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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下的警察的脚步趔趄了一下。
“刑事部？”正在写报告的短发女警的笔掉到了地上。
“参事官？”蹲在桌子后面收拾资料，有一张温柔笑脸的女警站直了身子。
“药师寺凉子？”本来正用手揉着腰的老警察的手撑在了椅子扶手。
所有的人都瞪大眼睛，全场——静默——十秒钟——
“我好象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从连接着办公室的某一扇门打开了，从门后面，探出一个顶着一头过长的乱发的脑袋，他说话的声音里，还明显地带着惺忪的睡意，“是有人找我吗？不会……是新城管理官吧？”最后一句话里，则流露着些许怯意。
“是我，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药师寺凉子警视正，”药师寺凉子转过身，向那个顶着乱发的脑袋的方向，她的步伐自信优雅中带着不可动摇的气势，在场的其他人盯着她看，集体呆滞的状态越发严重。必须承认，在不了解她的外人眼里，凉子的外表是很能唬人的。“我有要事必须和你面谈，打扰了！青岛巡查部长！”
“啊？是……你们？”看清站在他面前的凉子和我，青岛发出一声惊呼，但比起几乎和他同时发出的许多声大呼小叫来，这一声惊呼，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微不足道。伴随着许多声大呼小叫而来的，是办公室外走廊上地震般的杂乱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是有许多人，正朝着这里冲来！
III
就算被一打以上的地底人追赶也不会让药师寺凉子多动一根眉毛，更何况，在这个湾岸署里，有的只是地面上的警察，根本就不足以放在女王陛下的心上，所以，虽然是同时听到外面的骚动不安，但药师寺凉子的注意力还是完全放在显然有点惊讶过头以至于不知如何反应的青岛身上。
“青岛巡查部长，我今天来，是为了向您确认，您到警视厅刑事部工作的意愿！”两手交叠自然放在身前，螓首轻扬，语气是诚恳中带着威严，药师寺凉子现在看起来完全是一个关心下属恩威并施的标准上司模样，她表情严肃，一瞬不瞬地看着青岛，似乎根本没听见周围众人在听到她的话后所发出的一片抽气声。
“啊？”青岛轻噫一声，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着药师寺凉子，满脸满眼都写着不可置信，可能是震惊过度，他开口，有一点点的结巴，“可是……可是……可我并没有到警视厅刑事部工作的……呃？”他抓了抓头，仿佛求援般四面望望，可能是找不到援军吧，最后把视线定在了我的脸上，“是不是到本店去，和我的意愿无关，是不是？泉田警部补？”
“恩……一般来说，是的！”既然都被点到名了，我自然也不好昧着良心说不是，但是……只见过一次面，青岛居然就能马上叫出我的名字，虽然第一次见面时确实发生了一些特殊的事，还是有一点点为这家伙的记忆力惊讶。
“……但你的情况不同！”药师寺凉子开口，“人事课已经应我的请求下了调令，将你调到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室！”
“什么？”青岛惊呼出声，整个人都象要从地上弹起来一般，脸色更是大变，“你……你说什么！”他惊讶得连使用敬称都忽略了，“调到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室？而且是……应你的请求？”
“你本来希望是应其他人的请求？”凉子正色而答，但语中暗藏促狭之意。
“不、不……”青岛稍微镇静了一点，也不知道他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说了几个“不”字，一边摇头，一边脸上微微现出羞窘之色。
“参事官！”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我回过头去，只见之前在楼梯上见到的那三个“重量级”人物正站在身后，六只眼睛齐刷刷地望着凉子，满脸堆着诚惶诚恐的笑容，为首的那个微微欠身，开口道，“是药师寺参事官吧？敝人是湾岸署署长神田！”他话音未落，凉子刚把目光转过来，旁边的一位已经眼明手快，捧上一盒包装精致的小点心模样的礼物，“这个……是彩虹馒头，里面的馅子是七种颜色的，是很好吃的甜食，请笑纳！”
给驱魔娘娘送小点心？这真是有创意的交际活动
“泉田，收下吧，”凉子倒也不推辞，但也不自己伸手去接，径自对我下了指令。
“是！”我踏上一步，接过点心，忍不住对我的上司望了一眼，这种糯米做的团子，你确定会吃？
“可以送给风纪股长由纪子，”可能看出了我想说什么，凉子给了我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答案，“她现在不是正在衣索比亚和那些可怜的难民抢食品？就把这个作为慰劳品寄过去吧！她一定会感动到痛哭流涕的。”能理所当然把室町由纪子警视正作为日本警界代表参与自卫队救济衣索比亚难民的正义活动扭曲成这样的，除了凉子绝对没第二个人可以办到！当然，象这样的命令我一向是只当没听到，从来不会认真执行的！开玩笑，用一盒馒头引起警界最可怕的两个女人的火拼，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我还做不出来。至于这一盒馒头的处理，我已经想好了，可以送给丸冈警部，好让他就着糙米茶吃。
“今天我来这里，是为了把青岛警官带走！”用自己的方式处理好礼品的事，凉子单刀直入，一句话就把神田署长问得脸色惨白。
“青……青岛？”神田署长以及他身旁的两个重量级人物同时楞了一秒钟，又同时对着站在凉子身旁始终在发愣的青岛暴跳如雷，“青岛！这次你又闯了什么祸，这次怎么惊动了本店驱魔……厄……药师寺参事官？还不赶快道歉？”大声说完，又立刻满面堆笑地望着凉子，“啊……药师寺参事官，我的属下老是乱来，给您添麻烦了！一切责任，我神田署长，会承担的！”说完，对凉子鞠了一躬，他身旁的两人也跟着鞠躬。
看来这家伙老是闯祸啊，而且，虽然老是闯祸，但这个地方的人还是比较偏心他的。看这三位重量级人物虽然是对着青岛暴跳如雷，但却既不责骂也不算特别惊讶，倒是息事宁人袒护于他的成分比较多就知道了。日本警界居然还有这样的上下关系，真是令人惊讶。
“哎呀，请不要误会！”可能也看出对方的用意，所以，凉子笑得特别灿烂，“我并不是因为青岛警官做了什么不当的事才来的，事实上，因为之前我已经向人事课打了报告，希望把青岛君调到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室工作，我们那里非常需要象他这样的人才……”
象他这样事故体质的人才吗？只要看这里的上司的反应就知道了，这个青岛的历史有多么辉煌。想到日后有凉子这样的上司和青岛这样的同僚，我真的是欲哭无泪啊。
“把青岛……调到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室？”神田署长迷惑地眨眨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喂，我没有听错吧？”
“是！似乎……就是这样！”
“可是，为什么是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室呢？我本来以为会是另一个地方的。”神田署长嘟哝，也不知道算不算自言自语。
“是！我们本来也这么觉得……但是既然是药师寺参事官这么说了……我们是不是只有执行？”
“是！命令就是命令！”
“但要是室井理事官知道的话……”神田署长皱紧眉头，显得非常困扰。
“这个……”站在他左边的人正想说什么，门外，再一次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随脚步声而来的，是一群人的大呼小叫——
然后，我就见一个警察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并作一步地冲进来，“署……署长……不好了……室井理事官已经到了！”
“什么？室井理事官？”神田署长惊跳起来！事实上，所有的人……都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而凉子和青岛的眼睛，却同时一亮！只不过，一个是因为兴奋，一个则是因为喜悦！完全无动于衷的人……似乎只有我一个。
微微苦笑，我转过身去，望着那扇门，事情……似乎会变得越来越麻烦的样子呢！而完全不喜欢麻烦的人……似乎，也只有我一个？
VI
黑色的长风衣，铁板一张的脸，挺得笔直的腰板……似乎本厅的精英们都是这种打扮？药师寺凉子和室町由纪子除外，还有……长得实在太矮穿黑色长风衣没法见人的紧身癖岸本也得除外，在人人或紧张或兴奋纷纷屏息静观事态发展的时候，我居然还悠闲地想着这种无聊的问题。
但是，将这种打扮穿出最强气势的，非此刻出现在湾岸署刑事课门口的这位莫属——应该就是室井理事官了吧？因为我看到那三位重量级人物已经心急慌忙地迎了上去——
“室井理事官，辛苦了！”神田署长的笑容明显地带着不自然的肌肉抽搐。
“这是怎么回事？”室井皱着眉头问，抬眼扫视全场，当然，他立刻发现了正得意洋洋地对着他微笑的药师寺凉子，眉头瞬间扭结在了一起，“药师寺凉子参事官？你怎么会在这儿？难道……”话还不曾说完，他已经一眼望见正站在凉子身边，满脸迷惑加为难但眼睛却闪闪发亮的青岛巡查部长，“青岛！你又闯祸了？”
虽然想到日后的生活已经是满头的黑线，但听到室井参事官近乎反射性的论断时，我还是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关于青岛总是闯祸这一点，大家已经有所共识了呢，但这一次，却是猜错了的！不动声色地往青岛的方向瞟一眼，果然不出所料，青岛正露出又是委屈又是愤懑的表情来，那张天生就十分适合傻笑的脸露出这样的表情，竟比一般人流眼泪还容易引发旁人的同情心。
“青岛巡查部长没有做错什么，今天我到湾岸署来，是来确认青岛警官调动到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室的事！”凉子露出贼笑，睨着室井的眼神里写满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倒是室井理事官您……不是听说刚刚完成一个跨国犯罪集团的案子吗？怎么不好好休息休息，到湾岸署来有要事？”
“是的！”凉子的话让室井有一瞬间的愣神，但马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无表情的沉稳，“我已经向人事课提请，将青岛巡查部长调到理事官室协助工作。”
此言一出，周围又是一阵骚动，自然，一个小小的巡查部长竟然劳动了两位警视正级的特考组精英亲自来调，可谓百年不遇的奇闻了。但站在一边的我，却只有暗暗叹气的份，终于知道凉子来之前的得意从何而起了，想必女王陛下的情报网已经提前探知如果她不动手，青岛就会被室井理事官网罗去了吧？
“是这样的吗？”凉子假装无辜地反问，然后，贼笑着拿出自己的王牌，“可是，人事课调动青岛到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室的公文已经发出了，室井理事官，很抱歉，人我先要走了！”
“…………”抿一抿唇，眉头虽然打了结，但室井依旧神情沉稳，“人的职位调动并非儿戏，即使是本厅的官员，也要尊重刑警的个人选择！何况，非常明显地，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室并不适合青岛。如果是因为公文已经下达，在没到达湾岸署之前，要追回去也容易得很！”
这个室井理事官果然十分厉害呢！我暗自想着，有几分赞赏地望着那个即使面对人人谈之色变的驱魔娘娘依旧显得从容镇定的黑色身影，可惜作为一个小小的普通公务员，我所能做的只能是在心里为他加油鼓劲！这倒并不完全是为了我未来的生活着想，更重要的是，如果真的让这个事故体质的青岛和同样对灵异事件有超强吸引力的药师寺凉子呆在一起，只怕不出三天，日本警视厅就将夷为平地！
“话是说得不错！”令人惊讶的，凉子居然点头同意室井的论调，“日本官僚系统的公文传送效率还比不上莫希干人吹号角，而且，如果罔顾干警的个人愿望和意向，那我岂不是把自己降到和警政署长警视总监一个档次？好吧……青岛……你自己说，你是愿意跟着我呢，还是愿意跟着他？”
从头到尾都没拿到发言权的青岛总算可以开口，只见他望望凉子又望望室井，张了张嘴，却又闭上，脸色有点发红，神情却十分犹豫。
“看来，你是有点为难啊，那这样吧，作为出色的上司，我可以给你列举一下你如果到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室工作，会有怎样的好处，”似乎早已料到青岛的反应，凉子气势十足地一挥手，“正如你所知，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室是一个相对独立的部门，我们的工作，就是解决其他警察部门不能解决不敢解决的事件！在这个部门工作，你不用担心任何人阻碍你的工作，我授权你采用一切你认为必要和正确的方式处理事件，本厅的监察官也好、法院也好、检察院也好、那些愚蠢的政治官僚和大企业财阀也好……统统都不会对你办案构成威胁！这样的条件，放眼整个警察组织，只有跟着我才能够办到！”
凉子的大放厥词正如我想象的一样嚣张，虽然她说的都是真话，但这些真话，随便挑一句都可以让警视总监气昏过去。不过，无论凉子说什么做什么，我已经完全习惯了，不会再大惊小怪，。但青岛……凉子每说一句话，青岛的眼睛就亮一分，等凉子一口气把话全说完，青岛的那双眼睛已经亮得有些可怕，那种从心底里发出的兴奋欢喜之色，和周围听众脸色发青的反应大不相同，似乎凉子的每一句离经叛道的言论，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诱惑……在心里叹一口气，我认命地想，也许“物以类聚”确有其事吧？
“青岛！”室井踏上一步，今天第一次，那双始终不动如山的眼睛里，浮现焦灼不安的神色。
“室井先生……”青岛终于开口，很尊敬的称呼，但那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怎么听怎么有种可怜兮兮撒娇的感觉……一定是我听错了吧？
“你……不愿意吗？”室井说话的语气也很奇怪，那种警界高官共有的居高临下的命令式口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商量的、恳切中带着一点为难和无可奈何的语气，而且，十分的不确定，似乎，他之前的决定并非是一个命令，而且也并不打算强迫青岛执行。我这辈子还不曾听到过任何一个特考组官僚这样对基层警员说过话。
“室井先生……”青岛又抓了抓头发，叫着室井理事官的名字，一脸的难以措辞的复杂神情。
“青岛，你要是跟这个人走……只怕会给他惹很多麻烦哦。”凉子神情自若，淡淡开口，“你不觉得你的性格和这个人的领导风格根本不搭吗……”
“药师寺参事官！”室井突然怒喝一声，截断了凉子光明正大的挑拨离间，“请不要误导青岛！”
“我根本就没有误导他好不好？”凉子反唇相讥，“你难道能说他不会给你惹麻烦吗？象你这样中规中矩什么事都要打报告的人，根本就不应该把青岛安排在身边，你这样胡作非为的结果只能是——或者青岛死于指挥失当，或者你们两个一起被上面的官僚踢出警察组织！你也就算了，青岛是难得的人才，不能成为殉葬品！”
世界上有一些人，人生最大的爱好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如果这样的人也有一个组织的话，药师寺凉子无疑是个中翘楚。但是，把未来的警视总监（从年龄来看，凉子或者由纪子可能成为室井的继任者，如果日本警察系统在凉子、青岛的联手行动中还没有彻底毁灭的话）斥为“胡作非为”这也未免太过耸动，要知道，我本来一直认为“胡作非为”乃是凉子的专属徽章！
“我不认为专门惹是生非给上司和属下找麻烦，成天处理鬼怪灵异事件的你有资格说这种话！”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句子，看来，室井理事官到底还是被凉子的口无遮拦激怒了。
“那是因为我的上司太过无能，日本警察组织的结构太没效率，从人事命令到现在还没传达到位就知道了！未来，能够改变……”
“室井先生！我决定了！”正当凉子尚在滔滔不绝之时，青岛响亮的声音让她接下来的陈词自动消音，“我决定，我要去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室！我无论如何，不能再给室井先生您添麻烦了！”
静静地盯着青岛明朗坦率的脸，室井理事官的眉心皱成了一团，他的嘴唇翕动了下，似乎是想说很多话，但最终，仅仅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神情里尽是无奈，“是吗？还是决定去驱魔娘娘那里……泉田警部补……”他突然转身，眼睛盯住了我，倒把我给吓了一大跳，“一切……多多拜托了！”
这样就算完了？怎么连争取都不争取一下呢？“是！”望着室井理事官无奈的表情，再看看志得意满，已经在拍青岛的肩膀表示赞赏和鼓励的药师寺凉子和满脸都写着不安的青岛，我似乎也只有苦笑的份吧？“属下一定会竭尽所能，但也请阁下多多加油，早日晋升！”药师寺凉子也好，青岛也好，都不是普通的麻烦制造者，指望我区区一个警部补拯救日本，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但愿室井理事官早日晋升，哪怕到时候把我调到北海道去观测流冰也无妨，“还有，阁下知不知道……室町警视正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