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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神就睡神,好歹算是个神仙。又是你封的啊?”我音调不变。
“我封的,圣旨明天就邮寄来了。你等着。”这种类似调侃的话我已经习惯了,苏小芸现在能每天平均对我说两到三句。
“你有没有办快递啊?普通信件很慢的。”我回了句。
她用钢笔用力杵了我一下,说:“不要耍嘴,‘春困、夏瞌睡、秋打盹、冬眠’你知道吧,搁你身上真的是条条都符合。不过,像你这样睡的话,入冬之前你肯定得增肥。”
我说:“要论耍嘴,我哪有您老人家优秀啊,整天讽刺我。冬天还早,谁知道今年冬天在哪。我先睡会……”
“咯咯,是啊,高考一过就各奔东西了,等到冬天,您老人家说不定在哪个大学里滑雪呢。时间过的是快啊,不知不觉马上就到高考了……”
苏小芸今天话多得有点反常,我都几乎要被瞌睡虫折磨到精神崩溃了,她却还在一边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耍嘴皮子斗嘴现在成了我们两个每天的固定科目,苏小芸的嘴皮子功夫日新月异,我评定说这是她本身自带的天赋,她反驳说是受我“调教”的结果,我反驳说潜能是先天的而发掘是后天的,她于是给我定了个“师傅”的职称,并趁附近同学不注意给我来了个抱拳拱手的礼节。
就这样平白无故地称呼为“师傅”,让我十足的哭笑不得,我担心这个称谓是一种不详的预兆。这令我回想起高一研究过的那些武侠著作,我也曾经借鉴其中的精彩内容改编为“周立刚和小狼女”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过程笑料迭出,结局感人至深。因为我始终认为杨过和小龙女是一出悲剧,原著的结局只不过是一种更显苍凉的注脚。
世俗伦理的大河大山或许是造就神仙眷侣的训练场,但是我更喜欢山边耕田、河中打鱼、林间砍柴的凡人生活。
“师傅”这个称谓代表着伦理上的隔阂,使用到苏小芸和我之间显然是极其不恰当的,那换成“师兄”如何?但是我又瞬间想到了令狐冲和岳灵珊,但凡喜欢上小师妹的大师哥,有几个结局圆满的?于是,我对苏小芸丢来的“师傅”奋力抗争,只要她喊,我就沉默以对。
经过我无数次的抗争之后,苏小芸把“师傅”演化成了“您老人家”。我迫使自己相信苏小芸新换的这个称谓是花了心血的,单看“您老人家”这四个字是没有伦常辈分的含义的,仅仅是包含了些许尊敬之意,不局限于前后辈,大可用于忘年交。
对此演化我不好再做抵抗,苏小芸也没有忘记“师傅”这个原词,偶尔也拈出来吸引我的注意力。我无奈之下,只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只要她使用这两个词喊我,我就喊还回去。于是“您老人家”、“师傅”便成为了我们之间使用频率超高的词汇,大有代替第二人称“你”的趋势。
我顺着苏小芸关于时间的话题,说:“时间过得是快是慢,我们又管不了。但是有句名言说的好——时间就像水面上的海绵,只要吹吹,总是会漂的。”
“你真能瞎编。我能不能请教您老人家一个问题,你说要是再过10年,我们会是什么样子?”苏小芸提问题经常会套用一个征求性的语句,但是一般都不会等我发表意见。
“10年?太遥远了,我从来不去想那么远的事情,我只想现在睡个觉。”
她根本不管我的瞌睡状态,继续说:“不遥远啊,其实我们从七八岁到现在不也就是个10年吗?你是不是感觉过的很快?再过10年应该也是这种感觉。你说呢?”
“那可不一样,这个10年都是在学校安安稳稳地学习啊,生活有父母管,读书有老师教,玩耍有同学陪,自己无忧无虑的,当然会感觉过的快。”我的睡意开始退去一些,接着说:“要是再过10年,我们肯定就都进入社会了,说不定都成家有孩子了。”
“呀,你都想到结婚了呀。”苏小芸很直接地来了招断章取义。
我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她,说“结婚又怎么了?还不是很正常,人一辈子难道能不结婚?”
她笑着看着我,飞快地摇了摇头,说:“我可没想过,我宁愿一直读书,能读到什么时候就读到什么时候!”她的额头发亮,额前的那绺刘海轻轻地摇晃着。
“读书又不能读一辈子……”我回了一句,然后想不到该说什么了,于是把脑袋换枕到另一边,背对她。苏小芸也没有再说话,于是沉默了。
时间、10年、社会、结婚……刚才我们的对话怎么会提及这些字眼?我向来很少和别人讨论人生未来之类的大道理,和周立刚他们偶尔说起都是只言片语,并且会尽量附加些玩笑的意味。我一直觉得这些话题距离我们很远,也就从来没有认真深入地去思考过这些。但是,今天这段对话给我带来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完全胜过了铺天盖地的睡意。
苏小芸说她想一直读书,这个女孩的想法一向古怪,让我难以判定她说的究竟是玩笑还是认真,只是她这种说法让我感觉很是失落。如果她选择一直读书,那我该选择什么?
苏小芸没有说话,我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只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很靠近我的位置,我甚至听得到她的呼吸。这时我突然感觉脖子上面好像有蚂蚁之类的东西在爬,正想要伸手去摸,突然感觉又消失了。
紧接着一团热气移动到我耳朵很近的位置,我没有动,只听见苏小芸轻轻地说:“再过10年,我们会不会就死了呢?”
我“腾”地直起身子,动作很大,差点把课桌弄翻。
苏小芸歪斜着身子看着我笑,眼睛里透出一种似乎是狡黠的神采,额前垂下一缕长长的头发,几根发丝在得意地舞动。
我皱起眉头,低沉着声音说:“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叫‘死了’?整天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看到我的表情像是在发怒,就止住了笑,说:“生老病死很正常嘛,万一有个意外啥的……”
“你还说!”我打断她,同时抬手,指着她。
她盯着我的手指,慢慢地瞪大了眼睛,眉头也渐渐地皱了起来,我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动作有点不礼貌,于是马上收了手,开始尽力恢复若无其事的样子。
就听她说道:“样子很厉害嘛,是不是想打我啊?我就是要说,怎么样?”
“你想说什么是你的事,但是你不要当着我的面说,我不想听那个字。”我也不服软,把话顶了回去。
“不想听什么字啊?”她又把脸凑近了过来问。
我看着她,一副无奈,于是她就“哈哈哈”地得意地笑了。
第四节课,我偷偷地打了会瞌睡,苏小芸终于没有再打扰我。
下课后,我整理课桌准备回家,她又凑过来,有点神秘地问:“你真的想……10年内就结婚了?”
我没有细想,顺口答道:“是啊,再过10年都快30了,不结婚等什么?”
她说:“那……要是……我那时候还在读书呢?”
我有点发懵,脑袋里掌管思考的细胞飞快地运作,想弄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没有得出明确答案。只好回应说:“那你可以等读完书再结婚嘛……”
“哦,原来你连10年都等不得!”她说完,不等我答话,拿书包起身就往外走。
我没有答话,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话,我只看见灿烂的阳光照了过来。
☆、五、需要心灯
距离高考还剩下不到70天。
同学们堆放在课桌上的书本资料都在努力地提升海拔,这让我在值日擦黑板的时候从讲台上体验了一番“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回到座位,我从课桌里抓出几本书摞到我的“书山”上,然后开始傻笑。
“您老人家拣到什么宝贝了?”一旁的苏小芸皱着眉头问我。
“什么都没有,刚揉了些珍珠粉,你要不要试试效果?”我抬起沾着粉笔灰的双手伸到苏小芸的桌子上空,作势要抖。
苏小芸抄起一本书把我的手架开,同时瞪了我一眼,说:“您老人家最近怎么老喜欢欺负人啊?”
“没有啊……”我急忙把手收了回来。
“哎,以后要是经常这样被人欺负,我估计就要去当尼姑了……”苏小芸自打提出“再过10年”的问题后,近些天经常发出这样的感叹,她接着说:“找个青山绿水的地方去修座尼姑庵,没人打扰,清清静静,生活肯定不错。你说是不是?”
我说:“那你一定得在庵旁边留块地方,好让别人来建和尚庙。要是没有和尚做邻居,谁愿意去当尼姑?”
她白了我一眼,说:“好吧,那等我以后修好了庵,就通知你过来盖庙!”
我坏笑着说:“我才不去,我又不想当和尚。再说,哪个不要命的和尚敢把自己的庙修在灭绝师太的家旁边?”
苏小芸斜眼瞄着我,嘴角挂着冷笑。然后突然伸手在我后腰的位置掐了一把,动作快如闪电,我根本没有反应时间,估计后排的同学也没有看到。
我们平时传递纸条是秘密进行的,调侃说话时也都会自觉地压低声音,也完全没有打闹的动作,我最多是用手肘去碰苏小芸的胳膊,她最多是拿钢笔捅我的手肘。但是这次,她居然动手掐我。
我嘴巴半张,想喊痛但是没敢喊出声来。“痛不痛啊?”苏小芸得意地看着我笑,露出两个白白的小牙尖。
我没有理她,把半张着嘴的样子定格在那,假想自己是尊雕塑。
“不痛?”苏小芸边说边再度出击,进攻同一部位,只不过出手速度更快,力道更狠。我感觉后腰被攻击的部位开始有点火辣辣的。
我忍着痛说:“你功夫不到家啊,身为掌门就这点能耐,看来你们峨眉派还是比不过我们少林派……”
她笑了,说:“你还练着金钟罩铁布衫是吧?练到第几层了啊?那我再来一招,您老人家多多指教吧……”
她说完又攻出一招,这招来势沉稳,但感觉力道极强。我身体下意识地往前一倾,紧接着感觉腰间一阵剧痛,苏小芸的五指犹如五把铁锥般嵌入了肉里。
我咬牙咧嘴,吸了口凉气说:“想不到你尽然偷学了‘九阴白骨抓’这种阴毒武功,你这招大有长进,只不过你内力不纯,还是不能做到一招致命。”
苏小芸眨了眨眼睛,说:“你想被一招致命?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只有出绝招啦!”说完又伸手过来抓我。
就在她的手将快要接触到我衣服的时候,我左手手腕往后一撩,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
苏小芸没有说话,也没有试图抽回她的手,而是怔怔地看了我有两秒钟,然后扭正了坐姿,垂眼去看课桌上早就翻开的一本书。
她的手还攥在我的手里,我不知道是该放开还是就这样继续握下去。她现在这只手软绵绵的,光滑温热,跟刚才进攻的时候判若两手。
我也坐正了身体,左手依旧握着她的手,不自然地在课桌下垂着。我开始幻想这两只手瞬间产生了皮肉骨血大融合的奇迹,完全彻底地连接在了一起,手术刀都分不开……真要是两只手分不开了,可能会有很多不方便之处吧。我还在想着,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
我手一松,感觉苏小芸的手轻轻地滑落了下去,我的手心里满是汗水。
转头一看,周立刚正单手叉腰看着我坏笑,接着又俯身勾住我的脖子,满脸烂笑地凑近来低声说:“你真有一手……”
我用力把他推开,问:“你有什么事?”
他还是嬉皮笑脸地说:“我忘记有什么事了,好像就是想专门过来看看你的。”
我给他递个眼色,说:“没事就回座位,马上要上课了,站那做什么?”
“坐够了,活动活动筋骨,歇一歇啊。”他完全不睬我的眼色示意,说完又探身伸指头去敲苏小芸的桌子,说:“哎,那个,苏小芸,俞俪有本书是不是在你这里。”
苏小芸没有答话,只是动手从课桌里翻出来一本书,然后递给了周立刚。我想看下是什么书,但是周立刚接过书来,马上藏到了背后。
周立刚又问:“哎,苏小芸,听说你的书很多,能不能借我看几本啊?”苏小芸还是没有答话,甚至都没看周立刚一眼,而是端坐在那,做了个侧身的影像定格。
周立刚接着说:“武侠的,琼瑶的,都行。”他边说边瞅了瞅我,然后又补充说:“要不然,漫画也行。”
苏小芸这回有了反应,转过头来对着周立刚,眼睛睁大,嘴角绷紧,没有说话,盯着他看了足足有五秒钟,然后翻了个很夸张的白眼,就回过身去,再也不理,再也不看。
周立刚的笑容僵住了,他嘴巴张开又合上,猛地吞了口唾沫,然后转身要走。我伸手抢过了他拿的那本书,他也没做任何反应,径自走了。
我不太担心苏小芸刚才的行为会惹恼周立刚,因为我们都信奉“好男不和女斗”的交际准则,他最多只会回头在我跟前发发牢骚,而绝对不会去找苏小芸的麻烦,更不会做出当场翻脸的唐突举动。
我转身看看苏小芸,低声问她说:“你没事吧?”
“没事……”
我微微笑笑,说:“你刚才那样表情……不太好。”
“哦。”
“你,没事吧?”
“嗯。”
我不想在这奇怪的气氛里再说什么,去看刚拿到的这本书,是刘墉的《点一盏心灯》。
开篇一文:小尼姑遁入空门,但个念难消,便请教师父。师父叫她点一盏灯,照身无影,便可通悟。数十载后,当年的小尼姑已主持万灯庵,谨遵师训,一事一灯。惟愁灯置何处皆有影,且灯愈明,影愈显;灯愈众,影愈多。大惑而已无师,暗室悟道,方晓明灯造影。欲求无影,惟有意澈心空,燃亮心灯。师太大悟,释然圆寂。
这“燃灯师太”的万灯庵旁边有没有座和尚庙,我很想知道。
周立刚的借书行为被苏小芸制造成了一场尴尬,这让他感觉多少有些恼怒,当天放学路上便开始向我不停地唠叨。
“那个苏小芸太不顾及别人面子了,对谁都爱搭不理,我找她拿本书都搞得我像是在央求她什么。找她借书,没有就明说,不想借也明说,偏偏非要摆一副臭脸,拿眼瞪我,还翻我白眼……怎么会有这样怪脾气的人,你怎么会和她是同桌?!我是看你面子,要不然我当场就要吵她!”他边说边又一次狠狠地拧动油门把手。
我劝他说:“你一男的,事情过了就算了,老扯什么闲话?她就是那种性格,忍过就算了。”
他仍旧忿忿不平,说:“我以后看到她,绝对绕着走。她把我当空气,我就把她当石头。我想问你,你和她同桌这么久,我平时看你们聊得也挺欢的,她就没有这样对过你?”
我认真想了想,回答道:“好像,没有吧……”
车到我家小区门口,周立刚突然又说:“哎,你今天是拉那个苏小芸的手了吧?”他果然看到了。
我拍了他肩膀一下,说:“你把你眼睛收紧点,别乱看,也别瞎说!”
他笑着说:“哈哈,你这样说,就证明我没看错嘛,难道她今天冲我翻白眼就是因为我打扰了你们的好事?”
他收住笑,略微迟疑了一下,接着又说:“看你们每天说说笑笑也挺好的,不过做兄弟的还是要提醒你,那个苏小芸好像是有男朋友的,你最好不要有其他想法。”
我吃了一惊,定了定神说:“我们就是简单的同桌关系啊,你怎么知道她有男朋友?”
“还记得那天早上骑本田跑车那小子吧,他经常载着那个苏小芸兜风,我见过好几次。”
“那也不见得就是那种关系吧?”我感觉自己的语气在变弱。
“我表妹在职校舞蹈班。那小子也是职校的,叫李萧,身边女孩子围着转,女朋友时常换的。我也不多说了,早就想提醒你一下了。”周立刚似乎发现我的神色有点异常,又说:“你不要想多了,临考试也不远了,多操心点正事,我先走了。”
我愣愣地站在小区门口,看着周立刚驾车走远,突然觉得像是丢失了一样东西,似乎是家门的钥匙,也似乎是剧院的门票。
周立刚所说的肯定不是凭空捏造的谎话,至多是未经考证的流言,我一向厌恶流言,所以我决定去一查真伪。
我没有回家,直接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去职校。职校在我们县城的西南角,路程不算太远。
职校是全寄宿制,中午时分,学校大门紧锁,只留了一个侧边的小门供人出入。此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冒失,来这里是为了查证苏小芸是不是有男朋友,那我该如何查证?直接找那个叫李萧的出来质问?找学校的门房大爷打听?
我在学校大门口来回踱着步,思考着是进是退。这时突然听到身背后有人喊我的名字。
“詹雨!”一个身材修长,细眼弯弯的女孩站在我的身后,手里拿着一只冰激凌。我很快认出她来,就是我在初中曾经追过的那个女孩,叫贺娴。她初中毕业考入了职校的高中班,也就没什么联系了,今天竟然这么巧能遇到。
我连忙打招呼道:“啊,贺娴,好久不见了。”
她甜甜地笑着说:“是啊,初中毕业就没见过几次了,你模样也变了。你来这有什么事吗?”
“我,我来找个朋友。”
“哦?你朋友叫什么名字嘛,看我认不认识。”贺娴表现得很热情。
“他,他叫李萧,其实也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高中现在班上同学的朋友,我就是有事找他聊聊。”我匆忙中编了一个很低级的谎。
贺娴看着我说:“李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