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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典型的平民阶级,居然还敢这么耀武扬威的跟那儿差遣人?简直就是先下社会主义的风气泛滥的腐败产物,山中无老虎,猴子都能称大王。
陈涛明晃晃的视线三分之二秒后逮着了这位满脸义愤填膺的阔少,大跨步地朝健阳走过去,随即使劲一拍那小子的肩,“喂,既然来了就动手,没看正缺人手嘛?”
嘴一咧,笑得灿烂,无限虔诚的表示自己的阶级友好——郭少又一哆嗦,再次亲眼目睹那惊世骇俗的诈笑。
健阳清了嗓子,不甘示弱,同样还以自己那足以迷到一溜的招牌式微笑,阴险狡诈,“让本少帮忙可以,但我可不保证会不会越帮越忙……”
“啪”,郭少的话没说完,手上已经给姓陈的小子狠狠塞进一个硬家伙,仰面直扑陈涛冲自己笑眯眯的嘴脸,“什么都别解释,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四条腿的猪在地上跑?这擦黑板的活儿容易上手,就交给你郭健阳了!”
说完回头就跑人,郭少手里的板擦沉甸甸,面部扭曲嘴角抽筋,心里更是恶狠狠——他郭少还什么都没答应呢这小子简直就是自说自话!
“郭少,您要是干不了这活就让我……”
正在气头,健阳一回头,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恶心表情——
“滚!”
这天地下,没有什么是他郭健阳,干不了的。
今天绝对是个稀奇日子,郭健阳头一回体验了什么叫做劳动最光荣。手上刷刷刷地摩擦着给涂得乱七八糟的黑板,郭少的眼神四处飘散,跟着陈涛混小子到处跑。
陈涛绝不是只说不干的料,一个实干家。不一会儿就从教室中央晃到了后边,接过水桶大摇大摆的走出教室,回来时候手里满满一桶水,郭少远远望着,巴望那小子一不留神给绊倒,哗啦一声水翻人也倒,可惜姓陈的小子,步伐异常稳健。
——没有他郭少可以幸灾乐祸的份。
忙完了这,这混小子忽然又爬上了窗台,健阳眯着眼,好奇那小子想干什么。明晃晃的正午阳光照耀在陈涛的浑身上下,裸露在外的健康麦色皮肤上像镀了层金似的,郭少一时晃眼,心存妒心——这小子怎么就能这样肆无忌惮到处炫耀自己那民工模样的身段?也不嫌丢人显眼。
“喂!郭健阳!”混小子大声吼,“别干瞪着,把抹布给我丢来!”
郭少三心二意,耳朵大脑分了家,随手扔出去一个家伙,随即听见“哐嘡”一声。
众人回头,明晃晃的窗玻璃,碎成了千片,惨不忍睹。
“是哪个混蛋干的?”——再扭头,十数道齐刷刷的目光交汇在作案者的身上,却始终没人吭的了声。
——郭少无辜,罪魁祸首是,郭少手里的板擦。
也就因为健阳这么随手一扔,直接导致了流血事件的发生。陈涛是绝对的受害者,猝不及防地给郭少暗摆一道,所幸的是他陈涛机智灵敏,窗玻璃给砸到的一瞬间,这小子第一时间就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可惜还是不能全身而退,小腿上给扎出了两道口子,细细地往外流着血。
健阳露了阴笑,可很快又没法不收敛——
围过来一群人。
“哎哟,阿涛,小腿流血了!”
“阿涛,这伤得不轻,得上医务室看看!”
“陈涛,我们女生这儿有酒精棉球,你先拿去擦擦。”无论男女,都积极主动地簇拥着陈涛问这问那,关切之情一时沸腾膨胀。健阳傻了眼,原来这混小子,也能有那么好的人缘,那么扎实的群众基础。
陈涛毫不在乎地低头看了看,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没事儿,就是流了点血,不碍事儿。都别为我折腾了,回去干活!”
从口袋里抽出一条早褪了色的小手帕,干脆利落地往腿上一绑,上蹦下跳那么俩下,又是生龙活虎。
郭少见那小子头破血流的希望,终是破灭。
毫不掩饰心虚的情绪,健阳从不为自己干的事儿畏首畏尾,迎面瞧见混小子有那么点一瘸一拐地向自己走来,狠狠一下,又是拍在肩上。
“郭健阳,手劲不赖,要是运动会上抛铅球,这第一,非你莫属。”
——这话,自然而然被健阳归为没有挑明的讽刺范畴之内,只不过他郭少是成功至上者,容易沉醉在一时的满足之中。
砸了人,他很得意;砸了陈涛,他无来由的欣喜若狂。
要是有这么一个人,能老把你的目光给吸引住,一刻都不能失了他的踪迹,那么这里头必定存在了谁都捉摸不透的理由。就像现在,郭少的眼里到处充斥了陈涛的影子,一个小平民的光辉那么耀眼那么闪亮那么夺人眼球,完全颠覆了他郭少多少年以来雷打不动的学校霸王的地位。
健阳渐渐发现,二中的视线范围内,遍布了陈涛混小子的拥护者。能把他捧上天去的理由太多了,连续两届全省奥数一等奖、市高中生辩论赛最佳辩手、学校三好生奖学金样样不拉下,再加上刚上高二就荣登了校学生会副会长的高位,陈涛的事迹无疑让人眼馋。
郭少摊上了这么一个嚣张的发光体做了同桌,心情是大大的不好。
到处诋毁陈涛的光荣事迹是他郭健阳的责任,但要让这样一个混小子屈服于他郭少,看来事实上不比当初想象的那么轻而易举。
然而,健阳坚信自己的智商高人一等,他的光辉是与生俱来。
Impossible is nothing——郭少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洋文。
第六章
郭少对着窗口吹着热风,忽然回头冲陈涛阴阴一笑:“浑小子,咱俩的帐该是算算的时候了吧。”
陈涛掐着笔杆,目光没有偏移地始终看着前方,嘴角一扬,“郭健阳,要跟我较劲——我陈涛随时奉陪。”
江海洋以他少年的第六感直觉告诉自己,郭少遇上了大麻烦,大障碍。那么些年,从没有见过健阳心这么浮,气这么燥,就像别人欠了他一屁股债,能目露凶相地把人追着瞪跑。原因绝对不是没有,海洋将矛头对准了那个叫陈涛的家伙,这小子——到处有意没意地跟郭少抢风头。
妒心似火,海洋太了解健阳了,打小容不得让别人爬得比他高。果不其然,没几日,待海洋屁颠屁颠地跑去十班溜达,就见二人隐隐的火药味正浓。一拍一位哥们的后背,指着俩憋足了气在那儿扳手劲的家伙,套近乎道,“喂!郭少在忙什么呢?”
“不正斗法了吗?吃饱了饭撑着了说是锻炼臂力就干上了。”近日来,高二十全体都知道,这二人遇在了一块儿就像是彗星撞地球那么惨烈,表面上各自友好善良,实际上心里头都没少糟踏对方。这点从平时的一点一滴里折射得完完全全。
——都是见不得自己失败的主儿。
海洋瞪大了眼珠左瞅右瞅,屁虫的和事老功夫再现,“健阳……没事儿干陪兄弟我出去溜达溜达挖掘挖掘美女啊,跟这小子斗什么呢?”
“滚一边去!”郭少正忙,手上使着力,气儿憋了良久,满脸通红,透着金灿灿的阳光活像一颗红苹果。
再看对面,陈涛混小子嘴角邪邪地一笑,小手臂上健康的麦色皮肤渗着薄薄的一层汗,俩傻小子僵持了足有五分多钟,围着看热闹的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
海洋在一边瞅得心惊胆战,心里为郭少捏着一把汗,姓陈的小子笑得邪乎,再看健阳这边,手肘开始微颤俩下,海洋的脑袋顿时开始发毛——这仗看来是要输。
果不其然,只见陈涛那混小子突然猝不及防地一下发力,“砰”的一声,郭少的胳膊肘就瞬间跟桌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砸得生猛,惊天动地,当场乏力。
“到底还是咱阿涛厉害阿!”围观的人群里起哄声一下咋呼开了,郭少那脸都僵了,狠狠甩了甩发麻的手,站起身就气势汹汹地夺门而出。
海洋跟着就要跑,然而人早一溜烟的没了影。
陈涛笑眯眯地也站起来,从前门走了出去。正值晌午,每日例行的学生会工作报告正等着这小子。
待两位当事人都走了人,教室里头一下炸开了雷,突然有人满腔热血捶胸顿足地狂吼了一声,“啊!!这个世界和平了!!”
江海洋当时纳闷,至于那么夸张嘛?回头就找了一哥们再打听,才知道内战已经打了足足半个礼拜。据目击者称,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直接反映了两大阶级几百年来的恩怨情仇依然未解,并在如火如荼的激战当中得以了升华与壮大。
交战开始于平面战场。陈涛在学业上的造化至今在二中还是个难以跨越的山峰,郭少从不认为天高海阔,一堂物理课上,大战的导火索正式点燃。为了一道题,二人竟然在课堂上演绎了一段百年不遇的科学辩证论,郭少趾高气扬的回答让众生眼前一亮,却被陈涛的反驳一路杀到无路可退。
原来郭少也不是省优的灯,肚子里的墨水一大把,只不过对手更是高明。
之后便是愈演愈烈,俩大阶级阵营互不相让,虽然战火越烧越旺,但表面上二人依然维持着美好的同学友谊。
班主任批注——竞争才有进步。
然而事实上是,平面战场不足以激发双方全面的火力,很快战场整个转移至立体空间。凡是有他陈涛光辉夺目的地方,就有他郭少掺一脚的份。
大太阳底下,昏昏沉沉。一千米跑,能要人命。
郭少活动着筋骨,飘飘乎乎的敌意眼神落在不远处的混小子身上。陈涛蹲着身系鞋带,一抬头便撞上了火辣辣的目光,不急不恼,“怎么?郭健阳,不服输就跟我跑一回。”
健阳冷哼一声,斜眼看着穷酸小子脚下那双破旧不堪的球鞋,“少得意,混小子!看谁能笑到最后。”
一声令响,俩人同时冲出了起跑线,第一圈就是没命的狂飙。
后头哥们集体傻眼——烈日当头狂成这样,这俩人简直大脑抽风精力过甚。
健阳没命地跑,他绝不认为自己在体力方面也能输给这混小子。陈涛紧追不舍,步伐轻盈跟着郭少后边,差距不过两三米。
第二圈便是煎熬,满身的汗被灼热的太阳烤得蒸发升腾,浑身上下火一般的烧,健阳调整着呼吸,一路发了疯的跑,进入第三圈的时候险险领先半个身位。
最后一圈才是动真格,郭少挤尽了最后一丝一毫的气力冲刺,可脚步依然不如先前那样迅猛,粗重的喘息着朝前迈着步子,恍恍惚惚之间眼前已经晃过大团光影——
陈涛的绝技,源自于最后的冲刺。没有一刻停歇,犹如一匹驰骋在大片草原中的美洲豹,一刹那便冲过了终点。
有一瞬间,健阳的大脑被眼前大片大片的光芒所笼罩,这片光芒比烈日更刺眼更灼热,扎得自己的双眼几近失明——顷刻间的望尘莫及。
陈涛轻松地取胜;而郭少,早已完完全全的虚脱,整个人仰倒在滚烫的大操场上,阳光火一般的刺眼。
“喂!郭健阳,有没有事儿啊?”忽然头顶上哗啦浇下一大片水,健阳清醒了脑袋,第一眼看到了陈涛恶心的嘴脸,有点想吐。
“要不行就别那么拼命,跟自己玩命你小子太不理智了!”混小子蹲下身,伸手就把郭少的发型给破坏得一干二净,“还是认输吧小子!”
健阳气急败坏,输的无脸到家,眼珠子一翻,嘴一张,刚想说话怄气——
“恶~……”
胃部痉挛,上下翻腾,再加上怒火中烧,中午刚下肚的大餐最终还是功亏一篑地突破防线泛滥得彻彻底底。
陈涛闪躲不急,胸口上被吐了一大片,当场绿了脸,嘶吼,“郭、健、阳!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低头就想给这小子一拳,再看仔细——
郭健阳,郭少,当场口吐白沫,两眼发直,不省人事。
等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了山,江海洋蹲医务室里坐了半天总算见人活了过来,大激动,一时手舞足蹈欣喜若狂地冲着他猛吼,“健阳!你小子发什么疯跟那小子拼命?!知不知道他一千拿过区第一啊?他就是个狂人!跟谁拼命也不能跟他玩命啊!”
郭少一时目瞪口呆,环顾四周,迟迟问了一句,“那……谁把我送这儿的?”
“还不就是陈涛那混小子,见我来了他就偷溜了。”
“哦……”健阳哼哼一声,又直挺挺地倒下去,几秒过后,忽然跟触电似地拽住海洋的胳膊,目露凶光,“你说什么?靠!是他?老子死了都不要他陈涛施舍任何的同情心!!”
江海洋当场无语,一个人——都成这副惨状了还能逞能,看来确是病的不轻。
健阳恼怒。
他郭少不是输不起,但即使是输,他也得输得轰轰烈烈,输得光荣灿烂。他更不要同情,在他郭健阳的原则中从来没有接受任何同情的可能性。
第七章
而江海洋不比郭少,他不如健阳那么死性子,懂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凡事都少跟人争,这样才能图个身心健康。更何况上帝那狗屁老头,原本就不公平,金钱财富出生长相,这些都是自己不能选择的东西,老拿自己跟别人比,活的——也就累了。所以他江海洋明白及时行乐的好处,尤其是青春大把抓的时候,决不能为了无关痛痒的事儿而荒废了大好年华。
于是,作为一个铁哥们,海洋很是义气的开导郭少,像陈涛这样的小子,不值得跟他这么蛮干,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多一个敌人又不如多一个朋友。
郭少一阵窝火——朋友?陈涛那混小子凭什么能当他郭少的朋友?
海洋不恼,笑眯眯地反问健阳:那郭少您给说说这小子哪点配不上了?
当场语塞。
扳着手指,郭少细细数来:一没金钱,二没地位……三、……三……没了词儿。
大脑停顿,再停顿。事实上是——除了这些,健阳再说不出三四来。
长时间的斗智斗勇,很快就能使人身心疲惫。
郭少整天处心积虑的想要把陈涛混小子给撂倒,想怎么把他郭大少爷的脸面给争回来,更想着资产阶级怎么镇压了无产阶级。这些伟大的设想都大大损耗了脑细胞的数量,结果直接导致了郭少上课哈欠连连,时不时的爱走神。
化学实验课,难得动手动脑的好时机,郭少正托着下巴两眼无神——前两天那场病留下的后遗症至今还未痊愈,中午上食堂吃饭还老没有胃口,绝对没少给国家节约粮食。没几天下来就把自己折腾得消瘦了一圈。
浑浑噩噩想打瞌睡,手里却是给陈涛硬塞进一支试管摆到酒精灯上加热,小差开到西伯利亚海,陈涛一扭头,大惊,随即大喝一声,“郭健阳!快松手!!”
话音刚落,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还是迟了。
所有人齐刷刷的回头,小规模爆炸卷起一小股蘑菇云,试管残骸横飞一器,借着顷刻间的爆破个个都具有了致命的杀伤力。
陈涛一跳三米远,落在安全地带,急急回头一看,自杀性爆炸,直接重伤一人——
郭少的右手,血流模糊,一片哗然。
郭健阳在学校出了事故,这绝不是件小事儿。班主任第一时间到达现场,神色慌张,叫上陈涛把人送到医务室就赶紧给郭总裁拨了电话。
“什么?做实验把手给炸伤了?”郭大总裁一听宝贝儿子伤了无比激动,“怎么会这样?当初我可是把我儿子好端端的四肢健全的往你们学校送的,怎么才几天就弄成这样?我告诉你们……要是不好好追究责任,今年资助那五十台电脑,我就全撤了!”
班主任大骇,急的满头大汗,不想一不留神把郭总给惹急了,为了全校的利益又不得不赶忙把事儿往小了说,“郭总,你别急,就是擦破了点皮,向您报告一下……”
“啊?原来就擦破了点皮?”郭总的语气总算平和了一半,“破皮不碍事儿,这小子三岁上溜冰场把门牙都摔断了也没吭过一声,我儿子我不知道?这点小事儿算得了什么……”
班主任连连点头,“是,是……这点小事儿还打扰郭总您办公太不应该了……”
灰头土脸地挂了电话。
郭健阳,郭少,从不晕血,可在观摩了自己那已是血红血红的右手足足一分半钟后,终于崩溃了大脑神经,光荣的倒下了。
班主任急了,又靠不住郭总,焦头烂额地跟医务室里来回打转——校医凑巧上省里开大会。
陈涛站在一边,瞅着健阳的右手不断地淌着血,而那小子的臭脸已经一片煞白,薄薄的嘴皮子一下也没了血色,英挺的五官没了生气。不吵也不闹,完全没有了往常嚣张的气焰,这样看还是一个普通的家伙,也不那么惹人厌。
忽然下定了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