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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嫣然则徐徐漫步，手掌轻抚着每一根骨头，犹如抚摸着情人的肌肤，有时比比划划，有时沉吟思考，满脸微笑。
这个地方，对她这样的死灵法师而言，自然是天堂！
整整三天三夜，李仪神游太虚，意识好似游离千山万水，这才回过神来，徐徐起身。
“这长夜部族，看来有些古怪……”他摩挲下巴，有些疑惑。
“怎么了？”顾嫣然问道。
“以我们二人所在为圆心，越是向外，骸骨就越新。”李仪皱了皱眉，“但是，越新的骸骨，其修为却是越低。尤其是近百年来的骸骨，大多只有十级，连天位都是寥寥无几。”
“的确，我也注意到了。”顾嫣然点点头，“不管怎么说，时代应当是进步的，而长夜部族的至强者却越来越弱，这实在不合常理。”
两人讨论一番，但依旧不得其解。
“嫣然，这些天位骸骨，你还满意么？”李仪也不再纠结，敲了敲一具骸骨，故意问道。
“明知故问！”顾嫣然满脸微笑，故意瞪了他一眼。
“嘿嘿……”李仪一笑。
“不出意外的，我的万骸和屠夫，都可达到天命之境！”顾嫣然踌躇满志，沉声道，“除此之外，天位级的缝合怪，我还能炼制出二十头以上！”
“二十头？”李仪闻言，也是咋舌不已。
要知道，顾嫣然所说的，是天位级的缝合怪！
“除此之外，”顾嫣然想了想，继续道，“将我用剩下的骸骨卖给其他死灵法师，我能将整个九州的亡灵法师，全都搜刮得一个铜子都不剩！”
李仪闻言，也是微微一惊。
“每一名死灵法师，都是天然的盗墓贼，他们身上的油水可是多得吓人……”顾嫣然补充道。
“盗墓贼？咱们好像也是盗墓贼……”李仪摸了摸鼻子，打趣地说道。
他的心中，则是盘算不已。
这一笔额外收入，必能大幅延后月之暗面将来的财政赤字。果然，赚钱最快的方式还是战争，前提是能够打赢。
“无心插柳啊……”李仪哑然失笑。
事实上，李仪对先祖之地兴趣不大，这只是一个诱饵罢了。能获得这么多具天位骸骨，完全是意外之喜。
“全都收了吧！”
李仪一路漫步，绯梦手镯闪烁，一具具骸骨消失，落入他的手镯之中。
“奇怪，这里居然一头亡灵生物都没有……”李仪视线游移，面露惊讶。
在黑暗之门中，环境湿冷黑暗，且氛围也相当阴暗，极易生出亡灵生物。但是，这一整座先祖之地，居然连一头亡灵生物都看不到，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原因很简单，他们都被吃掉了……”
忽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嗯？”李仪悚然，神情一动。
嗡！
话音未落，一处不起眼的阴影中，一道身影猝然冒出，动作如蹑影追风，凌厉迅捷，扑杀而来！
其动作轻灵且诡谲，掌中匕首划破虚空，刀痕似曲似直，一刀斩向李仪。
李仪刚想后退，匕首已经落下，搁在他的脖子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连顾嫣然都没反应过来，呆立当场。
“你是谁？”李仪脸色稍变，冷声问道。
此人隐藏在黑暗中，竟能避开李仪的星象直觉，其潜形匿影的本领，显然已达极高境界！这样的潜匿手段，实在惊人！
“哦？小家伙，倒是有些胆色！”来者桀桀怪笑一声，似乎有些欣赏，“我名夜烟，生前是一名天命刺客，封号无光杀机。”
“生前？”
李仪抬头望去，眼前此人仅余一具骸骨，容貌丑陋狰狞，竟是一头骸骨精灵！
第六百九十六章 秘闻
“天命刺客？”李仪眉头一凝，身上冷汗直冒。
刺客是一门偏门职业，是漫步于黑暗的杀手，擅长潜行和爆发，精通暗杀之道，讲究一击必杀，远遁千里。
一般而言，刺客有越级战力，却难以通悟规则，修行艰难，进境迟缓。十级刺客已相当罕见，至于天位刺客，放眼整个历史，也是寥若晨星。
而刺客一旦达到天命，就如同化为另一种职业，斗气爆发如飙发电举，刀锋流转若批亢捣虚，一把匕首，可刺破天穹，诛杀神灵！
青史留名的天命刺客，诸如如“信条之刃”荆轲，“猎熊者”要离等，皆为天位强者的噩梦，一旦近身，鬼神难救！
“你的刀上没有杀意，所以我会饶你一命……”李仪定了定神，很快镇定下来，“臣服，你就能活命。”
“活命？”夜烟一愣，不由心生荒诞，几乎要怀疑眼前少年是被吓得失心疯了，“你难道不觉得，是你该求我饶你一命？”
“是么？”李仪冷哼一声，周身秘符轮转，脚下千叠经纶，身形忽隐忽现，后退一步。
“想跑么？你还嫩了点！”
夜烟冷哼一声，踏步欺身，匕首直直前递，犹如一条毒蛇飞掠，直刺李仪的脖颈。
但下一刹，它的脸色剧变，满脸愕然。
李仪这一步，看似毫不起眼，落地之际，却有八卦、九宫乃至十方轮转，步法变幻无定，身形似虚似实，诡谲莫测！
仅仅一步，两人的距离就从咫尺，化为天涯！
“无光之瞳！”
夜烟低喝一声，地穴四周的重重阴影中，无数眼球符号浮现，如同真实的眼睛，视线锋利，死死盯着李仪的动作。
“哦？”李仪表情微动，“这也是瞳术？好厉害！”
那每一枚眼球符号，都有窥探之能，甚至能看透他体内的斗气流转，身上每一寸肌肉的收缩舒张，一举一动，皆无所遁形！
李仪暗暗心惊。
这阴影法则，他也见识过不少，譬如暗影统摄，就是阴影法则的一种。而这无光之瞳，或许不如暗影统摄豪迈霸道，但奇诡难测，防不胜防！
“小子，你跑不掉！”
夜烟眼神凛冽，动作飘忽诡秘，身形骤生骤灭，匕首直击，紧追不舍。
李仪步步后退，那柄匕首则如附骨之锥，无法靠近，却也没有远离。
“哦？有点意思……”李仪淡淡一笑，如鸢飞鱼跃，脚下步法再变。
他步步飘逸，不止诡谲莫测，连风格也在变化，无从捉摸。
李仪双脚错落，时而如巨龙蜿蜒，时而如雷霆激越，时而似星辰轨迹，时而则有虚空闪烁的韵味，十字星痕生灭，闪掠虚空！
“什么？”夜烟眼中精芒大炽，心中暗暗震颤，“这是什么步伐？犹如囊括大千，万象轮转！我的无光之瞳，几乎也推测不出……”
它生前也是黑暗之门的传奇刺客，一旦近身，神挡杀神，从不落空！
但是，在这少年面前，区区数寸距离，对它而言却仿佛天堑，难以逾越。
这少年的步法，飘忽浮荡不定，动作千变万化，分明集百家之长，大道幽深，高深莫测！
“我就不信了！”夜烟神情肃重，已然卯足全力，无数枚无光之瞳紧盯，身体在黑暗中如鱼得水，步步紧逼。
两人一进一退，匕首如银色游龙翻腾，无数虚影生生灭灭，眼花缭乱间，更是凶险万分！
顾嫣然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赢了！”
猝然间，虚影尽消，两道身影重新露出，夜烟匕首直直前伸，横亘于李仪的脖子。
“不见得吧……”李仪淡然一笑，徐徐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乱动了。”
夜烟悚然一惊，低头望去，当下僵硬。
它的四周，一道道光辉之线千回百转，犹如一张无孔不入的蛛网，将它层层困缚，动弹不得。
“我输了！”夜烟摇摇头，面有强烈不甘，“不过，若是我在全盛状态，你早就死了一百遍了！”
李仪却耸了耸肩，淡淡道：“可惜，世上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如果……嫣然，你来吧！”
顾嫣然点头，走上前来：“放开你的灵魂印记，臣服于我。跟着我，我能让你恢复全盛状态。”
“你？”夜烟面露狐疑，看了顾嫣然一眼，忽然惊声道，“你，你竟是一名死灵法师？”
“不错。”顾嫣然点点头。
为了印证自己的说法，她抬起一根手指，指尖一道白骨妖龙之影沉沉浮浮，套装“暴君”气韵流散，如同亡者君王，诏令九幽！
夜烟身躯一颤，它身为天位亡灵，竟感到浑身战栗，那是位阶上的绝对压制！
“臣服？可以。”它沉默半晌，瞳中一抹凶光掠过，“但是，你们必须替我帮忙，对付一个早就该死的老娘们……”
“老娘们？”李仪闻言一愣，好奇说道，“以你岁数，还会有对头活着？”
他看得出，夜烟化为亡灵，至少已活了千年之久。
“放心，她一定活着！”夜烟冷笑一声，指了指头顶。
“蜘蛛女皇？”李仪也不傻，立刻恍然大悟，又问道，“你们幽暗国度的精灵，不都是蜘蛛女皇的虔诚信徒么？”
“我早就背弃她了！”夜烟满脸恨意，咬牙切齿道，“神和信徒，应当是互助互利，哪有拼命压榨和屠戮的？何况，我落到今日，也都是这老娘们的手笔。”
“怎么回事？”李仪好奇问道。
“事情是这样……”夜烟静下心，娓娓道来。
不多时，李仪就明白了个大概。
千余年前，在七月之战中，蜘蛛女皇击败了其余六位神灵，将他们驱赶到放逐之地，化为位面主神。
她随即宣布，要选取一名属神，侍奉在自己的座下。为此，她还铸造一枚神格，名为断夜寸辉。
这枚“断夜寸辉”降世，立刻引来腥风血雨，兵连祸结，血流成河！
为了这枚神格，黑暗之门战争不断，部族间杀伐不止，兄弟阋墙、父子相残之事更是时有发生。这场暴乱持续了百年之久，直至千年后今日，许多部族还存着刻骨仇恨，争端不休。
这段历史，被称作“血色长夜”。
当血色长夜散去，黑暗之门的天位强者竟被扫荡一空！
夜烟就是其中之一。
而它死后才发觉，这场暴乱，根本源自蜘蛛女皇的背后挑唆，那断夜寸辉只是个幌子，根本就不存在！
死者心怀怨念，许多天位强者化为死灵生物，意欲报复。
却不料，这正遂其意！
蜘蛛女皇派出使者守墓蛛妖，它们都是死灵杀手和灵魂吞噬者，疯狂猎杀亡灵，吞噬其灵魂，献祭给蜘蛛女皇。
夜烟生前就是天命刺客，得益于强大的隐匿能力，这才存活下来，苟延残喘至今。
“这老娘们，应当是战胜六神后，还想更进一步！”夜烟满脸愤怒，恨恨望向夜空，“她倒是心狠手辣，将整个黑暗之门的天位强者一勺全烩了！好在，这老娘们资质太差，还是失败了……”
“资质？不是资质，而是方向。”李仪摇了摇头。
蜘蛛女皇的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南辕北辙也是必然结果。神灵依附于位面而存在，若想更进一步，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外征伐，也就是千域战争！
千域战争中，或掠夺资源，或位面贸易，不止资源在流动，位面规则也在交流，互通有无。这种交换，能令位面成长，神灵也随之成长。一些深渊大领主则更加暴力，会直接将一个个位面拖入深渊，强化自己的世界。
蜘蛛女皇的种种做法，可谓舍本逐末。
思索间，顾嫣然和夜烟的灵魂契约缔结，夜烟拜倒臣服，神情肃重。
“夜烟，你的封号能力是……”李仪心生好奇，不由问道。
“我的封号无光杀机，拥有有双重能力，分别是无光之瞳和黑暗穿行。”夜烟也不隐瞒。
“哦？”
“无光之瞳，大人已见识过，可化黑暗为眼睛，观察方圆百丈的情况；而黑暗穿行，则能令我在黑暗中穿梭，从一个地方瞬间到达另一个地方，没有任何阻碍。”
说罢，夜烟身形后退，隐没于一道洞穴阴影，却几乎在同一时间，在李仪的影子中冒出。
“黑暗穿行？刚才，你就是用这种手段靠近我的？”李仪眼神一动，心中暗暗咋舌。
这黑暗穿行，和虚空闪烁、无相穿梭都不同，只要有影子存在，可刹那远遁千里！黑暗穿行之下，来去无踪，对刺客而言，实在恐怖！
“不错！”夜烟点点头，“不过，我只能穿行到看得到的地方……因此，需要先留下无光之瞳，作为前哨。”
说话间，头顶有号角声响起，悠悠回荡。
“战争开始了！”李仪眼神一凛，当即问道，“夜烟，我们的对头，现在也是长夜部族的人，也算和你同族……你能和他们一战么？”
“当然可以！”夜烟毫不犹豫地点头，“我那一支，早已死了千年，哪还有什么瓜葛？”
第六百九十七章 长夜
喊杀震天，夜巡却眼神恍惚，好似置身事外。
“战斗，还能有这种打法？”他喃喃低语，遍体发凉。
夜巡的前方，迷离月辉绵延垂落，如北域极光，似暴雨倾盆，声势磅礴，倒山倾海！
他认得，也不止一次地见过，此为异端神术月陨冲击。
但是，夜巡却从未想过，当神侍们阵型有序，月陨冲击连绵成片时，会有如此恐怖的杀伤！月陨之光倾泻，竟勾勒出一片生命禁区，摧枯折腐，入者皆死！
前前后后，他已发动了五次冲锋，皆死伤惨重，一无所获。
兵力过于聚集，会被神术狂轰炸，瞬间摧毁；兵力分散，遇上那座壁垒森严的钢铁战阵，则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很快被龙枪绞杀。
“莫非是赤月战神亲临，在这里指挥战斗？”夜巡抬头，面露绝望。
他却不知，自己的对手，同样讶异，心神激荡。
夜露手掌飘舞，一缕缕神力在指缝游走，神恩法术如雨垂落，大多落在神侍身上，补充他们的魔力，顺便添上“神术穿透”、“神术强化”、“月神祝福”等效果。
“这场战斗，也太……”她手上不停，心中更是惊诧万分。
整整五倍之敌，这场战斗却如此轻松，甚至有条不紊，游刃有余！若是夜露指挥，恐怕一个回合就已手忙脚乱，甚至全面败退。
“奶奶的，我身为上位剑圣，竟无用武之地了？”暮影大声呼喝，心中感觉尤为强烈。
他除了不时猎杀几个漏网之鱼，时而以精灵战歌鼓舞士气，大多数时候，甚至是闲的发慌！
这种战斗，暮影从未见过！
战争天平倾斜，李仪也抽出空闲，出言号令之余，也出手施法。
“天国之门！”他双手变幻，魔法手印轮转，遥遥一指，长喝一声。
须臾间，就见长夜部族的军阵后方，两道天国之门垂落而下，顶天立地。
嗡！
李仪右掌高举，指间沙和自然脉搏齐鸣，天国之门一聚一散，竟凝为一头上古光辉巨龙，龙威暴虐，天铄地！
“吼！”
巨龙张口咆哮，有炸裂火星和光明符文回卷，喷出的却非光明龙息，而是一头头炽天使，汹涌如潮，遮天蔽日！
炽天使，是最顶级的天国生物之一，战力磅礴凶烈，甚至比天国御林、持典者等，还要强出百倍！
炽天使居高临下，头顶光圈闪耀，背后光翼舒展，手持着烈焰长矛，眼神冰冷，气势熏天。
“黑暗生灵？背弃光明的生物，都应该被毁灭……”
它们冷哼一声，遍体圣焰大炽，光辉符文缭绕，长矛飞刺，发动汹涌攻势！
前后夹击之下，长夜部族霎时大乱，溃不成军。
“投降吧，降者不杀！”李仪大声道，“你们已经败了。”
“谁说我们败了？我们长夜部族永不言败，会战到最后一兵一卒！”夜巡面露厉色，还想负隅顽抗。
李仪眼神一寒，心知不能拖延，当下不再客气，倾力而为。
嘶！
他猛然吸气，气息绵长，肚子竟如气球般疯狂膨胀，一口吐息直直向前，喷吐而下。
顷刻间，天穹被映为五光十色！
嗡！
这一口吐息竟夹杂着亿万星辰，宛若夜幕倾颓，似如群星陨落，无数迷离星轨横陈天地，威力雄浑暴虐，摧城撼山，神电击！
这一口气久久不绝，李仪保持着张口动作，脑袋转了半圈。
轰！轰！轰！轰！
吐息绵延轰炸，星辉疯狂垂落，在地面留下一道弧形深坑，巨坑幽深，深不见底！吐息扫荡之处，可谓所向披靡，无论是黑暗精灵，亦或是炽天使，纷纷碎裂湮灭，化作星尘。
整个战场，陷入一片诡异死寂。
别说长夜部族了，就连顾嫣然、聂正等人，也惊得面无人色，半晌无言。
“星兽吐息？”聂正嘴巴蠕动一阵，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