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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敌人少。胡德尼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在“白翼”身上:“这些雇佣兵还是去打游击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们!”
“我也并不想再见到你呢。”听到这种传闻的缪伦不屑地笑道。相对盖亚正规军来说,“白翼”在此战中的损耗比例是最小的,只有二十多名战士丧失了战斗力。“那么,咱们现在往哪里去?”兰比斯询问缪伦。
“先前往林纳尤斯如何?”缪伦沉吟了一下,这样回答说。
“您的意思是先退后整编?”兰比斯有些不解地问道,因为安马尔省南方的沿海城市林纳尤斯,现在已经完全在盖亚军的控制之下了,“可我军并未遭受多大损伤,似乎不必要……”“不,”缪伦摇了摇头,“我是为了伟大的理念而参加这场战斗的,并非为了向盖亚皇帝展现自己的忠诚心。对于‘白翼’来说,托利斯坦境内任何未能摆脱教廷虚伪信仰的地区,都是前线!”
“可是,团长,”兰比斯吃了一惊,“您想前往盖亚占领区传道吗?这会增大咱们与盖亚正规军之间的嫌隙呀。”“嫌隙已经产生了,”缪伦唇边露出了轻微的苦笑,“不,它不可避免地必然会产生,并且必然会增大。真神赋予我如此神圣的职责,我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裹足不前的!”
第四卷 托里斯坦的阴谋 第六章谋划
宽阔而冗长的走廊,两侧都是大理石搭建的廊柱,镂刻着代表圣洁的白玫瑰和宗教故事。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斜射进廊柱间的空隙,在同样是大理石筑就、并且铺着大红地毯的走廊上,映照出斑斓的暗影。
“洁白,然而冰冷,庄严,然而毫无生命力,”红衣主教基诺·霍尔贝克一边走着,唇边露出冷峻的笑容,“正如那位使者所说,这里根本不应该被称为‘圣域’,你我都希望将人类语言中的这个词汇,赋予它真正的主人……”
教皇骑士团团长德·姆雷·奥斯卡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人类语言有必要存在下去吗?它除了所谓的音乐性,毫无可取之处,而音乐只会麻痹受众的神经,消磨他们的斗志。当然,在我眼中看来,这里只是一片废墟。”
“三十年了,终于走到了这一步,”霍尔贝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最终的结果即将揭晓,但以我的老迈之躯,不知还能否等到那一天。三十年前的那一幕仿佛就在眼前,当时我刚刚晋级为大魔法师,全身都充满狂妄无知的自信,但当我进入圣域……”
“不要缅怀过去,德,”奥斯卡瞥了霍尔贝克一眼,“你最近越来越象一个将死之人了。不,咱们要走的道路还很长,我不会放你就此离去的,我相信你也很不甘心就此离去。”
霍尔贝克闻言微微一笑:“将死之人吗?”他抖了抖身上红色的法袍,振作一下精神:“放心吧,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很清楚,起码还有十年可活。希望你能够在这十年内,完成咱们伟大的计划。”
两人一边轻声对话,一边走到了走廊的尽头。两名执戟卫兵恭敬地施礼,并且拉开了一扇描金的大门。“霍尔贝克红衣主教大人驾到!”随着赞礼官大声的咏唱,室内所有人都站起身来。
这是托利斯坦军方的最高层会议,与会者包括奥斯卡、雷霆圣殿骑士团团长比耶恩·哈维夫夏里特、中央防卫军司令格隆·阿谢卡斯、西方防卫军司令奥图·喀尼罗加、北方防卫军司令瓦斯莱夫·库莫,以及参事总部总参事莫里斯·麦克维尔——东方防卫军司令卡赞·兰普德维尔和南方防卫军司令屈恩·德·赫拉亚玛正在前线奋战,无法到会。
霍尔贝克走到长长的会议桌前,环视众人,然后慢慢地抬起右手,向下按了一按,示意大家落座。“上个月在葛麦斯发生的战斗,整体过程和相关细节,阿谢卡斯司令官已经呈交了详细的报告书,相信大家都看过了,”他用这样的话开始会议,“对于盖亚人实力的评估,各位有何看法?”
“我不得不报告说,阁下,”被誉为“卡尔卡斯三世法袍上的绣花”的阿谢卡斯严肃地说道,“根据我在前线的观察所得,就军队数量、训练强度和武器装备三项因素综合考量,盖亚人很可以已经超越了我们……”
“那不可能!”喀罗尼加一拍桌子,“小小的东方僭主,怎么可能拥有超越圣国的力量!南方大片领土的丧失,都是赫拉亚玛新近接收南方防卫军指挥权,调度不力所致,请阁下不要因此产生错误的判断!”他是前任南方防卫军司令官,并不愿意苛责自己的老部下,而宁肯把责任都推到赫拉亚玛子爵身上。
“是的,赫拉亚玛经验不足,指挥失措,”阿谢卡斯摇头说道,“然而兰普德维尔正在前线,并且亲自指挥了上个月的葛麦斯战役——将军阁下应该不会怀疑他的指挥能力和东方防卫军的实力吧。”
“我不得不遗憾地指出,”雷霆圣殿骑士团团长哈维夫夏里特侯爵冷冷地反驳道,“兰普德维尔最近的表现,有损他‘神罚的执行者’之威名。他所以选择葛麦斯村庄附近与盖亚人决战,大概是希望借助地形的狭窄,使盖亚人略占优势的兵力无法施展吧。但我军强大的骑士冲锋也因此受到限制。就阿谢卡斯阁下的报告来看,临阵指挥虽然谈不上失策,却也基本没有错失,但战略部署上明显存在问题……”
一向与兰普德维尔交好的总参事麦克维尔打断了哈维夫夏里特的话:“决战的战场,并非可以随心所欲地完全由我方主导和选择,就战场地形来看,盖亚人并未占据优势,您不能称其为‘错误’。”
“我并没有称其为‘错误’呀,总参事阁下,”哈维夫夏里特撇嘴一笑,“我只是说‘明显存在问题’。是否有必要在彼时彼地与盖亚人展开决战呢?前线兵力是否足够利用决战来解决问题呢?兰普德维尔司令官是对敌我力量对比过于乐观了,还是过于心急了呢?”
“在前线兵力并不占优的情况下,为了避免南方大片领土长时间沦丧而难以收复,恐怕这样的决战是必须尝试的,”麦克维尔说到这里,转头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奥斯卡,斟酌着语句说道,“如果在战争爆发之初就命令东方和中央两个防卫军南下增援的话,埃罗雷和安马尔两省就不会沦陷。”
奥斯卡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战争之初,恐怕除了旧城区那些占卜的流浪艺人外,谁也无法预见今天的局面。况且赫拉亚玛很明显隐瞒了盖亚正规军侵入圣国领地的真实意图。我想阁下很清楚,最近两年来南方天灾不断,导致教廷的财政一度产生过危机,这危机直到去年才基本得以缓解,如果只是德兰恩斯领内的叛乱,当然应该由南方防卫军自主解决。”
北方防卫军司令瓦斯莱夫·库莫打圆场说:“请允许我将军事问题略微上升到政治高度来考虑,此次战争,都是由夏育和叛国者华史·缪伦引发的……”
“不,阁下,”霍尔贝克合拢支在桌面上的双手,缓缓说道,“此次战争是由赫尔墨城中那个逆神的僭主引发的。很明显,华史·缪伦曾经参加过盖亚对鲁安尼亚和莫古里亚的侵略战争,并且长时期滞留于盖亚境内。夏育通过地下公会联系雇佣任务时,竟然不知道所谓‘白翼’佣兵团的首脑就是叛国者缪伦,与其说是其愚蠢所致,不如说真相被刻意地隐瞒了起来。这是一场有预谋的侵略战争!当然,很遗憾的,战争之初,并没有人看清这一点。”
他面无表情地环顾桌边众将:“我已经就自己的判断失误,向教皇陛下提交了引咎辞呈……”
“主教大人!”只有库莫一个人叫了起来。
霍尔贝克向库莫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陛下暂时并未御允,但已同意剥夺夏育侯爵的名号及其世袭领地。对于前线战局及教廷决策的检讨,可以就此告一段落了,现在我想听听各位的应对之策。”
阿谢卡斯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简单地回答说:“希望尽快往前线增兵,首先由西方防卫军调动五千兵力向南进发,保证杜威德尼的安全。”
哈维夫夏里特反对阿谢卡斯的主张:“还准备在安马尔省决战吗?不,那是圣国神圣的领土,不容许战火无节制地蔓延。我们必须渡过尼伦河,向盖亚内地进军,就象半个世纪前的‘大陆战争’一样!”
“渡过尼伦河?”库莫不解地问道。
“是的,”哈维夫夏里特站起身来,指点着铺在桌面上的地图,“尼伦河上游波涛汹涌,难以横渡,下游是战争前线,并且因其去年的改道,水文情况有很大变动,也找不到好的突破点。我军仍然应该在中游横渡,沿沙思路亚河东进,这样自然能够迫使盖亚人退兵!”他的手指,慢慢地划向尼伦河中游的伊文斯渡口。
“阁下还想打一次‘七玫瑰之战’吗?”麦克维尔哂笑道,“半个世纪前,盖亚人在这里吃过大亏,他们还会放松警惕吗?”“然而事实是,他们确实放松了警惕,”哈维夫夏里特微微笑道,“根据可靠的情报显示,在伊文斯渡口以东三天路程内,盖亚屯驻的正规军不超过两个大队、两千三百人。与其选择敌人的盲点加以突破,不如选择敌人已被痛击过并认为不会再遭受痛击的软肋,再狠狠给上一拳!”
库莫微微点头:“不失为一招妙棋。要冒一定风险,但军事行动从来就不会一帆风顺。重要的是,兰普德维尔将军在南方前线尚可保持不败,而我军奇袭伊文斯渡口,即便失利,也不致牵动全局。”
“北方防卫军可能抽调部分兵力完成这一计划呢?”霍尔贝克问道。“不,我希望由西方防卫军来组织此次奇袭,大人,”库莫微微躬身,“而北方防卫军建议检选两千精锐,沿遗忘回廊向东前进,偷袭兹罗提城。一方面,这样可以分散盖亚人的注意力,另一方面,如果真能攻破兹罗提城,就可以堵住克鲁夫·法特南下的通路,使盖亚无法调动莫古里亚的兽人军队参战。”
“如果确实能够攻克并牢牢掌握住兹罗提,也可以向鲁安尼亚人施压,让他们及时离开盖亚的战争马车,”阿谢卡斯皱着眉头问道,“然而,这究竟是牵制作战,还是势在必得的奇袭作战?若意在牵制,两千人未免太多,若是奇袭作战,却又太少了。”
“根据战局的转变,灵活应对吧,”库莫微微一笑,“作为牵制,我认为两千人必不可少,而如果转变成真正的奇袭作战,我会把西方防卫军的主力都投入进去的。”
“很好,”霍尔贝克微微点头,“那就请西、北两位防卫军司令拟定详细的作战计划,呈交教皇陛下御览吧。还有什么需要补充吗?”
“我希望大人重视华史·缪伦和他的‘白翼’雇佣兵团,”阿谢卡斯想了一想,这样说道,“南方诸省本就是暴乱频发地区,若任由那些叛国者渗入,宣扬异端邪说,即便最终赢得战争的胜利,也会侵蚀圣国在南方的统治基石的。”
“我了解了,”霍尔贝克望向奥斯卡,“这个问题,就委派团长阁下全权处理吧。”
奥斯卡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
会议结束后,霍尔贝克和奥斯卡两人又如同前往会议室时一般,并肩通过宽阔的圣殿走廊。在视力所及处看不到其他人身影的时候,奥斯卡打破沉默,低声问道:“你为何不愿意把兵力都投入南方战场,持续除去相互损耗外毫无意义的决战呢?”
“因为我还并不能相信赫尔墨城中那个狂妄自大的低能儿,”霍尔贝克淡淡地回答道,“把托利斯坦的主力都投入南方战场,盖亚人很可能一触即溃。”奥斯卡摇头道:“你多虑了——那么如果哈维夫夏里特和库莫的计划成功了,咱们不是前功尽弃吗?你保证盖亚人能够看穿他们把战火延烧到东方世界的意图吗?”
“盖亚人是否能够看穿,这无关紧要,”霍尔贝克微微一笑,“我会让他们知道的。”
“通过何种途径?”奥斯卡追问。
霍尔贝克停下脚步,重重地顿了顿右足:“在这看似坚固的大理石地面以下,有一股暗流一直在沉默地流淌着。虽然你我还找不到这股暗流的源头,但很明显它正在向赫尔墨暗送秋波。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
“这股暗流,”奥斯卡平静地说道,“我总能从它腐臭的气味中嗅出那几个老而不死的大魔法师的味道……”“那不是很好吗?”霍尔贝克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到利用自己的敌人来完成计划,我就会感到苍老的躯体中活力依旧。”
他顿了一顿,转移话题问道:“对于那个华史·缪伦,你准备如何解决?”“他是一枚棋子的棋子,”奥斯卡回答,“你真的认为有必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来考虑他的问题吗?”霍尔贝克点点头:“我明白,对于你来说,他的异端歪理和这里冰冷的大理石走廊并无不同。人类无论接受所谓哈维尔正教的谎言,还是缪伦的谎言,结果都将走向毁灭。但我不禁在想,如果可以利用他的方法,把真正的神旨传达给平民百姓……”
“希望由下而上地消灭人类世界一切腐朽,展现真神的意志,方塔里亚大人已经尝试过了,”奥斯卡摇摇头,“但是他失败了,还奉献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因此我才反其道而行之,希望自上而下地解决问题。曙光就在前面,你不会想在这个紧要关头,改变既定方针吧?”
霍尔贝克澹然一笑:“当然不。我只是想到自己进入圣域的那段美好时光,愚昧的民众若有幸能看到那一幕,自然会放弃世代深信不疑的那些虚饰谎言呀……”
与霍尔贝克告别,离开教皇宫后,奥斯卡立刻策马回到西面不远处的教皇骑士团本部。才走进自己的书房,他就本能地查觉到,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弥散和隐藏在看不见的虚空中。于是,屏退部下,关紧房门,他在书桌后面慢慢坐了下来。
一个银色的人影从帷幔后缓步走了出来,紫色的瞳仁在黄昏的微茫中,散发出妖异的光芒。“若斯拉伐大肃政官,很高兴能够再次成为圣域的使者,前来与您联络。”这个身穿银光闪闪的华服的年轻人走到桌边,微微躬身。
“我并不喜欢‘圣域’这个名词,”奥斯卡冷冷地回答,“更不喜欢你用如此轻佻的语气来和我谈话。”“轻佻吗?”年轻人淡淡一笑,“或许人类的语言本就是轻佻的,就象歌曲中本多吟咏男欢女爱的词句一般。我此次前来,带来了您的挚友、大断事官卡贡德拉大人的话……”
“他说些什么?”
“卡贡德拉大人请您不要过于执着理念的纯洁性,更不要轻视了自己的对手,”年轻人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在奥斯卡对面坐了下来,“方塔里亚大人就因为过于轻视了人类,以及其背后的龙族的力量,而导致功败垂成的。”
奥斯卡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如果认为有需要,我会动用自己辖区内的人员和物资的,到时候他别掣肘就好。”“我带回这样的话,他一定会很高兴,”年轻人微笑着说道,“您终于不再坚持孤军奋战了,这本身对于决事官大人们来说,是一种谅解和友好的表示,不是吗?”
“我只是会尽自己的一切努力,完成曾被他们多次否决的计划而已,”奥斯卡不动声色地回答,“至于他们怎样猜度我的态度,我并不在意。”
“决事官大人们提醒您,千万不要过于大意,”年轻人似乎故意显露出关切的表情,“四年前您的辉光刹那黯淡,可在相当程度上刺激了他们的神经呢。终究,谁都不希望在‘圣战’开始前就先折损一员无可替代的大将。”
“圣战?”奥斯卡微微冷笑,“使用人类的语言,你应该称之为‘千年侵攻’。哼,数万年来持续推进、撤退的游戏,妄测神意而导致劳而无功,也能称为‘圣战’吗?请你回去告诉决事官们,四年前的事情只是意外……”
“是意外吗?”年轻人微笑道,“但只要发生过,就证明并非彻底被排除于客观规律之外,就证明仍存在再次发生的可能性,即便这可能性相当小,不是吗?大人,圣域伟大的穹窿上,又一盏明灯摇曳、昏黄,似乎很快就将熄灭,决事官们怎可能视而不见?”
“不会再次发生了,那家伙已经死了!”奥斯卡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死亡?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年轻人却依旧执着于这个话题,“我们称之为‘世代的休眠’,精灵称之为‘归去故土’,龙族称之为‘循环复生’,而在愚昧的人类当中,更有许多种不同的解释。您知道,方塔里亚大人的复苏仪式即将完成,对于死亡世界所知甚少的我们,又怎能确定那个神秘的雇佣兵永远不再复现于世了呢?”
“他只是一个卑贱而愚昧的人类!”奥斯卡似乎有些动怒了。
“啊,请您冷静,”年轻人露出狡黠的笑容,“看起来,这次‘意外’给您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呀。但请您仔细品味喀拉亚拿大人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