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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景致,前面看到的是车辆,后面也是车辆,耳边就只有“哒哒哒”的声响。
能做什么呢?她不禁打了个哈欠,恐怕也只能睡觉了!
她恹恹地躺倒,踡起身子,也没搭理旁边的侍女。那女人倒是主动,从后面的躺柜里抽了张羊毛薄被给她搭在身上。
……
真能睡,又是被叫醒!
这次,是侍女拍了拍她,她睁开眼睛醒醒神儿,才听见车外有人叫她。
“姑娘,下来休息一下,皇上让梁辰来请姑娘一起用餐呢!”
小寒揉揉眼,慢慢爬起来,皇上请用餐,啊,她终于找见能正常聊天的人了!
简单抻了下衣服,跳下车去,跟在梁辰后面。此时,整个车队都停下了,小寒边走边看了眼就地埋锅垒灶的军士,忽然,眼睛一亮,那是二狗子吗?
“二狗子?”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那撅着腚干活的军士扭头一看,也是眼神一亮,但看梁辰也回头,他连忙收敛了容色。
小寒忙警醒地说:“啊,梁公公,这是以前做生意时认识的。”
梁辰“哼”了一声,没太在意,说了声:“姑娘走吧,现在的身份不比从前了!”
小寒翻了个白眼,心说,身份不比从前,是说现在更尊贵吗?那时好歹是自由人,现在她就是个囚犯!”
她给二狗子递了个安抚的眼神,跟着梁辰走了。
不过,看见二狗子,她也多了个心眼儿,边走,眼睛边往旁边瞟。他在,说明小山子和张龙也在,说不定他们此刻混在黑压压的军士们当中正看着她呢!
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交过心,但同行过,互助过,总比其他人要来得亲近。他们,就是以往她和扶苏一起生活过程中的一部分,看着就亲!
迎面走过来一个人,梁辰忙打招呼。
“通武候辛苦了!”
王贲笑笑,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后面跟着的小寒。
小寒忙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他们也算认识的,在王家,她和王元的关系是最近的,还有就是王家的老夫人。
“老夫人还好吗,有日子不能去问安了!”
“还好,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姑娘!哦,王某军务在身,要去做事了!”
两人错身而过。走了几步,小寒回头,却发现那王贲也在回头,看到她看,王贲忙掩饰地扭向一边。
小寒不禁苦笑,她现在这尴尬身份,弄得连个正常问候都不能了。
哦,通武候王贲来了,第五次东巡,这点倒是对上了!
再往前走,梁辰一扬手,说:“进去吧,皇上等姑娘好久了!”
小寒站在大帐外犹豫了一下,好吧,进去就进去。
一掀帐子的厚门帘,好巧不巧的,从里面正要出来一个人。小寒忙往后退了一步,而那人也是同样的做法。帘子“吧嗒”放下,倒没有人掀了。
等了下,帘子开了,掀帘子的人举着帘子,让小寒先进。
小寒赶紧鞠了一躬,领情地进去,一边走,一边回身说:“谢谢蒙大人,家里几位姑娘可好啊?”
蒙毅表情严肃地说了声:“有劳姑娘惦记,他们都好!”说完,他就迈着大步出去了。帘子“吧嗒”一声放下,听着非常沉重。
小寒不由得嘟囔了句:“不就是问声好么,还板着张脸!做官做得人都不会做了!”
“哈哈,就你牢骚多!”嬴政笑呵呵地走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来,坐下吃饭,吃完赶路!”
小寒抽出手,打量了下这临时皇宫。
皇上却凑过来看她的脸色,“看看,睡得一脸的印子,外面有人笑你呢吧!”
小寒不在乎地说:“谁敢笑,笑也是偷笑,凡沾了皇上的边儿,连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腔调都变了!”
“那我看,你就没变,你这不是该牢骚还牢骚吗?”
小寒一撇嘴,说:“我哪里是不怕,我是知道皇上已经看厌了别人的小心翼翼,才懒得同样作势的。再说了,我是从星星上来的人,有点什么不同,也不算什么!“
嬴政也是一撇嘴,她又拿出了那星星上的说法,谁知道明天她还有什么新的来历,反正,这事儿也不打紧,就由着她说着开心吧!
“吃饭、吃饭!”
两个人就坐下来吃饭。
嬴政吃得很快,小寒说:“慢着点啊,吃快了对身体不好,出门在外且得小心呢!”
嬴政欢喜地接受她的关心,又慢慢地喝了一碗汤。
放下碗,他才说:“这是临时停留的地方,到离宫恐怕天会晚,所以要赶一赶!”
小寒说:“赶什么赶,到哪里不是一顿饭,一张床,皇上有吃有住的,慢慢地走就是了!”
嬴政轻轻一笑,也不反驳她。这么大队人出行,自然不是简单的事,凡事都要有个安排,哪能任性而为呢?
正说着,外面有人问了句:“皇上可以动身了吗?”
小太监焦俊回了句:“不知道,中车府令且先等等吧,小寒姑娘在里边呢!”
那外面的人就“唔”了一下。
小寒手上的碗“啪”地就掉了——赵高“复活”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一章 更远的前方
听到赵高的声音,小寒手上的碗“啪”地就掉了。那碗没碎,只是在地上打了个滚,又好好地躺着了。
嬴政看着她失态,就知道赵高的出现确实让她难过了。
而此刻,小寒不仅仅是难过,她简单是愤怒!
小寒张着手,不知道要比划什么?她盯着他,简直用质问的口气说:“为什么让他来,不是说停职了吗?他都烧伤了,让他赶车不嫌丢人吗?他是个小人,皇上不知道吗?他那么多毛病,怎么皇上就看不见呢?小寒说过那么多话,皇上一句都记不住吗?你、你、你……简单太让我失望了!”
她说完,也不管皇上脸上什么表情,转身就走。
那门帘子又是“吧嗒”一声沉重地放下。
听得门外的赵高叫了声“姑娘!”小寒大概是理都没理,就把人晾在那儿了!
“你——”嬴政非常生气。“啪!”把一个碗摔在地上。
实在气不过,“啪”,又一个!
为了一个赵高就跟他变颜变色的,值当吗?
这小寒真是让他宠坏了,平日里逗嘴也没有用这种口气的,今天怎么像责备孩子一样责备他?就算她是神仙,她不畏死,可她就不考虑给他留点颜面吗?她就不考虑他这个皇上需要尊重吗?
在对待赵高的问题上,她有恨,他没有,她恨赵高把她弄进宫里,他感谢赵高把她送到身边。她多次进言,要借他的手杀了赵高或贬了赵高,他没做,最多就是戏耍一下,让赵高吃点小瘪。他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的话就轻易杀人,这是朝廷的事,不是儿戏,最后小寒不也认同了吗?她说她自己想办法,同时会尊重他的决定。怎么到现在,她就不管不顾了呢?
这朝廷到底是谁作主?
女人,真是不识惯的!
“赵高,出发!”他余怒未消地下达了旨意。
门外的赵高朗声说了句“遵旨!”,人走了。
……
车队又开始行进。
坐在车里的嬴政一言不发,弄得陪在旁边的蒙毅也不好说话。
陪女人吃了顿饭,就吃出个这结果,在他这个当臣子的看来,皇上也真是自作自受了。
当然,这只是心里暗暗地想想。
那女人跟他错身而过的时候,还跟他拉家常,这是多不懂规矩、多不识高低的做法呀?他一个做臣子的,能跟她显得很亲近吗?
再说,他们真的不亲近,也就是因为大公子的关系,算是认识吧!即便算认识,她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人,能跟他那么随便地聊家常吗?在过去,叫攀高附贵,自不量力,在现在,叫不识场面、没有体统。
反正,这女人,他是不喜欢的。落到谁手里,那都是祸水。现如今,因为她,人家父子之间就没有猜忌吗?
什么神女?对这一套神神秘秘的东西,他从来都不信,那不过是皇上哄着自己玩罢了!
“蒙毅!”
“嗯?”
“你家里有几个姑娘吗?”
蒙毅一惊,看来,皇上把那一句随便的问候收进耳朵里去了。
“哦,有几个,嫡出的两个,庶出的三个,儿子也有,三个月了!”
嬴政点点头,感慨地说:“你这人丁也不旺嘛!”
蒙毅摸不着头脑地小心应和,嗯,嗯,嗯!
“儿子太少了不行,可以多娶老婆让她们生!三个月,风险还是太大了!”
“嗯,皇上说的是呢!”
……
车外,赶车的赵高郁闷地听他们在里边闲聊。蒙毅人丁不旺,但人家儿子女儿都有了。他的,在哪儿呢?这辈子还有希望吗?
他真后悔前些年没有多找女人,要是找得多,广种薄收也应该有了。
现在,晚了吧?
越想越绝望,挥鞭驾马都提不起精神。人生仿佛进入一个走不出去的黑洞。
“咳”他轻轻咳嗽一声,又小心地压住了。喉咙真是痒痒,嘴唇也干得难受。
吃饭时候,他只喝了一口粥,连汤都不敢喝,他很怕控制不住尿,弄上一身的尿骚气。到了下一个休息点,他得把车马的事情先打理好了,才能去解决自己的问题。
现在,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些年来,做这个中车府令做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真是浅薄呀!《晏子春秋》里边讲一个“晏子仆御”的故事,那洋洋自得的车夫不正是他过去的样子吗?想想都脸红。
但他有一点,是那个车夫比不了的。那车夫是妻子提醒以后,才意识到自己的羞耻,而他是用更羞耻的方式来为自己争取机会。
机会这东西,你不争取,没人想得起把它送给你!
所以,当皇上的车队出来的时候,他就趴在大路上,他让全咸阳的人都看到,那个停职的中车府令,那个丑鬼,他像只狗一样趴着。他在乞求皇上给他一个拉马拽蹬的机会。
他像祭天一样地大声告述:“皇帝陛下,臣赵高生于草闾,心向朝堂,自以为这等低贱出身,已经没有攀高的希望。然,皇上赏识,给赵高机会,让赵高能把心血与年华献给朝廷。臣为此感激涕零,发誓要把余生献给皇上。如今,妻子和女儿都走了,唯余赵高孤身一人,每至掌灯时分,臣就想,如果皇上都不让赵高牵马拽蹬了,那赵高活下去的意义在哪儿呢?”
“中车府令这个职位原本是赵高办差不利失去的,臣不敢抱怨,臣今天就想专心做一个车夫,有没有这个职位臣都不在意了。对于孤臣来说,有两斗米就够活下来,要那么多又有何用?!”
……
车队停下来,所有人都在听。他知道皇上也在听。他被自己的诚意感动,他真的涕泪纵横!
等他说完,四周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一个决定。
过了半晌,太仆郑环走过来,一把把他扶起,略带嘲讽地说:“行,郑某也得服你,皇上说这趟你去吧,郑某不用去了。郑某在咸阳等着你!”
他不理郑环话里的意味,而是重新规规矩矩地给郑环磕了一个头,在大街上,这是上司,他得恭恭敬敬地支应着。
这就是他,不怕做狗,勇敢地做狗,只有抛弃和放下,才能所向无敌!
至于那恨他入骨的女人,哼,他就把她当个屁放了,值得不值得为她费神,那得看他的心情!
“啪”,鞭子脆响,目光所及,是更远的前方。(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章 向前看吧
到了天香宫,哑巴女侍杨絮就急忙跑去报告,意思是小寒病了。
她不停地比划、乱叫,甚至翻白眼,这把梁辰吓得够呛。平日大家都在车里,到了离宫也是各自休息,他搞不清小寒的状况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
而且,皇上最近的脾气也不好,他不再找小寒一起吃饭,也不再提她。显然,他被小寒惹恼了。
惹恼皇上这种事,在小寒身上不是第一次了,往往是过上一段时间皇上自己就抻不住,巴巴儿地跑到藏书院去,在那里吃上一顿饭,回来就看什么都顺眼了。他想,这次也不例外。
那么,这次,小寒的情形要不要报告给皇上呢?
告诉他,会不会觉得他多事,皇上即便想,但也不喜欢让别人猜中心事吧?
可要是不告诉,万一小寒真的出了事呢?
犹豫半晌,梁辰觉得还是应该好好地做他的传声筒。也许皇上想了,但需要人提一下,给他递一个关注的台阶。
在皇上接见完几个地方官,准备歇下来的时候,他凑上前轻悄地说:“皇上,伺候小寒姑娘的女侍说,小寒姑娘可能精神出了问题!”
皇上一扭头,愣怔了一下,似乎没听明白。但他肯定捕捉到了“小寒姑娘”这几个字,神情非常专注。
梁辰又说:“大概她是病了,是不是让大夫去看看?”
皇上眉头紧蹙,问:“严重吗?”
梁辰不确定地说:“还是让大夫说吧,梁辰也说不清楚。总之,是精神不大好了!”
皇上明显坐不住了,他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带夏无且去看她!”
梁辰遵旨下去了。
屋里悄无声息,嬴政把自己安顿在塌上,靠了个软枕一个人出神。
他还是决定不去看她。
他还是不想让小寒觉得,无论她多么任性他都无所谓。他也是被她深深伤害了的,事情没那么容易就过去。
心里想着事,躺下便睡不着。
他一节一节地回想小寒的任性无礼、小寒的活泼灵动、小寒的悲天悯人,还有偶尔闪现的贤良淑德。
唉,她那么宽广的胸怀,怎么就容不下一个赵高呢?
好像,只有在这一件事上,他们是有分歧的。
不对,还有很多事,对黔首的态度,比如税收、比如法纪、比如命……
对于生死,他们的看法更是大相径庭。他做不到她的淡泊,她不理解他的执着。
但所有的事,好像都不如赵高这一件事,让她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究其原因,赵高是私,其他是公。赵高是现在,生死是将来。
公义,可以放一放,毕竟不肉疼。
私事,疼在肉里,恨在心上。
对赵高的恨,一切来源于赵高打破了她和扶苏的美好生活。如果不是赵高献策,她完全可以跟到上郡去,和扶苏弥合情感,接续姻缘。
她对赵高有多恨,对扶苏就有多爱。
这个一根筋的女人!
他觉得她把他弄得胸口疼。
都这么久了,为什么梁辰还不来?他不由得仔细听了听门外的动静。
梁辰真以为他睡了,就不过来汇报了,不会吧?
啊,梁辰来了,还带了夏无且。他听到了他们轻悄的说话声。
他把自己放平,轻微地打着鼾声。
夏无且在约一丈远的地方小声地问:“梁公公,要不明天再说吧!”
梁辰示意,没说话。他蹑手蹑脚走过来,轻轻叫了声“皇上”。
等了会儿,梁辰又叫了声“皇上”,并且咳嗽了一声。他这才睁开眼睛。
他先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然后坐起来,不快地问:“啊,这么晚了!情况怎样,严重吗?”
梁辰示意夏无且近前来说。
夏无且说:“是这样的,那小寒姑娘,她——忧惧过度了,睡眠不好,再加上长途劳累,所以……”
“忧惧过度?”
“嗯,臣觉得……是忧惧过度了!”夏无且声音有点发虚。
“有药治吗?”
“啊,臣找了舒缓精神的药,先吃着探探病吧,也许……隔天就好!重要的是,她需要开导,毕竟是精神上的……”
他一阵烦恼,这样的人,连死都不怕,她会忧惧一个赵高?不会吧,她只是忧,有什么惧呢?
“先让她吃着药!”
……
……
小寒迷迷糊糊地醒来,她饿了,她闻到了饭香。
不管有多大的事情,她要让自己吃得饱饱的。夏无且开的药方,只是让人瞌睡,睡得人全身都发软了。
她知道自己出了问题。但她无法控制,只能用药物来干预了。
这些天来,如果是睡着,她梦里就总是胡亥和赵高得意的笑,他们的笑声比乌鸦的叫声还难听,让她不得不捂住耳朵。但这样,也无济于事,她就让自己像只地鼠一样趴着,把头埋在枕头下或者衣服堆里。
有时也梦见扶苏满身是血的样子,他的眼睛里盛满不甘,但他握剑的手已经无力抓住什么了。她听得见“当啷”——佩剑落地的声音。
有时,她惊醒,一下子跳起来,把缺舌头的侍女吓得“唔唔”地叫。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