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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也能怪到我们女人头上了。好坏都是我们不是。你们男人总是说玩话的,几时才能说个真话?各个都是吃着碗里望着锅里!”听得李晗此言,宋璃又不痛快起来,甩了手将之推开,冷道。
“这又是扯去哪里了?”李晗惊地睁开眼,见宋璃一脸愠色,柔声道:“你从前可不这么爱生气。”
“殿下换个不爱生气的来便是了。可要妾去将谢良娣换来?”宋璃啐了一口,起身就要走。
李晗慌忙爬起来一把将宋璃拉住:“阿咏带着麒麟,忙呢。”
宋璃依旧冷道:“敢情是谢良娣也腻了。那大锅子里可多着呢,殿下赶紧捡热乎地挑罢,妾这就寻人替殿下下聘去!”
“唉,这又是怎么了?怎么了?”李晗愁得哭笑不得,只得一味哄着;“挑什么呀。我正头疼,不要手生的。好卿卿,你给我揉揉。”
见李晗一脸讨好温软,却分明是头痛不已的模样,宋璃气也不是,疼也不是,只得复又坐下,抱了那颗脑袋过来,想起好来便轻揉慢推,想起坏来就重捏狠掐。
李晗被整得七荤八素,偏生又怕她给气走了,只好任由她这么阴晴不定地好一番折腾,头晕眼花也咬牙苦笑认了便罢。
天朝天承元年,正月卅一,正月的最后一日。齐王李元愔一本参上,弹劾益州刺史徐思侑及户部侍郎郑彬贪渎,与本同奏有诸般物证,还有一纸万言血书。而写下这血书之人——益州知政林峥却因伤病不治,死在了吴王府上。皇帝责令御史台全力彻查,其结果却令满朝始料未及。徐、郑二人勾结一胡姓行商,以次米充当赈粮,却将原本的好米换出,高价出售,牟取暴利竟达数千金之多,其资甚巨,令人乍舌。而这名胡姓行商却不是别人,正是魏王妃之父、吏部尚书胡广禄府上的管家。
飞来横祸,纵胡广禄据理喊冤,却依旧只能望着柜坊中寄在自己名下的巨额铜帑、金条说不出半句话来。
胡广禄素行强硬对头仇家早不止一二,一时墙倒众人推,竞相弹劾;而林峥数载来所收集之账册,更是牵出一张网,涉贪贿之朝官几乎将胡氏派系魏王党阀尽数揽扩。如此疏而不漏,倒像是专程备下的。
皇帝大为震惊,又骑虎难下,只得罢黜胡广禄吏部尚书职及公爵,顾念旧功卓绝,免死徙边。所查赃款,尽数抄没国库。但胡公戎马烈性,不堪此大辱,自刎府中,留书恳求皇帝善待其女,不叫连坐。
但朝中责罚魏王及王妃之呼声却从未断过。
贵妃韦氏为保其子,恳请皇帝降旨休废胡海澜。此讯被李裕知道,与韦妃大闹一场,自请一力承担。
皇帝有心回护儿、媳,苦于不得台阶下来,愁得索性连日罢朝,拒不召见诸臣。
正直这微妙时刻,却终于有人来保魏王夫妇免责。
太子李晗双手捧着奏本在甘露殿外长跪,据理替李裕开脱,又言魏王妃胡氏身怀有孕,恳乞天怜。声泪俱下,诚意拳拳,观者无不动容。
皇帝本想就此顺水推舟,无奈诸朝臣多有不依,责备天家护短。皇帝无奈,只得连李晗也拒在门外不见了。
皇帝不见,李晗便也固执不起,竟至跪晕在甘露殿外。
天子罢朝不出,储君跪晕殿外,也不知究竟是该感天动地,还是啼笑皆非。
然而,眼看局势成僵时,又有转机陡生。
连夜两份奏本呈上甘露殿来。一份是白氏的,另一份却是吴王李宏的。两本一辞,竟是不约而同称:魏王裕过在疏失不察、任人不当,请陛下罚其食户,责其禁足思过,以儆效尤。
至此,这台阶总算是搭得妥贴,好让皇帝稳稳当当下来。次日朝上,皇帝便罚了李裕千户,勒令其与王妃闭门思过,又令右武卫大将军白弈亲自督办军禁事宜,明面是看管,实则是将李裕与胡海澜护在了魏王府内,他们不得出来,旁人却也轻易不得进入,动不了他们分毫。
但即便如此,也并非什么人都进不去的。
至二月中,魏王府上却来了一位“贵客”,执圣上令符,竟是湖阳郡主王妜。
魏王府青云阁上,王妜倚窗斜斜坐了,对李裕道:“我可以帮大王。”挑眉笑看时,眸色锋利。
那女子不过豆蔻年华,却已生了一双何其飞扬跋扈的眼,映着心底滋生的算与念。李裕静看她良久,那些不请自来的妖娆旖旎便从她的眼角鬓丝倾泻。“如今,我才是能帮你翻身的那个人。大王懂得。”她说着,向他探过身去,伸手就要抚上他面颊。
李裕眸光一闪,一把掐住她手腕,转面却是浅笑:“贵主这金腕花好漂亮?可否赐教是哪里打的?赶明儿小王好叫人给内子也打一支来。”
他忽有此言,王妜笑意顿时僵冷。“大王何必装糊涂。”她拂袖将他推开,“如今大王这魏王头衔可算是名存实亡了。大王当真甘心么?”
李裕闲闲晃到一旁坐榻上坐了,随便捡了张花纸百无聊赖地折。“我不是装糊涂,是真糊涂了。”他道,“是母妃拜托贵主前来的罢。但贵主又何必呢?这样做对贵主并无好处。相信贵氏也没有撇下东边来扶我的闲情罢?”
王妜道:“殿下可听说了,新走马的吏部尚书是太后钦定。今番折损了殿下,东宫可没捞着什么好处。那益州知政林峥是死在吴王府上的。他又上表替陛下分忧、替大王及王妃解围。忠义仁孝可都给他占全了。”
“你们想要我做一只傻乎乎的蚌,自己就好做渔夫。”李裕冷笑。
“大王说错了。”王妜一扬眉,步上李裕身旁,与他附耳轻道:“不是我们,而是他们。他们这么想,我却不这么想。”
“哦,那么,敢问贵主是怎么想?”李裕漫不经心随口问道。
王妜一顿,望他良久,而后一字字道:“我要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说着话时,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盛起极明亮的光来,璀璨若星。
李裕摇头而笑:“那你该去找你的表哥。或者找吴王。总之不该来找我。”
“这意思莫非是说,大王真的已放弃了?大王不是个跌倒了就爬不起来的男人罢。”王妜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紧盯着李裕。
“但贵主大概不知,”李裕也站起身来,“小王对踩着女人上位没什么太大的兴趣。能够站在小王身边的女人,也早就在那儿了。”他站起身来,立时足比王妜高出一头有余,反而以一种俯视的姿态,将随手折过的花纸扔在那女子怀中,“多谢贵主前来探视,小王寒舍,没什么好东西。借此一花聊表谢意。贵主慢走,不送。”
他说完便走。王妜给他一语呛中,惊怒之下,不禁喊道:“殿下莫不是忘了旧年别院中之事了?莫非那文安县主就特别些?”
她竟忽然有此一提。李裕由不得驻足。
王妜见李裕停下,冷扬唇角,又道:“大王真以为有什么事是可以瞒得住的么?各门各户谁没有自家的眼线。”
她话音未落,李裕已笑出声来。“既然如此,贵主也该知道,你我今日的一言一行,未必是能瞒住人的。”他回身看着王妜,道,“小王多言,劝贵主一句:小王与文安县主从未谋面。就是这样了。贵主走好。”这一回,他反不走了,唤上当值的一名持戟、一名司戈,先请王妜出去,那意思已再明了不过了。
他静看着王妜面色青白地拂袖而去,这才复又缓缓转身,往内堂去。
这个小姑娘让他有些想笑,却又莫名地再笑不出来,反而冷得苦涩。
他大概是没有权利去取笑别人的。曾几何时,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冒进妄为?自打揽下这征粮的担子——不,甚至应该追溯到更久以前,九郎还在的时候,从那时候起,他就不断踏入一个又一个陷阱,愈陷愈深,不能自拔。
母妃是对的。他真该和三哥好好学学……
他由不得兀自苦笑。早春风寒意未消,他却在回廊间站了下来,任之拂乱了发丝衣衫,冷得透彻清明。
忽然,一双手从身后环上,将他抱住,纤细微凉的触感立刻将他惊醒。“阿棠?”他翻身将身后女子整个搂入怀中,
胡海澜只穿了件纱衫,显是匆忙间随意披的,裙摆下,一双玉足只套着雪白薄袜。她竟连履子也未穿。李裕不忍心疼,一时又找不到履子给她穿上,索性将她抱了,一路抱回堂中,好生安置在卧榻上。他着人烧了支小暖炉过来,先将手烤暖了,再将海澜双足捧在掌心轻揉。他一言不发,只是这么暖着她双足,便像个最普通的凡俗男子,却偏又如此不普通——这天底下,愿亲手为妻子暖脚的男人,未必能再找出几个来。
海澜靠在榻上,身上裹着毛皮毯子,温暖轻柔的触感从趾尖蔓延开来,酥酥麻麻地。她望着李裕,忽然撑着坐起身来,拉住他的手,眼泪却一颗颗落了下来。
“这可不像你了。”李裕笑着将她揽入怀中,手轻抚在她已有些微隆起的小腹,叹息:“方才我还在担心,怕是又要挨鞭子呢。你可不许把这个也教给宝宝。”
海澜含泪莞尔,将面颊泪痕拭了,双手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怀里,以最轻细的声音低吟:“能站在你身边的,只有我。你说过的,你要记得。无论什么原因,不许丢下我们娘儿俩。否则……否则……”
她没能再说下去。李裕吻了她,很轻,很柔,浅浅缠绵。他在她耳畔允诺:“没有否则。我不会的。”而后,他便缓缓握住她的手。
十指交握,此心相连。
草长莺飞二月天,生机勃勃,一片青翠。
那五、六岁的孩子一手抓着线轴,线的那一端牵只纸鸢,正在园中疯跑。鸢尾上挂的响器乘风,呜铃呜铃响着,犹似歌唱。
“世子慢着些,仔细脚下!”常侍张福跟在那孩子身后,步步都是紧张。自打李飏落在太液池里一回,张福便再不敢让他四处撒欢,这样两句话,每日也要说上不下百遍。
但李飏正是贪玩时候,眼见春光明媚,又怎可能在屋里呆得住?他拽着那纸鸢,跑得正欢,忽然,掌中棉线一紧,再也拽不动了。他仰面一看,原来是线绕在了树枝上。
“福奴,帮我取下来。”李飏扭身望向张福,睹着嘴,大眼睛里一半是命令,一半又是恳求。
张福见状,正要上前去,却有两个小内侍抢上前来,殷勤着就取了梯子来,爬上树去。几人正拽那纸鸢,忽然,却听个女子声道:“世子这是怎么了?”
李飏闻声扭头,立时欢叫着扑过去,双臂揽住那女子的腰,甜甜笑道:“墨姨姨,你看我的纸鸢,飞得那么高了。”
墨鸾抬头细看,由不得苦笑。
她原本是在麟文阁里看书的,正奇怪阿宝怎么不见了踪影,太后便派了宫女来寻她,说世子跑去园子里玩了,让她去寻一寻。她于是一路寻来,却瞧见李飏在这里放纸鸢,几个内侍已爬上树去。
眼见孩子一脸雀跃欢喜,墨鸾又无奈又疼惜,不忍轻声道:“世子快让他们下来,都爬上树去了,成什么样子。”
李飏听话,便唤那几个内侍下来。
内侍们好容易拆了线结,下得树来,恭恭敬敬向李飏施礼,再瞧见墨鸾,免不了又是满口花绽。
那一派阿谀嘴脸,纵是墨鸾也不禁有些翻胃,却又不好显露,笑应几句将之打法罢了。
张福向墨鸾揖礼道:“有劳贵主挂记着寻来。大王这阵子繁忙,也不得空带世子去探春,小人见世子终日憋闷得郁郁寡欢,所以才带世子寻些乐子。并不是世子淘气,还请贵主……请贵主……”
“张常侍见外了,世子来园中走动又有何不可。”墨鸾微笑。她知道张福是替阿宝开脱,唯恐她将话照实告于了太后,太后怪罪要责罚他家世子。自打益州粮乱后,由太后授意,相关诸适宜皆交予了吴王李宏执管,日前又称吴王办事得力理应封赏,让陛下将李裕被罚的千户尽数赏了李宏。如此一来,李宏的财势恩宠皆是直逼东宫。也难怪连些小阿监也望风而动,极尽巴结之能事。值此时刻,身为吴王世子的阿宝,便益发处境微妙。而她自己——哥哥是向着东宫的罢……墨鸾心绪纷扰,想着想着,便有些乱了,忙将些杂念统统挥去,蹲下身去,对李飏道:“世子哪里来的纸鸢?”
“我让福奴替我扎的。”李飏瘪了瘪嘴,依旧攥着线轴,恋恋不舍。
他那副模样令墨鸾由不得又心疼起来,只得哄着他道:“待到三月天再暖些,你阿爷也得闲了,阿姨问过太婆婆,带你去探春,那时咱们扎些更漂亮的纸鸢、纸鹞,将铃铛哨子挂满了再放,好么?”
李飏仰面望着天上飘摇的纸鸢,呆了好一会儿,低下头来。“阿宝不要了。”他喃喃的道,“再漂亮、飞得再高,也还是牵着线的,阿娘收不到。”
陡然,墨鸾只觉心间一涨,酸楚下有些闷痛。“能收到的。”她将李飏手中线轴接下,扯到唇边咬断了棉线,揽着李飏,放手一送。
那鸢儿再没了束缚,风来一荡,便遥遥飘向远方去了,渐匿在云端后,只余些微铃铃乐声,似萦绕不绝。
李飏微张着嘴,定定望着那纸鸢,直至再也瞧不见了,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来。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布偶,紧紧抱在胸口,双瞳闪动。
那布偶是个秀丽的女子,慈眉善目。
“这是阿娘留给我的。”李飏甜甜对墨鸾道。
“真漂亮。”墨鸾惆怅微笑,“她一定和王妃很像。”
“墨姨姨,”李飏却忽然捶下手来,有些怯怯地拽住墨鸾袖摆,“要是……要是阿爷要娶姨姨,姨姨就是阿宝的娘亲……”他连眼也垂了下去,竟不敢看人,却将那布偶攥得更紧,唯恐不经意便被人夺走。
那真是个可怜至极的孩子。他渴望爱,但他的心里却是清清明明的,他想要的是真正的母亲,真正的一个家。而那些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分明尚自幼小,却要挣扎着说出这样的话来,小小的一颗心该要矛盾成什么样子……
墨鸾面颊不禁酸麻,捏着那柔嫩的小脸,让他抬起头来。“阿姨不嫁给你阿爷,你的阿娘就是你的阿娘,别人是替代不了的。”
“姨姨不喜欢阿宝么……”听她如是说,李飏眼底忽然显出些稚嫩的恐慌来。
“喜欢的。”墨鸾摇头笑道:“但那并不一样。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懂得,你阿爷心里,只有你阿娘,你们才是一家子,没有外人能插身进去。你看,你阿娘刚收到你送去的纸鸢,这会儿一定很开心呢。”
李飏抿着唇,望着墨鸾良久。“墨姨姨,别哭。”他伸出小手去摸她的脸。
墨鸾这才惊觉起来,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泪已流了满面。她慌忙用手去拭,愈拭,心底那一抹执念却愈浓。那个人如此清晰,根深蒂固,令她气恼,甚至恨不能将之擦去,一劳永逸,一痛绝决。
“墨姨姨,这个送你。”
她忽然听见李飏说话,抬眼,见李飏不知从何处捧来一大束迎春花,满眼温暖关切地凑到她耳畔道:“你不哭,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这个乖巧的孩子,一心只想哄她。
墨鸾含泪而笑。
李飏神秘道:“我阿娘给阿爷也作了一个人偶,不过没有给我的这个漂亮!阿娘肯定比较喜欢我!”
他那天真烂漫的模样,着实将墨鸾逗乐了,不禁低声笑问他:“你怎么知道。”
“那日,我瞧见阿爷一个人偷偷躲着看,我就悄悄偷出来也看了一看。”李飏颇自得的又将手伸进袖囊里,好一阵忙活,掏出另一样东西来,递在墨鸾面前,“墨姨姨,你瞧!”
墨鸾一瞧之下,却是大惊失色,笑容顿时便僵了。“这……这是从大王那里拿来的?”她下意识问道。
李飏一怔,点了点头。他小心翼翼望着墨鸾,问:“姨姨怎么了……?”
墨鸾惊醒过来,忙笑着哄道:“没什么,它长得太不好看了,吓坏我了。”她瞥一眼张福,见之正候在远处,便背过身去将那人偶从李飏手中拿过来,反转细看上面字迹。
墨色字迹依稀从白绢上透出印记来,但只见八字,人名却看不清了。她将那人偶掩在袖下,一时想问,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李飏懵懂,拉着她问道:“姨姨,他身上为什么长了这么多刺……?”
墨鸾一时无言。她该如何同这孩子解说?那不是刺,而是银针。听闻前朝尝有巫蛊邪术为乱,便是将人的生辰八字与名字封在里头,而后下咒,每日或针刺或箭射,害人性命。
怪力乱神,未必可信,但其用心险恶却是可见一斑了。
墨鸾只觉脊背冰寒,双手不禁微颤,却又不敢叫阿宝瞧出异样吓坏了孩子。她强作镇定,将那人偶仔细塞回他袖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