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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3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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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肥秤怪喃喃地道:“可卓凌昭老早便死了,那孩不过十来岁少年,怎可能是昆仑门人?”

    傅元影如何知道,自是耸肩摇头,余人满心疑窦,听那算盘怪大喊大嚷,喝道:“什么剑神屁神,反正都是咱们宁师侄的手下败将,不管他了!咱们先办自个儿的事!下回遇到那小鬼,老决计打拦他的门牙!”

    此行本就是为宁不凡而来,众人不再多想,当下各自探看地形,瀑布顶端杳无人烟,一望即知,琼芳拿起远筒,拼命去看两岸,寒风冷水,那向导早己缩回车内,众人立于水瀑之旁已达一个时辰,虽说多练内功,少有风寒,但寒气阵阵侵袭,自是有害无益。眼见此地确实无人,当下便鸣金收兵,要待明日再去下游寻找。

    这一打道回府,却再也没有分毫讯息,众人兵分多,可上游不见踪迹,下游也不见影踪。访问土人,多听了好些乡野奇谭,连何处闹恶鬼、何处有凶宅都听说了,偏偏亲眼看了,却是风马牛不相及。“天下第一”缈如黄鹤,傅元影想起那日见到的瞎眼孩,料知其中必有古怪,这几日便四下寻访,要把话问个明白。

    只是人生地不熟,连着几日下来,非但找不到宁不凡,连那瞎眼少年也无消息。这日到了正午,傅元影般无奈,料知师兄不在贵阳,便率着官差收拾行李,预定转到遵义探访。

    找不到宁不凡,性便来苦中作乐。各人难得有了一日空间,各自抓紧时光,入城游览。琼芳感激漠北宗师南下随扈,更打算午时宴请哲尔丹师徒,聊表谢意。

    少阁主出门,“崆峒棍杰”忠职守卫,自然如影相随,娟儿不想独坐空房,便也相伴相陪。九华女掌门前脚一出,抚远两少主后脚便到。华山双怪见这个青年男女出门,必有乐可寻,登也闻风而至,一时之间,哲尔丹师徒在前走着,背后男女老幼整整列了一大队,足达十一人之多。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一游街。漠北宗师笃信佛,逢寺必拜,华山双怪不无术,见庙则撇。这个逢僧行礼,那个见人就吵,有样样,如影随形,终于逼得漠北宗师运起了轻功,率着弟掩耳狂走。前头脚步一动,余人急忙追出,霎时十一人在大街上追逐吵嚷,引得姓侧目嘻笑。

    好容易有了乐,华山双怪自是拼命叫嚷,急起直追,众人一个转一个,全数朝街角奔去,双怪玩乐不落人后,转过了弯,算盘怪一个不慎,撞上了一人,只听哗啦声响,地下翻倒了一只篓,赫见鲜鱼满地蹦跳,模样活煞狼狈。

    那鱼贩是个孩童,不过十四岁年纪,拼命在地下捡着鱼只。算盘怪问向师兄,道:“撞到了人,该说什么?”那少年拾起头来,喝道:“对不起!”算盘怪哈哈一笑,挥手道:“行了,就等你这句话,原谅你了。”

    眼看华山双怪便要离开,那少年满面怒气,大声喝道:“站住!你们撞了人,就这样一走了之,天下焉有是理?”肥秤怪见他喊得凶狠,只哦了一声,道:“小兄弟脾气不小啊,那你要如何呢?划下道来吧!”

    那少年怒道:“我这鱼见不得光,给你们一撞,全都卖不到价钱了!你们全得买回去!”

    肥枰怪笑道:“见不得光?天下有这等怪鱼么?我瞧是你的生意见不得光吧?”算盘怪打了个哈欠,道:“师兄,肚饿得紧了,咱们快去追人吧,别和他罗唆了。”二老懒得理会,迳自迈步离开,那少年情急之下,急忙冲向前去,揪住了肥秤怪的衣衫,喊道:“不许走!除非你们买下这些鱼!”

    前几日算盘怪给少年孩打了,老脸无光,肥枰怪早有意横扫西南,一给他拉住了,登时叹了口气,道:“小弟弟,什么不好惹,偏来惹我?”双怪年岁虽老,其实功夫底甚是厚实,尤其内力经年累月的苦练,更见江湖一流的根柢,肥秤怪摇了摇头,左手挥出,右脚轻勾,已将那贩鱼少年摔倒在地。

    那少年跌得哼哼唧唧,却不服输,霎时簇唇做哨,街边脚步声杂沓,竟然奔出了十来名儿童。

    肥秤怪笑道:“好呀,怎么还有徒徒孙?”眼看几名儿童探头探脑,不敢过来,那少年大声道:“这两个老头不是好人,快去禀报长老,请他老人家过来教训这两个混蛋!”

    儿童闻讯,旋即快步逃走,对方既然做了约会,华山双怪自也不便走人,一时哈哈大笑,道:“快快把人带来!爷爷教训你们。”当下大剌剌地原地等候,管什么帮主长老,区区西南名不见经传的穷门弱派,至多不过江帮、水沙坞一流,便来个十几二十人也不在眼下。

    正打着哈欠,那祝康已然转了回来,他见地下滚着名孩童,想来为双怪所殴,当下皱眉说道:“前辈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下手殴打姓。华山门规向来严禁私斗,两位如此作为,有违练武人的本分。”他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段,蹲地搀扶那少年,要瞧他的伤势如何。

    正看间,忍不防眼前一黑,拳头狠狠砸向前来,一来靠得近,二来万万料不到会有狗咬吕洞宾之事,倏忽之间,拳头已到面前一寸,祝康慌忙间急使铁板桥,终于勉强闪躲开来,他保住眼眶不黑。心头却是大怒,眼见那少年兀自破口大骂、一幅张牙舞爪的凶狠模样,忍不住赏下一脚,怒道:“小失心疯了么?祝铁枪你也敢打?看少爷活活打死你!”

    正怒叱喝打间,背后传来一声喊叫:“大人打小孩!要脸不要?放了我弟兄!”众人回头望去,赫见一名壮大少年奔了过来,看他年莫十二,满面稚气,想来便是什么“长老”了。华山双怪听先前那贩鱼少年喊得殷切,这长老总该是个孔武有力的大人,哪知也还是个孩童,忍不住有些诧异。

    祝康不及说话辩解,那“长老”已飞脚踢来,喝道:“我打你这无耻东西!”这脚踢向下阴,手段甚是狠辣,祝康乃是世家弟,对这些下流伎俩甚是厌恶,当下两手成圆,将那少年的飞足转了一圈,摔得他直落下地。

    那“长老”动弹不得,这一摔毕竟沉重,等闲经受不起。祝康正要说话,猛见那少年长老倒在地下,右腿回旋,向祝康直扫而来。祝康心下一凛:“乡野少年,变招恁也快了。”他有内力护身,这脚却也伤他不到,性沉力在膝,反把少年给震了回去。

    那少年满面惊诧,似没料到世间竟有这等武术。他身倒滚回去,可刹那之间,右脚点出,一个借力,身弹跳起来,肩膀更朝祝康胸口撞上。闷响传过,那少年虽然撞着了祝康,但抚远四家的上乘内力护身反震,却把他倒弹回去。

    连着两次吃亏,那少年已无力站起,他倒在地下,气喘不休,怒道:“来人!去请帮主过来!把他揍上一顿。”孩们大喊大叫,瞬间跑得一个不剩。

    此时大街已有无数人围观,娟儿、琼芳、哲尔丹等人都已赶了回来。娟儿与琼芳见祝康当街打人,便来问起缘故,肥枰怪落井下石,数说道:“祝康啊,你好歹也是名门弟,这般辱打一个渔家少年,成何体统?你家祝老奶奶听到,八成又要伤心欲绝了。”祝康大怒:“若非你们两个老的惹是生非,我会出这个头么?居然还赖在我身上!”算盘怪叹道:“粗暴无礼,打小孩必然打老婆,打老婆必然打娘亲,你祝家老着向娟儿连连眨眼,示意她绝不要嫁给此人。

    祝康气得跳脚,正要转向打人,忽听背后敲锣打鼓,十来名孩童欢唱道:“拜水神、求恩德,水神发怒天不雨,家家户户吃卯粮。祭水神,赎罪孽,水神流泪天大雨,淹入缺德姓家。”歌声歇止,儿童蹦蹦跳跳地朝街道分开,听得脚步声沉缓,间杂着拐杖声响,一人幽幽问道:“谁打我兄弟的?”那声音低沉,乍然听来好似有些悲凉。众人转头看去,只见眼前这人也是个少年,看他双眼黯淡无光,却是那日在瀑布旁见到的小瞎!

    琼芳忙拉住了娟儿,低声道:“快取请傅师傅过来,就说找到了人。”

    娟儿轻功高绝,前脚才走,祝康便己出头,他与这瞎旧怨未解,新仇又增,登时冷笑道:“好小,咱俩可真有缘,今日杀个痛快。”那小瞎认出祝康的声音,想起哲尔丹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登时冷冷一笑,道:“你们是要单打独斗,还是要一涌而上,先给说个明白。”

    祝康怒反笑,左脚斜踢,从街边挑起一根晒衣竹竿,双手抓住,朗声道:“放马过来,今日我要有人帮手,河北祝铁枪跪着向你叩头。”小瞎微微一笑,道:“有种,我喜欢你。”从同伴手中接过了拐杖,左手比出二指,猛地右脚在地下一踢,激起了大批泥沙,直朝祝康射去。祝康视线给遮住了,一时连连急退,怒道:“好小,使这等卑鄙招式……”

    那小瞎笑道:“明眼人打瞎,偏又人多势众,却是谁卑鄙了?”说话间欺了上来,左手更从怀中取出石灰包,狠命朝祝康扔去,祝康急急闪躲,口中慌声连连,拼死闪躲。

    琼芳知道此人剑法颇有造诣,深怕祝康失手,忙向崆峒棍杰使个眼色,人呼啸一声,联手抢上,棍杆使开,上下连动呼应,竟是一套厉害阵法。那瞎眼小帮主听不出长短方寸,脚下险些给砸中了,那少年长老喊道:“帮主小心些!这些人都是使棍的!”那小瞎不住倒退,口中大声问话:“棍多长?”几名孩童年岁幼小,抓不准方寸,一时答不出,忽听一人道:“这些杆棍无刀无刃,前头成尖,七尺长短,约莫比你高一些。”

    众人转头去看,却见巷内缓缓行出一名男,此人含笑拊须,样貌清隽,正是傅元影。

    那小瞎不愿领受恩情,登时喝道:“住口!我自己不会听么?谁要你讨好了!”他怒喝一声,身有若挺尸,连人带杖向后倒下,一时直直躺于地下,众人都是惊疑不定,不知有何玄虚。

    祝康喊道:“这孩武功硬得紧,你们可别让他骗了!”

    棍杰互望一眼,手中杆棒向下点出,不过轻轻扫过,那只木棒便如灵蛇般蜿蜓潜行,宛如活了一般。看那崆峒号称四雄四强之一,果然有些人材,绝非浪得虚名。众人看在眼里,各自暗赞在心。

    八棍分从个方位而来,转眼便会将少年绞住,他却不动声色,反而闭起了双眼。众人都知这孩童眼睛不行,虽非全盲,却也不甚管用,不知他此时闭眼,却是有啥意图。

    摈身将及,那孩童身旋动,陡地向旁睡卧,身居然压在棍棒之上,正是当日对付祝康的手法,棍杰心下一凛,没料到他会拿“驴儿滚”的招式出来抵挡。杰赫地变招,一人半空提起棍棒,重重向地下抽打,便在此时,那瞎眼少年睁开双眼,喝道:“中!”

    只见他跳将起来,手中拐杖却是朝敌人双目刺去,这下变招后发先至,又快又急,居然算准了敌人的破绽。傅元影微微颔,心道:“好厉害的心眼。”他一旁观看战况,早在推算那少年的步数,见他冲了过来,当即进步向前,凑手轻挥,屈举中指关节,轻轻一响传过,那少年胸腹穴道受制,内力到处,便给牢牢抱住了。

    这下手法显露,深得“心静明算”的华山妙诀,彷佛是那少年自己举着身,朝傅元影的手指撞落。旁观大为佩服,若非他的对手是个少年,定要大声赞好。

    那瞎眼少年手足无力,口中却还能呼喊,听他放声尖叫:“无赖骗徙,说好以一对一,又来以多打少!不是好汉!放开我!放开我!”看那少年撒起泼来,便又回复成无赖神色,直如杀猪也似。众人虽感好笑,但想到他的拳脚功夫,心下复又暗起敬意,料知这少年的师父定然大有来历,若不是“天下第一”,便该是“昆仑剑神”。

    傅元影自也猜测不休,听他问道:“好孩,咱俩又见面了。你可否告诉叔叔,你师父是谁?”那孩不住挣扎,喘息道:“先放开我,我便同你说。”傅元影武功根柢深厚,自也不怕那孩走脱,当下将手松开,那孩喘道:“好……我便告诉你,咱师父便是……”陡听他大喊一声:“你祖宗!”双手旋动,向下一转一翻,当场扣住了傅元影的脉门,竟是十分高明的擒拿手。

    众人大吃一惊,适才傅元影以真气灌入那孩童的经脉,照理他定要全身酸软,良久不能动弹,万没料到须臾之间,这孩便已突破玄关,再次出手发招。傅元影任凭对方发力,细细体受,只觉这股力道不同于华山之精,亦不似昆仑之悍,更不同于少林的正大数,各门各派的“纯”、“霸”、“正”与之相比,不尽而同。

    傅元影心下暗暗纳闷,寻思起念,心想:“这孩的内力温而不弱,内敛中藏,无怪能瞬间回力。可这套心法不曾现世,莫非宁师兄又创制了新武么?”

    小瞎控住了傅元影的手腕,随时能将腕骨折断,却见这位“雨枫先生”闭目思,好似浑不在意,那瞎眼少年大喊一声,便要动手,傅元影临危不乱,双膝向下一沉,右手低垂,卸下了少年的猛劲儿,须臾间左手搭出,反而按上那孩的肩头,将他的身重重向下一压,再次制住了他。

    那少年满面诧异,已知对方武功高强,绝非自己所能对抗,忍不住干笑道:“很厉害嘛。”

    他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师父是谁,快快放开我,我输你了……”傅元影颔微笑,略略放松,陡然那孩小腿后踢,却是朝傅元影下阴而去。傅元影早已有备,左足封住了他的脚尖,向下借力倒踢回去,那孩重心不稳,登时摔了个狗吃屎。

    打到这个地步,那瞎眼少年已是满心骇然,自知万万不是这人的对手,他咬住了下唇,霎时放声大哭,几十名孩童个个垂头丧气,也都呜呜咽咽地坠下泪来。众人见这少年先前威风八面,此刻却如小童一般哭哭啼啼,忍不住都感好笑。

    傅元影蹲下身来,含笑道:“孩,你哭什么?”那少年哽咽道:“既然输给你了,我也不想活了。你动手杀我吧。”傅元影笑了笑,道:“小弟弟,打输便得死,在场的全是死人了。”这话虽然难听,却是实情无疑,武林间一山还比一山高,谁不是多遇强敌?此间第一强手乃是哲尔丹,连他也曾两挫败,更何况其他?

    那孩啜泣道:“我和你们这些庸才不同,我是水神弟,决计不能输。”

    这段话与苏颖超的心事如出一辙,琼芳忍不住啊了一声,傅元影自也看到了要紧处,他扶起那孩,道:“孩,我是你师父的朋友,有事找他,请你说说他在什么地方,好么?”

    众人睁大了眼,都在等那孩说话,那少年却一股脑儿摇头,哭道:“你骗人,我师父说他没有朋友!”傅元影皱眉摇头,正要再问,娟儿见那孩一脸悲愤,赶忙推开傅元影,低声道:“让我来问吧。”傅元影也没理会处,只得嘱咐道:“留神些,这野孩时时能伤人。”

    娟儿微微颔,示意理会,这女郎善与儿童傻瓜相处,当即扶起那少年,后背拍了拍,柔声道:“小朋友别难过了,打输便打输,来听姊姊唱曲儿。”

    那少年听娟儿嗓音柔媚,含笑便道:“姑娘,你的嗓很好听。”娟儿听他口气转为温和,微笑便道:“谢谢你了。”那孩好似悠然神往,忽然伸手出来,朝娟儿粉颊摸了一把。

    娟儿还未生气,宋通明已然恨入骨里,不由大怒欲狂,吼道:“油嘴滑舌的小妖!”祝康也气愤不已,喝道:“哪里来的登徒小鬼,当真该打屁股!”两名少主奔了过来,提脚来踹,那少年慌忙欲逃,却又给棍杰按住了,一时滚做一堆。

    打闹吵嚷间,当地捕快已然闻讯赶来,众小童怕了,全都躲到巷里。那捕快指着瞎眼少年,怒喝道:“又是你们这帮小鬼,早要你们别闹!把我的话儿当耳边风么?”

    傅元影迎上前去,表明了身份,问道:“这些孩童到底是打哪儿来的?他们的父母呢?”那捕快见是北京的大人物过来,自然不敢失礼,忙道:“有父母还能这般胡闹?他们全是孤儿。大多是打西北来的。”

    众人啊了一声,道:“西北?”那捕快颔道:“这些年西北打得厉害,不少姓流离失所,便朝贵州逃来。他们养不起孩,只能把儿女送去大户人家做仆佣。也是人数多,大户家里管不住,这些孩又熬不住辛苦,终于一个个逃将出来,成了咱们城里的小混混。”

    肥秤怪骂道:“你这捕快恁也无用了,摆明无赖作祟,怎不去抓人?”那捕快面上一红,道:“这些儿童很有本领,咱们县爷吩咐打不得。”

    肥枰怪悻悻然道:“打不‘得’还是打不‘过’,说清楚点。”

    那捕快听他着意讽刺,脸色自是由红转紫,忙道:“官人见笑了。这小瞎虽是难缠,但真要布下天罗地网,谅他也跑不了。实在话一句,县爷舍不得抓他们,却是为了这些孩童的抓鱼本领。”算盘怪色眯眯地笑了起来,道:“可是抓龙宫的水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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