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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支骑兵营,穿最好的盔甲,吃最好的饭菜。但是我们扪心自问,我们在军中到底有何威信?不说他人,就连老子自己,在军妓所中看中了一个娘们儿,还被步兵哨的白旺横刀夺爱、压过了一头。”
“在刘将军麾下,没有过人的战功,那是狗屁都不如。老子为何抢不过白旺,还不是因为我们骑兵营寸功未立,而他白旺却屡立战功。”
骑兵营麾下的士兵,对于这一点都有些感同身受。尽管他们待遇不错,但是因为战功不大,都多少受些歧视。
无论是一起赌钱,还是去军妓所找女人,见了步兵营的兄弟,都是底气不足、礼让三分。
听了石勇如此直白的战场动员,不少士卒纷纷感同身受的破口大骂。痛心疾首的大骂着步兵营战友的不仗义,狗眼看人低,纷纷嚷嚷要建立功勋,抢步兵营的女人。
石勇见火候已到,于是用力挥舞了一下手臂说道:“老子前一阵还挂了彩,尚且毫不畏惧,想要建立奇功。你们地位不如老子尊贵,身上还没有挂彩,敢不敢随老子一起冲阵。”
“这一次作战,老子要赤膊而行,为三军表率,以示不怕死的决心。到时候谁敢无令后退,千万不要怨怪老子手中的刀子不认人。”
“刀山火海,一往无前,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石勇高高举起手中的马刀,狠狠地抽打着胯下的战马,高深喊出了这一句热血沸腾的豪言壮语。
石勇麾下的骑兵营被主将一激,胸中的热血顿时沸腾,他们高举着手中的骑枪,同声力竭的喊道:“刀山火海,一往无前,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一声声呐喊,代表着一百五十位勇士的心声,尽管张应昌大营中呐喊声、哭叫声乱成一团,但是还是清楚了听见了骑兵营这决绝的一声豪言壮语。
张应昌见流贼手中还有伏兵,马上就猜中了是击败张芳的那支马队。这支骑兵给张应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对于这支骁勇善战的骑兵,张应昌也丝毫不敢小看。
眼见敌人的援军马上就来,自己一方虽然也出了死力,苦战不退,但是看样子还是不能轻易击退这股流贼勇士。
张应昌心中终于有了几分惶急,再也不能假装镇定。他嘶声力竭的命令麾下的家丁一鼓作气,击败流贼,甚至还开出了很高的赏赐花红。
他麾下的家丁也不是不拼死作战,但是还是不能击败这支流贼大军。哪怕凭借着人多势众的优势,张应昌也不能占据上风。
廖狗儿刚斩杀了一位军官,马上受到了官军的报复,几杆长矛从不同方向朝他杀来。
廖狗儿正欲闭目待死,只见他的什长徐云潭举起藤牌,奋力为廖狗儿挡开了左边的长矛。而右边的长牌手余子龙也上前一步,奋力下蹲,将廖狗儿紧紧护在长牌之后。
只听噗嗤几声,几支长矛一股脑扎在盾牌之上。廖狗儿并没有感觉到身上疼痛,猛地睁开双眼,手中的长枪一揽一扎,挡开了砍来的一柄长刀,接着趁机又捅死了一名官兵。
经过刚才一瞬间的交手,廖狗儿已经明白了战阵之上的真谛。在战阵之上,最不看重的就是各人的武艺高低,而是战友间相互的配合。即便在骁勇善战的勇士,被十几个甲士一围,也要马上死于非命。
刚才的一瞬间,要不是什长徐云潭与长牌手余子龙救援,即便廖狗儿武艺再高明,也要马上去鬼门关走一遭了。
有了刀牌手相互配合,廖狗儿更是如虎添翼。他娴熟的运用各种所学的手段,先后扎倒四五名官军,牢牢地嵌在张应昌军阵之中。
随着突破的深入,廖狗儿感觉到压力逐渐增大。他这一个什的士兵开始出现伤亡,先是长矛手王良成阵亡,接着什长徐云潭重伤失去了战力。
在这种战阵之上,被枪矛撺刺重伤的伤员,除了运气极佳,得到老天垂青的幸运儿外,一般士卒几乎很难活命。
廖狗儿来不及感怀,又发生了雪上加霜的事情,另一位长牌手余子龙也被流矢射中面门,当场身死。失去了盾牌手的保护,廖狗儿马上就开始危机重重。
因为先后伤亡了三四位战友,廖狗儿这个什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只要在稍微有一点儿意外,只怕就要溃散而逃。
在整个战场之上,张应昌麾下的官军与刘宣一方犬牙交错。都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击败对方,因为两方出尽了全力,毫不顾惜麾下的士卒,只能憋着最后一口气死死硬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刘宣与张应昌的心情几乎一样,各自期盼着麾下的援兵。
石勇的骑兵营出现在战场,对于刘宣来说毫无疑问是意外之喜。如果没有这支骑兵,这一仗刘宣几乎算是败多胜少了,毕竟没有刘宣攻击,张应昌或多或少都能收拢一部分溃兵,有了这部分溃兵加入,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刘宣也几乎注定遭到第一次失败。
而石勇这支骑兵营的出现,仿佛一针强心剂,极大地鼓舞起刘宣的斗志,他拼尽了全力,死死地顶住了张应昌麾下的家丁,甚至还稍微占据了一丝上风。
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是刘宣还是张应昌,也全部拿起手中的刀剑参加战斗。他们的身边,已经没有一个多余的士兵。
嗒、嗒、嗒、嗒······
阵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这一阵阵马蹄声,仿佛巨锤一样敲击在张应昌的心头。他终于催下高昂的头颅,心中传来几分丧气。
主将斗志的衰退,马上传染了全军。刘宣的压力也马上轻了几分,他大声的鼓舞着士气,自信的声音更是传遍了三军。
石勇率领骑兵营主力,搭建了沟桥,越过了营寨之外的壕沟,横冲直撞的冲入张应昌大营之中。
骑兵营的加入,导致了张应昌大营中更大的混乱。那些稍微稳住了阵脚,不再惊慌失措的士兵迅速失去了组织,加快了溃散的步伐。
石勇一路烧杀放火,朝着张应昌的中军大帐不停地前进。他那阵阵的马蹄声,仿佛一根根长矛,扎进了官军士卒的心中。
石勇凭借双腿控制着战马,他一手举着马刀,一手高举着火把,率先冲向了张应昌军中。他手臂狠狠地抡了几圈,将手中火把抛在张应昌麾下的士卒身上,然后一提战马,率领麾下这支骑兵,朝着张应昌侧翼杀来。
第六十七章失将
因为已经进入深夜,组织骑兵冲锋也更加困难。石勇也没有要求骑兵营排成密集的队列,而是仿照这个时代常见的锥形阵,策马朝张应昌杀来。
锥形阵是古代最常见的一种骑兵阵型,尽管石勇他们并不长时间训练锥形阵。但是到了危急时刻,凭借着骑兵营严格的训练,还是轻易排成了这个阵型。
石勇打仗从来都是身先士卒、带头冲阵,这一次夜战也毫无例外。尽管他身上还挂了彩,但是他还是义无返顾的高举着马刀,充当前排的死兵。
石勇眯了一下双眼,在漆黑一片的黑暗中策马奔腾。他钢牙一咬、双目一瞪,轻轻挥动着手中的马刀,朝着张应昌侧翼奋勇杀来。
“杀敌立功,就在此时。”
石勇大声疾呼一声,将身体藏于马的内侧,手中的马刀轻轻一拉,立刻斩杀了一位官军勇士。
还没等石勇来得及反应,只见黑暗之中四五杆长矛朝着石勇先后捅来,尽管石勇奋力腾挪,战马还是被长矛刺中腹部。战马哀鸣一声,立刻哄然倒下。
石勇双手在马鞍上一撑,灵活的跃下了战马,没有被倒地的战马压住了身体。他灵动的躲过了一杆长矛的撺刺,手臂紧紧地拦住了矛杆,双臂猛地一较劲,一把夺过了官军手中的长矛。
石勇双臂用力,仿佛不下千斤,他将手中的长矛狠狠的投掷出去。这根长矛仿佛标枪一般,越过了官军的刀牌手,轻易扎死一名长矛兵。
从石勇落马之后,仿佛电光火石一般,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石勇已经斩杀了两名敌人。
石勇落马,真是吓坏了他随身的亲兵。因为害怕扰乱军情,他们一点儿也不敢声张,只能拼死调转马头,以同归于尽的办法冲击敌阵,用来掩护落马的石勇。
石勇之所以能在落马后活下来,生龙活虎的斩杀敌军。这是因为锥形阵每排骑兵的间隔非常巨大,经常超过十几步。有了这十几步缓冲,石勇才能轻而易举的躲过后面奔驰的战马。
如果排成密集的阵型,骑士间的距离不超过一米,每排的骑兵间隔不过五步。石勇如果跌落战马,只怕马上就被后面的战友踏成肉泥了。
一排排骑兵仿佛铁锥一般,狠狠地扎在张应昌军阵之中。骑兵营冲阵的地点选的极佳,正位于张应昌侧翼薄弱之处。
张应昌与刘宣苦战良久,已经死伤了不少家丁,现在更是咬牙苦撑。如今被石勇的骑兵营冲击了侧翼,马上就有了奔溃之象,不少官军士兵终于失去了斗志,丢下兵器落荒而逃,成为任凭刘宣随意杀戮的逃兵溃卒。
眼见石勇击破张应昌的侧翼,胜败也彻底分出。刘宣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高声笑道:“此战,骑兵营每人赏银三十两,步兵每人赏银十两,谁能为我捉住官军副将张应昌,赏赐白银三百两,官职升为哨长。”
尽管刘宣现在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流寇,大部分时间都在流动作战。麾下的士兵手中有银子也很难花销出去,银子这种东西,如果不能流通,就是一种不能吃不能穿的无用之物。
正是因为这种关系,刘宣攻破延川之后,改革了后勤体系,建立了商社。将长时间缴获积压的各种珍贵物品全部放在商社中贩卖。
商社之中,既有珍贵的大米白面,也有好看的绫罗绸缎,更有一些保命的药材,如人参鹿茸等等。因为商品有了流通,银子才慢慢有了价值,战士们得到赏银才能保证士气。
三十两白银,对于陕北的老百姓来说已经是一笔横财巨款。如果在太平年月,陕北的一亩水田也不超过十两白银。一亩旱田更是只有三五两白银。
一个中产之家,不出任何意外,每年也只能积攒三二两白银,即便是有了乱世之象的陕北。三十两白银也能购买六百斤粮食,也能够救一家四口活命支撑。
哪怕在刘宣军中,三十两白银也能去军妓所快活上百次。能购买粮票,吃上半年细粮白面。对于这些生活在地狱边缘的陕北饥民,刘宣开出的赏赐不可谓不大,不可谓不丰。
听到刘宣开出了如此厚赏,三军将士更是欢声如雷、士气大振。刘宣向来言出必行,在军中非常有威信,没有一次不遵守诺言,更不会去哄骗士卒。
张应昌见流贼如此舍得本钱,心中也想效仿一二。但是他自家人知自家事。
“今夜算是败局已定,想要朝廷不追究责任,还需要上下打点。自己许下的赏银,更不可能指望朝廷拨付承认,只能自己垫付。这上万两白银,哪怕张应昌官居二品副将,也需要变卖一部分家产,才能拿出现银。”
“我张应昌为朝廷征战多年,已经是为国尽忠了,怎能将祖宗留下的家产变卖出去,这不是让我成为家族不孝的罪人。朝廷既然对武臣如此刻薄,我还是早日为自己打算,尽可能保全性命吧!”
“流贼大部分都是步卒,只有很少的骑兵。我这支官军,反而是骑兵占据多数。可惜流贼趁夜袭营,战马还在马圈之中,只要能抢出不少战马夺路而逃,黑夜之中流贼并不敢过分追赶,毕竟他们人数稀少,这一战也是机缘巧合才能取胜。”
“只要我逃出性命,收拢住麾下的溃兵,回到延安府整顿一番,未必不可能反败为胜。”
张应昌想到了这里,马上心中暗下了决心。他让自己的一队亲兵去马圈牵马,因为熟门熟路,天色黑暗,刘宣也并没有立刻察觉。
等到张应昌兵败如山倒之后,他麾下的亲兵已经成功牵来了上百匹战马,张应昌骑上战马,绕过了刘宣军阵,打马扬鞭逃离了文安驿大营。
黑暗之中,张应昌大营乱成一团,溃散的官军四处逃散,将大营的围栏踏成齑粉。就连营中的马圈,也被官军溃兵彻底破坏,马圈中的战马,也大部分被乱兵抢掠一空。
石勇见溃兵抢夺战马,马上怒火冲天。他手持着马刀,跨上一匹无主的战马,直接朝着这股溃兵杀来。
石勇策马扬鞭连杀三人,眼见就要击溃这股官军乱兵。
官军之中,并不是没有勇武敢战之士。但是因为被刘宣袭营,还没有组织起来,就被刘宣彻底击散。
如今张应昌败逃,官军之中已经没有了成规模的抵抗。
可是石勇夜追穷寇,不给这些溃兵留条活路,马上引发了他们拼死的抵抗。众多逃兵在几个官军勇士的指挥之下,奋不顾身的朝着石勇杀来。
石勇跨上战马左右腾挪,毫不畏惧的与官军厮杀,又轻松地砍杀了两三名官军,将官军拼死抵抗的士气压下不少。
这时,石勇麾下的骑兵已经赶来增援,眼见石勇就要大获成功,保住了这处马圈时。一名官军勇士摘下了腰间的硬弓,借着微弱的火光,朝着石勇射出一支重箭。
为了鼓舞士气,石勇在冲阵之时身上并没有穿戴铠甲。这一个小小的疏忽,马上就铸成了大错。
这一支重箭,就像闪电一般迅捷,越过了长长的黑色夜空,正中石勇的左胸。
重箭力大势沉,直接穿过了石勇宽阔的胸膛,带着一股巨大的动能,将石勇射落马下。
石勇只觉得双眼一沉,视力逐渐模糊。他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的自己,看到了多年以前那个心上人。
那时他还没有成为顾世虎的亲兵,身在榆林卫为地主家打长工。就在他将要与青梅竹马的小妹成亲之时,噩耗突然传来,一股官军溃兵冲入村落,小妹被官军溃兵侮辱当场死于非命,就连他的父母家人,也死在这场巨大的灾祸之中。
从此以后,石勇成为无人疼爱的孤独之人。凭借着勇武善战,他先成为顾世虎的家丁头目,然后被刘宣看中,委任为骑兵营营官,统领这支骁勇善战的精兵。
石勇奋力睁开了双眼,仿佛看到了小妹的笑容。他脸上带着几丝欣慰,强壮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石勇意外战死沙场。他还没来得及留下任何遗言,就阖然长逝,彻底离开了这个惨痛的世界。
石勇战死,他麾下的亲兵顿时哭嚎不止。刘宣军中军法严厉,主将战死而亲兵活命,都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这些石勇麾下的亲兵,既惧怕严厉的军法,也因为石勇的长期关照感恩。他们用力抽打着战马,对着溃兵发动了同归于尽的决死冲锋。
官军的溃兵不能抵挡,顿时溃散而逃,就连射杀石勇的官军勇士,也当场身死于乱军之中。
石勇战死沙场,刘宣在兵荒马乱的情况下并不知情。
他因为人数较少,没有在敌情不明时贸然追击。而是控制了大营的各处要地,镇压了不少官军乱兵。
等到天色将明,启明星高高升起,东方出现了一片鱼肚白,刘宣才成功压制住了混乱,开始收拢官军逃散的溃兵。
第六十八章悲凉
火红的太阳挣脱了地平线,从东方渐渐升起。红日放射出一道道金黄色光芒,为黑暗的陕北带来一丝丝暖意。曙光像巨剑的锋刃划开黑暗,迸射出庄严肃穆的明亮光辉,向那深远的天空,辽阔的大地,苍茫的空间扩展着。
张应昌营寨之中的大火已经渐渐平息,留下了一阵阵硝烟。倒毙的战马,战死的伏尸四处散落在营寨四周,在这个春日的清晨,更显得苍凉悲壮。
一个二十多岁的大汉端坐在一处高地之上,他身上穿着厚厚的铁甲,身后跟随者七八个披甲的战士。他双眼紧紧地盯着初升的太阳,心中却是一阵阵悲凉。
这个看上去威武雄壮的大汉正是刘宣,石勇战死的消息他刚刚已经耳闻,对于这个噩耗,刘宣几乎算是毫无准备。
在他起兵以来,一直是顺风顺水,麾下得力的将校,一个也没有损伤。即便攻克延川县损失了史太岁,处死了王登高。但是史王二人并不算他麾下的核心将校,在营官一级的骨干中,还没有出现任何伤亡。
这一次夜袭张应昌,不仅战死了营官石勇,就连那支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骑兵营,也一起损失了大半。
三百多人的骑兵营,经过连续两次与官军大战后,如今完好无损的骑兵只有一百三十余人,如果没有长时间的补充休整,已经不堪一战了。
石勇的意外战死,对于刘宣来说绝对是一个严重的打击。他的麾下,合格的骑将并不算很多。
石勇的战死,不仅严重的挫伤骑兵营的锐气,更是让刘宣失去了一个英武善战的骑兵将领。
听到石勇战死的消息,刘宣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