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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被她的叫声惊动,清次抬起头望着她,眼看着阿药就要跑出这个房间,他干涸得几乎发不出声音的喉咙勉强挤出了两个字。
〃站住。〃
少女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她听到那两个字之后慢慢地回过身来。
从刚才开始,阿药就在想着各种鬼怪妖魔的事,但这两个字却立刻让她清醒过来想起了自己的工作。
她转过身望着清次,看到他因为疼痛而紧皱的眉,随时都会失去意识的模糊视线和自己的目光相互碰撞。
〃我想。。。。。。喝水。〃
一瞬间,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阿药不由自主地感到自己的目光被撞开了,她左右看了看,然后慌忙地弯了一下腰道:〃是,我这就去倒,请稍等一会儿。〃
匆匆忙忙地跑出去倒了一碗水进来,阿药先把茶碗放在地上,然后扶起清次的身体又重新端好水放到他嘴边。
大概身体中的水都变成汗流光了,看着这个男人紧闭着双眼大口喝水的样子,阿药轻轻地松了口气,能够喝水,是不是表示还不会这么快死?
如果她半夜醒来,发现在她隔壁的房间里躺着一个死人,光想起来就令人不寒而栗,所以能够看到他清醒,多少也算是件好事。
茶碗中的水很快就喝完了,阿药扶着他重新躺回被褥中,拉起薄被盖住那胸前隐隐渗出血红的身体,她站起来把高处的木格窗户尽量打开,又坐回来拿起扇子扇风。
虽然并没有多少改变室内的闷热,但却因为摇动的纸扇而带来了一丝凉爽。
清次闭着双眼,好像又陷入了昏睡。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听到了阿药打哈欠的声音,他才慢慢地说了一句。
〃你去睡吧,我不会死的。〃
〃。。。。。。〃
显然是愣了一下,少女摇动纸扇的手停了下来。
〃。。。。。。不会那么快死的。〃
〃为什么这么说?〃
并不是好奇,而是责怪的声音,阿药放下纸扇,双手紧握着膝盖上的衣服。
这个男人的话语中充满了嘲弄,仿佛是在调侃她似的。
〃因为不会死,所以就不会变成恶鬼。〃
〃我,我并不是怕鬼。〃
〃那就好。。。。。。〃
这样回应了一句之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或许是强忍着才说出几句话后又立刻被折磨人的彻骨疼痛征服,清次没有再说话,就那样闭着眼睛沉沉地睡去了。
阿药紧紧地抿着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离开了清次的身边回到自己房中。
重新躺下之后,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隔了不久,对面的房间继续传来辗转反侧的声音,被压抑得很低的呻吟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就像尖锐的针尖一样刺心。
阿药被那个声音所折磨着,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这样一直要多久才算结束?
要过多久才会死?
有一瞬间,阿药甚至想着,与其这样痛苦下去一直到全身溃烂,还不如立刻就死了比较好。
难道这就是秀家殿下的本意?
可是明明就有请来城中最好的大夫,也好好地上过药了,究竟是要救他还是要让他死呢?
阿药想起刚才清次所说的话,忽然明白了一点。
只有一点而已,那就是他不想死。
有求生的意志,自己不想死的人,没有人能夺去他的生命。
不断传来的呻吟声中,阿药紧捂着自己的耳朵,就这样睁大双眼,看着窗外的天空慢慢地亮起来。
第十四话?目后
天明卯刻。
是日出开町门、御门、店门的时候,整个那古野城也慢慢地从沉睡中苏醒。
还没有染上热意的阳光凉凉地从窗户间照射进来,填满了清次面前的一小块地面。
昨天晚上打翻的茶碗已经被收走,弄湿的蔺席也擦干净,空气中隐约有种干燥的被褥味。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下的床铺被整理过换上新的,衣服也没有了粘稠的濡湿感,虽然伤口的剧痛并未减弱,感觉却好了很多。
清次望着幽暗的房间,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感到撕心裂肺的痛,因为紧紧缚在伤口上的白布让他呼吸困难,所以他放弃了挣动,只是转过头去看着窗外。
很微弱的阳光,但是看久了还是会觉得刺眼。
他听到身后拉动隔扇的声音,一股奇特的香味从开启的门外传了进来。
阿药把摆放着饭菜的漆盘端进来放在地上,从里面关好隔扇,然后来到清次面前。
她年轻稚气的脸上嘴唇微微翘起,并没有笑容,而是十分认真地看了清次一眼,之后伸手把他扶起来。
几乎是用上了自己所有的力量,但好像还是因为臂力不足而给对方造成了困扰,清次发白的脸上露出了忍痛的表情。
这两天中,阿药看惯了这样的神情,忍不住会想这个男人没有受伤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他的眉目看起来很英俊,但是没有表情的时候却会显得很冷酷,让人不太敢接近。
〃能自己坐好吗?〃
没有多余的人手,阿药只能这样问他,而且也和预料之中的一样看到他点了点头。
碗里装着的是蒸饭,热汤和菜放在一边。
蒸饭是将煮熟的米饭用清水洗过一次后再蒸成的软饭,并不是那么难以下咽的东西。
阿药正襟危坐,端着碗夹起一小口饭来。
看到她丝毫不假以颜色的认真样子,清次故意一动不动地闭着嘴。
〃怎么了?你不饿吗?〃
两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加上重伤失血,体力也迅速消减,阿药不相信他会一点都不饿。
但是,明明送到了嘴边的饭菜,这个男人却只是用眼睛看着。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阿药自以为好像明白了似的,脸上露出生气的表情。
她收回右手,把饭送进自己嘴里,稍微嚼了嚼便咽下去,不动声色地道:
〃没有毒。〃
清次讶然地望着她,然后伸出手按住自己的伤口,脸上露出了忍俊不禁的表情。
〃原来没有毒。〃
他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的笑容让阿药怔了一下,手中的碗筷已被他接了过去。
〃很香的饭,在我以前住的地方吃不到这么好的饭。〃
阿药立刻忘记了刚才的事,好奇地问道:〃请问您以前住在什么地方?〃
〃。。。。。。除了江户和京都,哪里都有住过,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您来尾张很久了吗?〃
〃两三个月吧,来的时候樱花已经散了。〃
虽然是随口说出的话,但却不像是骗人,阿药点了点头:〃时间还不算很长。〃
〃对浪人来说,已经是很长的了。〃
这个回答也在意料之中。
无论从哪一点来看,清次都不像是个有家名的武士,也不可能是务正业的町人庶民,在他身上有着十分典型的浪人风情,或许正是这一点,令足不出户的阿药感到十分新奇。
〃既然如此,那么,来到那古野城最让您高兴的事呢?可以留下那么长时间,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吧。〃
听到少女如此问话,清次微微一愣。
为什么会在这里停留这么久?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但是不想离开却是极其真切的想法,每次打算离开的时候就会被莫名的倦怠感所征服,一瞬间就会放弃那种念头,这么一想,又好像是冥冥之中被什么绊住了手脚似的。
〃让我高兴的事。。。。。。〃清次想了想,望着手中的漆碗忽然道:〃现在来说,就是这碗饭!〃
〃饭?〃阿药重复一遍之后,想到他如此认真理直气壮地说出的答案,不禁有失礼节,举起手背掩嘴发笑:〃原来是这样,那么就请多吃一点,阿篱姐的蒸饭可是很出名的,连御前大人都常常赞不绝口。。。。。。〃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的纸隔扇忽然被用力打开了。
感受到来自背后的冰冷目光,阿药回头看了一眼之后立刻双手着地俯身行礼。
站在门外的是秀家的侍从森久马。
〃久马大人!〃
阿药几乎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好像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心脏正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她低低地埋着头,甚至不知道那人是何时走过自己身边的。
久马越过跪伏在地上的侍女走向清次。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目光往下落到清次手中的碗时,忽然没有任何征兆地抬手挥去,一掌把盛着蒸饭的碗打落在地上。
白色的饭粒撒了一地,阿药受惊似地抬头看,久马挥出的右手往后抽回,反手给了清次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响亮而清脆的掌掴力量惊人。
原本就还没有恢复体力的清次立刻摔倒在地上,身体接触地面发出了一下沉闷的撞击声。
几乎全身的伤口都在同一时间叫嚣起来,接踵而至的疼痛瞬间占据了头脑,使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久马望着眼前因为痛苦而蜷缩着的男人,冷漠的双眼中露出了一丝愤怒。
〃是谁允许你给他吃饭的?〃
责难的声音落在了阿药的头顶,她纤弱的身体剧烈一颤,把头埋得更低。
〃请原谅,是我擅自。。。。。。〃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走动的声音。
久马弯下腰,双手抓住清次胸前的衣襟,把他从地上拖起来。
阿药本能地向后退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也无从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久马凝视面前这个男人。
这样的距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红肿的半边脸颊,嘴角隐约的殷红血渍,但是倒地时双眼中的痛楚之色却在和自己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消退,很快就变成了顽石一样的冷漠。
这就是久马所痛恨的目光,毫无惧意,毫无悔意,只是那样一层薄薄的冷漠之色就把自己完整地置于不败之地。
就是因为这个目光,所以才让他活下来,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打散它吗?
久马瞪视着清次的眼睛,那深黑色的瞳孔后面是他无法看到的东西。
但是秀家看到了,所以因此就没有杀他。
即使紧紧地望着那个黑色的漩涡,久马却始终什么也看不见。
他看不到他的深处,是因为他关闭了那个地方,还是因为他们之间本来就不可能相互看穿。
可是只要一想到秀家能够看到那黑暗背后的世界,久马就不由自主地愤怒起来。
他不能理解这两个人之间的纠葛,或者说,本来他是十分清楚明白的。
本来以为那应该是十分强烈的恨意,恨到一次相见就足以杀死他十次,但是事情却远比想象中更要复杂得多。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忽然感到左耳边掠过一阵微风,当久马醒悟过来的时候,只觉得一个强而有力的拳头袭上了他的额角。
一瞬间,仿佛整个头脑都崩裂了似的感到一阵剧烈的晕眩,但是他并没有失去控制的力量,而是用力把双手揪起的人重重摔到地上。
当清次挥出的拳头传来击中的手感时,立刻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倒,伤痕累累的背脊触碰到生硬的地面所传来的刺痛几乎令他昏厥,但是紧跟着的锥心之痛却使他在密密渗出的冷汗之中保持住了清醒。
久马的右脚踩上他胸前的伤口,腰间的刀拔出落在他的喉咙上。
几乎立刻就要刺下去洞穿他的颈项,久马在那一刻停下来,冰冷地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还不肯屈服。
哪怕只是一瞬间流露出来的恐惧也好,难道死亡就是这么让他轻视的东西。
久马试图再一次确认他的内心,以便证明在奉行所那时看到的坚忍只不过是一时意气。
但是他再一次失望,清次于他冰冷的刀尖下并没有任何曲折求饶的意味,反而在那平静的嘴角出现了一丝笑意。
或许这个人并没有笑,他的伤势和处境都不容乐观,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笑得出来,但是在久马的眼中,那种平淡的表情就好像是在嘲笑一样。
他看到清次的嘴角微微一动,剧痛的伤势剥夺了他清晰的声音,但稍微凑近一点却还是可以听到完整的句子。
久马清楚地听完了整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用愤怒可以形容的了。
他清清楚楚地听到身下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调说道:〃连复仇泄愤这种事都要人代劳,如果不是亲眼看过他的身体,我会以为他是个女人。〃
〃嗤〃的一声,锐利的刀锋插进了他颈边的地面,久马的手臂因为隐忍的怒火而剧烈地颤抖,他甚至害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杀死眼前这个人。
踩在伤口上的脚忽然用力,清次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呼,全身一瞬间绷紧,双手抓住了久马的脚踝,但是那个力量却一点也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有力地碾动了一下。
他睁开眼睛,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中令视线逐渐模糊,在持久而毫不松懈的踩踏下终于失去了意识。
久马一下子松开脚,他仿佛从恶梦中醒来般的,全身都置于一种挥汗如雨的淋漓之中,直到直起身来之后仍然不断地喘息。
用卑劣的手段去折磨一个受了重伤的人,这无论如何不应该是武士所为的。
但是为什么自己却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秀家殿下会亲手杀了你。〃
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久马仿佛是在对自己说话,或者是在说服自己一样,一边说一边伸手拔起了地上的刀。
〃如果你还能活到那个时候,一定会由秀家殿下亲手杀了你。〃
他不再看他,也不去管惊吓过度已不能说话的阿药,径自地走了出去。
狭小的房间中一片狼藉,安静得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阿药瞪大了眼睛望着一动不动的清次,就像是在看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第十五话?回想
虽然繁复而且麻烦,但是筹备婚礼却是不可避免的事。
秀家走在表间的回廊,避开了那些嘈杂的侍女纠缠。
从各地大名武家送来的贺礼也堆满了好几个房间,华丽的布匹和新奇玩物更是不胜枚举。
准备典礼上要用到的各种物品和器具,以及衣服饰品等等都需要很长时间,也常常会有准备了好几个月甚至半年才能进行的情况发生,但是这一次,为了迎娶这位在京都被誉为〃绝代佳人〃的九条句月公主,尾张藩主德川纲成早在句月舆入的三个月前就吩咐开始准备,以便在最短的时间里就能够周全地完成仪式。
尽管整个那古野城都被难以言传的喜悦气氛所渲染着,秀家却丝毫也没有一点愉快的感觉。
本来他对那样不苟言笑,像个人偶一样的女人就没有什么兴趣,更何况句月从五摄家来,根本就是一种形式上的婚姻,美貌和知书达理只不过是附带品罢了。
正室是摆设这样的想法似乎早就已经成了一种世袭的奇怪念头,谁都不觉得有何不妥,总之,正室夫人的身份和地位是绝不可能动摇的,但同样,身为女人所需要的呵护和关爱就很少会得到满足,在那个时候,侧室一个接着一个被娶进门,或是干脆就把真情实意投注到同是男性的家臣侍从身上的也大有人在。
虽然秀家并没有对九条家的公主心怀不满,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无法令自己兴高采烈。
他慢慢地通过回廊,忽然看到久马迎面走来。
〃阿犬!〃
听到秀家的声音,久马立刻停下行礼。
仿佛是刚从什么地方而来,行色匆匆的样子引起了秀家的注意。
久马低着头,可以看到他刚刚擦去汗水的脸上并不平静的表情,夏天虽然炎热,但也不至于这样流汗不止。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没有。〃
秀家微微一笑:〃可是你看起来好像刚和什么人打完架。〃
〃是,刚才练了一会儿剑术,所以才会这么狼狈,我正要去擦洗干净。〃
〃既然这样,那就快去吧,等一下再过来找我。〃
〃是。〃
久马压低了自己的头,很快走过秀家的身边。
他并不想让秀家知道自己刚做过的事,直到目前为止,秀家丝毫没有提起过那个男人,也没有做过任何探视之类的事,所以久马尽量避开可能会引起他注意的细节,最好让那个人在无形中受尽痛苦折磨,就那样消失不见。
他一边设想一边从秀家身边匆匆走过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充满了诧异地问道:〃你的脚怎么了?〃
他停了下来,愣愣地望着自己的脚边。
右脚的足袋上沾了些血渍,在白色的宽面府绸上显得十分突兀。
那是踩踏那个男人的伤口时留下的血迹,鲜血透过包裹着伤口的层层白布又染上了他的足袋,可以想见当时大量涌出的鲜血和由此而来的疼痛。
而且追根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