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原来如此。昨天晚饭吃了一半,我不小心把碗翻了,磕崩了一角。看他吃饭专心没有留意我,我就自己去换了一只。没找到成套的,就拿了只小汤碗用。那只磕坏的直接扔到垃圾桶里――家里的垃圾都是我倒的。
好像就在洗碗之后,他开始发脾气。
算进步还是退步?他留意到我的碗换了。不过,通常他只会在意他自己用的东西的变动啊……
今天早上醒来实在累,昨天的垃圾还没清理呢。我到厨房看看垃圾桶,那只破碗不见了。蹬了小板凳看了看壁橱,洗干净的破碗叠着他那只,跟原先那套餐具一起摆在最里头。
哎。哭笑不得。以后吃饭要小心了,每磕坏一只,壁橱就多一套弃用但不能扔掉的餐具……咦?每套餐具应该有五只碗吧,为什么他那么在意那一只?难道他每套餐具一直只用特定的两副?
神奇!
我自嘲般用上边这个词结束探险,重新坐到餐桌前。他还在认真吃着,每个动作都一丝不苟,不明的人会说那个是有教养、优雅,加分;我眼里,是机械呆板……什么时候他会把饭吃剩一半就去盛汤,我大概要感动得哭出来。
不过他今天吃得特别慢。
他的音乐时间。我的日记时间。记日记能够让人的心理健康十分,研究如是说。但我没有记日记的习惯。现在写的所谓日记,其实是接着秦姨的写的“第一手资料”。这些资料,就算不能为我的论文博得喝彩,也有非常大的价值。国内――不,每个地方都是这样,研究孤独症的人,跟日夜护理孤独症患儿的人,多数脱节。就算有父母的记录,研究人员也不能深入了解孩子没一点变化和成长。而这一点点的,有时毫不起眼的变化,就是关键。
我也未必能,只是秦姨的记录之仔细、方法之独到,让任何一个有理论知识的研究者汗颜。
《梦中的婚礼》在客厅奏响。我在二楼听着这隐隐约约的声音,心又在跳。好像梦回之后,在温暖的被窝里,努力回忆梦中那个快要为自己戴上戒指的丈夫、寄托予一生幸福的那个人。怎么也回忆不起来是正常的,没有见过的脸,梦中没法看见。不过那种温馨,即便是半夜梦醒,床铺之外寒冷如冰,也是那么美好。
婚礼之后,就是《秘密的庭院》。这张CD他带回来之后播放的频率非常高。几乎每天都会放上一两遍。看来宋先生还是比较贴近他的心灵的。只是,他为什么这么钟情于克来蔓得的钢琴曲呢?以前他更喜欢轻快一些的乐曲。
什么都在变化,一点细节,也是成长的痕迹。
我走到围栏边,正好一曲完毕。他抬头看我,好像在笑。我的笑,比他的灿烂十倍。不过一边笑,一边瞥到门廊哪儿的白板,周六那栏的大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涂黑了,改成歪歪扭扭的一行什么。
还说今天晚上不用烦心他的暴躁,可以休息一下。看来有事情可干了。
秦姨一心把他训练得能够自立,尤其在意他的举止礼仪的教导,但在语言和沟通能力上,教给他的并不多。所以他在“儿童自闭症测试量表”的得分,在社会关系和语言表达能力上得分非常可怜。
如果把秦姨的努力看作给了他一个抵抗外部非议的“壳”,那么,我希望能够给他一个与人互动的“魂”,哪怕是残缺的、虚假的。
现在我的主要工作,大概就是抓住每一个机会训练他说话,让他明白每一件事务的含义。
虽然辛苦半天的成果未必够千语一个电话的胡来明显……大概只能在“正确度”上自豪一把吧。
周六,白天在海阳家吃午饭。
晴天姐的肚子已经大得有点夸张了。圆滚滚的,走路都要人扶着。我趁着大家打趣海阳“老来得子”,半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晴天姐算得上高龄产妇了,海阳这个爸爸要当得合格,现在就要开始贴心哦……不要给孕妇太大压力啊……”
海阳显然没有听懂,笑嘻嘻的说:“怎么会呢,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我只好默默接过晴天的苦笑。
不过我们俩的暗讯倒是被秦大哥看出来了,饭后,秦路跟晴天姐一起看他爱看的电视节目,我偷懒躲到阳台抽烟。
抽烟好几年了,大概跟先行分手之后学会的吧。多少只是一种转移痛苦的心理,没有上瘾。现在跟秦路住在一起,怕他模仿,几乎不抽了。
只是烦恼的时候,还会想。
大哥也出来透气抽烟。两个人安静的趴在围栏上,烧了大半根烟,他先掐灭了烟,说:“辛苦吗?”
“还好,偶尔闹点脾气。反过来我早晚饭都要他照顾呢。”
他捏了捏手中的残烟,又掏出来一根,没有点上。
“其实……我也想过接他回家……”
“不要在意,这样就很好。”
阳光低下,大哥的脸非常清楚,包括他脸上过多过早出现的皱纹。其实他只比海阳大一岁,跟被晴天养得白白胖胖的海阳比,他显老多了。
他的家我没去过,他的妻子也不跟我们来往。所以只在路上遇到过一次。打扮得很风骚,说话是上海女人独有的尖细,又失了上海女人的优雅,感觉像刀。
日夜跟一把刀相对,很累吧。
我掐了烟,把自己的多思一起掐了。他,她们,不是我的个案,我不应该想那么多。
再说,我不过是一个考出执照的咨询师,自己又没有亲身经历过,能够理解多少呢?
大哥把烟点了,夹在指间。许久才说:“我打听到广州有一间中心,里头的设施和教员都很好,如果……”
“海蓝哥……没有这个必要。他已经不必入住那些中心了,秦姨把他教得很好的。”
他好像叹了一口气,却没有作声。这无声的叹息似乎叹到我的心里头去了。
“……爸爸他……其实很心疼雅姐的,但是……他固执罢了……不然,我们会更早……”
是啊。总是有些固执在过后会后悔。不过当年秦姨执意留在城里当赵老先生的情妇,秦家在乡下也算书香之家,秦伯伯气不过也不难理解。
海蓝海阳他们俩,大概就是秦伯伯扬言跟秦姨断绝关系之后收养的小孩吧。以前的农村,所谓的收养也用不着办什么手续,只不过从大人死绝了那家把小孩抱过来罢了。
“都过去了,我也不清楚情况……秦姨的日记里很少提这些……不过她没有责怪过谁的……就是秦伯伯也没有――”太压抑的话题,我控制住,转个话题吧,“说起来还挺好笑的,上回见到秦伯伯,秦路竟然会叫他,不过开口就是‘爸爸’,把秦伯伯……也不知道算气还是激动,反正脸都红了。”
他惊讶的看着我:“你们见过面?”
“是啊,婚礼之前,他约我们见面,我就带秦路到乡下去了一次。大概秦姨以前带他回去过,小路还记得院子门口有块长条形大石头呢。”
“哦……”他转头,继续看指间的烟,“大概是跟雅姐学着叫的吧。雅姐断不肯教他叫那个家伙的。”
也许。谁知道呢,人心的事儿。
他站直了,掐灭烟。
“你要说的话儿我会找机会对海阳说的了,他还是粗心。你放心好了。”
我笑眯了眼,轻轻说了声“谢谢”。
人与人,真是互补。晴天的细腻温柔,养成了海阳的粗枝大叶。同样是兄弟,大哥的心可细多了。
周日仍旧去做礼拜,回家之前还带着他到商场一趟,挑了一些衣服。要换季了,商场里淘打折货的人特别多。不过秦路状况很好,跟在我身边,几乎寸步不离,静静不说话,跟常人没什么两样。
有区别的,就是那双眼睛吧,时时刻刻深邃的眼神,不知道在游离还是躲闪。我尽量跟他对视,读不出太多情绪。
本来这个星期到此结束。明天是新的开始。
可是半夜里,我被电话铃声吵醒。
七、第三者
静夜铃声刺耳,本来我就睡得浅,马上翻身起来。
境外电话,那个。我马上拿起来。
有点杂音,却没人说话。
“喂……?”
有人擤鼻子的声音,似乎是。
等,耐心些吧。
“……林小姐……”
“嗯,是我。”
“我是赵宗杰……”
“我认得你的声音,很好认。”因为,声线和秦路,那么像。
“……很抱歉这么晚了……我……”
“没关系,快天亮了,天都白了,你那边也是吧?”
“……是啊……”
话又说不下去了,还是杂音。我抱着电话披上衣服,坐下来等。好一会儿,他从缓过来。
“我……是想通知你一下,爸爸他……今天下葬了……”
“……请节哀……”我尽量温柔的说出这最俗的一句。好像预料到后边的崩溃似的。
成年男子的哭声,和秦路暴躁时的嚎啕大哭不一样,那种难以压抑的哭泣,努力屏住的呼吸,浓重的鼻音,都在告诉我,这个人,不是那个傲慢的赵先生,而是一个喝醉了的……孩子。
听着别人的哭声,我似乎特别平静,或者冷漠。而选择了这份职业,听的机会又特别多。不是电视剧里假的不行的哭闹,而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哭,一种宣泄。
默默接受这种宣泄,当一个最温柔的听众,不是我善良,这是我的职业――和职业道德。
差不多了,我摆出职业化的微笑,虽然他看不见,但笑由心生,他听得见。
“好点儿了吧?”
“……谢谢。这么晚了,真不好意思……我只是……”
在适当的空隙,我再次插入一句:“没关系,又不是常有的事。今天的葬礼还顺利吧?辛苦你了。”
“……还好吧。都是商场上的朋友,很好应付的……爸爸他葬在xx墓地,以后有机会……你带他来拜祭一下吧……”
“谢谢你,可以的话,我也想带小路去扫墓……你忙了一天了吧?明后天还有事情吧?”
“……多谢……我只是要通知一下你们……就这样……”
“嗯,我会找机会告诉他,谢谢你。”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挂断了。盲音在耳边轻响。孩子落荒而逃了。
天快亮了,我醒着。悄悄走到秦路床边,他睡得很熟。头发有点长了,趴在前额上,柔柔的,把轮廓修饰得柔和了许多。不然,单是那剑眉,就犀利得让人畏惧。
他跟他的异母哥哥长得还是比较像的,无论是身形还是容貌,连声音都像。不过一个年纪大些,成熟傲慢,而且是个“正常人”。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失衡。相似的东西,却得不到相似的待遇。如果秦路也是一个“正常人”,他将会是怎样的人呢?气质傲慢冰冷,挺符合他的条件的,加上一点点柔情吧,那就蛊惑人心了。
不过那样的秦路,就不是我认识的这个了。就算躯壳是一个样的。
人类所谓的爱,到底是灵魂还是身躯?
如果是灵魂,那么我在找的是什么?我真的在爱吗?还是错觉?
“伟大而善良”,我“爱”的是不是这个?爸爸知道我要结婚那天,在电话里就是这样说的,我不过是被一些虚荣迷惑了,沉迷在自导自演的苦情戏里。
可能吧。每次重看秦姨的日记,我都有一种无法解释的感伤。也许我追求的就是这样感伤,和自己所敬佩的伟大。
所谓爱情,甚至爱,都不是单方面可以维持的。没有回应的努力,注定是消亡追求,都是没法生存的。它的所谓存在,已经被扭曲了。
秦路的呼吸很平稳,我听了一会儿。听到早起的鸟儿开始鸣叫。不知哪儿来的鸟儿。
这个城市,早已经石化,怎么还会有这些灵秀的生灵?
我回到东向的房间,看到初起的太阳,金黄的光线努力的在巨擘大楼劈裂的天空寻找出路。一片一片,好像割裂的人心,无比珍贵却残缺。
就那么站着看天,看变幻的天。远处的马路开始忙碌起来,我好像看到在人群中同样忙碌奔走的自己。
突然袭来的情绪,眼眶热了。
好想给他打个电话,好想听听他的声音,好想把所欠的道歉说出口。不过我知道,已经错过了可以不分时刻拨打他的手机的那段时光。
所以我换了个号码。只有这个,可以包容我任何时候的任性。
“……喂,妈妈啊……你已经起来了?最近还好吧?……嗯,我很好,突然想起来了,打个电话问问……爸爸还在生气啊?……我知道……没事儿……他最疼我了……行,看情况吧……你们自己出去玩嘛,难得有长假期,我又不在,再渡蜜月嘛……嗯,行。我自己会注意的啦……又不是小孩子……我二十八啦,已经很老啦……就是嘛……行啦行啦……不说啦,今天开始要上班了……对阿,休假用完了……不知道是什么人呢,不认识,新来的教授……好吧……行啦,再见啦,跟爸爸说一声啊,就这样。”
放下电话,擦掉脸上的水,想回头躲镜子里自己的哭相,才看到秦路已经起来了。
已经过了7点了。他定在那里,两个房间连接的通道上,却没有往走进来的意思。我等着,他站着。过了不知几秒,他终于走了,按时刻表开始他今天的行程。
我放下话筒,也开始了这重复不止的一天。
五一长假。阳光灿烂得有点毒辣了。今年的天气热得实在太快。
所以我干脆躲在遮阳伞里喝冰,放了千语和秦路蹲在沙滩上堆沙。看来工程还是很浩大的,估计秦路要堆一个无比巨大的矩形、中间套了个正三角形――的蛋糕
说不上技术性的创举,千语也高兴陪他玩。脸晒得红扑扑的,非常可爱。跟帅气的秦路以这个……比较狗趴的姿势蹲在一起,还是很“养眼”。
“看什么呢?”
“美女帅哥呗。”我接过冰沙,马上贴到自己的额头上。
段先行顺着我的目光看看他们,在我旁边躺下。
“我……安排得过来的话,大概会在七月初举行婚礼。”
“恭喜啊,她终于答应了?我都替你急了。求婚求了三个月……”
“哼哼。”他不爽的打断我的嘲讽。
“得儿~我不会在她面前说你坏话的,加油当个好老公吧,大情圣。”我含着冰水,胡噜胡噜的说话。
“哎。林音――”
“嗯?”
“没什么。”
“没话说?那到我问你了,很正经的……”千语正拎了小桶冲入海浪,海水还是有点凉,她一激又退了回来,汲了一桶海水,笑哈哈的往回走。
“你有没有跟她说过以前的事?”
段先行不说话了。我踢踢他的大腿:“算了,你不想说也行。不过后果自负哦。”
“……林音,都这么久了,我说――”
千语她不知跟秦路说什么,秦路竟然停下来乖乖“上课”了,虽然时不时还要瞄一瞄还没完工的“蛋糕”。
“你有没有爱过我?”
“哈哈,你说呢?”我也倒下,侧过身子看他。好英俊的脸,什么高高鼻梁啊漂亮的眼睛漂亮的眉毛完美的轮廓――请原谅我用这么无趣的形容词,没办法,我学的不是文学――他眼皮跳跳,不眨眼的看着我。
“我一直都想知道。”
“很重要?”
“当然很重要。”
“当然爱过。拜托,我不喜欢你我跟你一起三年多干嘛――虽然最后一年老是吵架――是我的初恋啊!”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不去当言情小说的男主角真是浪费,干嘛跟我躺在这儿说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题?
“不是你先爱上千语吗?移情别恋的家伙还有资格这么问啊?!”我撑起半边身子做出掐他脖子状,他配合着翻白眼。
我累了,倒下,拿手遮住透过遮阳伞还是异常明亮的日光。
静默了一会儿,他拿开我的手,翻身坐起。
“一起起来吧,去看看他们在干嘛。”
“你就放我在这儿吧。这样躺着的机会不再有了。”
“不要说这种晦气的话好不好!好像……”
我睁大眼睛看他,笑了。“你真是笨啊,我说,以后我们不再有机会这么一起躺着说话了。”
他瞪着我:“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后悔了?”
“就你?”我闭上眼不睬他。
他也倒下来,跟我并肩躺着,我的手被他紧紧拽在大掌里。
“对不起。”他说。
“哦,既然你先说了,我就当自己没责任了啊。就这样吧,都这么多年了。”
“真的……”
“行行,你要找机会跟千语说清楚这才是真的。”
“在聊什么呢?两只大懒虫!”千语冲过来,踢起不少沙子,还好我嘴巴闭得快。
“哇~千语妹妹,我还不肚子饿――不想吃沙子――”我坐起来扫去脸上的沙。手已经自由了,在听到千语声音那一刻就。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