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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路哥”唐城从散落在地上的机枪上判断出了谁是曹大路，疾步冲过去为曹大路弄灭火焰，表情淡漠的曹大路只是睁眼看着他，漠然的表情有种垂死的麻木。唐城学着刘山羊的样子撕开一个急救包，将止血带整个塞到曹大路流血不止的腋下，并用自己的臂膀枕着他的脖子。曹大路一直保持着麻木的表情，眼神也有些呆滞，唯独发白的嘴唇在微微颤抖，几滴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滑下。
曹大路的身上应该多处受伤，伤势最重的位置应该是在右臂，鲜血已经浸湿了军衣的大半条袖子，唐城试着将曹大路捂在伤口上的左手移开，但他的两条胳膊僵硬地保持原状。不得已加大力度，这才勉强移开他的手，然后唐城马上惊愕地发现，曹大路的右大臂连同腋下血肉模糊，透过撕烂的衣物，甚至能够看到肢体上明显缺失了部分皮肉。
用力捂住曹大路的伤口，跪坐在地上的唐城扭头大喊着，“谁来帮帮我，来个人帮我按住他的伤口。”二连的救护兵早就阵亡在上海市区，唐城包扎伤口的手段还是跟着刘山羊学来的，可他对曹大路身上的伤口却无能为力，只好求助去别人。唐城高呼了好几遍，一个断了一条腿的二连伤兵用手肘爬了过来帮着唐城按住了曹大路的伤口，深红色的血迹在那伤兵的身后拖出长长的一道血痕。
不等唐城撕开第二个急救包，曹大路突然用左手紧紧抓住唐城的手臂，空洞的眼神仿佛穿透一切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一张一合颤抖着的嘴唇勉强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词，用在手上的力度一瞬间猛地增大。唐城的手很疼，却他忍住了没有抽回来，其实也就那么片刻的功夫，抓住他的那只手便失去了力量慢慢垂下。
“啊”抱着曹大路的尸体，唐城疯了一样的嘶声大叫着，唐城自罗伯特死后已经见过不少的死人，可那些都是些陌生人，曹大路他们已经和唐城一起生活超过一星期了，算得上都是熟面孔。唐城痛苦地闭上眼睛，默默体验着近在咫尺的可怕死亡，体验着生命陨落的无限哀伤，体验着这个世界的血腥与残酷，罗伯特给自己讲的那些都是故事，这才是真正的战争。
曹大路他的死让唐城对战争有了新的了解，战场上的子弹都是不长眼睛的，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中弹的会是谁，可要是像曹大路那样板着机枪狂扫不停，一准会成为对方的靶子。战争中的敌对双方无所谓谁对谁错，战争就是你杀我我杀你的游戏，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只要杀死你的对手便是赢了。
第六十六章 交锋
“轰”“轰”又是两颗掷弹筒榴弹在关卡这里爆开，被爆炸腾起的碎石击打在卡车上啪啪作响。关卡外的难民和溃兵们早就像受了惊的羊群一样逃的不见了踪影，那些把守关卡的苏州保安团的人也不见了踪影，空荡荡的关卡外就只有二连剩下的一辆卡车和跳下卡车的十几个人。“轰”“轰”离着公路不远的地方响起几声爆炸，唐城听见刘山羊的声音和几声枪声，那应该是刘山羊已经从侧翼摸了上去，应该是已经击杀了敌人或是抓住了朝他们打枪的人。
枪声断断续续的还未停止，趴伏在地上的众人不敢冒然探头张望，只有唐城甩开了厨子抓住自己的手臂伸长了脖子到处张望着。略微躬着腰，捡起一支步枪的唐城忐忑的倚在卡车车尾，慢慢地朝旁边挪了几步然后探出头向前方看去。唐城虽说是按照刘山羊曾经教过的那样隐藏了身体，而且移动的速度也很慢，可他毕竟还是个新兵，这时候老兵和新兵的差别就体现出来了，唐城的动作过于僵直，使得他的身体有大半都脱离了车尾的掩护。
“噢，有人。”唐城刚才车尾探出身子，眼角就闪过一道黑影，他心里下意识的扭头用眼睛扑捉到了那个正要翻上路基的身影。是个平常百姓打扮的男人，不过这人的手中端着一支步枪，“啪”不等唐城做出反应，就只听得一声枪响，唐城的左手臂像被“人“撞”了一样的向后甩去，被“撞”的位置旋即火辣辣一抽一抽的疼，唐城心中不禁大惊，自己挂彩了！
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受伤，可突然被子弹击中胳膊，还是让唐城惊恐不已，带着惊恐而慌乱的心情，唐城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反应。他丢掉手中的步枪迅速下蹲趴伏在地上，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抽出后腰上别着的m1911手枪指着自己的正前方，很快唐城就贴着地皮发现开枪者，趁着对方还没来得及手动装填第二发步枪弹，他用最快的速度端枪瞄准，然后扣动扳机。
“啪”“啪”“啪”唐城连续的扣动扳机，不过枪口的跳荡让唐城无法判断自己射出的子弹是否击中了那人，手臂上传来的剧痛和砰砰乱跳的心让唐城根本冷静不下来。大口的喘着粗气，唐城拎着自己的手枪慢慢的贴着地面后退，直到把自己的身体塞进卡车下面为止，虽说卡车目标过大容易被对方的炮弹击中，可唐城这会实在找不出更合适自己隐藏的地方。
无暇顾及其它的唐城撩开军装，从贴身的衬衣上撕下一根布条，用牙咬住一端左手抓住另一端把右臂上的伤口凌乱的包扎了一下。他刚才已经检查过自己的伤口，知道没有打中骨头，子弹只是在唐城的手臂上钻出一个对穿的窟窿，只要止了血休养一阵就能完好如初。笨拙的把布条打了个死结，唐城丢下那支m1911，反手把自己的20响抽了出来，m1911威力够大，但同时后坐力也够大，唐城只能左手拿枪，用20响会比较好些。
倒退出爬出车底，唐城拎着驳壳枪蹲在地上，他现在面临一个选择，要嘛留在公路上等待刘山羊他们回来，要嘛就冲下路基过去帮忙，不过无论他选择了哪一个，都面临着随时被子弹击中的危险。沉闷了几秒钟，唐城咬牙站了起来然后躬身摸到了卡车尾部，这里是唐城刚才中弹的地方，那个想要攀爬上公路的家伙一直没有动静，唐城想着也许是自己那几枪是击中那家伙了。
右臂的胀痛让唐城浑身冷汗，紧紧靠在车厢板上，唐城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在打颤，他这是被吓着了。“右边有人”已经拖着谢波下到对面路基下的厨子突然冒出头大叫了一声，唐城几乎是下意识的瞟了一眼，为多思考的唐城对着那道身影就扣下了扳机，枪响了，人却没有倒，闪回车尾的唐城心中满是懊悔，他忘记目标是个可以移动的人，刚才那颗子弹显然是打偏了。
只开了一枪，重新缩回车尾的唐城便意识到自己现在危险的处境，m1911和20响都打空了，那个想要翻上路基的家伙还活着，自己也许已经成为他的射杀目标，而且还是那种不死不休的目标。唐城干脆放弃了无用的试探，直接重新趴伏在车下，试着以旁观者的冷静审视战场。用手肘略微撑起上身，唐城持枪的左手伸在身前，20响的枪口对着公路的方向，唐城打算用20响的连发干掉那个像影子一样的对手。
“轰”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打来的一枚掷弹筒榴弹在距离卡车不远的地方爆开，爆炸的气lang虽然伤不着唐城，可爆炸的声音却令唐城耳朵发鸣两眼充血发木。往往在遭遇对方炮击的时候，新兵是最容易丢掉性命的，因为能杀掉他们的不止是那些四溅的弹片，还有等着捡便宜的对付枪手，炮击中乱跑的士兵是死的最快的。
如果刘山羊此时此刻也趴伏在车底下，没准会赞唐城几句，因为唐城现在的反应完全就像个老兵，榴弹的爆炸好像对唐城没有什么影响，两眼牧师前方的唐城一直在留意距离卡车不远的路基，因为他知道那个像影子一样的家伙就在那路基下，在等着自己冒头出去。
再一次扑捉到那影子的时候，唐城的脑子里像过电一样清醒，“哒哒哒”弹匣里的子弹一下被打出去了差不多能有一半。清脆而连贯的枪声响起，这次总算没有辜负唐城的期望，散射出去的七八发子弹中至少有三发是击中了目标的，唐城亲眼看到那张开双臂向后仰倒的身影上飚射出的几团血雾。
双肘撑地快速的向前爬动，唐城没有一点多余的考虑，看到那身影中弹后仰，唐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追上去要亲眼确认那家伙已经死了。谢波跟唐城讲过，单独和敌人相遇的时候，不要一味的想着逃避，等对手看破了自己的实力之后，也许就该自己的敌人对着自己痛下杀手了，所以，如果想要活命，就要先杀死自己的敌人。
没有叫喊，没有心潮澎湃，有的只是唐城喘的比牛还要粗壮的喘气声，生与死之间的徘徊让唐城暂时忘却了右臂上的伤口，但他太过全神贯注以至于耗费了大量的体力，所以唐城现在喘的不行，如果不是一直惦记着那个像影子一样的家伙，也许唐城会立马掉头冲下路基去和厨子作伴。
“完了”举着驳壳枪的唐城疾步冲到路基边想要抬腿跳下路基，可是他的脚只抬起稍稍一点便愣住了，一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那个身上中了不少于三发子弹的家伙还活着，正端了步枪半蹲着在瞄准自己。唐城的头皮过电一样发麻，都改自己太过心急，如果是撇着地皮爬过来，也许自己居高临下从路基上面就能干掉这家伙，可自己现在是被他瞄着的，说不定自己这回真的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唐城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直挺挺的站在路基边。
“咔”似曾相识的声音令唐城张开了眼睛，刚才还半蹲着的家伙已经站了起来，原本该射杀自己的家伙正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弹桥，这家伙刚才是枪膛里没有子弹了，那“咔”的一声是空枪挂机的声音。“哒哒哒”死里逃生的唐城没有时间品味逃过一劫的幸福感，只是本能的扣下了驳壳枪的扳机，把弹匣里剩下的所有子弹被一股脑打了出去，跳荡的枪口迸发出连续的枪焰，没敢闭眼的唐城亲眼目睹已经把弹桥上的子弹压进弹仓里的敌人如同过电般猛然一颤僵直了身体。那人的面门略微扬起，上半身僵直地绷紧，四肢就像瞬间被抽空了力量，整个以一种骇人的扭曲姿态向后倒去。“这样就完了？”有些不放心的唐城更换了一个新的弹匣进驳壳枪里，然后举着驳壳枪下了路基。
脑袋被子弹削去一块的那人已经没了气，身体多处中弹的他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扭曲了身体，让唐城看了一阵的心悸，不过即便是这样，唐城也还是忍着恶心拿走了他身上的步枪和所有子弹。唐城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会朝着自己开枪，尸体的身上只有30多发步枪子弹和一支步枪，其他再没找出任何东西，甚至没有任何能作为身份证明的东西。
“你们就待在这里，好好守着连长，我去前面看看就回来。”亲眼看着从第二辆卡车里跳出来的那几个二连伤兵押着马胖子和渡边去了厨子那里，唐城拎着换好子弹的驳壳枪顺着路基向前移动。右臂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可唐城不敢停，前面不远处的枪声越来越密，一旦刘山羊他们几个要是被敌人击杀，自己和厨子他们也许会一个都逃不掉，为今之计只有过去给刘山羊帮手。
第六十七章 伤亡惨重
弹匣里的20发子弹被唐城尽数打了出去，也不看是否已经击中了目标，来不及更换弹匣的唐城重施故技的把手中的驳壳枪当做飞镖砸了过去。“唔”和刘山羊扭打在一起的家伙闷哼一声软塌塌的倒在地上，从脑袋上的破口里喷溅出的血浆瞬间在地上淤积出一大滩。
“趴下”回过神的刘山羊来不及捡起地上的步枪，只能朝唐城大喊了一声，也学着唐城的样子把手中打光了子弹的驳壳枪砸了过来。摇摇晃晃端着步枪想要偷袭唐城的家伙也被砸翻在地，只是刘山羊的运气没那么好，飞掷过去的驳壳枪只是砸中了那家伙的脸，被砸的鼻血长流的家伙倒地之后很快便重新站了起来。
“啊”的一声惨叫，刚刚重新站直了身体的偷袭者惨叫着佝偻了身体，唐城的膝盖狠狠的顶在了袭击者的小腹上，巨大的疼痛感让袭击者差点当即晕倒。腹部遭受重击的袭击者侧身摔倒，连带着独腿站立用力过猛的唐城也斜斜的摔倒，两人一同跌到，身体几乎是贴在一起。
唐城的胳膊是中了枪的，从伤口处传来的剧烈痛感让唐城的头脑一场的冷静，倒地之后的唐城马上抽身往旁边一滚，然后从腰带上抽出那支m1911。
两人相隔不到一米半的距离，他根本无需瞄准，不等同样跌倒的袭击者做出反应，唐城的枪口顺势对准了他的脑门。战场上面对面交战，不是你死即是我亡，唐城不容许自己在敌人面前有丝毫的软弱，而面对黑洞洞的枪口，那个平民打扮的袭击者兵居然愣住了。“开枪，这些都是日本兵假扮的老百姓。”见唐城和袭击者僵持在了一起，正给脚下那支步枪填装子弹的刘山羊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咔哒！心中大惊的唐城赶紧扣动扳机，回应他的却不是期待中的清脆枪响，手枪的保险明明已经打开，难道是子弹卡壳？他连忙再次扣动扳机，听到的却依然是咔哒一声，急了眼的唐城一边用脚去踹那假扮成平民的日本兵，一边拉动手枪的套筒手动退弹。“啊”唐城的脚重重的踹中那日本兵的鼻子，本就被刘山羊掷出的驳壳枪砸的鼻血长流的鼻子烂的像个烂西红柿，被大力踢踹的日本兵捂住脸惨叫着大虾一样弯曲了身体。
“啊……”唐城的右臂受伤根本使不上劲，手枪的套筒也根本拉不动，气急眼了的唐城只好再次把m1911也当做飞镖砸了过去。一个人不可能有太多的幸运，这话说的一点不错，沉甸甸的m1911并没有再次砸中那日本兵的脑袋，飞旋过去的手枪只是砸在了那日本兵的肩膀上，被砸了一个趔趄的日本兵大吼着捡起地上的步枪站了起来，这会该他收拾还坐在地上的唐城了。
被手枪砸中头部的日本兵暴怒着怒视唐城，端着刺刀猛地发力往唐城的胸口捅了过来，在这攸关性命的瞬间，对生存的渴望刺激着唐城身上的每一根神经。唐城的左脚猛力蹬地，同时以腰腹力量摆动上半身，瞬间的移动幅度不大，但足以避开致命一击，对方的刺刀正好透过唐城的腋下扎空了。
抽回扎在地上的步枪和唐城对峙两秒，满脸是血的日本兵啊呀一声挺枪突刺，唐城连忙摆动身体进行闪避。不想对方这只是虚晃一击的假动作，寒光闪闪的刺刀旋即往回一缩重新向唐城刺了过去，只靠着左手单臂支撑身体腾挪的唐城已经没了再次挪动身体的气力，此刻，唐城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回要去见罗伯特了。
命悬一线的时刻，唐城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耳边传来一声枪响，唐城却丝毫没有察觉出身体有哪里传来痛楚。睁眼一看，举枪前刺的日本兵神色僵硬的看着自己，胸前的一个弹孔里正飚着血箭，唐城拿脚一踹，那瞪大双眼满脸不甘的日本兵仰面地倒下。唐城几乎是本能地扭头往后看去。只见刘山羊正在拉动步枪的枪栓退弹壳，刚才那一枪应该是刘山羊打的。
“别他娘的傻坐着，赶紧压上子弹，彭虎带人追进林子里去了，我们过去帮手。”不等唐城说出感激的话，一脸狰狞的刘山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丝毫不理会唐城已经受伤的右臂。恨恨地捡起刚才当飞镖扔出的驳壳枪和m1911，唐城跟着刘山羊跑下坡地冲入前面的林子里，刘山羊还是端着那支捡来的步枪，唐城则小心的跟在他身后。
“别跟着老子，你自己去那边待着，不是我们的人你就开枪打他娘的。”无意间瞅见了唐城右臂上透着血迹的纱布，刘山羊皱着眉头给唐城指了个地方，要唐城守在那里。没时间多想，唐城把m1911往腰带上一插，拎着毛瑟20响就朝刘山羊指的那地方跑去，刘山羊找的地方不错，是两颗歪斜着长在一起的大树旁边的一个小土包，那有几窝灌木能为唐城提供掩护。
野外作战，唐城这还是头一次，从帮手刘山羊到单对单的直面日本兵开始，唐城一直是豪赌的兴奋，所以右臂上的伤口倒是不觉得很疼。可这会躲避在灌木后面，整个人放松下来的唐城却突然感到自己的右臂疼的已经抬不起来了，透过草枝看着刘山羊渐渐消失的背影，唐城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呻吟。
林子里静悄悄的，如果不是刘山羊说彭虎他们进了林子，唐城会认为自己这是来错地方了。“轰”爆炸声毫无征兆的响起，趴伏在灌木丛后面的唐城下意识的四下里张望着寻找爆炸响起的方向。可惜爆炸只有一下，被唐城密切关注的林地深处又恢复了刚才的寂静，独自摸进去的刘山羊也好像彻底消失了一样没有动静。
静静的趴伏了一会，唐城开始小幅度的在地上扭动着身体，长时间的兴奋之后带给唐城的是全身酸痛，尤其是中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