知道！我知道！听那些玩家说过，是放着很多称之为‘钱’的东西的地方！”不甘于淹没在野怪群中的野怪小弟3号如此喊道。
“没错！‘钱’那东西可以买很多可以轻松打死我们的装备！”野怪老大继续抚摸自己的下巴。
“……那，他们其实是在商量着怎么打死我们吗？”野怪群中不知是何怪发出了这样弱弱一句。
……野怪群沉默了，大家都很努力的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当路人路过此地，看见有两人聊得真开心，突然旁边出现一群“丧心病狂”的野怪，像看见斗牛士的牛一样冲向那两人，一点也不需要奇怪。
“砰——砰——砰——”
“召唤术！召唤术！召唤术！”
被子弹打中的野怪小弟1号一边捂住胸口一边泪流，“老大！他们是坏人！他们肯定抢了很多很多次银行！”
被召唤出来的野怪打趴下的野怪小弟2号一边吐血一边泪流，“老大！他们居然让我们野怪自相残杀！太凶残了！”
躺在野怪尸体群中装死的野怪小弟3号一边往脸上抹土一边朝安全地带蠕动，“兄弟们！挺住！小弟先撤了……”
野怪老大身中数枪，久久不语，默默流下了两行清泪，“十五秒后！我们依旧是一只可爱的好怪！”
十五秒后，按照游戏系统的设定，被打死的野怪被再一次刷新出来。
同刚才前仆后继冲上来战斗景象不同，此刻野怪们正幸福地抱在一起，交流着死亡与重生的心得，“你也被复活啦！”“你刚刚被打得痛不痛啊？”“我上一次死还是半年前！”“好久没死了，感觉很微妙”“以前我一直有个卡在那地方的BUG，现在没有了，哇哈哈”“老大，我卡住了！”
“师父，它们……在干嘛？”蔓草眼睛抽了抽。
“唔……”师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大概是BUG吧。”
“口胡！才不是BUG呢！大姐姐赋予了我们与玩家一样的生命哟！我们也是有自己的思想的！”一只野怪闻言，不满地扑过来。
“砰——”即将扑到蔓草身上的野怪被打到了石头上，吐血，十五秒后复活。
“大姐姐？”蔓草扯了扯嘴角。
“妹子，看看本大怪的美腿！都是大姐姐做出来的哟！”一只野怪伸出大腿炫耀道。
“砰——”枪的主人只是被那腿给吓到了。
“那个大姐姐到底是什么人？”蔓草只是随口八卦了一下。
“是创造出这个世界的，很伟大很伟大的人哟！最重要的是她创造出了本怪！啧……”一只野怪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砰——”这次是枪走火了。
蔓草听着野怪们七嘴八舌地说起那位“大姐姐”，猜想着，大概是游戏制作组的人。
不远处的大树后，一个青衣萝莉正偷偷听着这一切，她的心中一阵兴奋，眼中亮起了期翼的光芒。
31。第一卷…第三十章 残忍游戏
蔓草与空相认过后的几日，经常在一起组队打任务，一起下副本，等级升得很快。空经常会在休息的时候，说些好玩的事情。蔓草自己也觉得这几天，想起不快乐的事的次数越来越少。
但是，在空去买弹药的时候，她会无意识地点开世界频道，看上面的玩家交流某人逃跑的方位。
那天在小图书室里的事情，大概不算是快乐的回忆吧？那么，她是不是不应该去想呢？
“你认识那个人吗？”买完弹药回来的空，看见蔓草正对着世界频道发呆。
“……见过几次而已。”她看见频道上，有人正在直播追杀那人的实况，眉头不由得皱起。
“如果可以，以后尽量别靠近他。”空也在自己的通讯器上看见了那直播，一个男子被一群叫嚣的人追杀得四处逃窜。
蔓草看着直播，不由得想起了那天，他曾经说过的话：“我在当杀手之前，就早已做好了会被人这样追杀的觉悟。”
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玩这个游戏的？究竟是因为什么而要当杀手的？又究竟是因为什么，即便是这样被人追杀，也依然要上线？
“他死了！他死了！”直播中传来了那些人狂笑，而那个人的身体渐渐从地上消失，在消失前，还要被那些疯狂的人踩几脚。
“蔓草，别看了！”空伸出手去强制将她的通讯器关掉，他很担心，盯着直播中的尸体发呆的她。
蔓草看着黑屏了的通讯器，渐渐缓过神来。她现在究竟是在做什么？在意一个不过才见过几次面的人？虽然他与她遇到了很相似的事，但她能帮的已经帮了，没有必要再为这个自愿背负这一切的人想太多了。
“师父，我们去打任务吧。”她深吸了一口气，再将心中所想的事都化为一口气呼了出来。
“嗯。”空看她那副样子，松了口气。
重复打任务，打任务，打任务。重复下副本，下副本，下副本。
多么枯燥的事情，但蔓草却丝毫没有露出倦怠之意。她知道，当一个人特别专注做一件事的时候，那么她会忘记整个世界。但即便是短暂的忘记了世界，世界还是在按照自己不喜欢的样子存在着。
被放到世界频道上的直播越来越多，最后总是以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告终。
若不是这游戏被杀不会掉级，那人恐怕早是被人杀得出不了精灵领地吧？
“师父，我无法理解他的心情。”蔓草一边召唤着野怪战斗，一边说道。
“每个人都有旁人无法理解的心情，如果他想要让别人理解，他自己会表达出来的。但他若是不愿意让别人走进他的世界，即便你主动去接近他，他也不会给你任何的机会。”空叹了口气，补满了弹药。
“不愿意让别人走进自己世界的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关于这一点，蔓草你不是最清楚的么？”
“……”
“……”
“师父，我任务好了。”
“那回去吧。”
两人缓缓走在回去交任务的路上，时常会遇到四处找某人踪影的玩家。蔓草因为曾经与某人出现过绯闻，所以被那些玩家用各种眼神盯。蔓草面对那些手持利器的家伙们，心中虽然害怕，但她表现出一副淡定的模样，迈出去的步子竭力不抖起来。许是玩家们看她一副平常心的模样，便只是尾随围观，还没有出现什么过格的事。
空去买弹药了，因为火枪手总是一会儿就把弹药给用完了。蔓草坐在主城那棵通天大树之下休息，周围有精灵玩家正在看那人被追杀的直播，很多不太好听的话就这样传到了蔓草的耳朵里。
听起来，他又被杀死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蔓草点开了BBS，随手翻了翻，居然有很多加精帖是“教你如何快速准确杀死林野”“林野常出没地点”“杀林野最低装备要求”“送林野下地狱，就是如此的简单”，而楼主发布日期通常都是上周。她大概是知道，为什么最近他的逃生率越来越低，杀他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她关掉了这个游戏的BBS，想了想，怀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自找不痛快心理，点进了隔壁游戏的BBS。
置顶帖标题赫然在目：“比现实世界还要残忍的虚幻游戏——揭露野有蔓草事件的真相”
而帖子后面写着的发帖人，是百晓生。
蔓草看着这行标题，心中百感交集。右手犹豫了起来，不知道，是点下去好，还是不点下去好。
能够沉冤得雪，她已经很满足了。
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导致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已经不想知道了。
因为，这样就很好了。
她坐在树下，背靠着树干，仰望着澄澈的天空，扑面而来的是带着青草气息的微风，有几缕光束透过通天大树射到了她的鞋子上。若不是周围还有其他玩家在，她必定已经闭上了自己的眼，享受这一刻的如释重负。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听说下个月要合服了！”
“因为这个游戏的玩家太少了，所以才合的吧？”
“不知道隔壁服的玩家会是什么样的！”
“你们有没有听说，隔壁游戏有一个……”
周围玩家的讨论声越来越大，将蔓草的目光吸引过去，她刚刚似乎也有在BBS看见过关于合服的公告帖，但因为不感兴趣而没有细看。虽然对于游戏公司的利益来讲，是玩家越多越好。但她是觉得，呆在一个地方的人越多，越是容易发生意见上的碰撞，因为有限的资源产生争执。
空买好了弹药，卖掉了打出的战利品，还上拍卖版块看了看各类杂货市价。蔓草见他已经准备好了，便起身跟着他一起出城去。
这大概是第三次了，某人将她撞到在地。她不过刚走到城门口，便有一道身影飞速地从侧面冲来，企图进入城内。
主城守门的N/PC看见了同样倒地的林野，掏出了怀中的悬赏告示比较了一下，确认完毕后，立刻进入城内关闭城门，将他挡在了门口，任由追来的凶残人士各种蹂躏。
蔓草有幸十分近距离地观赏到了“被蹂躏中的尸体”这难得一见的景观。虽然没有胳膊腿乱飞，鲜血喷得满脸都是，蔓草还是觉得好刺目。
就像那帖子标题说的，比现实世界还要残忍的虚幻游戏。
32。第一卷…第三十一章 懦弱本性
虽然只是游戏，但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被挡在城门外，被里三圈外三圈的凶残人士围殴致死，然后消失中的尸体还要惨遭各种蹂躏鞭尸，尸身才刚消失不久，这些凶残人士又开始兴致勃勃地去寻找“尸体君”下一个复活点，并企图再来一次……这真的是很震撼的。
若不是身边的师父及时将她拉到一边，恐怕她八成会被那些“热情”的玩家踩得血条降为零。
自打她玩过游戏以后，便渐渐发现现实生活其实还是很美好的……只要认识到玩家们的凶残。
活在现实中，人们至少还会顾忌一下。而在游戏中，却是毫无保留地暴露了隐藏在面具之后的真面目。
蔓草已经不记得，世界频道第几次庆祝那人的死亡了，第几次偶遇追寻那人行迹的大队人马。她只知道，这一切是他自愿的。
就像猫抓老鼠一样，老鼠逃了，猫去追。老鼠死了，猫再等第二次追老鼠的机会。不断循环下去……而从始至终，老鼠即便预知了自己的命运，还是坚持着继续逃跑。
“真是个奇怪的人。”她退出了游戏，躺在床上喃喃自语。
第二天是星期天，但空却发来邮件说临时有事不能上线，而蓝莓也正在游戏里对着美男子N/PC各种搭讪，企图展开一段玩家与N/PC的禁断之恋。
蔓草看了看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好友列表，她又一次一个人出去打任务。
刚走到林间小道，就依稀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默默躲在树下，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寻找安妮的那名男子。
她决定不打扰孜孜不倦爬着树寻找安妮的他了，两步并作一步，企图迅速离开此地，但……
“啊！”
“唔！”
男子从树上掉了下来，一屁股砸到了她的身上，她的血条顿时少了九成。
男子还没来得及感叹地怎么这么软，就被蔓草快速召唤出的野怪拍到了一边，而蔓草则颤颤巍巍地扶着树干站起，伸出发着抖的手点开背包找红药。
她原本是不想对他这么不礼貌的，但她很清楚一个新人一般是不会知道，像坐在玩家身上，玩家会因为负重太多而持续掉血这种事。而他大概一直都不会察觉到他刚砸到了一个人身上吧？为什么呢？因为那时候，她已经下地狱了。
她的所作所为，不过是秉持着不想死的心情，不惜自毁形象罢了。嘛……反正形象什么的，本来就是用来毁的，毁毁更健康。
“哟！你也在啊！”男子自来熟地打起了招呼。
“呵呵……是啊。”蔓草艰难地扯着嘴角。
“刚刚找安妮的时候不小心从树上掉了下来，不过游戏还挺贴心的，设定地是软绵绵的，我才没有摔死，哈哈……”男子说着，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她好想再召唤出两只野怪拍死他。
“你还在寻找安妮啊？”她揉了揉腰，游戏的疼痛系统做的特别真实，痛感同现实无异。
“那个小女孩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还是找不到她。她妈妈每天都在城里问着每一个路过的玩家，问他们是否见过自己的女儿。”男子收起了爽朗的笑容，有些煽情感伤地回答道。
蔓草想起了那个N/PC，腰间还围着做饭用的围裙，上面还隐约能看见油渍，而她本人，虽说只是一个小萝莉的母亲，但却已经双鬓斑白，眼角能看见衰老的痕迹。
而她刚到那个小村庄的时候，也被她抓着肩膀问过：“好心的勇士！你有没有见过我的女儿安妮？”。
……如果自己失踪了，那个人会不会像这样担心她呢？明明都是母亲，一个因为女儿失踪而衰老几十岁，一个却留未成年的女儿独自在家，一年只能见上几次。
虽然自己也不是不能照顾自己，但是……
能被母亲那样担心的女儿，还真是幸福啊。
“……我跟你一起找。”她调开了任务面板，看着上面的任务介绍，回想着安妮母亲的面容，眼神有些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