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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重行行-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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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仲允和罗湘绮互望了一眼,心里都明白了,她原来是在用这种方法来抵御心中难熬的痛楚。看她如此安静,两人心中却比看到寻常妇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更感痛惜,却又觉得无能为力。正商量是否应该把李源叫出来好好问问他以后打算怎么办的时候,突然就见大门“哐”地一声被推开了,一个人两手扶住膝盖,气喘吁吁地靠在门框上——正是李源。 


  三十三、哀恳 

  眼看已是满天星斗了。 

  张仲允拿了件披风,要推门出去。却被罗湘绮拦住了。张仲允犹疑地说:“再这样下去,人真会冻坏的…”。 

  罗湘绮摇了摇头说:“你拿出去他也未必会穿。” 

  两个人一起将窗户推开一角,向西厢望去,只见李源依然守候在宋柯的门前。那么大的个子,现在却在寒风里佝偻成一团,看上去好不可怜。张仲允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从没见他这么狼狈过,心下不忍,和罗湘绮商量:“要不然我再去劝劝他,让他进屋歇一会。” 


  罗湘绮却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苦肉计,没听说过吗?” 

  张仲允哑然:“不至于吧?” 

  “那负荆请罪,总听说过吧。”罗湘绮拉回了张仲允,关上了窗户。 

  李源伫立在寒风中。 

  并不是故意要把自己弄得这么凄惨,以博取宋柯的同情。他是实在不知道除此之外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愧疚。 

  自从两年前与宋柯走散之后,他便如失去了魂魄一般,本来那么健壮的一条汉子,身体一下子垮掉了。但他父亲早丧,弟弟又散漫惯了,所以只好强自支撑着打理织坊的生意,照顾一家人的生活。 


  就这样,咬着牙,忍了一天又一天。白天在外边奔波还好说,到了晚间,回到他们的卧房,看到她用惯的菱镜和梳子,亲手绣的枕头和锦被,心就犹如被万蚁蚕食一般疼痛难当。 


  母亲看他消瘦,总是张罗着要给他找个身边人,照顾他的起居。他再三推拒,母亲却主意坚定。尤其是在二弟生了第二个女儿之后,母亲对此事更加热心。他推辞得狠了,母亲就生起气来:“又不是叫你再娶!不过是纳房小妾罢了。你一个大男人还要守节不成?要不想纳妾,就找个通房丫头收在屋里吧。” 


  过了几天,母亲就领了两个新买来的丫头给他看,一个唤作娇红,另一个名叫软翠,模样也都颇端正。但李源现在哪有这个心思。他和宋柯当年定情的时候,就已发誓要相守一生一世,绝不相负。更何况,宋柯是为了回护他走丢的,他更不能辜负了她。 


  为此李源有一段时间总是宿在外边,不回家里。母亲一时也拿他没有办法。时光匆匆,转眼就到了仲秋佳节,一家人聚在一起饮酒赏月。李源触景生情,心中悲苦,不免多饮了几杯。平时若是如此,母亲定会数落不休。但那晚二弟频频把盏劝酒,母亲不但未加阻拦,反而也微笑相劝。李源以为是过节的缘故,也并未觉得异样。后来酒醉昏沉,怎么回的房里,怎么梳洗就寝的,他都不记得了。 


  惟一记得的,就是恍惚之中,娘子仿佛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就像他以前在梦里梦到的无数次那样。他唯恐醒了之后,又要剩下自己一个人去面对那无边的孤独和痛楚,于是伸臂紧紧禁锢住身边那个温软的身体。 


  谁知醒来之后,房中非但没有只剩下他一个人,反而多出了两个人:躺在他身边的、一脸娇羞的娇红,和捧着手巾、青盐瓶站在床前地上的软翠。李源的脑袋嗡地一下子涨大了好几圈。 


  但是这些隐情又怎么能跟娘子说清楚?他李源好歹也是条汉子,不是推委责任的软蛋。做了就是做了,多说也是无益。再说那次之后,他想反正已经是生米变熟饭了,不如遂了母亲抱孙子的心愿,免得她又别生事端。所以娇红前来伴寝的时候,他也并没有遣她出去。不久娇红有喜,他就又把她送回到母亲身边。 


  他知道是他对不起娘子,所以只好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法来谢罪。 

  雪过之后总是特别冷。夜风夹杂着阴冷的湿气,从李源的领口、袖管一路钻进去,一直钻到他的骨头缝里。从上午和母亲吵翻了徒步跑到这里来开始,李源就粒米未沾;其实自从昨天他接到张仲允的传讯之后就没有怎么吃过东西了。但他此时并不觉得饥饿,只觉得整个人空空的像是变成了一个四处漏风的破布口袋。 


  但是身上的苦痛越甚,心中的痛楚就相应地减轻了一点。他知道,这是他应得的,应得的。 

  他只是担心她。知道她虽然对他冷淡如路人,但她心中的痛苦煎熬一定比他更甚。 

  李源把额头贴在冰冷的门框上,心里一声声地低唤:“娘子,柯儿…。” 

  屋内,宋柯斜倚在床棱上,泪痕交错满面。不是不怜惜他,虽然心中被至亲挚爱之人背叛的痛楚同样强烈。但是一旦放他进来,那边的那个女子又该如何安置?那没有出世的孩子又要怎么办?让他从此与她们断绝联系?那太残忍。妻妾和睦,共侍一夫?那她还不如从此流落江湖。 


  她知道她这样一来,难免会被世人目为妒妇、醋缸,被指责为妇德尽失、不尽孝道。但是她还是不愿意就此随波逐流;她只是想在这纷乱的尘世之中,保有最后一点不能放弃的执念和梦想。 


  一扇门,两个人,无限惆怅。 

  这一夜,张仲允也辗转难眠。一方面是留意李源的动静,另一方面,因为李源和宋柯的到来,张仲允晚间不得不回去自己的房间,丢下罗湘绮一个人在北屋,他心中好生不舍。天才蒙蒙亮,张仲允就起来了。行至院中一看,见李源背靠着宋柯的房门,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似乎是睡着了。张仲允叹息了一声,上前去想把他叫起来到自己房中暖和一会。谁知推了他几下,他非但没有应答,身子也软绵绵地歪倒在了一边。张仲允大惊,仔细察看,却见李源脸颊潮红,呼吸急促,再伸手一探,额头滚烫。知道事情不妙,回头看罗湘绮房中也亮起了灯,便一边扶住李源,一边大声呼唤罗湘绮过来帮忙。 


  还未等罗湘绮赶来,只听卡嗒一声,身后的房门却打开了,面色惨白的宋柯站在了门边。 

  宋柯茫然伫立,呆呆地凝视着地上的李源,犹豫了片刻,还是俯下身来,慢慢伸出颤抖的指尖,触摸到了李源滚烫的额头和面颊。细看眼前的人,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竟然已是憔悴如斯。宋柯终于忍不住将他一把揽进怀里,泪如泉涌,片刻就濡湿了李源的面颊。 


  三十四、牵缠 

  李源这一病,就在床上躺了大半个多月。宋柯煎药送水,细心照顾,只是仍旧不怎么和他讲话。虽然他被安排在西厢房中养病,宋柯晚间却只在屋中的软榻上安眠,并不和李源同床共枕。李源虽不甘心,却也拿她没有办法。 


  李源的弟弟李清,数次来请哥哥回家,皆被李源堵了回去。一次李清说得狠了,李源还大发脾气,把手中的茶盏都摔了。 

  李清私下里请张仲允劝劝李源,不管怎么样,把一家老小扔在那边不管总不是个办法。如果宋柯愿意回去,家里会八抬大轿请他们一起回去。如果不愿,另置庄院别居也好。张仲允无奈,只得私下里去探李源的口风,问他到底怎么打算。 


  李源沉吟半天才道:“我以前总以为,世间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现在才知道…。唉!” 

  一声长叹之后,才又接着说:“世事无常,凡事都难以两全。到如今,我也顾不得许多了,只能拣最要紧的抓在手里。我知道娘子的脾气,回去她是万万不肯的。另置庄院,难道倒叫她给我作外房?这根本提都不用提。她不愿跟我回去,我就只好跟着她。她到哪里我去哪里。” 


  “那家里怎么办?再说还有未出世的孩子,你难道都不惦念吗?”张仲允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自然是惦念,怎么能一点都不惦念?”李源的脸变得惨白:“但我顾不得了。我真的顾不得了。”说着伸手捣住额头。 

  过了半晌,才又说到:“让母亲担忧,丢下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和…,我也很是歉疚。这滋味不好受。但这次要是再丢了娘子,说句实在话,我会难过得恨不得把命赔上、把心剜去才好!以前也是我心志不坚,人都说娘子是回不来了,我虽不信,但心下总也疑惑。心想要是万一…,我也不想再娶了,留下娇红和那个孩儿,凑凑合合过下去算了,好歹也算对母亲有个交待。万幸娘子回来了!我才知道,有些事情是马虎凑合不得的。唉…。” 


  说着伸手拍了拍张仲允的手臂:“好兄弟,我知道你为我担心。但这件事你真的不用多管了,我心里有主意。你就借我块地方,赏口饭吃就好。”说着呲牙一笑。这一笑,才略越有了几分平日的风采。 


  张仲允也被他逗笑了,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帮他掖了掖被角,转身出去了。 

  李清最后一次来,神态显得尤为不自然,磕磕巴巴了半天,才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对李源说:“母亲说你今天要是再不回去,以后就不要回去了。”李源虽然有心理准备,脸上还是紧了一紧,接着什么也没说,只挥了挥手,示意李清出去。李清刚走到门边,李源却又叫住了他:“对娘说,不肖子李源以后不能承欢膝下,还请她多多保重身体。” 


  李清刚才听他呼唤,以为他又改变了主意,心中暗喜地回头,谁知道他竟然说出这么决绝的话。终于沉不住气,挥袖气冲冲地走了出去。走到门边,刚好宋柯端了药进来,两人都不堤防,一碗药就这样被撞翻在地上。以往李清见了宋柯,还是很恭敬有礼的。这次却一言不发,冷哼了一声,径直走去了。 


  听到这声冷哼,宋柯伸出去拣药碗的手不禁抖了一下,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收拾了地上的残局,李源叫她歇息一会,她也不理会,又拿了另一包药到厨房去了。 


  放好药炉,升上火,不禁望着火苗发起呆来。忽听身后门咯吱一响,回头看时,原来是罗湘绮提着一个茶壶过来了。 

  罗湘绮看宋柯神色抑郁,出言劝慰道:“李源他这两年以来也颇为不易。你刚走失的时候,他丧魂落魄,忽忽如狂,几乎变了一个人。后来这些事,也是出于无奈,并不是有意辜负…。” 


  宋柯低头看着炉火,轻轻答道:“我知道…。” 

  罗湘绮还想再找些话来开解她,但话还未出口,就见宋柯抬头望向他:“其实我满羡慕你们的。” 

  罗湘绮心头一震:“我们?” 

  宋柯微笑道:“是啊。你们。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想来,他、他也已看出来了吧。” 

  不知道是否被炉火映照的缘故,罗湘绮面上微微有些发热。轻轻咳嗽了几声,转过头去倒热水。 

  “淡如秋菊何妨瘦,清到梅花不畏寒。你书房中挂这的这副对子是仲允写的吧?很得湘绮的神韵呢。” 

  罗湘绮微笑不语。 

  “不仅是情人,更是知己,这样多好。”宋柯说话间透露出无限怅惘。 

  “其实你们也很幸运。有情人终成眷属,总好过凭媒妁之言与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成亲。” 

  “呵呵…”,宋柯的笑容有些苦涩,“我们?我们不过是寻常夫妻罢了。以前,我也曾以为我们和旁人不同。但今日看来,奢望太过,总不是什么好事。” 

  “人生世上,无奈和不得已的事情太多,能原谅就原谅吧。” 

  “无所谓原谅不原谅。他的苦衷和不得已,我也都明了。我只是…,我只是突然发现,我也不是我,他也不是他了…。如今心内一片荒凉,只觉四顾茫然。并不是故意和他使气。不知湘绮是否明白?” 


  “我明白。”罗湘绮认真地点头。“那如今却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宋柯黯然摇头:“先养好他的病。其他慢慢再说。我也再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罗湘绮再次点头,然后拿着热水出去了。 

  出门之后,却是越走越快,脸也越来越红。张仲允在书房中叫他,他也不理,一径走回卧房去了。弄得张仲允莫名其妙,只好随身跟过去。 

  “阿锦,开门!阿锦,你这是这么啦?” 罗湘绮居然把门从里面拴上了!到底怎么回事?去打壶茶的功夫能出什么事?张仲允愣在门外,好不抑郁。 

  院子本来就不大,他们这边的动静,李源在西厢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暗自窃笑:“霍,原来不止我一个人会吃闭门羹啊。”顿觉心情好了许多。 

  家里一下子多出两个人,张仲允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起来。李源看病,花费了不少银子。再加上他们两口都是轻装出门,什么东西都没带,一切都要重新添置。 

  本来在京中时,张仲允和罗湘绮的薪俸就不是很丰厚。两人为官清廉,也没有什么额外的进项。虽然因为生活简朴,也积蓄了一些银子,但这些银子大部分都用在南下还乡、购置宅院和印制《六君子传》上了。这次给宋柯和李源添置衣物、为李源看病抓药,还是用的罗湘绮在阳明书院当教习的束修,和上次张仲允的祖母私下里塞给他的银子。 


  张仲允回乡之后,倒是凭借着自己的才气和名声,为张家的“世德堂”赢来了多笔进项。但是这些钱都在父兄手中掌握,并不由张仲允支配,张仲允又不能问他们要薪俸。 


  眼看罗湘绮在家用的花费上越来越节省,张仲允不由心疼到十分。有一次他晚间回家,居然见罗湘绮就着昏黄的灯光在缝补一件旧衣衫。到近处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汗衫。张仲允既感动,又羞愧。感动的是,他这下笔千言,长于丹青的手,今日却用来给自己缝一领旧汗衫;羞愧的是,自己居然使得他不得不做这种琐碎的活记。张仲允走过去,取过他手中的针线放在一边,将他揽进怀中。罗湘绮也顺从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伸手轻轻拍抚他的脊背,仿佛是一种无言的安慰。 


  张仲允知道必须要做点什么,来改变一下现在的处境。重新出仕吗?他首先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很明白这会直接造成他和罗湘绮的分离。回家打理世德堂?也不是一个好主意,家人已对他越来越不满,回去只会让自己更多地受制于他们。但是自己除此两样,并没有别的谋生之技,难道还能打劫不成?张仲允不由苦笑,百无一用是书生,此话果然不假。 


  正在为难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此人姓杜名灵运,是杭州的一个书商。这杜灵运从别处看到张仲允亲自排版监印的《六君子传》,感觉无论从编撰到排版到印刷,均是匠心独具,高妙非常。再加上他本人也十分仰慕东林君子,因此曾专程到世德堂来购书。杜灵运虽然是个商人,但谈吐不俗,视界开阔,和张仲允一见如故。当日他曾向张仲允建议,不想总是卖别人的书,自己也有意建个书坊,印些自己中意的好书,不知张仲允是否有意加入。张仲允对他这种公然挖墙角的行为感到十分好笑,但也很佩服他的直率和爽朗。眼看时间过去好几个月了,不知他的这个邀请是否还有效。 


  这个人之所以能博得张仲允的好感,不仅因为他的直率,还因为他为人十分开明。那日他来世德堂,是带着他的弟弟一起来的。看来他十分疼爱这个弟弟,事事都不厌其烦地对他进行讲解和提点。张仲允久与宋柯相处,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弟弟”其实是个扮作书生的红妆。当下也不点破,只是淡然处之。不过他对这个“弟弟”的印象也确实颇为深刻,因为“他”的男装扮相,竟和罗湘绮有六七分神似。 


  三十五、奔忙 

  张仲允跳下马来,急匆匆地奔向书房。推开书房的门,只见心心念念的人正站在书案前整理笔墨纸张。 

  罗湘绮看到张仲允进来,顿时眼中闪烁出惊喜的光芒。或许是思念太深的缘故,当张仲允走近身边将他拥入怀中,嘴唇热切地在他的耳畔、发边流连的时候,他也将轻颤的唇迎了过去。 


  他们分开已经一个半月了。 

  将近两个月之前,张仲允写信给杭州的书商杜灵运,表达了愿意共建书坊的意愿。不多时,那杜灵运就回信邀他即日奔赴杭州商量有关事宜,此外还专程派了马车接他过去。这一去就是四十多天。将近年关的时候,张仲允才从杭州赶回来。 


  将身子稍稍向后仰,罗湘绮细细地打量张仲允。这么多天不见,不知在那边是怎样地操劳,整个人消瘦了下去,于是不禁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张仲允驯顺地将脸贴在他的手心里,蹭了几下,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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