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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正值夏天,寝室里有空调又开不得,就连电扇祁安都吹不得。上官隶无奈之下,只好抱着冰水摇扇子,扇子还是用杂志充当的,即便是如此,仍然热得他汗流浃背,浑身粘湿不自在。
最后实在是熬不住了,就每隔一阵去冲个凉水澡,然后把台扇架在走廊上,铺上竹席,他就坐在席子上,掐算着时间再回来给祁安换毛巾。
祁安烧得很厉害,整张脸都红得发黑,透出一股子死气,叫人惊心。上官隶几度犹豫要不要送他去校外的大医院,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这个人不是他的责任,他会守在这里照顾人,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没有必要再去做多余的事。
傍晚时祁安的烧稍稍退了些,人也平静了许多,不再频繁的呓语。虽然上官隶本人没有偷听人家隐私的习惯,但他还是听到了,他听到祁安在喊妈妈,喊着喊着就会流下泪来。有时说得更多些,就会喊〃不要走〃、〃不要放弃我〃、〃我会努力的〃之类的。
很突兀的,他对这个人的过去生出几分好奇来。是怎样的过往,才会让一个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呼唤自己的母亲,并悲伤到流泪。
他没有过这方面的经历,所以忽然就有种在无意间探知到了对方最隐晦的秘密时的沾沾自喜。他甚至不无恶意的去猜想,当祁安在得知自己在他面前哭着喊妈妈时,那张呆板无趣的脸上会出现怎样的表情。
4
当你开始关注一个人时,就会留心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时时刻刻猜想着他现在在做什么,待会儿去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做,然后慢慢就会发现一些平时里被忽视的东西。再然后,这种有意识的观察行为就会变成无意识的,渐渐成为一种惯性。
在不知不觉中,上官隶的这种倾向就越来越严重,他生活的全部重心在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情况下开始迅速地向祁安倾斜,最后发展到了无法遏止的地步。
祁安有许多小习惯,譬如他十分地爱惜书,用过的书哪怕是课本,翻开时都是簇新的,连边角处都没有翻折的痕迹。用过的东西一定会归还原处,而且是分类有序的收好。饮料只喝原味的温奶茶,茶只喝加过冰块的红茶,用餐时偏爱素菜,睡觉时一定要关灯。不喜欢拥挤狭小或吵闹的地方,不喜欢大声喧哗的人群,最爱做的事是在图书馆里静静地看上一整天的书。
这些都让上官隶觉得有趣,甚至是可爱。然而在此之前,祁安在他印象中一直都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连长什么样子都记得不太清楚,只依稀记得是个还算白净的人,剩下的就毫无特色可言,实在是乏善可陈。
不过长相的平庸可以用别的来弥补,祁安处变不惊几乎到了冷淡的态度,让花花大少上官隶一再吃瘪的同时,也成功的激发了他昂扬的斗志,大有越挫越勇之势。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上官隶栽跟头的地方多了,也渐渐能总结出一些规律来。其中首要一条,就是不要在钱上和祁安斤斤计较,因为这个人绝对是小气到了抠门的地步。
祁安在那次病好后曾请他吃过一次饭,结果请的只是食堂里的一份盒饭,还是两素一荤价格最便宜的那种。而他在经过惊喜到惊呆再到惊怒最后到无奈的心情转换后,最终是自掏腰包把祁安拖到校外的餐馆点了一桌小炒。从那以后,只要是两人一起出外用餐,都是他请客,不然祁安就一定会选择一个省钱到食难下咽的地方。
上官隶曾经以为在用钱上的过分苛刻只是祁安贪小便宜的把戏,至少和他在一起时,所有的开支都是由他来出。有一度祁安嫌他纠缠不休打扰到了自己的学习,不肯再和他见面,偶尔碰上了也是视若无睹,于是他就开出了陪他一次付一百圆的条件,不想祁安居然答应了。
那是大三暑假前的最后一个月,他们一共见了十五次面,五次在校内,十次在校外。月底时上官隶果然付给了祁安1500,分文不少。祁安接过钱时十分从容,走时还道了声谢,坦然的态度令他事先备好的嘲讽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算他说了,这个人也会不以为意不放在心上吧。上官隶显得有些沮丧,又没由来的痛恨起那年的暑假是多么的漫长。
直到很久以后,上官隶才得知祁安对钱的过分在意是出于迫不得已,因为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都必须由他一人来承担。这是一笔相当高额的数字,高到了祁安在这四年里几乎是每一天都在为了赚钱而忙碌。
大四时,祁安有了女友,据说是暑假在同一地方打工时认识的。而那时,上官隶也刚刚新换了一任情人。很凑巧的,两人的女友是来自同一所大学,彼此间也认识。
如此一来,四人见面的机会就大大的增加了,然而上官隶却因此而感到格外的不愉快。他看不顺眼祁安的女友,连带着他自己的女友上任了还不到一个月就分手了。
从这之后直到大学毕业,上官隶都没再有过情人,不知情的还道是浪子回头,然而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不是他收了心,而是因为心里装了一个人,得不到手他不能罢休。
毕业那天祁安找到了一份正式工作,也就在同一天他的女友向他提出了分手。理由是什么上官隶不是很清楚,当时他只是远远地注视着,心中窃喜不已。
那天天上飘了细雨,烟雨朦胧,倒是挺符合失恋和别离的气氛。他们就站在校门口,祁安没打伞,手上还提着行李,女孩站在他面前别哽咽边抹泪,眼睛红红的,似乎来之前已经哭过一回了。后来也不知祁安是说了句什么,那女孩就忽然扑进他的怀里失声痛哭。
上官隶躲在树后直咬牙,不就是分个手么,不干不脆地,又不是生死离别,弄得那么凄惨是做给谁看呢。
女孩到底还是含着泪走了,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上官隶在心里骂得爽,要滚快滚,别杵在这儿看了碍眼,再不滚远些,他怎么好出场。
再一扭脸,祁安就站在他面前,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地对视了一阵,祁安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摞,坐在了上面。〃你来送我呢?〃明明是个问句,尾音却不带抑扬顿挫,口气平和的跟走钢丝似的调在一条直线上飘。
上官隶心里猛地打了个突,有种偷窥被人抓包的心虚。咳嗽两声,给自己壮壮胆,也算挽回个脸面,〃咱俩好歹也算兄弟一场,走了都不打声招呼,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我以为没这个必要。〃
没必要?!上官隶磨牙,这人也好意思说出口,不懂得人情世故,心也跟石头似的又臭又硬。别人想要他来送都求不来,这人倒好,巴不得往外推。
祁安扒了下搭在前额的刘海,喘了口气,〃你我都在一个城市,以后真想联系,也不是见不到人。〃
上官隶捏拳暴喝,〃你一句话一口气说完行不,中间换什么气,知不知道你这模样很欠揍啊。〃
〃知道啊,我还知道你忍得很久了。〃祁安笑笑,把脸往跟前凑。〃我以前也得了你不少好处,最后给你揍一拳也不算什么,正好两清。〃
上官隶憋气,心里干嚎,两清个屁,要是真的能两清,他还费鬼的心思专程来这堵人。他冷笑,面筋抽搐,〃一拳能抵什么,我在你身上下的好处,就是狠狠地揍你一顿都补不回来。还是个爷们就别像婆娘一样穷计较,我花在你身上都不心疼,你介意什么,还怕我会找你报恩?!别笑死人了,叫你请吃个饭你都能拿食堂的盒饭糊弄我,我还图你什么,最多把你卖给我做几年苦力,还能值两个钱。〃
祁安很有耐性地听上官隶恼羞成怒的长篇大论,始终面带微笑,最后他起身拍拍身上的水渍,〃那就谢谢兄弟前来相送,我走了。〃
〃等等,你住得地方还没找到吧。〃上官隶这回眼明手快的摁住了祁安要拖行李的手,用力往回扯。〃反正都在一个城市,我那的房子又大,不如你搬到我那儿去住吧,以后有什么事也好相互照应下。我不收你房租,水电什么的也由我一人包了,你看怎么样。〃
他在心里琢磨着,这么诱人的条件,应该不愁鱼儿不上钩,暗暗就得意起来。鱼儿啊鱼儿,快点来吧,他可是等了好久,终于叫他等到这一天了。
祁安迟疑了下,忽然就点了头。〃你是想让我做什么,开个条件吧。〃
上官隶又惊又喜,这真是顺利至极的收获,他得意的只差没仰天大笑三声。〃做我的情人吧,正好咱俩现在都单身,凑一对也挺合适的。〃
〃成啊。〃祁安摸摸鼻子,唇边的笑意开始破碎到模糊不清。〃我会等你先提分手的。〃
5
有人会在答应做对方情人的同时,就做好了随时分手的准备么?有的,祁安就是一个。
他太清楚,上官隶会看上他的理由。这不过是场各取所需的成人游戏,当有一日上官隶一时兴起的兴趣磨灭时,他们就各奔东西,好合好散。
与上官隶不同,祁安是GAY,货真价实的GAY,他只喜欢男人。这种性取向在很早时他就发现了,而且很快就自我妥协了,所以他被赶出了家门,成了有家不能归的孩子。
他是家人眼中的耻辱。然而对他而言,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这二者并没有多大的不同,只要他还没有变态到喜欢上非人类,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被自我所接受的。他是天生的乐观主义者,不会一味的往死胡同里钻,在他看来,那些一时想不开去自杀的人,才是真正的不值得。
莎翁曾经说过:To be or not to be,that is a question。永远不要指望上帝会给你指条明路,上帝他老人家太忙,他只喜欢给你一个十字路口,然后高坐云端啃着苹果看你在徘徊踌躇无奈中抛着硬币做选择。
所以那天的真实是,祁安在上官隶的视线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抛了硬币看正反,然后才决定答应。
同居就像同寝室,一旦过了磨合期,两人相处融洽的同时,感情也在慢慢转淡。即便是同居中所要承担的义务大为不同从前,但日子久了,激情烧成了灰烬,两人之间也该是走到了尽头。
然而出乎祁安所预料的是,上官隶这种对一段感情的维持就像火山喷发般短暂的男人,居然会忍耐了四年,才提出分手,而分手后还不到三天,就又成了眼前这种状况。
〃我要迟到了,所以早餐就不吃了,拜托你现在就让开,让我出门行不行。〃祁安试图与挡在他面前的男人做良好的沟通,但显然是失败的。
〃你把早饭吃了再出门。〃上官隶毫不妥协,他一脚踩在门框上,后背抵着门,左手端着一碗米酒,右手拎着一袋油饼,眉间皱成川字。〃你要是担心自己的动作不够快,我喂你也行。〃
〃不必了。〃祁安叹气,他已经开始琢磨待会儿要不要破费一次坐的士算了。
米酒和油饼都是小区外老王面馆的招牌早点,祁安很喜欢吃,尤其是在周末不用急匆匆地赶去报社时,他都会买上一份。
但是上官隶瞧不中这些东西,以前他买回来时上官隶都会嫌恶的扭头,甚至不肯与他同桌吃饭,没想到有一天这两样小吃会端在上官隶的手里,更没想到上官隶竟然会记得他的喜好。这真是意外的收获,他记得这个男人一向是以自我为中心,不太会把别人放在心上。
匆匆把早餐解决掉,祁安拎起包就往外冲。上帝保佑他千万要赶得及,不然这个月的全勤奖金就会在他好不容易熬到月底时泡汤了。
上官隶及时把人拽了回来,拉着一同出门。〃我开车送你。〃
〃中午。。。。。。一起吃饭吧。〃
〃我要赶报告。〃
〃那晚上我来接你。〃
〃我要加班。〃
〃到几点?〃
〃八点,或者更晚些。〃
没有温度的对话,因为其中一人的不配合而难以进行下去。上官隶不是傻子,他当然听得懂祁安的潜台词是拒绝,但也正因为他听得懂,所以才更生气。
〃下班前打电话给我,我会来接你,就这么说定了。〃
紧踩油门,车子闪电一般滑出了车库。他们住在市郊,路宽车少,比起市中心车水马龙的拥挤,在这里开车几乎可以向高速看齐。
有专车接送果然能节省不少时间,祁安运气不错,在迟到前三分钟赶到了报社。主任还没来,有早来的同事已经出门采访去了,部门里没什么人,显得格外安静。
祁安瘫坐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软绵绵地提不起劲。他凌晨三点起的床,七点钟惊醒时发现自己趴在桌上又睡着了,身上还盖着毛毯,他昨天指明要的晚餐已经躺在了垃圾桶里,而那个在分手后又突然跑回来的男人正窝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
从昨晚到今早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因为太过突兀,而令人难以置信。祁安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唔,下手重了些,好痛。看来不是梦,然而现实并不比梦好到哪去,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选择这是一场梦,至少醒来时他还可以告诉自己,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四年的室友加上四年的情人,八年的时光匆匆流逝,不能说这其中毫无感情的存在。但爱或不爱,祁安答不出来,他们同居也好,分手也好,都与爱无关。所以分开了,不会觉得痛,再纠缠在一起,却会觉得不安。
午休时接了两通电话,都是上官隶打来的,前一通是催促祁安去吃饭,后一通是确定他有没有去吃饭。
同事们在一旁挤眉弄眼,起哄着要祁安请客。这是部门里不成文的规矩,谁确定了对象都要请部门里的同事小搓一顿,也就为图个热闹,找个名目大家一起聚聚。政宣部里上至主任,下至刚进一年的大学生都请过了,还有人请了不止一次,唯独祁安一人还没开过口。
这几天他精神萎靡气色不佳,就有不少人在猜他是不是失恋了,现在眼见着是雨过天晴,起哄打趣自然是少不了的。
祁安打着哈哈搪塞了几句,把头埋进报告中,专心致志研究工作,心里则腹诽了几句那个突然发了神经打骚扰电话的男人,有钱没处花,全为电信事业做了贡献。
6
周末正好赶上月底,天气不错,人的心情也不错。手头要忙的都已经完结了大半,剩下的也用不着再熬夜处理了,主任许诺两会后给祁安放长假,以弥补他前段日子陀螺般劳累的生活,所以祁安心宽体舒,一夜好梦,一觉睡到十点才晕沉沉地从床上爬起来。
洗把脸清醒下头脑,他看着镜中那张青白交错的脸,下颌尖细,两眼无神,整一东亚病夫,夜里扮鬼都有八分像,太没人样了。
他呲牙,嘴角上翘,镜中的人也无声地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他的整张脸,估计也就这口牙还有点看头了。
祁安花了大半个小时在卫生间里又洗又擦又抹又涂,终于把自己整清爽了,再换上上个月刚买的鸭绒袄,揽镜自照,果然旧貌换新颜,远看近看都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材。美中不足就是瘦了些,添了几分书卷气。
出门时客房的门是锁着的,他也拿不准上官隶到底还在不在,想去敲门,最后还是放弃。揣了钥匙一个人晃下楼,也没走远,就在老王面馆里要了一份汤面,坐在店里趁着热呼拉拉地吃了,再一摸口袋,竟然忘了带钱。
钱都揣在旧衣服的口袋里,他换了衣服,却忘记了要把钱也换过来。好在他也算是店里的常客,稍稍解释了几句,老板就笑着说算了,只当是请他一回客,感谢他经常来照顾生意。
祁安嘴上不讲客气,但心里还是惦记着下回一定要把钱补上。他节俭爱财,但并不贪小便宜,与其省这么一回钱,倒不如下次他再来时老板给他的碗里多加些份量还实在些。
回来时房里明显多出一人。上官隶抱臂坐在沙发上,双眼布满血丝,目光狰狞,隐约还带了几分委屈,可惜祁安只当自己是眼花了,予以忽略不计。
〃你出去吃过早饭了?〃来势汹汹,夹杂着质问的意味。
〃是啊。〃祁安深感这怒气来得莫名其妙,他不吃早饭有错,怎么吃过了也有错。
〃那我的呢?你就没想到替我买一份。〃
〃你没说啊。〃r
两人四只眼,互瞪,一人生闷气,一人觉得无辜。最后还是祁安先妥协,他拿了钱,回头安抚性地拍拍上官隶的肩膀,〃你想吃什么?我这就替你去买。〃
〃你吃的什么,我就吃什么。〃祁安的率先示好让上官隶的怒火顿时消了不少,气色好转了许多。〃快点回来,我正饿着呢。〃
祁安应了声,又晃了出去。回来时手里端了碗三鲜牛肉面,胳膊下还夹了一份当天的报纸。
上官隶坐着桌子的这头吃面,祁安就坐在另一头,摊开报纸找租房信息。自从两人分手三天后上官隶又住回来,祁安就有了搬出去的想法,但是苦于一直没有时间来办,又不想大张旗鼓的闹腾,这才一直瞒到了现在。
上官隶眼尖,一眼就看出祁安的意图,他嘴上是被面堵住了没说什么,可心里的怒火就像是加了催化剂似的腾腾地直往上窜,一度再创新高。
祁安专心地看报纸,就觉得对面的男人一刻也不消停,躁动不断。一会儿是走路时踢了桌子,一会儿是倒水时摔了杯子,再不就是电视声调得老响,立体环绕音震天动地。祁安不得不庆幸这片小区的住房隔音效果良好,否则要不了多久保安都该来敲门了。
上官隶胡乱折腾了一通见收效甚微,一时心烦意乱又不知怎么收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冲过去抽了祁安手上的报纸揉成一团扔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