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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摇摇头,瞟了下车子,低声说:“是你小妈!”
胡亥一撇嘴,不屑地说了声:“挈!”说完,便恢复了容色,像个孝子贤孙一样,乖乖地侍立在车子近旁。
半盏茶的功夫,夏无且从车子里爬了出来。他跳下车来,就对赵高说:“走吧!先到华容县再说!”
车队又行进了。
此刻,小寒安安静静地躺在嬴政的腿上,真的像睡着了一样。她嘴角的血凝固了,嬴政尝试着用小指擦了擦。
她见了血,这让嬴政很后悔,自己那么粗暴地对待她。
夏无且说,她没有别的症状,就是睡着了。也许,是旅程太长,太累了。也许是这些天的病没有好,又不吃药,熬到了一定时候,就想睡了。
总之,夏无且给了好几个无关痛痒的“也许”。在嬴政看来,那都不是的,他明白前因后果,他只是不想对夏无且说。小寒是因为绝望,她才让自己睡过去的。
小时候,他有过这样的经历,当他很渴望很渴望母亲照顾他的时候,院子里的任何一个响动,他都以为是母亲回来了。当他非常非常痛恨母亲的****的时候,在梦里,他把她的母亲杀死了,而且,在不同的梦里,他给母亲安排了不同的死法。每次杀了她,他梦里的心情就变得痛快了。
他想,绝望也是的。当一个人不想面对某种情形的时候,她就让自己睡过去了。这是逃避,也是拒绝!和他一样的!
她是不想面对自己吗?她是不想面对自己要杀她的局面吗?
她真以为嬴政下得了手吗?
这个女人,总是用最痛快的方式把困难丢给他,比如她脱光自己,往炕上一躺,再利索地丢一把剪刀,折磨的却是他!
他恨她,真的恨死她了!
她就这样关闭了自己,让他怎么办呢?
……
……
接下来的几天,嬴政便什么都不做。他只陪着小寒。
云梦禁苑很舒服,不用赶路,也赶上好天气,没有**地下雨,正适合养病。一大早起来,便听见鸟儿在叫,他想,在这样清新的早晨,小寒会醒来吧?
小寒的房间就在他旁边的院落,这是梁辰安排的,这个安排让他非常满意。
他一个人溜达过来,看见哑巴女侍在一个大陶罐子里边插花。
这是南郡的华容县,按说离咸阳也不太远,但是,这边的陶器真是难看,就是这禁苑里的陶器也是如此难看。要是小寒醒过来,她一定会说“难看死了,比我店里那些差远了!”
哑巴女侍已经跪倒在地上,她磕头的声音有点响,弄得他不太高兴。
他没理她,进里屋看小寒去。
这几天,偶尔醒来,她会喝几口汤,然后,呆坐上片刻,就又睡过去了。她和什么人都不说话,确切地说,她眼睛里……没有人。
啊,她醒来了,她披散着头发,躲在帷帐里,像个呆呆的小娃娃。他放轻了脚步走过去,脱下鞋子,也进了帷帐。她没反应,他就一把搂过她,她任由他搂着。
“小寒,过几天你好些了,嬴政带你去看禁苑养的小动物。你不喜欢打猎,那就不打猎,我们看着它们在眼前追逐奔跑,你说好不好?”
“再过一段日子,这边的梅子就熟了。打理禁苑的赵祥说,有几棵树的梅子不那么酸,他给留心着呢,只要一熟,他就让人摘下拿过来……”
“小寒,等你好了,我们要一起去九嶷山祭祀虞舜,到时候人会很多,他们看到神女也来了,肯定觉得虞舜也在不远的地方看着……”
“跟你说实话吧,在嬴政的心里,三皇五帝其实我是不太能看得上的。嬴政的功业比他们的大,你看,走了这么远,还是大秦的国土,外面那些黑不溜秋的小个子高颧骨的人,也是大秦的子民。”
“为什么看不上他们,还要兴师动众地祭祀呢?呵呵,告诉你吧,因为虞舜是这里人们崇拜的神。嬴政敬他,是让人们看到,你们的皇上和你们一样尊重他。”
“还有一个原因,上次来云梦的时候,嬴政做了一件过头的事,现在得想法补救呢!那次,在洞庭湖中,至湘山祠,风高浪急几乎无法通过,嬴政就问,湘君是什么神?随行的博士们就说,听说是尧帝的女儿,舜的妻子,女英和娥皇葬在这里。当时,也是心太急,就让三千个服役的刑徒把湘山上的树砍光了。后来想想,这件事,肯定会让楚地很多的人不舒服。所以,这次就把他们的舜帝祭奠一下,也算对他们的安抚吧!”
“再跟你说句实话吧,你知道这次祭祀为什么不到洞庭湖,而放在云梦的九嶷山吗?那是因为作为皇上,嬴政不想让天下人笑话,如果朕去了那里,他们就会说,你看,那个犯了错的皇帝来认错了。呵呵,朕不想让他们这么说!”
“小寒,没有人天生会做皇帝,嬴政也一样,如果前边做得不好,后边嬴政会努力做好。所以,你要快快好起来,陪着朕把社稷管好……”
“小寒,你不想到院子里走走吗?走吧,院子里的花看到你来,立刻就都明艳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八章 胡亥就是有办法
嬴政把小寒抱到院子里,小太监给准备了两个树墩儿,一高一矮。
嬴政坐那个高的,低的那个就留给小寒。
她傍着他坐着,他攥着她的手。
小太监抱来两只兔子,白白胖胖的,红眼睛,三瓣嘴,它们两个不怕人,就在嬴政眼皮子底下跳来跳去,等跳得远了,小太监又把它们捉回来。
小寒看着它们跳,看着看着,打个吹欠,她转身趴在嬴政的膝盖上,睡了。
嬴政不由得心痛,她又睡了!
早上刚起来一会儿,她就捱不住了。她就这么厌弃周围的一切吗?什么都引不起她的关注吗?
他想起她叉着腰踩陶泥的样子,那时,她对他这个皇上不屑一顾。
他想起她抓住绳子蹭蹭上树的样子,那时,她多像一只矫捷的猴。
他还想起她把军士们捆起来的样子,那时,她调皮得让人头疼。
现在,她这么乖,像他的女儿,软绵绵懒洋洋地趴在他的膝头,头发披着,散乱地盖着半张脸,安静脆弱。
啊,他怎么办好呢?
他发愁地撩了一下她的头发,“小寒,你一定是让我吓坏了,我不该说要杀了你的,那怎么可能呢?如果你不回来,我该多无聊,这个皇帝当得……”
“父皇!父皇!”
胡亥高声大嗓地嚷嚷着向这边走来。
嬴政不由皱眉,没看小寒在这里睡着吗?可是,看小寒那安然的样子,他又是一阵心痛,如果声音能把她吵醒,这也不是一件坏事。
“什么事?别行礼了,直说!”他也高声大嗓地回他。
没想到,这动静反而把胡亥吓了一跳,他以为父皇生气了。
“父皇,儿臣以为……”,“咕咚”一下,他就跪下。
“说吧!”
“哎,让儿臣想想怎么说!”胡亥看了眼父皇放在小寒头发上的手,仔细斟酌。
“父皇,小寒……姐,她这病,儿臣琢磨着,是跟楚地的神鬼有关!”
“神鬼?”
“嗯,儿臣是这么想的。前一段,咱们没进入楚地地界的时候,她不是好好的吗?后来,她就想睡觉,这一睡还就睡不醒了,越来越严重。民间有一种说法,不知父皇听说过没有,有一些特别体弱的,或者特别聪明的女子,他们往往是通神的。他们知道一些过去或未来的事情。可是,父皇,您想啊,那是天机呀,是上天不想让凡人知道的事情,而她们这些人却知道了,她们不但知道了,有的人还告诉别人,那么,她就得遭受上天的惩罚了。所以,有的人窥破天机以后,她就瞎了,或者聋了。”
这话说得嬴政不由一动,他看看膝头上睡觉的小寒,再看看一脸认真的胡亥,觉得这话好像有道理。
“父皇,您看小寒……姐她是多聪明的人,您不是还把她当神女看待吗?她知道得太多了,做得也太多了,上天难道就高兴她这样做吗?……咱在咸阳的时候,可能有您这位‘人间神’镇着,也可能咱那里的其他神都习惯了,默认了她的做法。一来到这楚地,他们这里的神一看,嗯?怎么来了这么通透一个人,那还得了,得让她闭嘴!……父皇,这里的人都不太买朝廷的账,何况神呢?您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嬴政越听越觉得有道理,是啊,楚地的人都不太买朝廷的账,那神就能轻易接受吗?小寒她真的不是一般的人呀,她可能就是介于神与人之间的……,这个说是说不清楚,但她肯定是有些神性的。想想金矿、想想她的来历不明、再想想她梦里梦到却真实存在的项梁和萧何……,这、这、这楚地的神肯定是怕她泄露太多,让她与人隔绝了。于是,把她的“门窗”关闭,活着是活着,但别人进不去,她也出不来。
呀,越想越通!他心里的对小寒的负罪感一下就减轻了。
“胡亥,那你既然想得通这个道理,可有什么好办法吗?”
胡亥神秘地眨眨眼,说:“儿臣找到了一个当地的巫师。这种人嘛,是能窥见天机又受过天罚的人,他是个瞎子。他第一次说破天机的时候,眼就瞎了,第二次说破的时候,他的儿子就死了,所以,他很久都不帮别人的忙了。”
嬴政奇怪地问:“那他怎么还答应帮你的忙呢?”
胡亥呵呵一笑,说:“因为他有三个老婆、十个儿子、五个女儿需要他养!”
嬴政吃了一惊,这瞎子好厉害么!
“那他就不怕再死一个儿子?”
胡亥讽刺地笑笑,说:“那就看他怎么盘算了。胡亥许诺他,如果小寒姐能让他治好了,我给他的钱足够他娶两个老婆,再养十个孩子!他想了一天,就回复了。”
嬴政了然了。那瞎子算得一本好账,这胡亥也是不简单呀,把那个瞎子的账也算明白了!
真不愧是我嬴政的儿子,就这么个不起色的小浑蛋,也把人心探测得清清楚楚。行,会算计人心就吃不了大亏,将来,他也未必不能大用,他只要把心思用到正经地方就行!
“那么,好吧,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吧!”
……
第二天,天将傍晚的时候,胡亥领来一个瞎子。
那瞎子说,天看不清楚的时候,他做的事或许可以蒙混得过去,太亮了,他就可能受罚了。
幸好,这时小寒刚刚醒来。看她喝了些米汤,别的吃食没有再动的意思,嬴政才略略放了心。他把她抱起来,一直抱到院子里的树墩上坐下。
此时,院中已经生好一堆大火。太监和宫女们,让梁辰给轰走了,整个院子,只有几个必要的人。胡亥传那瞎子的要求,少一个人看,他便安全一些。
那瞎子出现了,嬴政一看那乱七八糟的胡子就倒了胃口,这个人总体看上去,就是一个字——脏,他不由得为接下来的事情担心。也不知胡亥是从哪儿找到这么一个人!
要说那人有什么特别,就是看上去表情有些僵,行动也不太灵活,身体就像是硬的一样。也许是因为不能视物,对陌生环境不信任,因而走动起来都是僵直和迟缓的。
胡亥搬过来两个大笼子,里边有一只大猴和一只小猴,两个笼子往火堆前一放,猴子就吱吱吱叫了起来。也许,是离火堆太近了,灼热的气浪让猴子感到惊恐。
小寒明显被那猴子的声音吸引,她眼珠儿转过去,不由得把手指头放到嘴里咬着。
胡亥问:“先哪一只?”
那人回答:“皆可!”
胡亥说:“好吧,那就先从小的来吧!”说完,他就从火堆旁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凿子、一把锤子和一柄锯子。
他问:“这怎么使?”工具在手,胡亥的声音显得很兴奋。
“公子把住它的头,其他,由在下来做。”那人说完,循着猴子的声音往前探,当他摸索到露在笼子外面的猴子头时,他微微一笑。
胡亥问:“这就开始醒脑了?”
那人“嗯”了一声。一个“嗯”字就听出了冷酷和坚决。
嬴政不由得搂紧小寒,此时,她不瞌睡,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那火堆旁的猴子。虽然眼神还是发直,但她眼珠一直没有看向别处。
胡亥上手就按住那猴子的头,他兴奋得额角直跳。小猴子难受得吱吱直叫,它越叫,胡亥越兴奋,竟然不由自主地骂了一句市井粗话。
此时,大猴子发出尖利的啼叫,他不安地晃动笼子,试图挣脱。
整个院落,被这凄厉的猴叫弄得既恐怖又诡异,小寒缩成团紧紧地抱着嬴政的膝盖,她“啊啊”了两声,下巴重重地嗑在嬴政的腿上,全身颤抖起来。
嬴政搂紧她,小声儿哄着:“没事啊,没事!别怕!”
那瞎子再次用手确认了下猴子的头,把凿子的一头对准猴子的天灵盖,右手掂了掂手中的锤子,扬手就砸,只听得“当”的一声脆响,胡亥“呀”的一声惊叫,接下来,忽然安静了。
梁辰不禁想呕吐。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胡亥定然是被渗出的粉红色血沫惊到了。
连大猴子都不叫了。它的头软软地歪着,吓得昏了过去。
小寒身体一震。嬴政紧张地望着她。她又开始哭了,委屈,就是委屈,眼泪哗哗地流,就是没有一点声音。
“吱吱”!那小猴子又叫了,他从突然的袭击中醒来,声音绝望凄厉。
“锯子!”胡亥兴奋地递过锯子给那瞎子。此时,他眼角都是红的。
忽然,一个影子飞也似地扑过去,冲着胡亥就是一耳光!
“畜生!”
紧接着,转身就是一脚,正踢在那拿锯子的瞎子的手上。啊,这脚踢得太漂亮了,只听“噗”地一声闷响,锯子落在火堆上,烧着的柴火溅了起来,火焰瞬间明亮。接着,锯子的木柄也烧着了。
瞎子就是一呆。忽然间的手无寸铁,让他不知所措。
胡亥呆了,嬴政呆了,瞎子却……怕了!
一切,都是突如其来!
“姑娘!”
所有人都惊呆的时候,第一个发声的竟然是梁辰。
小寒指着笼子,喘息着说:“找夏无且!”说完,她“扑通”一下,软倒在火堆旁。
“小寒!”嬴政大叫一声扑了过去。
那瞎子动了动脚,还是定住了。
“抓住瞎子!”随着这声喊叫,梁辰抡起树墩就砸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九章 赏罚要分明
“抓住瞎子”!
随着这一声大喊,梁辰的树墩就扔了出去。
胡亥一时发蒙,等他看见瞎子灵活躲闪,他才惊觉,扬手就把手中的锤子扔了出去。整个人也随之上扑。
此时,院外的侍卫也呼啦涌了进来。
剩下的,就没有悬念了,火光,惊叫、呵斥,混乱也仅止一瞬间的事情。
接着,一切归于平静。月朗星稀。
……
嬴政抱着小寒,喜极而泣。
抓住一个刺客,当然不算喜事,小寒意外醒来,才让人欣喜。
“你终于醒了,可是把嬴政吓死了!”
小寒怔怔地打量着他,忽然,眨马眨巴眼睛,吐出一句:“出息!”
嬴政“噗”地一声就笑了,他的小寒终于活过来了!
紧接着,他就哈哈大笑,连日来的忧虑一扫而光,明显,以后就是艳阳天了。
“快放我下来,皇上这是疯了吗?”
“不放!就不放!以后,就不放你了!”嬴政抱着她撒欢儿地转圈。
“晕,晕死了!”她弱弱地讨饶。
“哦!”嬴政猛地站住,这时,他也有些晕呢!小寒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他怎么连这都忘了呢?真是高兴糊涂了!
“要吃东西,饿了!”小寒晕乎乎地抓住他的衣服。
“嗯,咱吃东西!”说实话,这几天,他也没有好好吃东西。
梁辰进来招呼人上夜宵。看见皇上高兴,他也瞬间开朗了。何况,刚才,他还立了一小功!
“梁辰,家里还有什么人?朕要重重地赏你!”
梁辰挠挠耳朵,现在皇上高兴,当然是讨赏的好时机。可是,老家的哥哥和侄子好像不值得说吧!
“皇上,只有一个养子六福是梁辰真真惦记的,其他,只要梁辰活着,就能照顾得了他们。”
“嗯,朕记下了。现在,他还小,怎么赏他呢?”
小寒放下碗,插了一句:“让六福长大了和皇子皇孙们一起读书吧!”
梁辰“扑通”就跪下了。这殊荣,他是想都不敢想,可是,小寒姑娘就替他想到了。真的,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和皇子皇孙们一起读书,那不是一辈子都安顿下来了么?
皇上仰头笑笑,这份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