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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稀闻道‘太狂生’。
这首词,描写了一位骑马游春的少年郎在黄昏时分的归城途中,偶然看见一位坐在香车上的美人,怦然心动后,一路骑着马追随美人香车入城的情景。虽然少年的忘情追逐有些无礼,但少女的慢回娇眼与浅笑盈盈,说明她并不反感他。逐车而行的过程中,双方的眉来眼去,情生意动,郎有情妾有意简直跃然纸上。那一声“太狂生”,仿佛就娇滴滴地响在耳畔。
这一幕发生在唐朝的萍水相逢,被张泌用一阙优美词文永远地定了格。让我们在千年以后,如同欣赏一幅风俗画般,得以欣赏彼时的唐代风情。
张泌很擅于写这一类风俗画似的情趣怡人之作,他另外有一首词我也非常喜欢,《江城子·浣花溪上见卿卿》。
浣花溪上见卿卿,
脸波明,
黛眉轻。
绿云高绾,
金簇小蜻蜒。
好是问他来得么?
和笑道:莫多情。
浣花溪上见卿卿,多么美好的地方,多么美丽的相遇。男女主人公看似简单的一问一答间,却有着十分微妙的情意流露。整首小词写得着实蕴藉有韵致。
这两首词虽然无关宏旨,但我深爱它所截取的两个情趣盎然的生活镜头,鲜活地重现了千年前唐代年轻男女的情爱初萌。所以,特意将第一首词中的情节化用在故事里。
第3节
在迢递千年的时光中,陶君朴生生死死了几十世。爱情始于第一世,也终于第一世,花开即是花落时。接下来的生生世世里,他的感情土壤上始终没有再滋生出那般明媚的爱之花。因为他的感情世界实在乏善可陈。
他在爱情方面的运气似乎不太好,天宝年间的第一次订亲没有得到一个称心如愿的好结局;五代十国那一世的第一次娶妻也同样没落得好结局。他那位妻子不是一个安分纯良的女子,未出阁前已经和表哥勾搭成奸,嫁给他不到两年就蛇蝎心肠地与表哥一起密谋害死了他,然后奸夫淫/妇过起了双宿双/飞的好日子。
有了这么一个可怖又可恨的开端后,接下来每一世聘娶新妇时,他都格外谨慎小心。纵然是这么谨慎,他还是又有一世被奸夫淫/妇害了性命。两次的死于狠毒妇人之手,令他对女人戒心深重。再谈婚论嫁时都兴致不高,只是未能免俗地随大流娶妻生子传承香火罢了。
当然,他也不是每一世都能娶妻生子的。有几世是还没长到适婚年龄就早夭;有几世是投生在贫苦人家,穷得根本娶不起媳妇;还有一世生下来就是天聋地哑的残疾,当然没有女子愿意下嫁;更有一世也不知是谁生了他,只管生不管养,将襁褓中的婴儿弃于一所寺庙门口,被好心的方丈收养了。于是他小小年纪就当了和尚,并且青灯古佛地过完了一生。
几十次的轮回转世,几十世的人生旅途,莫测无常的命运安排他至贫至贱过,也大富大贵过。前者往往无力娶亲,后者却每每妻妾成群。且不提他有两世身为皇族子弟时可以拥有的如云佳丽,就是他曾经出生的几户官宦士绅人家,后宅的娇妻美妾艳婢也不少。而豪门大户更有蓄养歌姬舞伎的习气,以供主人宴客与娱乐时的声色之娱。
生于高官、豪富或皇室之家时,娇妻美妾艳婢歌姬舞伎与六宫粉黛,令他曾经拥有过数不清的女人。不过这种拥有并不意味着幸福了,要知道女人多的地方麻烦也多。无论是后宫还是后宅,丈夫都同样只有一个,而嫡妻庶妾加起来却可以有无数人,这令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成为屡见不鲜的事。如果想尽办法都得不到丈夫的欢心,深宫女人只能无奈地守活寡,大宅门里的姬妾们可就难免就要闹一闹红杏出墙的丑闻了。
妻妾间的争风吃醋与红杏出墙,都曾经是让他深痛恶绝的事,前者令他烦,后者令他恨。在那个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他的思想观念也不可能脱离历史局限。天经地义地认为女子们要以夫为纲,只要嫁了人,不管能不能得到丈夫的爱也必须对他坚贞不二、守身如玉。这种观念上的局限性,再加上曾两次死于奸夫淫/妇之手的经历,让他对于女人的不守妇道格外憎恨。只要被他发现自己的妻妾暗中私通他人,就绝不轻饶。
古代女子从来都是男人的附属品,没有地位可言,身家性命全部都在丈夫的一念之间。正室嫡妻还好一点,为人媵妾的话则是可以由丈夫随意处置、任意打骂、或逐或卖甚至或杀——一般顶多处以一个流刑。而在财雄势厚的贵族人家,杀死一个小妾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他出身显赫的几世中,就杀过好几个被他发现了私情的姬妾。有的跟他的家仆私通,便二话不说连家仆一起杀了;有的却是与他兄弟有染,只能单杀了贱人泄愤;最值得一提的南宋时期一个名叫舜英的小妾,居然私通了他的儿子。这令他勃然大怒,气得一迭声地叫人拿刀来,定要亲手砍了这个教唆坏了少爷的小淫/妇。
知道死期将至,舜英却镇定之极,她甚至还不慌不忙地笑了笑,曼声说了一番话。她说她十五岁被送进府中,作为庆贺他五十岁寿诞的贺礼。他明明是可以做她祖父的年纪,却做了她的夫君。府里的侍妾侍婢加上歌姬舞伎上上下下几百人,她只是几百分之一。入府三年来只有第一年有过几次陪寝的机会,接下来都是在长年累月地守活寡,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又说少爷与她私通,可不是出自她的坏心教唆,是少爷先引诱了她,再色胆包天地趁夜摸进了她的屋子,她也就半推半就地让他得了手。毕竟是久旷之躯,经不起来自男人——尤其是年轻男人的撩拨。
最后她更是说得大胆无畏:“是,我是个淫/妇,耐不住寂寞,守不住贞节,让老爷你蒙了羞丢了脸。你要杀我就杀吧,反正这种日子我也受够了!与其这样半死不活地煎熬下去,倒不如一死干净。但愿来世能配个少年郎,结个结发缘,哪怕嫁个穷人一块吃糠咽菜,也好过跟着一个有钱有势的老头子当个守活寡的小妾。”
当时他只觉得这女人真是反了,偷了人还敢这么理直气壮。既然她并不畏死,他偏偏就不杀她了,而是把她卖去一个最下等的妓院。死淫/妇不是守不住吗?那就干脆让她当个妓/女天天被男人嫖去吧。舜英在那家妓院因为模样出众而客似云来,这让她的日子过得很悲惨,哪怕是月信期也往往要被迫接客。结果不到半年就染了一身花柳病,最后全身溃烂而死。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还十分解气:淫/妇就该死于烂病!
要到很多年以后,他才能意识到自己当初的狭隘与残忍。意识到那些深闺寂寞的女子也是人,也有人的欲望和需求,也有追求爱情与自由的权利。只是在当年,满脑子男尊女卑思想的他不会明白这一点。他只会像那个时代的所有男人一样,把女人、尤其是地位卑下的姬妾们当成自己的私有财物,可以任意买卖、转让甚至销毁,并没有把她们当成一个人去对待。
只有谢玉真在当时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是他曾经放进心坎里的女子,而不是如财物般用一间间金屋收藏的娇妻美妾。她是他唯一一个曾经真心实意想要娶为嫡妻的女子,想要对其温柔相待。可是那个烽烟四起的乱世却让一切美梦终成空,失去的再也无法挽回,美好的记忆从而变得更加珍贵难忘。
漫长的人世轮回中,除谢玉真以外,他也还曾遇上过一些令他多少待她有几分真心的女子。大都是他出身于普通人家的那几世里所迎娶的几位正室嫡妻。
古代男子也不是人人都能妻妾成群的,那是富贵人家的特权。一般的平头百姓不准纳妾,娶不了也养不起那么多女人,只能是一夫一妻地过日子。而这些普通夫妇相濡以沫的清平岁月,比大富大贵时的妻妾成群更能令他感觉到夫妻间的恩情与人世间的温情。
他娶过的那几位平民妻子都是温柔贤良的女子,一朝将终身许给了他,一生一世都剖心剖肺地对他好。跟着他有粥吃粥有饭吃饭,不管日子多苦多难也不曾生过二心。他与这几位妻子之间虽然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情,但长相厮守的岁月却像酿花天气,最终酿出了一片情深意厚的恩情。
在几位贤妻中,他印象最深的是明代万历时期所迎娶的那位娘子。那一世,他出身于洛阳的一户秀才人家,幼年就由父母作主订了一门娃娃亲。长到十七八岁可以完婚的年龄,却因为家道中落了,对方嫌贫爱富地提出要退婚。
婚事是年前退掉的。退婚后,他的父母都十分忧心,因为家里实在无力再替他另觅新妇,那个年也过得没有半点喜庆之色。他自己倒是很淡然,因为那时他已经在人世轮回近千年,世态的炎凉、人情的冷暖已经了然于心。对世事看得很淡,对婚事也并无执念。
婚事退了两个月后,十分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对方竟又重新托媒人上门许嫁女儿。最初他们全家都不解何故,后来才听说是那家小姐以“烈女不事二夫”为由,一定要非他不嫁,否则宁可一死。
听起来,似乎又是一出烈女传上的故事。可是洞房花烛夜,龙凤喜烛明艳艳的光芒下,那个绿鬓红颜的新娘子却看着他眉眼笑盈盈地说:“我见过你,就在今年的上元灯会上。”
那年上元灯会,他独自去闹市看灯。从街头的灯迷一直猜到街尾,准确地说出了每一个谜底,引得无数路人都惊讶万分地跟在后面议论着这是哪家才子。有认识他的人说出他的姓名来历:“这是五圣堂西和巷张家的儿郎张廷瑞。别看张家现在没落了,但有着这么一位天资聪颖的公子,不怕家声不能重振了。”
当时她就一路跟在人群中,一直好奇地看着那个俊秀书生聪颖异常地猜灯谜。直看得一张脸红红的,一颗心跳跳的。当听到旁人说起他的姓名时,她整个人都惊呆了——原来他就是父母作主替她退了婚的那个人。
当初退婚时她没有任何异议,一切全由父母作主,因为彼时的他对她来说只是婚书上的一个名字。可是上元灯会后,她的心思就全然不同了。那晚一回到家她就放声大哭,执意不肯另嫁他人,表态此生只愿嫁作张家妇。如若不能,宁愿一死。
就这样,她如愿以偿地嫁作了他的新妇,毫无怨言地跟着他过起了清苦日子。几年后,他考中进士入朝为官,重振了张家的门楣。岳父母都觉得是自家女儿有慧眼,能识人于微贱之中。她却对他笑道:“我可没长什么慧眼。我一定要非你不嫁,只是因为我爱你的人也爱你的才,可不是图你日后能升官发财。”
她这话并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在朝廷做了十几年官后,因为牵涉进了东林党与权阉的政治斗争,被削官流放滇南戍边。妻儿原本是可以返回原籍的,她却只打发儿女们回去了,自己毫不犹豫地陪着他去了那个蛮夷之地。这样经得起富贵也耐得住贫贱的妻子,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女人,无论有爱无爱都刻骨铭心。
在此之前,他只是寻常地唤她“娘子”;在此之后,他开始亲昵地唤她的小字“桑娘”。
第 4节
桑娘在滇南陪了他三年,那三年他对她无话不谈,甚至有史以来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吐露了自己轮回转世的秘密。
此前,他曾在五代十国的乱世中对一位军中的同乡大哥说过这件事。那时候他刚刚开始意识到自己这种奇特的经历,太过年轻守不住秘密。结果那位同乡大哥不仅当成笑话四处宣扬,还在一次两军激战箭矢如雨时,一把拖过他替自己挡了致命的一箭。理由是:“反正你死了可以重新转世投胎。”
有了这一箭血淋淋的教训,他从此对自己的奇特经历三缄其口。直到遇上桑娘,才终于对一个人完全敞开了自己的秘密。桑娘喜欢在静夜灯下听他说起那些前尘旧事,听他隔着厚重的时间与空间,追忆似水流年。窗外时有夜雨,时有清风,风风雨雨,永恒不变地横穿在他生生世世的岁月中。
或许出于女子的天□□?桑娘特别关注他对谢玉真的叙述,也十分明白她在他心底特殊的存在。有一次,她还好奇地问起他:“你的元神自大唐天宝年间到今世,已经轮回过几十次了。玉真的魂魄,想来也同样在轮回道上反复转世着。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们也曾结过后生缘?只是你不知道是她,她也不知道是你。因为只有你有前世的记忆,她并没有。”
他深以为然地点头:“也许吧,谁知道呢?我记得的毕竟只是前世的她。如果她再世为人,容颜已改记忆不复,的确是纵然相逢应不识了!”
桑娘当时闲闲说笑:“是啊,说不定我就是玉真的转世呢,只是你不知道罢了。要不然,为何那年上元灯会时,我一见了你就心生欢喜,想着如意郎君也就莫过如此。结果,你还真是我的如意郎君。虽然期间有些波折,但最终我还是嫁作了你们张家妇。或许就是因为前世姻缘天注定呢?否则我们都已经退了婚,却还是让我遇见你,又重新续上了这个姻缘结。”
这番话让他听得怔住了,是吗?会是这样吗?佛家云:前世有因,今生有果。每一个人的生老病死、贫贱富贵与姻缘子嗣,在出生前就已经都注定了。他不知道是否果真如此,只知道天意莫测,一切不可强求,只能随遇而安地领取而今现在。而那个冥冥中的天意,究竟是用什么样的缘法在操纵人世这个偌大的棋盘呢?是否,真的把他前世失去的爱人又送回了他的身旁?桑娘是不是谢玉真的转世?他重重的疑惑没有答案,因为只有他有单方面的记忆,桑娘没有,她有的只是一见他就心生欢喜的情之所钟。
三年后,桑娘被一场疾病带走了尚不足四十岁的生命。他十分伤心,那种伤心不亚于当初失去谢玉真。但桑娘却走得心满意足:“有福之人夫前死。能走在你前头,有你陪着我咽下最后一口气,我真是一个有福气的女人。只是,要把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撇下了。这次算我欠你的,如果来生有缘,我再偿还你吧。”
从玉真到桑娘;从爱情到恩情;从唐宋元明清到中华民国再到现代中国;从古代的妻妾成群制度到现代的一夫一妻制;他在这个世间轮回得越久,经历得越多,就越发明白了真情的可贵、真爱的难求。虽然他已经有过几十个的生生世世,但他所收获的也并不多,尽管他拥有过的女人很多。
而程楚翘,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最特别的一个。在陶君朴这一世之前,他是生于民国年间的周维钧,虽然那是一个正在经历着巨大震荡与变化中的年代,女性解放运动已经兴起,女子们开始可以上学堂接受教育和外出参加工作了,但那个年代的女子还是不可避免地带着几分旧式女子的习气。
那一世,自幼与他订了亲的表妹也是上过学堂的新女性。因此闹着要解放要自由恋爱,不肯履行旧式婚约,坚决要和一个男同学结婚。
当时双方父母都不同意,但他豁达大度地尊重她的意见并出面解除了婚约,让表妹如愿以偿地嫁了那个男同学。结果婚后才几年,那个男人就染上了赌瘾,输得家徒四壁不算,还天天打老婆出气。受过教育的表妹对此却是满脸无奈地表示认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这个一个男人也只能认了。”
那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了社会对女性的不公,意识到了旧式女人的一生十分可怜。在男尊女卑的社会中,她们只能作为男人的附属品与生育机器而存在,一生命运与百年苦乐都系于他人之手。尽管是这么悲惨,女人们却连自己都放弃了自己的权利。只要嫁了人在她们看来就是这一生木已成舟,不管那个男人是好是坏都只能选择忍耐了。当然这也怪不得她们,因为她们也很难有其他选择,一个女人想要自力更生地活下去,在彼时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当时间的车轮开进了二十一世纪的网络时代后,现代新女性就是完全焕然一新的面貌了。女人的地位开始显著提升,几千年来的男尊女卑变成了男女平等。女人们不再像旧式女子那般千篇一律的低眉顺眼、逆来顺受,她们变得越来越强势。所谓的御姐,女王,女汉子……成为了现代强势女子的代名词。
而程楚翘其人,在网络上的代名词是女神。这个汉语名词原意是指神话中的女性神仙,不过网络时代中,它被用来形容相貌才华气质出身等各方面都很出众的优秀女孩,是许多男人倾慕与追求的对象。
轮回世间千年,陶君朴见过的女子数不胜数,上至尊贵的皇后公主,下至卑贱的娼优奴婢,都曾经在他周而复始的人生旅途中出现过。有幸目睹过的著名美人也不少,譬如唐玄宗的贵妃杨玉环;后蜀国主孟昶的宠妃花蕊夫人;南唐后主李煜的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