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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2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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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毅听她说话奇怪,便将手撤了,只见那少女伸手掩面,霎时飞身离去。

    韩毅见她轻功底佳,当是名门弟,摇头便想:“这年头当真怪了,好好一个小女孩儿,却怎地上街跟踪男?莫非有人指使么?”他是怒苍山反贼,向是朝廷的眼中钉,莫要让人认出身分,不免惹来无穷杀机。他一时猜想不透内情,只得摇了摇头,径往街心走去。

    来到一处面食铺,里头挤满了人,瞧那店里生意兴隆,料来口味道地,手艺当是不差,韩毅掏出银钱,便向店家要了几张大葱面饼,另切两斤牛肉,便要拿回客店吃食。

    正等候间,忽觉背后两道目光射来,似有人在旁窥视,韩毅不动声色,侧目看去,只见对街大树旁露出黄衫一角。韩毅留上了神,眼角略斜,不多时,只见大树后一张甜甜的少女脸庞探了出来,看那双大眼不住往自己偷看,不是方才那女孩儿,却又是谁?

    韩毅摇了摇头,心道:“这少女到底有何居心?番两次跟来,实在也奇怪,待我过去问问。”他与店家会了钞,提起面饼,大剌剌地朝那少女走去,毫无遮掩的意思。

    那少女见自己行踪败露,一时神色慌张,忙躲入一旁小径的柳荫下,她躲在丛丛花木之后,却又不时探头出来偷看自己。看她两只小手紧紧揪着,好似不敢与自己相对,却又舍不得走。韩毅微微一笑,他自来英俊潇洒,昔年京城一趟面圣,不知掳获多少美女芳心,怒苍马上出征,风流大名更是传遍五湖四海,此时见了那少女的羞态,自不觉陌生,他提气一纵,霎时稳稳地落在那少女身前。

    韩毅斜靠墙边,抱胸笑道:“小妹妹究竟有何大事?在下与你素昧平生,何故一相随?”那少女给他一双俊眼盯着,忽然泪水盈眶,只低下头去,紧闭朱唇间,只是不言不语。

    韩毅见她如此悲苦,倒不是装出来的,他心中略觉诧异,当即弯下腰来,凝视着她,柔声问道:“小妹妹怎么了?有啥不开心的么?告诉大哥吧?”

    那少女忍泪道:“没事。我很好。”说着便要转头离开,韩毅见她容颜娇艳,红扑扑地甚为可爱,登时一把将她拉住,微笑道:“小妹妹,你一见我便哭,偏又拼命跟着我,可是给谁欺侮了?”说着伸出右手,在她下巴上轻轻一勾,将她的俏脸托了起来。

    这个举止稍嫌轻挑,韩毅才一出手,心中便感后悔,言二娘待他情意深重,自己怎可再与美女调笑?他暗自责备自己,便要收手回去,忽然那少女身一扑,竟尔抱了上来。

    韩毅吃了一惊,正要将她推开,那少女却伸了双手,在自己面孔上轻轻抚摸,看她眼中满是泪水,口中还不断低声呼唤,神情既爱且怜,容情似痴若梦。

    这清秀可人的脸庞映入眼帘,韩毅虽是情场战的老手,但此刻心头仍起一股莫名异感,一时之间,只想把这少女抱入怀中,在她白嫩的雪颊亲一亲。念头甫生,他的臂膀也已伸出,正要抚上那少女的腰际,霎时心下一醒,硬生生地缩手回去,身往后闪开,沉声道:“姑娘究竟是谁?为何番两次跟着我?”

    那少女微微苦笑,只怔怔望着地下,过了片刻,忽问道:“你……你这些日开心么?”

    韩毅纳闷不解,不知为何有此一问,皱眉道:“在下再好不过了。”他咳了一声,反问道:“姑娘何故相询?你识得在下么?”那少女轻轻颔,脸上露出了一丝凄苦笑容,低声道:“好……那我就放心了。”她不再多言,竟尔转身离去。

    韩毅心下大疑,正想上前去追,却又想道:“朝廷待我狡猾狠毒,别要设下毒计对付我,我可得小心些了。”

    心念及此,便凝身不动,他望着空无一人的绿柳荫,摇了摇头,便自离去。

    回到了店中,此时言二娘尚未返回,韩毅便独自饮食。他张口嚼着面饼牛肉,也是穷无聊,便想找些书本打发时光,他伸手到行李之中翻找,忽然间衣物中落出一只金锁片,当地一响,正掉在地下。

    韩毅伸手拾起,见那锁片不似什么值钱东西,却是一般父母赠与小儿的平凡物事。

    韩毅微微一笑,心道:“这种东西该是二娘的。却不知山寨上谁讨了老婆,生了孩,却要拿这种无聊玩意儿送人。”他随手翻看那锁片,只见上头铸着几个小字,韩毅面带微笑,读道:“阿傻不傻,嘻嘻哈哈,岁岁年年,永保安康。己巳年九月娟儿姊姊赠。”

    这几句话甚是幼稚,登让韩毅微微一笑,心道:“今年是庚辰年……己巳年九月,这锁片是去岁深秋的东西。”他打了个哈欠,正待将锁片收起,忽然咦了一声,心中有些异样,好似那锁片有些机关。韩毅生性精明,忙取出锁片再次观看。自行将上头字念了一遍,察看其中是否另有玄机。

    来回读了几次,却是一无所获。他叹了口气,把锁片扔到一旁,自行拿起面饼嚼着。

    吃着吃,面屑落上了衣衫,韩毅将衣衫抖了抖,忽然耳边响起一个清脆嗓音,笑道:“阿傻!你又掉饭粒了!”韩毅大惊失色,竟尔脱口喝道:“谁?”

    他咦了一声,不知自己为何要发声喊叫,他望着身上的面屑,满面茫然中,又把锁片拿了起来,喃喃地道:“阿傻不傻,嘻嘻哈哈,岁岁年年,永保安康,娟儿姊姊赠……”

    娟儿姊姊……

    恍恍惚惚间,泪水已然盈眶,好似只要呼喊这个名字,心中便觉平安喜乐。

    便在此时,房门喀地一声,打了开来,却是言二娘回来了。韩毅心下一惊,隐约间似知此物不讨老婆欢喜,急忙擦去泪水,跟着将金锁片藏入怀里。

    言二娘看了他一眼,奇道:“怎么了?神情这般奇怪?”韩毅乃是情场战的老手,如何会露出马脚,当即强笑道:“我见你出门久,心下有些担忧,面色才变得怪了些。”

    言二娘放下手上包袱,摇头道:“看你这般模样,倒似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韩毅心下一惊,慌忙摇手道:“天地良心,我什么也没干!”

    言二娘淡淡地道:“说着玩得。看你怕的。”她从包袱中取出油纸包,道:“吃过了么?上经过面食摊,怕你饿了,买了些面饼回来……”

    韩毅听着妻的说话,只是不住点头,心中却起了奇妙的思念,那是种雀跃心情,彷佛儿提玩伴已在门口等候,只等着自己出门去玩……

    韩毅望着窗外璀璨的阳光,竟是有些按耐不住了……

    ※※※

    夜黑风高,星光凄冷,达摩院门嘎地一声,终于缓缓打开。

    里头行出一名高僧,月光照映,看他面上宝光湛然,那是方丈灵智。

    左右行上两名僧人,二人面色忧虑,只在躬身相候,灵定忙道:“方丈,没出事吧?”

    灵智叹了口气,摇头道:“没事。方敬只进到了内院,还没进到密道,便给师叔察觉了。两人没有动上手。”灵音沉吟半晌,便问道:““九州剑王”夜探达摩院,究竟有何用意?他想救出潜龙么?”灵智摇了摇头,道:“这几日好些人想闯入达摩院,这位方先生不过是其中之一。大家多提防点。加派人手看管后山,以免一再惊扰师叔。”

    灵定等人心下一凛,想到怒苍山高手如云,非只方敬武功了得,看那青衣秀士心机深沉,石刚骁勇善战,陆孤瞻智勇双全,都是难缠的角色,更别提秦仲海本人打通阴阳六经,熟知朝廷部署,更是让人烦心。

    灵定自知大战为难,忙问道:“方丈,师叔可曾交代什么必胜良方?”

    灵智摇头道:“世上焉来必胜之事?不过师叔般吩咐,要咱们务必将怒苍脑带上山。尤其是那个秦仲海,俘虏也好,诱骗也罢,总之不计代价,一定要将他带到达摩院来。”

    灵定忙道:“要死的要活的?”灵智面色闪过阴影,摇头道:“师兄,咱们虽是江湖中人,却也是出家人,岂能无端杀生?当然不能坏人家的性命。师叔私底下有话与他说。”

    听得天绝要与秦仲海私下说话,灵音以为自己听错了,登时咦了一声。灵定慌道:“这……这莫非……莫非师叔听了潜龙的教唆,要与怒苍山联手造反?”

    灵智身剧震,脸色大变,急忙摇手道:“师兄切莫胡乱臆测,师叔可没这么说。”

    眼看他们还要再问,灵智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再问。

    他凝神望向天际,星光闪烁,即将入秋了。看那七月一日鬼门开,师叔却选在这一天动手,说来实在不祥。灵智低下头去,低声祝祷:“佛祖保佑少林,让师叔解开局面,万莫起了乱……否则……否则奸臣枭雄一同破茧而出,我们都要成了帮凶……”

    ※※※

    “快!快!人在哪儿?”

    江充匆匆翻身下马,高声怒骂中,推开两旁轿夫,直往大门走去。这奸臣平日坐在官轿上,快意闲适,哪知今日竟会亲自驾马,神色尚且匆忙若此。门房官差见了,自是大为诧异,忙道:“启禀大人,人已经在房里了。”江充伸手推开禀告之人,半奔半走间,急急朝一处卧房行入。

    自景泰五年算起,江充前后派出六名探刺杀“潜龙”,却没人能够生还。赵任宗果然厉害,他活着回来了。只是……唉……

    “爷!爷!不要杀我啊!”

    床上一人张着茫然双眼,除了爷两个字,什么也认不得了。一名胖大汉伸手过来,按住那人手脚,口中喝道:“六弟!你定定神啊!我是大哥啊!”赵任宗见了大哥,仍是大叫:“爷!爷!不要杀我啊!”几名医上前围拢,各自触诊把脉。那胖壮男又惊又怕,神色关切,大声道:“怎么样?还能救么?”

    群医会诊,诸人出身医院,功力自非常比。只是失心疯既非气血不顺,也非外感风寒,众御医互望一眼,却是摇了摇头。那胖壮汉悲声道:“没救了?”

    医叹道:“这种事没人说得定。也许明日便醒,也许永远不醒,有辄没辄,没人知晓的。”那胖壮汉面色狂怒,霎时伸出醋钵大的拳头,重重一记敲在桌上,砰地一声大响,拳力到处,砸得檀木桌崩坍在地。那医吓得面无人色,更不敢再说一字。

    江充劝道:“赵兄不必气馁,你六弟好端端的出门,现下成了这样,江某自担罪责。你把他留在大名府,我一会儿带他回京,不管拖上多少年,总之治好为止。”

    赵任勇满面怒火,咬牙道:“江大人,我兄弟自小相互扶持,我六弟若是不活了,嘿嘿……我赵家爵位在身……”霎时戟指江充,暴喝道:“定跟你没完!”

    这赵任勇心急之下,竟尔当面怒骂权臣,江充知道他心悬胞弟,倒不会真的在意。想起了死去的大哥,心中非但不气,反感怜悯,当下拍了拍赵任勇的肩头,以作安慰。

    ※※※

    大战将起,风起云涌,江充特遣高手进入达摩院,只想将详情查个明白。谁知又被倒打一耙。

    “潜龙”朱阳,秦霸先的左右手,怒苍山的第二把交椅,便是最让奸臣深恶痛绝的人。

    江充满腔烦恼,自行走回了大厅,此刻厅心左右列着大批官差,陡见大臣到来,霎时全数跪倒在地,齐声叫道:“江大人!”江充本在沉思,无端听得震天大吼,直似吓得魂飞魄散,他见众官差盯着自己,心下登感烦厌,霎时连连挥手,喝道:“别烦我!全给我下去!”

    众官差听了这话,脚下却无移步迹象,只见他们涎脸谄笑,目光却不离江充身边,想来是要讨些赏银。江充掏出银票,往半空一撒,喝道:“滚!”

    众官差大喜欲狂,眼看银票五十两一张,只在半空飞舞不定,霎时全数伸手抢夺,模样急切,有如虫蚁附毡,看得让人直摇头。

    ※※※

    大名府衙门空旷,江充独坐厅心,伸手掩面,一时颇感烦忧,也真是劳碌命作祟,前些日给卓凌昭刺出的伤势未曾愈合,今番便要赶来大名坐镇指挥,这个奸臣干得真苦,绝非外人想象得春风得意。

    自与秦霸先交手以来,从来都是屈居下风,自己屡次派出探上山,非死即降,不然便是下落不明,从没人能留下只言词组给自己。哪知赵任宗活着回来,却成了个傻。偷鸡不着蚀把米,看赵醒狮的那幅怒色,八成要上皇帝跟前告御状了。

    “江大人。”

    江充抬起头来,赫见面前站着一位高僧,正是西域出身的智囊罗摩什。江充慌忙站起,道:“你可来了,什么时候到的?”罗摩什合十躬身,说道:“小僧比大人早到一日,昨日便在衙门守候。”江充此时又慌又乱,早已不知身外事,他定了定神,忙道:“照大师看来,赵任宗的伤势如何?”

    罗摩什缓缓地道:“老衲解过赵六爷的衣衫察看,他背后给人戳出一道伤口,约莫寸许,看来像是给钉伤的,除此之外,身上别无伤势。老衲猜测这伤与他的疯症有关,便以银针扎刺试探,然伤口并无毒药痕迹。”他望了江充一眼,叹道:“少林寺高手如云,或精拳脚,或通刀剑,却没听过谁擅尖钉器械。”

    江充面色铁青,深深吸了口气,道:“不必想了,这事是他干的。”罗摩什低声道:“大人的意思是……”江充呼出一口长气,幽幽地道:“靖江王阳,道号“潜龙”,便是他干的。”

    罗摩什吃了一惊,道:“靖江王阳?这……这是什么意思?”

    江充没有回话,只是闭上了眼。敌人既然了得,自己更不该心存恐惧。他提起指节,在桌上敲了几敲,面色慢慢宁定如常()。他沉吟半晌,道:“大师久在西域,可曾识得什么名医圣手,却能治这失心疯症?”罗摩什沉吟半晌,道:“当今天下医术第一,当是九华山的青衣秀士,若由此人出手,自能怯除病根,还六爷本来面貌。”

    江充嘿了一声,大声道:“混帐东西!你这不是消遣我?青衣秀士便是唐士谦,人都给逼上山去了,难道还能把他抓下来么?”

    罗摩什见他发怒,只得躬身合十,自行退到一边去了。

    江充久在高位,自知蠢才易为,天才难当的道理,眼见罗摩什面色阴晴不定,好似颇有心惊,忍不住略感歉疚。当年罗摩什位居国师,口才心机让人折服,现在自己麾下为官,可别让自己制压侮辱,终又成了另一个唯唯诺诺、一问不知的大蠢才。想起安道京平日因循苟且、奉迎无耻的模样,江充心中暗暗感慨,忙道:“对不住。本官有些心急,出口难免无礼。请大师莫要见怪。”罗摩什听他说得客气,躬身便道:“老衲身居下属,难得江大人金口教诲,老衲欢喜都来不及,岂敢心生怪责呢?”

    江充听了满口废话,自知官场积习害人,恐怕罗摩什也要有样样了。他叹了口气,吩咐下人奉茶上来,要罗摩什坐在下相陪。

    茶水泛着碧光,幽幽绿绿,江充望着水中漂浮的茶梗,忍不住苦笑起来。

    “爷!爷!不要杀我啊!”

    远处不绝传来赵任宗的惨叫声,这小的疯话到底有何玄机?他脑昏了,却还记得一个爷,究竟这老爷是谁,是天绝僧?是“潜龙”?还是达摩院里另有高人?

    再不两日,怒苍便要与少林开战,可直至此刻,自己还猜不透天绝僧的意图()。这老僧早已收手退隐,此番重出江湖,究竟所为何来?若说他大费周章,只为杀害秦仲海一人,此事实在说不过去。要说这老僧想要重振少林声威,此人既已不问世事,更没半分道理可言。

    江充沉思半晌,眼前浮起黑衣人的那双眸,那对眼眸精光闪烁,似藏无限杀机,江充猛地一醒,想到杨肃观手握十万雄兵,大军俱在山脚驻扎,霎时之间,全身冷汗狂流。

    一环扣着一环,九连环相扣相锁,这下惨了,腹背受敌,犄角之势已成。这几人若有什么阴谋,恐怕会让自己措手不及。

    情势如此为难,只要稍一不慎,自己必会作法自毙,亲手布下的暗桩便要反噬过来。江充心里烦恼,忍不住卓凌昭在世的好处,一时低声喟然。

    那萨魔武功虽高,却是一介莽夫,除了杀人凶狠外,其余一无是处。那罗摩什心机虽沉,武功却不能与四大宗师相论。当此为难关头,只有卓凌昭能扭转乾坤,这人若在,便算仗剑勇闯少林,单枪匹马独上怒苍,那也不见得为难。

    可惜人被他亲手害死了,用得还是最卑鄙的手法,此刻再想剑神的好处,不都是在自打耳光?江充懊悔之余,只在吁叹不已。

    江充叹了良久,忽道:“罗摩大师,传令下去,我要启程回京。”

    罗摩什咦了一声,问道:“少林之役尚未了结,大人怎么急着走?”

    江充叹道:“这仗打完了,恐怕我也玩完了……唉……这当口得赶紧返回京城,唯有请一个老朋友指点迷津,才能找出一条活()。”罗摩什哦了一声,不知江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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