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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当今的文坛上,确有那么一些人,急于求成,匆匆忙忙,想树立一面旗帜。虽有不少的人为之呐喊,时间也有几年了,他们那面旗帜,还是没能树立起来,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于是,有人又想标立一些新鲜名目。半年以前吧(按:即1982年春夏之际),上海一家刊物,要我参加“问题小说”的讨论。我回信说,我不知道什么叫“问题小说”,平时没有注意过,更没有研究过。“问题小说”,难道还有“没有问题”的小说吗?文学的旗帜,不是那么容易就树得起来的。30年代,有一个杨邨人,他想树一面“小资产阶级革命文学”的旗帜,但费尽心机,无论如何也没有能把他的旗子,插在中国的地面上。这很简单,大地不接受他这面旗帜。②这些年来,老作家在文坛上比较沉默,孙犁没有沉默;这些年来,文坛上很难听到不同的声音(如果有,那也是很微小的),孙犁常常发出不同的声音。1986年,他居然开起玩笑,用“姜化”的笔名,在《羊城晚报》发表了几篇杂文,对风派和全盘西化的观点,进行了尖锐、泼辣的揭露和抨击。后来有人去看他,顺便问问是谁写的(其实,这位来访者从那犀利的笔法上,已有几分猜到是他写的),得到的回答,果然是他写的。问他何以这样署名,他说:“我一是不想得罪人,二是来点幽默,和他们开个不大不小玩笑:他们思想新,我的思想守旧,姜化者,僵化也……”
据这位来访者介绍说:有一次,某女作家到孙犁家里做客,讨论到当前创作问题,孙犁说自己写文章往往左顾右盼,谨小慎微。女作家脱口说道:“你老说自己胆小,写起来比谁都胆大。“孙犁听后大笑起来。
应该说,他谨慎还是谨慎的。1983年秋,有一天出版社的编辑来他家拿《远道集》的书稿,对他说:“今年这一本,比去年那一本(按:指《尺泽集》)还要厚一些。又没有附录旧作,证明精力是不衰的。”
他慨叹地说:
“不然哪,不然。我确实有一些不大好的感觉了。写作起来,提笔忘字,总是守着一本小字典。写到疲倦时,则两眼昏花,激动时则手摇心颤。今年的文字,过错也多。有的是因为感情用事,有的是因为考虑不周,得罪了不少人。还有,过去文章,都是看两遍,现在则必须看三遍,还是出现差错……”
他向来的习惯是,一篇文章写出后,总是左看右看,不止一遍地进行修改。这是基于他的这一认识:“文艺虽是小道,一旦出版发行,就也是接受天视、民视,天听民听的对象,应该严肃地从事这一工作,绝不能掉以轻心,或取快一时,以游戏的态度出之。”①可是,文坛上的事情是这件难以预测,就是这样小心,有时还是闹出笑话。
一家出版社要印他的小说选集,他让编辑代选。选好后,编辑让他写序,他请对方摘用他和吴泰昌的一次谈话②,做为代序。清样寄来了,值他身体不好,事情又多,以为摘录旧作,问题不大,就请别人代看了一下。书印出后,才发现出了毛病:原文是他和吴泰昌的谈话,编辑摘录时,为了形成一篇文章,把吴泰昌说的话,都变成了他的话,而且进行了某种润色和加工,“什么在我的创作道路上,一开始就燃烧着人道主义的火炬呀。什么形成了一个大家公认的有影响的流派呀。什么中长篇小说,普遍受到好评呀。别人的客气话,一变而成了自我吹嘘。这不能怪编辑,如果我自己能把清样仔细看一遍,这种错误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严肃与荒诞——修改文章的事情
对于自己的作品,孙犁是很爱惜的。1946年7月4日,他给康濯的信①里说:“说实在的,溺爱自己的文章,是我的癖性,最近我在这边发表了几个杂感,因为他们胡乱给我动了几个字,非常不舒服……”
这样的不舒服,建国后他遇到的更多了。
1980年,江苏省铜山县一位中学教师发现徐州师院函授室编的《中国现代短篇小说选》里的《荷花淀》,与高中课本里的出入甚大,写信问他:究竟哪个版本可靠?“高中课本上的《荷花淀》,写得细腻生动,是你本人修改的,还是课本编者修改的?”显然,这位教师把前者看成了他的原作。
于是,他把前者找来一看,不觉吓了一跳。选本所载《荷花淀》,第二段全被删去,这一段是:要问白洋淀有多少苇地?不知道。每年出多少苇子?不知道。只晓得,每年芦花飘飞苇叶黄的时候,全淀的芦苇收割,垛起垛来,在白洋淀周围的广场上,就成了苇子的长城。女人们,在场里院里编着席。编成了多少席?6月里,淀水涨满,有无数的船只,运输银白雪亮的席子出口,不久,各地的城市村庄,就全有了花纹又密、又精致的席子用了。大家争着买:
“好席子,白洋淀席!”
下面是妇女们在水生家的对话,也全被删去:“听说他们还在这里没走。我不拖尾巴,可是忘下了一件衣裳。”
“我有句要紧的话得和他说说。”
水生的女人说:
“听他说鬼子要在同口安据点……”
“哪里就碰得那么巧,我们快去快回来。”
“我本来不想去,可是俺婆婆非叫我再去看看他,有什么看头啊!”
此外,还有十余处字、句、段被删,一共不到五千字的小说,几乎删去千字。
对于这种不加任何说明的滥删,孙犁斥之为“偷偷摸摸的行为”。他简直琢磨不透这种人的心理:“你说他不喜欢这篇小说吧,他确实也把它选上了。你说他喜欢吧,确实他又觉得有美中不足之感,不甚合他的心意。写篇批判文章吧,不一定大家都赞成。于是干脆自己动手,以快一时之意,以展不世之才。”①
差不多与此同时,他的《山地回忆》也遭到了类似的命运。一位中学老师将这篇小说选做某部门的业余教材,还好,他没有采取那种偷偷摸摸的做法,而是寄来了他的修改清样。孙犁看到,仅第一段文字,他就用各种符号删来改去,勾画得像棋盘上走乱了的棋子。孙犁确实非常不愉快了,他想:“我写的文章,既然如此不通,那你何必又去选它呢?”他几乎一生都在做编辑,但从不大砍大削别人的文章。同样,他也不喜欢别人大砍大削他的文章。不能用,说明理由退给他,他会更高兴些。一次,他向北京一家大报的副刊投稿,编辑为了适应版面,削足适履,删去很多,文义都接不上了。读者去信质疑,编辑不假思索地把信转来,请作者答复。孙犁立即顶了回去,请他们自己答复。
不知是什么原因,外界忽然传言:孙犁的文章,不能改动一个字。
这当然是妄传。他实在不记得,别人对自己的稿件稍加改动,就盛气凌人或示以不满。倒是因为他对自己的作品过度贬抑,曾引起朋友们的不满。“现在年老力衰,对于文章,更是未敢自信。以为文章一事,不胫而走,印出以后,追悔甚难。自己多加修改,固是防过之一途,编辑把关,也是难得的匡助。文兴之来,物我俱忘,信笔抒怀,岂能免过?有时主观不符实际,有时愤懑限于私情,都会招致失误,自陷悔尤。有识之编者,与作者能文心相印,扬其长而避其短,出于爱护之诚,加以斧正,这是应该感谢的。”①实际情况是,做为投稿者,他是非常善于体察编辑改稿的用意或苦心的,而且也是做到了虚怀若谷,从善如流的。如《孙犁文集》的《自序》,在以《文集自叙》为题向《人民日报》投稿时,有一段文字(大约三百余字)概述他们那一代作家的生活、学习经历,并涉及时代和社会。发表时这段文字被删去了(文末有所注明)。孙犁以为编辑删得好。“因为,文章既是自叙,当以叙述个人的文学道路、文学见地为主。加一段论述同时代作家的文字,颇有横枝旁出之感。并且,那篇文章,每节文字都很简约,独有这一节文字如此繁衍,也不相称。这样一删,通篇的节奏,就更调和了。”①在编入文集时,孙犁采用了编辑的改样。
再如《玉华婶》(《乡里旧闻》之一)②,原稿中曾记述:玉华婶老了,儿媳们不听她的话,敢于和她对骂,“并声称要杀老家伙的威风。”此稿投寄《文汇月刊》,登出后,此句被删。孙犁说,乍看此句删得奇怪,细想情有可原:这些年来,“老家伙”三字,常使人联想起“老干部”,编辑将之删去,虽稍损文义,孙犁还是谅解他们的苦衷的。这就是说,他不只为文章着想,同时也为编辑、为别人着想了。
他已经交稿、还没有出版的一个集子,书名是《无为集》,他在给编辑的信里说:“您在编审过程中,可严格选择一下,宁缺勿滥。无内容之书信,可酌量删除,另有不合时宜的文章、段、句,可删者,亦望不要客气。”③这哪里说得上,他的文章,别人不能改动一个字呢?
至于他自己的修改,那就更不必说了。他把修改文章,视为成功的重要途径:“多修改文章,要几遍地修改。修改文章,不是单纯文字技术问题,这样做,可以增加作品的生活幅度和思想深度。也是形成风格的重要因素。”①他知道欧阳修晚年还在修改文稿、为身后百世读者着想之后,深受感动。他以为以文字为业的人,应该学习这种榜样;但这样认真的人实在极少,所以传世之作也极少。他还认为,欧阳修并非天才作家,但他认真观察,反复思考,融会于心,然后执笔为文,又不厌其烦地推敲修改,所以成功。他的文章实得于力,非得于才。
这种精神(并非欧阳修一人)显然影响到他。他说:我觉得我别的长处没有,在修改稿件上,可以说是下苦功的。一篇短稿改来改去,我是能够背过的。哪个地方改了个标点,改了个字,我是能记得的。长篇小说每一章,当时我是能背下来的。在发表以前,我是看若干遍的;在发表之后,我还要看,这也许有点孤芳自赏的味道。搞文字工作,不这样不行。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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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他这样从事文字工作,真是一种“重劳动”。但是,却不一定能够换取读者的谅解。1982年冬,他接连闹病,抵抗力太弱了,别无所事,以写作自娱,尤其爱写诗。于是,在《羊城晚报》发表了一首《印象》。过了些天,收到一位读者来信:“为了捞取稿费,随心所欲地粗制滥造。不只浪费编辑、校对的精神,更不应该的是浪费千千万万读者的时间。”读了这封信,孙犁开玩笑地说:“捧读之下,心情沉重,无地自容。他希望我回信和他交换意见,因为怕再浪费他的时间,没有答复。”
他有这样的经验:“既然登上这个文坛,就要能所得各式各样的语言,看得各式各样的人物,准备遇到各式各样的事变。但不能放弃写作,放弃读书,放弃生活。如果是那样,你就不打自倒,不能怨天尤人了。”①他倒不以为自己的诗无可挑剔,他认为老朋友曼晴为他的诗集写的序言,对他的诗的毛病,说得最为确切明白,只是一开头就如此,改起来很难。他说,自己的目标是:当不成诗人,弄个“诗人里行走”的头衔,也就心满意足了。
诱掖
孙犁做过编辑,又做过教师,这两种职业,都有利于养成他在处理稿件或文章方面严谨、精审的工作品质。或者说,他正是以这样的品质,对待这两种职业的。
他常以编辑的眼光,发现或提出一般人不容易注意到的一些问题,例如他说,编辑要浏览百家之书,不怕成为杂家。要熟悉各行各业的生产、生活和语言,出及各种具体知识等等,以避免改稿闹出笑话。有一次,他的一篇自传性的文章中的“回到冀中”,错排为“回到北平”,编辑没有看出。当时抗战刚刚胜利,北平还是敌占区。他幽默地说:如果后人据此审查作者历史,岂不麻烦?
他甚至提出,编辑应该注意标点符号,因为就是有经验的作者,有时也不太讲究标点,一般编辑也容易犯标点错误。他举了一个例子,第一次排印的《鲁迅日记》里,有一段话是:友人惠赠图章一枚,文曰:“迅翁”,不可用也。编辑标为:文曰:“迅翁不可用也”。一点之差,意思大谬。他常用当编辑的习惯,读出许多人读不出的错误。1982年9月,在在接待南开区工人文化宫主办的《南开文艺》的几位编辑的时候,谈了他读书的习惯和方式,同时也寄寓着对青年文学爱好者们的期待:……现在一些青年人,一个是读的太少,另一个是读的不太仔细。我看书一般看的比较慢。差不多一字一句地看,连标点符号、错字也不放过。有些青年人,甚至有些搞文学工作的人,看书看得快极了。最近有个朋友给我捎来一本旧小说,叫《续孽海花》。我每天晚上也许看上一回到两回。精力也不行。但我看的比较仔细。它的错字非常多。遇上错字,我就考虑它应该是什么字。这样,印象就加深了。……①
同时,他希望青年人好好写字。他常常发现:内容好的稿件,往往字也抄得工整;反之亦然。他说,字迹潦草,在考场上也是吃亏的。正好,《天津日报》《文艺》双月刊的主持人邹明(他也是从50年代起就在《天津日报》文艺版默默耕耘的一位受人尊敬的老编辑)刚从北京约来舒群的稿子,孙犁即以此为例,向来访者们说:“舒群同志都七、八十岁了,可那个字就像小学五、六年级非常用功的学生,写得清楚,一笔一划,每个字都是这样……写字也能代表你是否认真地推敲了,严肃地思考了。”
他指导投稿者很具体,也很近人情:可以先在地方报刊投稿,这样容易选用,得到鼓励。投稿前,要经常阅读一些报刊,看看它的内容、要求。投寄时,最好按邮局规章,寄到编辑部,下面用清楚字体注明姓名、地址,以便联系。发表后,特别是再经人一捧,容易飘飘然,这是人之常情。但需要克制,人的弱点之一,就是经不起荣誉考验,要当心压沉自己。再不行,可以在自己桌上放部《鲁迅全集》,拿它一比,不就显得自己那点儿成绩过于渺小和寒碜了吗?初学写作,最好写自己熟悉的、有亲身体会的事,要学写短篇、一两千字的文章,写好后誊清,先请老师和周围的人们看,修改满意之后再投稿。要认真,不存侥幸心理。稿件倘被退回,也不要灰心,总结一下经验教训,会做得更好。其实,稿件被采用或被退还,都是正常的事,不要大惊小怪。稿件不用,固然有质量问题,但也不一定。这可能有多种情况:有时是不适合刊物当前要求,这叫没赶上时候;有时是编辑一眼看高,一眼看低,这叫没遇见伯乐,如果自己有信心,过些时候或另投他处,终归会有出路。
他还告诉投稿者:在学校作文,可以模仿他人,也可以抄录一些平日喜爱的语句。但从事创作,千万不能犯抄袭毛病,否则,一经败露,就会一蹶不振。他举出30年代的穆时英,最初模仿日本的新流派,马上走红,拉稿者纷纷登门,他供不应求,从模仿沦为抄袭,经人在《现代》杂志上揭出(他的一篇小说抄了日本某作家的《街景》),这颗“明星”再也放不出光来了。
总之,他对青年写作者言传身教,是很花了心思的。他这样做,目的全在“培植一代正气之花、磊落之树的新苗”①,他说:“文坛正如舞台,老一辈到时必然要退下去,新的一代要及时上演,要各扮角色,载歌载舞。”②他虽然在青年作者身上花了许多心血,倾注了深厚的感情,但他编刊物的时候,从不喜欢把作者叫到自己家里来,以为干这一行,只应有文字之交。例如和刘绍棠、从维熙等,虽然文坛盛传他们是孙犁的“大弟子”(孙犁本人一直反对这样称呼),但至今见面为数寥寥。从维熙最初给《天津日报》文艺周刊投稿,有一次到报社来,孙犁只和他(还有几个别的人)在会议室里见了一面。1957年初春,孙犁在北京住院,从维熙和刘绍棠、房树民买了一束鲜花去看他,结果没能进去。80年代,孙犁重提此事,还眷念不已:……1957年春天,他们几位,怎么没有能进到我的病房呢?如果我能见到他们那一束花,我不是会很高兴吗?一生寂寞,我从来也没有得到过别人送给我的一束花。
现在可以得到了。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