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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楚翘哼了一声,扶着管嫣继续往前走,程厚德满脸堆笑地跟在后头。没走几步,裤兜里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他漫不经心地掏出来查看,一看之后,却惊得差点把手机都给摔了。
短信是他的秘书孙曼莉发来的,简明扼要的两句话:“程总,还记得一个月前你喝醉酒后我扶你回房休息时发生的事吗?我刚刚验出怀孕了,孩子是你的。恭喜你,你又要当爸爸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程厚德顿时感觉一个头有两个大了!
第12章
因为受了伤流了血精神不振身体欠佳,程楚翘这天没有再回画室,而是早早地回了家。她在家里睡了差不多一下午,黄昏时才被电话吵醒。一看来电显示是景逸兴的名字,她立即清醒了,马上接听,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似水:“喂,景老师。”
“楚翘,我刚听医院的人说中午这边出了事,再一详细打听竟然是你被人刺伤了,你还好吧?”
“谢谢你景老师,我很好,没缺胳膊没少腿地活着呢,只是手臂上多了一道口子,缝几针就没事了。”
“那就好,我一听都吓到了,所以赶紧打电话来问你怎么样。”
景逸兴表示出来的关心,让程楚翘心里涌起丝丝感动:“景老师,让你担心了。”
“楚翘,你受了伤要好好休息,这星期你就不用过来替我上课了,下个星期再说吧。”
程楚翘看了看自己缠着绷带的左胳膊,不以为然:“景老师,没关系了。我只是左手臂被划了一刀,不影响什么的。我还是可以过去帮你,你现在要多留一点时间给师母。对了,师母这两天怎么样了?”
“医生们在尽力抢救,她的情况暂时还算稳住了,没有进一步恶化下去。”
“哦,那算是好消息了。”
景逸兴叹口气:“其实,医生们都说,所有努力只不过是在尽力能多拖一天是一天罢了。有时候我都想,是不是让她走了更好?她就不用那么辛苦地捱日子了。但是我又实在舍不得就这样放弃,毕竟她在这个世上一天,我总归还有一份念想。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而把她拖在人世受苦。”
程楚翘感性地叹息:“景老师,这样的自私也是因为你爱师母的缘故。你因为很爱她,才会这么努力地想要留住她。师母虽然遭遇了不幸,但作为一个女人,她有你这样的丈夫真的很幸福!尽管苛延残喘地活着很辛苦,但我相信她如果意识清醒,也会愿意为了你而努力撑下去的——如果我是她,再辛苦我也愿意撑下去。”
“楚翘,谢谢你的安慰。”
挂断电话后,程楚翘还在脑子里反复回想着景逸兴之前那些感人的言辞。这位美院极具魅力的年轻讲师,一向很受女生们的欢迎。因为他不仅有内在的丰富学识和外在的英俊容貌,而且还是一个很重情的男人。听说他的妻子冯静和他是高中同学,两人经历了七年爱情长跑后修成了正果。虽然冯静只是一个相貌平常的女人,但他对她一直很好。尽管她后来还被诊断出不育症,而他的身边也从不缺花花草草的围绕,他也从没对妻子有过贰心。
这年头,不花心的男人简直比大熊猫还要稀少,所以长情专一如景逸兴,在美院被一干女生公认为新好男人的最佳形象代言人。
程楚翘私下里很认同这个说法,她欣赏景逸兴,除了他的成熟儒雅外,就是因为他的专一长情。在动辄分手离婚的快餐爱情时代,一份稀缺的坚贞不渝,实在弥足珍贵。尤其是当她听说他没有因为妻子的不育症而抛弃她时,对他的好感更是呈几何级递增。
女人永远是感性的动物。无论社会再怎么进步,女人再怎么变得独立与强势,也永远摆脱不了对真爱的向往,永远容易被一个长情的男人所打动。
程楚翘不知道,此时此刻,独自守在妻子冯静病床旁的景逸兴,脸上根本找不到一丝半点他之前在电话里表露的眷恋不舍,相反却是满脸的冷漠与不耐烦:冯静啊冯静,你都躺在医院躺了大半年了,也磨蹭得够久了!差不多是时候该走了!
程楚翘还不知道,景逸兴其实从没爱过冯静,当年是冯静一门心思单恋他。他一开始根本看不上冯静,转机发生在他大一暑假那年,因为他母亲查出肺癌,治疗需要昂贵的费用,他的学费与医药费无法兼容不能共存,他不得不考虑休学一年去打工赚钱为母亲治病。冯静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既出钱又出力,不但缠着父母要了两万块帮他交学费,还天天跑去医院帮忙照顾病人。
景氏夫妇为此都十分感激与喜爱冯静,极力以人品可嘉说服儿子接受她。景逸兴虽然心里不太情愿,但毕竟受了她的恩惠,又拗不过父母地一再劝说,勉强答应先交往一下试试看。这一试,冯静就把握机会把生米煮成了熟饭,让他除了事后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把持不住外,再不能提分手二字了。花了人家的钱,还占了人家的处女之身,可就不能像抹布一样用完就甩的,否则他的名声就要臭了。而他一直都是很爱惜名声的,不想被人说成陈世美、白眼狼。他的父母也绝不会允许他不要她,尤其她一直用心照顾他母亲直到两年后她病逝,临终前,他母亲将一只祖传的银戒指给了她,认定了她为未来的儿媳妇。
景逸兴大学毕业后,冯静要求和他正式领证结婚,双方家长也都赞成。唯一不赞成的人只有他自己,他试探着想和冯静谈分手,可是她厉害起来也很厉害的,马上对他交了底:“景逸兴,我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现在所有亲戚朋友都知道我是你们景家未来的儿媳妇,我们必须结婚。否则……就大家一起死好了。我要是得不到你,也绝不会让别人得到你。”
冯静那副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模样让景逸兴被吓到了,不得不违心地和她结了婚。虽然这桩婚姻并非他所愿,但他却不愿被别人知道他是被迫结婚的,不愿让别人背地里嘲笑他软弱无能,所以人前总是和冯静表现出一对恩爱夫妻相敬如宾的样子。而冯静这方面的心思和他一致,好不容易才嫁给了自己心目中的男神,她当然也不愿意被别人知道他其实并不爱她,只是迫不得已才娶了她。那样岂不是让人看她的笑话吗?所以她比他更热衷扮演婚姻美满的假相。
毫无疑问,这方面他们是两个敬业的演员,一直配合得非常默契表演得非常出色。尤其冯静,在扮演一个幸福妻子的同时,也不忘牢牢监督自己的丈夫,不给他一丝一毫在外头采野花的机会。当然景逸兴自己在这方面也很注意,他一直是个爱惜声誉的人,尽管对家里的老婆无爱,身边主动示爱的女生成群,但他一个也不敢轻易招惹。一来学生与老师天生就是禁忌关系,他不想踩这个雷;二来有过冯静这种沾上手就甩不掉的经历后,他对主动型的女生难免有点戒心。而这两点顾虑,无意中成全了他在美院的新好男人形象。
无论景逸兴和冯静在人前表演得多恩爱多幸福,实质上他们一点都不恩爱不幸福。关起门来,景逸兴对冯静永远是淡漠的,无论她做什么都讨好不了他。冯静一开始还想用真情打动感化他,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冷遇,让她渐渐失去了耐心。她开始变得怨气重重,牢骚满腹。尤其是查出不孕症后,他试着以此为理由向她提出离婚,这让她彻底爆发了。
“景逸兴,你想都别想!我生不出孩子你就要跟我离婚,你可别忘了,当年要不是我缠着我爸拿出两万块给你交学费,你能有今天吗?还有你妈要不是我天天帮忙照顾,你们能挺过那几年吗?景逸兴,做人要有良心,我对你够不错了,现在我遇上了困难,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关心一下我,非要一开口就说离婚吗?”
冯静的话,让景逸兴更加讨厌她了:“冯静,你这是道德绑架。当年你做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并不是我要求你做的。你如果实在心理不平衡的话,我还你四万块好了,八万都行。我真不想再听你这些以恩人自居的话了!”
冯静咬牙切齿:“你可以还我的钱,但你还不了我这些年付出的感情和青春。景逸兴,你真是一个冷血动物,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从不感激我,你简直没有心。你想离婚——这绝不可能。你再敢提一个字,我发誓我会闹到你身败名裂,我会让所有人知道你是个伪君子——当年需要我的时候就笑纳我的钱和人,现在知道我不能生育就想一脚蹬了我。我要让你的好男人形象彻底破产、永远崩盘,让你一辈子也别想在人前抬起头来。”
景逸兴再一次被冯静吓到了,只得打消了离婚的念头,还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地对熟人们表示他“毫不介意”冯静的不孕症,只要夫妻俩在一起生活得“幸福快乐”就足够了。当然,事实上,他们的生活既不幸福也不快乐。
第二卷:灵魂不灭的理论
第1章
薄暮时分,夕阳尚未完全沉入地平线,一弯薄薄新月已然升起,隔着淡淡几抹云影,斜斜挂在银碧的东方天际。淡金日光与浅银月色,共同谱写着一曲悠长的夏日黄昏。
踩着黄昏的风与尘,陶君朴从公司下班回到家。一出电梯,就发现他家门口站着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少女,有着一张三月桃花般红粉绯绯的脸,和两颗黑葡萄般圆溜溜的大眼睛,正百无聊赖地踢着自己的脚尖打发时间。听到电梯响,她立刻抬头查看,一见了他马上一脸如获至宝的表情,娇憨地叹了一口长气:“二哥,你总算回来了,我的脚都快站麻了!”
陶君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问就已经一脸明了的表情:“怎么,又闹离家出走?上次是因为期末考试没考好被妈妈骂了,这次又是为什么?”
少女理直气壮:“这次都是因为妈妈不好,她不尊重我,想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一边打开房门带她进屋,陶君朴一边好气又好笑地询问:“汤敏敏,你的人身自由被限制了吗?那你怎么来到我这儿的?不要告诉我你会瞬间移动或自带时空任意门。”
汤敏敏一进屋就扑倒在沙发:“妈妈虽然不想让我出门,但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跑出来还不容易吗?就是跟她大吵一架后就直接往外跑,忘了拿钱包和手机,再跑回去拿又太没面子,害得我只好交通基本靠走地一路走到你家。差点累死了!也快渴死了!二哥我要喝水。”
端了一杯水递到妹妹手里后,陶君朴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闲闲地问:“说说看,妈妈怎么不尊重你,怎么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了?”
“她瞒着我偷看我的qq聊天纪录,还把一个喜欢我向我表白的男生拉黑删除了,并且不准我再加他。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了!难道因为我是她生的她就有权利控制我吗?我不干,我要我的自由。”
陶君朴一摊双手:“敏敏,你就别嫌不够自由了!作为一个女孩子,你其实已经生在一个女性有史以来最自由的时代。你知道吗?如果你生在古代,你现在十四岁的年纪已经要嫁人生孩子了。嫁个老公如果对你好,那就是你的命好;如果对你不好,那就是你的命苦——一生悲喜由他人,没有丝毫自由可言。”
汤敏敏一撇嘴:“古代那种封建社会制度真心野蛮,还好我是生在现代。”
“是呀,你运气好,出生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大都市。不用缠足束胸;不用三从四德;不用遵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被迫和一个从没见过面的男人拜堂成亲;更不用被‘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种变态贞节观逼得没有活路只有死路。”
汤敏敏不觉好奇:“二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能详细解释一下吗?”
“可以呀!所谓的‘节’是指女子贞节,在封建礼教中强调女子不*、不改嫁的一种道德行为。在宋朝之前,历朝历代虽然都倡导过女子贞节观,但约制并不严格。直到宋朝开始,一帮酸儒开始极力鼓吹‘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句话是怎么来的呢?因为古代的女人没有谋生能力,只能靠丈夫养活,如果丈夫死了,不管这个女人有没有人养活、吃不吃得饱饭都必须守节,哪怕守到饿死也绝不能改嫁失节。已婚妇人死了丈夫守节不但成了天理,甚至还没来得及出嫁就死了未婚夫的待嫁女儿,也不得不为那个短命鬼守上一辈子的寡。而未婚女子不仅不能*,甚至被男人调戏了一下都要以死全节以示清白。怎么样?是不是很变态?”
汤敏敏听得匪夷所思:“何止是变态,简直变态得让人无语!做古代的女人真心好惨啊!”
“是呀,古代的女人是非常惨的。举个例子给你听,乾隆年间,山西大同有个姓吕的女子,十二岁就嫁人冲喜,结果过门不到三天丈夫就病死了,她守了二十年的寡,成为乡里有名的贞节烈女。可是后来有一次她不小心掉进了河里,当时有个男人跳下河救了她。因为救人的过程中免不了有身体接触,被男人碰过的她就成了一个有失贞节的女人。每天都有人来她家门口吐口水泼粪水什么的,逼她以死全节,甚至连她父母都找上门来责怪她守节之道有亏,害得他们没脸见人。她最后没办法,只好又跳进那条河自杀了。”
汤敏敏激动得哇哇大叫:“不是吧?掉进河里被男人救起来都算失节,非要把自己活活淹死才算是贞节烈女?古代那些封建卫道士们简直超级无敌心理变态。”
“所以我才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是一条逼得人没有活路只有死路的变态观念。吕氏就是这样被逼死的,她跳进河里活活淹死时,她父母就站在岸上一脸欣慰地为女儿‘送行’,两岸也有不少人为她‘节烈行为’鼓掌叫好。那种场面——我简直无法形容,你也无法想像。”
陶君朴大有感触的话语,听得汤敏敏一怔:“二哥,怎么说得你好像当时在场似的?”
陶君朴断然否认:“怎么可能,这个故事我是从某本书上看来的。因为当时看得太震惊,所以自动脑补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想像一下的。”
汤敏敏托着下巴侧着头想了想,忽然问一句:“乾隆年间的故事,离现在有多遥远啊?”
陶君朴边想边回答:“乾隆即位的乾隆元年是公元1736年,他在位六十年,公元1795年禅位给儿子嘉庆,退位为太上皇。乾隆年间的故事就是这六十年里发生的,算起来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陈年旧事了。”
汤敏敏十分崇拜地看着哥哥:“二哥,这些历史方面的东西你真熟悉哇!我永远搞不清那些王朝年代,你却如数家珍。”
陶君朴轻描淡写:“因为我平时喜欢阅读,你如果没事也能多读读书,懂的东西也会越来越多的。”
“我有哇,我天天都在网上看书。”
“我说的是正经书,可不是你看的那些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冰山boss赖定你》之类的玛丽苏网文。”
汤敏敏吐了一下舌头:“二哥,我平时上学读的正经书已经够多了,放了学还要我继续看正经书——omg,我一定会死的。”
“相信我,死不了!”
“相信我,会死的——正经书都很枯燥无味,闷都会闷死我的。二哥,不是谁都像你一样,随便拿起一本什么书都看得下去。这也许就是为什么你可以成为超级无敌大学霸的原因吧?”
陶君朴失笑:“我是超级无敌大学霸——你封的?”
汤敏敏直点头:“是呀!我本来还想往上加头衔的,可是想不出更合适的词了。二哥,像你这种十三岁就上大学、二十岁就研究生毕业的人,不是超级无敌大学霸是什么?我现在十四岁还在念初二,每次大考都提心吊胆怕过不了关。唉,二哥,我要是身上有你一半的学霸基因就好了,就再也不用为考试发愁了。可惜我们不是一个爸爸生的,我和大哥共享一个爹,我们读书成绩都不咋地,很明显父系这边的基因不够强。”
陶君朴微笑着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基因还是个孩子,求你放过它吧。别找那么多借口,自己努力一点好好用功读书才是王道。”
汤敏敏无奈地嘟嘟嘴:“哦,知道了。”
和汤敏敏谈完话后,陶君朴走进书房给母亲杜秋云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妹妹来了自己家,让她不用担心。
杜秋云在电话里直叹气:“这丫头现在简直成小祖宗了,一句重话都不能说她,说她一句她能顶我十句,一个不高兴就闹离家出走。唉!我当初真不该生下她,三十六岁了还来生孩子简直是自讨苦吃,可是意外怀上了打掉又觉得不忍心,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就还是选择生了。结果高龄妈妈带孩子格外累不说,还费力不讨好。她小时候还跟我亲,现在长大了却喜欢上和我作对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