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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面都市，或者赫利奥波利斯。
他好像回到了那堪称无忧无虑的时代，只是不小心在学校的中庭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会突兀的觉得阳光刺眼。
也许在午睡的时候做了一个噩梦，但在醒过来以后，那噩梦立刻就在脑袋里模糊了。
可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身体并非是午睡后的慵懒感觉，而且那噩梦……
“这里是……哪里？”他无意识的问了出来。然后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吓人。即使只是吐出一个字……似乎也是困难异常。
然后，昏迷前的那些画面一幕幕的闪过了他的脑海。他甚至完全不能思考其中的含义。那些画面就好像是电影一般，隔着什么东西在他面前播放着。
最后的印象……
是扑过来的……圣盾。
“啊啊！！”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惊吓到了，他猛然坐了起来，高声大叫。紫色的眼眸更是毫无焦距，因为惊恐而睁得大大的。
阿斯兰……是阿斯兰……托尔……
“中午好。”一个悠然而优雅的声音，却突兀地插了进来，打断了他的回想。
绝望的呼喊忽然被这么一声悠然、平淡的招呼声给打断，这似乎是一件很破坏气氛的事情。但是基拉现在也想不到这么多。
他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是谁的。
“拉克丝？”愕然转头，他果然看见了那个人。
粉红色的少女正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家居长裙坐在那儿，手上端着茶杯。粉红色的HARO在她的身边蹦蹦跳跳，打着招呼——“HARO！HARO！”的叫着。
相对的，这几年来几乎一直和他形影不离的TORI却不在身边。
这里是一个凉亭，被绿茵、人工海和花园包围着。
“中午好，基拉。”拉克丝继续微笑，继续打招呼。那语气平常得……就仿佛是在最平常的下午，招待着一个经常来访的客人一般。
“刚刚吃完午餐不久，但是下午茶的时间暂时没有到。所以没有及时准备食物，真是抱歉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有一种很脱线的感觉。基拉简直觉得自己满腔的悲伤都被这句话给冲成泡影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命运的起始
在温和派的某个秘密基地里，没有明媚的蓝天和鸟语花香，只有明亮但是绝不惬意的灯光以及机器轰鸣合奏的交响乐章。
所有工人都沉默的工作着，气氛显得颇为压抑。
坐在一台模拟器前面的黑发少年难以适应的挠了挠头，“今天的任务基本完成！”他故作欢快的招呼着，“艾丽西亚，到午餐时间了哦！啊，不对，是已经过了吧？”
是的，从PLANT“失踪”的狙击天才艾丽西亚就坐在边上的一个模拟器前面。红发少女的脸上已经没有半点内向羞涩，而是一片冷肃的表情。黑发青年对她说话，她却连头也没抬，手速也没降低多少，“哦。再见。”
“……”一长串的邀请词都被这简单的一个词给哽在了肚子里面。欧奇斯无奈的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我说艾丽西亚，努力是好事，但如果努力过头的话，身体会受不了的……我和迪亚哥他们也是同期，是好朋友，要是他们知道艾丽西亚和我在一块儿工作的时候瘦了一大圈的话，我会被杀的！”
艾丽西亚的手僵硬了一下——这让她在模拟器中“死”掉了。她依然垂着头，但欧奇斯能看见她的侧脸。他注意到她的嘴角边完全没有露出他希望的笑意，反而向下撇了一撇，似乎是强行忍住了什么情绪一般……
“今天早上传来的消息。”艾丽西亚的声音有些沙哑，“迪亚哥……也在战斗中，MIA了。”
欧奇斯呆在了原地。
他知道，艾丽西亚是因为尼高尔的MIA到这儿来的。所以特意没有提起他。但是……怎么才这么短的时间而已，迪亚哥也……
“阿斯兰被奥布救了，所以已经有了消息。但是迪亚哥……”艾丽西亚低低的述说着。
他们在一个偏僻的地方进行一项秘密的工作，消息颇不灵便。直到今日，迪亚哥也确定MIA的消息才传了过来。欧奇斯因为兼职着技术员的工作一直忙碌，连这件事情也不知道。
“……战争要结束的话，力量是必须的。”艾丽西亚喃喃自语，眼睛紧紧的盯着模拟器，再次开始了训练。
“根据我们的特点设计的机体都是极端机，远程、中程……必须要有一架近战的机体配合才行。驾驶员还没有被选出来吗？”
——声音简直可以说是意外的冷静。
欧奇斯不知道这种冷静到底代表着什么——强行的压抑还是真正超脱的冷静？但他还是回答了。
“最中意的驾驶员的话，是拉克丝小姐以前的那个护卫，洛克。但是他现在被调到了拉克丝小姐的身边做贴身护卫，所以……”
“姐姐他们……”艾丽西亚头更加低了一些，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不信任拉克丝呢。”
“呃……”
没有必要吧？
欧奇斯简直要翻白眼了。
——恋人失踪，能给人带来这么大的变化么？
昔日的害羞小女孩变成了冷面美人，怎么连敏感程度也成倍上升？
不过……拉克丝小姐不被信任么？这还真是一件古怪的事情啊……他们，他们这个正在尝试掌握自己力量的温和派，不是也被叫做“克莱茵派”的么？
这时，艾丽西亚终于自主的、自己停下了训练，有些忧虑的说，“拉克丝应该也知道那个了吧？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
艾丽西亚所说的“那个”，就是指《提高出生率的进一步研究方向》。
这或者不是PLANT基因研究院的最终研究成果，但只怕也相差不大了。
这个成果由拉克丝曾经见过但是最终忽略了的希欧多尔的朋友——塞西尔和另一个叫做修高？威尔斯曼的基因学家共同确立。基因研究院坦诚，他们目前的研究几乎已经走入了死胡同，这就是他们目前的方向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可这个方案几乎在最高评议会引发了一场核爆。议员们进行秘密审批的时候，九票否决，三票弃权。中立派在这件事上全员倒向温和派，而强硬派……即使是萨拉也不敢对此投赞同票。
因为这个成果实在是太过震撼。
如何提高调整者下一代的出生率？
基因研究院表示，就现有的技术条件而言，想要进一步的提升出生率，基因药物很难起到效果。还是得在胚胎的基因调整上着手。
根据对基因适配率的研究，他们确认，可以通过调整人类部分的、原本的“平凡基因”，来提高适配率的广泛性。甚至在针对性的调整下，可以将已确定的两个个体的基因适配率提高到惊人的地步。
谁都知道，基因适配率越高，诞生下一代的可能性也就会高上很多。
也就是说，这可能成为婚姻管制法的泛用版，乃至于指腹为婚版。
可想而知，这样的成果会遭到多大的反对。人们可以接受成年之后的婚姻管制，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希望可以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吗？而且他们相信，随着科学的进步，这样的法律终究会成为“一时之计”。
让自己的孩子在胚胎之中就被决定未来的伴侣，这怎么可能？
因此，这个成果一出来，就被严密的封锁了。只是有少部分人知道。而知道的人当中，还绝大部分都是反对者。
拉克丝也没法支持这个。
但她非常清楚，这项成果未必会被“永久封存”。
至少拉克丝就在其中看到了“命运计划”的影子。那项计划是要建立一个终极的调整者社会。人类完全由基因来决定未来。
如果事业什么的都可以由基因决定，那么婚姻呢？为什么不行？
——这个成果很有可能，就是“命运计划”的起始。
拉克丝曾经相信，出生率的问题终究会被解决，就是因为那个终极调整者社会的计划。可是……如果是这种解决手段，她能接受吗？
不能。
她本来希望，会是基因调整的费用降低这一类的办法，增加调整者的基数之类的手段……
毕竟现在的情况，即使是没有自然人对调整者的抵制，人人都愿意成为调整者，基因调整的费用也不是人人都能承受得起的。即使是大西洋联邦等发达国家也是如此。就不要说贫穷的非洲、南美等地了。
于是她现在也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了——如果调整者没有自然繁衍下去的能力，那坚持调整者的胜利，是不是在为调整者自掘坟墓？甚至，可能是在为整个人类自掘坟墓。
如果是那样，她还能支持、默认强硬派的做法吗？是不是她终究……在绕了一个大圈子之后，还是只能回归温和派，去小心翼翼的维持平衡？至少她知道很多东西，知道“可能的命运”，或者是能比原本的拉克丝做得更好些的。比如说，提前干掉迪兰达尔之类的……
这样的想法让她心头苦涩，难以立刻做出决定。到别院来住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她想好好的思考一番。
她很清楚，如果那是不情不愿走上的路，能做到的地步真的是很难讲的。哪怕她知道得够多。
但此刻，她并没有在刚刚醒来的基拉面前表现出这样的情绪来。她看来和平时并无不同。
*
“我……”面对两眼弯弯，一脸微笑的少女。基拉一时间连该说什么都不知道。
——我和阿斯兰，和你的未婚夫打了一场。他想杀了我，我也想杀了他。
这么说？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问这个问题？
基拉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蛮蠢的。
随即他才发现了自己的情况——浑身上下，到处都很痛。但是头上和身上……痛的地方都被绷带给缠住了。而所处的环境么……
庭院里有一堆HARO在蹦跳着互相追逐……足足有几十个。
——果然，所谓的“一个一个的送”就是这个意思。
还有花香传进了这个透明的花房里。
四周的环境简直美丽得显得虚幻。花朵、大海。无忧无虑的机械宠物……还有一个看起来似乎更加无忧无虑的女孩子。
“这里呢，是我家的一个别院。”拉克丝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解说了起来，“因为家里现在总是很忙，所以我就没有待在家里，住到了这里来……”
是的，这也是原因之一——他父亲也暗示她可以住出去。
因为，温和派的其他人对她隐隐有所排斥。
“当然啦，清静的环境适合照顾病人。所以基拉你很快就醒来了呢。”
“不是这个问题……”基拉有些无力的说。随即声调陡然拔高，“我……”
拉克丝打断了他的话，“和阿斯兰战斗，所以成了这个样子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
“因为，除了阿斯兰他们之外，不是还有一艘战舰在攻击你们吗？那是我的战舰啊！”拉克丝轻轻巧巧的说出了让基拉惊诧得差点儿从床上掉下去的话。
*
——如果说为什么拉克丝要这么做的话，倒也简单得很。
一个人的真面目，不是不能永远的隐瞒下去。只是……看怎么去隐瞒而已。每个人总有一些不愿意隐瞒的人，也有一些不能隐瞒的人。
如果说阿斯兰是拉克丝不愿意隐瞒但是害怕揭露自己的人话，基拉就是她不能隐瞒的人——至少有些事情是这样的，这件事也瞒不下去啊！
——如果想要借用基拉的力量的话，至少要保证他是自愿的。
拉克丝可不想在把力量托付给了他之后，却又被背叛了。
如果能接受，那基拉的力量还是很有用的。如果不能接受……就让他从此成为一个普通的调整者，安稳的生活下去好了。
拉克丝就是如此打算的。
☆、第一百三十章 路在何方
“为……为什么？”基拉在发了好一阵子的呆之后，说出了一句不出所料的话。他不是一个会轻易给人定罪的人，这一点拉克丝早已经知道。
温柔的性格，和阿斯兰异常的相似。他们不会轻易决绝的判定一个人的性质，并且决定自己的喜恶。
可也正是因为这种温柔……他们才很有可能，无法和她走上同样的路。
拉克丝为此叹息。
“因为基拉在奥布，帮助奥布开发了自然人用的OS，不是吗？我们得到了这样的消息，可是又不敢肯定。所以，我只能私人要求，让灰岩号击沉大天使号……因为，如果那个东西被带回地球军的话……”
原本胶着的战局就会产生变化，胜利的天平很有可能向另一边偏移。
拉克丝本来打算说下去的。但看着基拉在惊讶、慌乱过后，忽然变得沉静如水的眼神，她忽然觉得……似乎，基拉已经理解了这件事情——自然人OS的意义。
“是这样的吗……”基拉转过了头，低下了头去，“拉克丝是希望PLANT获胜的。”
如果是原本的那个拉克丝，未必会是这样的答案吧。很难讲她是被真实的父亲影响更深，还是被摩卢基奥导师影响更深……
拉克丝沉默了几秒，还是点了点头。
“这里是我的故乡，我生长的地方。大概……是没有办法抛弃的吧！”
“但是，”基拉再次说出了让拉克丝惊讶不已的一句话，“就算是击沉了大天使也没有用啊！这项技术还是会被传到地球军的。既然奥布能得到地球军的技术的话……”
他说这话的时候，颇有几分落寞，但也很有几分透彻。
于是在惊到了西蒙兹之后……
从来不觉得基拉能看出这种事来的拉克丝惊讶得差点儿就掉到了地上去。但她想了一想，很快也就释然了。
——这一向都是一个敏感的孩子。既然芙蕾不在他身边，他能多出几分心思来看别的事情，确实能多看出来一些也说不准吧！
“我……托尔，还有米莉他们的家人都在奥布。奥布走着那么艰难的路，如果没有力量的话……”基拉慢慢的说道，满是无措的感觉。
——悲伤与无助，不明白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基拉现在大概就是如此。他大概不是很明白，但是也大致知道一些，自然人用OS会带来的结果，但还是想要让奥布的力量得以增强一些。因为他和他的朋友……父母亲族都在奥布。
“大家都是为了想要保护的东西而战呢。”尽管早已经知道这一点，也时常这么说，但时间越久，就越能觉得这句话的无奈。
于是……不想死，也不想再有人死。所以要结束战斗。或者只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不管是不是天真，总是一份信念与执着。
温和派……原著的主角团体就是在“大家都没有错，为什么非要互相残杀不可？我们到底该与谁为敌？”这样的质问下，不停的思考并战斗着的。
他们最终没找到答案。
可“没有答案”这一点，或者本来就是令人心酸的事。
*
“阿斯兰没事。尼高尔——就是迅雷的驾驶员——虽然在昏迷中，但也没有生命危险了。”起身走到基拉的身边，拉克丝看着低下头去的基拉。
她看不见基拉的表情，但是可以想象。
“当时，基拉和阿斯兰都被愤怒冲垮了理智吧。大概……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吧？你们两个会有想要杀死对方的这种念头。但是……朋友被杀的仇恨，谁能对这种情感一笑了之呢？因为我们是人类。即使是调整者，也是人类。拥有人类所有的情感，不管是美好的，还是丑陋的。所以……战争才难以平息吧！因为这仇恨导致的战争连锁。”
基拉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手紧紧的抓着盖在身上的被子。
“基拉就好好的在这里养伤吧。或许这也是基拉你从赫利奥波利斯以来，最好的休息机会了。以后该如何是好，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想清楚。如果想好了的话，希望能告诉我一声。我应该是能帮到一点忙的，有些事。”
拉克丝恢复了相对轻快的语调，“现在，我去给你准备一点吃的吧。你也昏迷了好几天啦。”
轻轻的摇了摇头，拉克丝转身准备离开。
“好了小粉，不可以打扰病人哦！”
“HARO！”小粉此刻已经跳啊跳的跳到了病床上，在基拉脚边嬉闹着。听见女主人呼唤，又跳到了拉克丝伸出的手中。
基拉似乎被拉克丝快速转换的话题弄得有些发呆。但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等等！”他抬起头来叫住了已经转身的拉克丝，“等一下！如果，如果PLANT战胜了，会怎么样？杀死所有的自然人吗？大天使号呢？大天使现在怎么样了？”
拉克丝侧过身来，一一解答，“杀死所有的自然人……我们不是蓝色波斯菊。纵然会有人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我们无法认同。我们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国家输掉战争而已。基拉不也是如此吗？至于大天使号，我也不知道现状。我只知道他们已经回到了阿拉斯加。但他们是会得到鲜花、掌声，还是质疑、定罪……这就很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