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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的水娘娘么?”
那捕快咳道:“官人想远了。这盲孩能深入地下河道,抓些前所未见的洞底鱼出来,这些鱼不见天日,见光便死,长年住在瀑布下的深水洞里,滋味鲜美,种希罕,每条都值得数十两银,乃是地方珍馐。寻常人想捕,却都寻无觅处。”说着又指向那瞎眼少年,道:“深水漆黑,水流地底,若非这孩弱视半盲,听力过人,寻常人根本不敢进去。”
众人心下了然,想来这野孩捕鱼功夫精湛,仗着鱼肉鲜美,县老爷贪吃,这才从衙门里换来一身平安。也难怪平日聚众滋事、有恃无恐了。
傅元影毫不气馁,当即蹲了下来,又问道:“小兄弟,你是打西北来的么?”那少年冷冷地道:“西你个大头。去喝西北风吧。”娟儿怕傅元影发怒,赶忙唱了段小曲儿,拿着少年的两只手拍了拍,腻声道:“大人问话,小朋友要答喔。”那瞎原本模样威风,给她抱入怀里,碰到她软腻的身,一时浑身酥麻,笑道:“答便答。不过姑娘要香一个。”话声末毕,风声脚声飕飓而来,宋通明、祝康两只大脚一同来踹,眼看又要打做一团,琼芳拦住了众人,示意娟儿放开孩童,含笑道:“让我来试试。”
众人都知她手段厉害,便各自让开几步。琼芳大眼儿转了转,忽地欠身拱手,说道:“这位少侠,在下河北琼芳,这里向你问好。”那少年听风辨位,确知面前这女向自己欠身,来者温有礼,还以少侠称呼自己,如何能以无赖嘴脸应付?当下起身肃衣,恢复成帮主气,拱手便道:“您好,我是贵州小白龙。”
言两语之间,琼芳便已套问出对方的来历,登让众人大为惊叹。琼芳向娟儿、傅元影微微一笑,低声道:“少年汉最讲自尊,骂他、打他、宠他,全都无用,不如以礼相待,更容易成事。”她收拾了笑容,抱拳道:“原来是白龙少侠,在下如雷贯耳,当真久仰。”
小白龙咳了一声,拱手又道:“女侠何事吩咐?”他听对方声音颇似女郎,便以女侠相称。
琼芳一本正经,说道:“实在话,在下行走江湖几十年,从没见过少侠这般身手,心里着实艳羡,不知少侠师承来历如何?可否提点一二?”
那少年脸上泛起了微笑,他举起手来,忽地喊道:“兄弟们,咱的师父是谁?”不过略略举手,便听“长老”敲锣打鼓,那贩鱼少年跳了出来,指挥大批儿童同声高唱:“浪里一条真好汉,水神弟称英雄,白水河里是老家,大家唤我小白龙!”琼芳与娟儿噗嗤一笑,二妹对望一眼,同声道:“场面浩大啊,真难为你了。”
小白龙背负双手,微微一笑,脸上颇有得意。琼芳含笑又问:“原来您是水神弟,无怪武功这般厉害。”。”琼芳手指傅元影,道:“这位大叔是天下第一高手的师弟,你能在他手底下闯过数招,已经是轰动中原的大事了。你师父要是见了,心里一定开心。”
那少年听得此言,面色一阵黯淡,低下头去,含泪道:“可惜……可惜他已经看不到了。”
众人听得此言,均感诧异,肥秤怪茫然道:“看不到了?你师父也是个瞎么?”
那少年听出肥秤怪的取笑,登时眼眶一红,大怒道:“没人生来就瞎眼的。我到石头上的时候,眼儿还勉强能看!”琼芳听得“石头”二字,想起那块被称为圣地的大石岛,忍不住心下一凛,忙道:“石头?什么石头?”
那少年瞎白的眼珠泛着红,听他忍泪道:“我打小眼睛便不好,瞧什么都模模糊糊,年纪越大,越是瞧不清东西,慢慢朦胧胧地看不到了,整日里只能傻坐着……爹妈说养不起我,就说要把我送给水神龙王爷。”众人惊道:“送给龙王爷?”那瞎眼少年道:“就是装到木桶,让水神龙王爷接我走。”街边十来名孩童们听了这话,一个个擦着眼睛,全都哭了起来,娟儿想起自己的孤儿身世,忍不住也掉了眼泪。
那小瞎低声又道:“妈妈盖起木桶时,一直掉眼泪,我心里也难过,就问妈妈,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她。她说不能了,因为算命师帮我瞧过,说我福气大,一定会给龙王爷捡走。我不相信,只是一直哭、一直嚷,她也跟着哭了,她用力把木桶关上,说我如果好运,一定会有好人家捞我去养……之后我就被扔下水……”
那少年睁着半盲瞎眼,怔怔叹道:“下水以后,我就飘啊飘、飘啊飘……我的运气不怎么好,大概有钱人都死光了,飘了好几天,都没人把我捞起来,龙王爷也不见踪影。我把妈妈给我的饭团吃完了,想要逃出去,木桶却封得好紧,后来水流急了,我心里也急了,想咱妈妈八成骗我,结果碍…呵呵……妈妈果然疼我,一点都没说谎。我真的给人捞起来了。”他转头望向潭里,喊道:“兄弟们!谁捞你老大起来的啊!”众小童欢呼道:“水神龙王爷!”
那小瞎哈哈大笑,道:“师父真是水神,只有水神才会住在那种地方。那是块大石头。呵呵,到处都是水,全是水,轰隆隆轰隆隆,望来望去都是水气,那时我年纪小,只有五六岁,眼前白花花的,像是给纱遮了,耳里又轰隆隆,听不见说话,每日里就是哭,师父担心我哭坏了,就拼命抓鱼给我吃……师父待我真好……师父……师父……”说着放声哭了起来。琼芳贴到傅元影耳边,低声道:“看来是那处瀑布石岛。”
众人听得瀑布里面住得有人,都感不可思议。娟儿抚着那孩的背,柔声安慰:“再来呢?你怎么离开师父的?”
那少年擦去泪水,低声道:“我跟着师父住在石头上,没天没地的,师父就教我练功夫,说这样可以打发日。我就练啊练啊的,过了几个月,天气慢慢热了起来,每天中午都下雨,一天打了雷,下了好大好大的雨,那水轰隆隆隆隆轰,冲得很厉害,怕死人了……”那孩说得神态激动,把手比得半天高,慌声又道:“那水一直涨、一直涨、涨得通天高,石头上都待不住了,师父让我坐在他的肩膀上,说我一定会淹死,他要赌一赌……”众人大惊道:“赌?怎么赌?”小瞎流泪道:“他……他把我装回了木桶,就这样直直地朝岸上走去……”众人相顾骇然,那大瀑布湍急汹涌,虽在冬日之际,水势兀自慑人,此乃亲眼所见,若说夏日大雨之中还能行走,直是匪夷所思。如此功夫,也无怪那孩会称师父为水神了。
那小瞎忍悲道:“他顶着我走,一走了几尺,后来……后来他好像快没气了,就使劲把我扔了出去……”众人听到此处,都是啊了一声,想来那师父气力不济,水势又如此湍急,必给水流冲走了。
那孩垂泪道:“我给扔了出去,在水上冲了几冲,桶就停下来了,我爬出桶,摸到了地,心想大概上了岸,一直叫师父,却也没人应,我哭啊哭地,爬啊爬地,不知爬了多远,闻到有人在吃东西,怪香的,我肚饿,就用师父教我的武功揍人,啪啪劈劈,拼命抢东西吃,谁都抓不到我……后来弟兄们看我武功高强,全都来投靠我,我就成了大英雄了……”
琼芳颇起怜悯,她摸着那孩的脸,问道:“后来呢?你又回去找师父了?”
那孩黯然道:“我活下来之后,立时带着几个孩,回到瀑布边找人,可大家都告诉我,说那石头上没人……我心里发急,拼命喊着师父,可是没人回我应我……”他流下了眼泪,低声道:“日久了,眼看实在找不到他人,只有死了这条心,逢年过节便来祭他……师父教我一身武功口诀,要小白龙奋发向上,拼命活下去。这份恩情,我一辈不忘。”琼芳慢慢深入那少年的内心,已能感同深受,她低声问向那少年,道:“这是多久以前的事儿?”
一旁孩童替老大回答,高喊道:“八年了!”
琼芳呆了半晌,喃喃又道:“八年了……你师父叫什么名字?他有告诉你么?”那少年摇头道:“没有,师父除了传我武功,平日很少说话,半夜里我倒常听他偷偷地哭。”琼芳惊道:“哭?”他没有朋友了,天下人也都不要他了,只剩一个妻等他回家,要是连她也嫁人了,那他是死是活……也不打紧了。”
此言之酸苦,直直逼入琼芳心头,她莫名间热泪盈眶,凄然道:“孩,我想找你师父,你可以引么?”那少年拭泪道:“没用的,没用的,他已经回到水里,成了真正的水神龙王爷……你们就让他安息吧……”他挥了挥手,弟兄们将他搀扶起来,傅元影等人也不拦阻,只是目送一行孩童离开。
众人怔怔不语,此行南下,正是为“天下第一高手”而来,原本见那少年身手高超,料来有些渊源,可现下不管那人是不是宁不凡,万斤水力压下,恐伯是凶多吉少了。众人木然呆立,想到日后那黑衣人再要肆虐,江湖无人可挡,心中都感无奈。过得半晌,祝康低声问向捕快,道:“大哥久在贵阳,可曾听过有人从瀑布坠落下水,还能保住性命的?”
那捕快摇头道:“瀑布落水,一半机会是摔死,一半机会是给万斤水流压入水底。传说过去有一男一女在这儿殉情自杀,怎么也捞不到尸。”他双手一摊,又道:“结果一年天旱无雨,瀑布水流大缓,才给人发觉尸体压在瀑布水底,早已烂为白骨了……”
众人哑然无语,算盘怪问道:“现下该怎么办,要过去犀牛潭捞人么?”傅元影与肥秤怪面面相望,二人都是垂头丧气,怕就怕那人真是宁不凡,那可呜呼哀哉了。宋通明见士气低迷,忽地大喊一声:“吵什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至多是寻不着尸,又少不了一块肉,这便过去大水瀑,弄个明白再说!”
众人闻言,无不颔,反正便多耽搁几日,也碍不到什么事,当下更不拖延,便请那捕快雇车带,宋通明更去采买大批绳,万一要入潭捞人,自能派上用常
众人溯河而上,二次造访白水大瀑,上回众人是由瀑布顶端观看,结果一无所获,这回便改由瀑布下方探查,也许从水潭由下向上仰望,可以看出什么端倪。
这白水河号称天下第一奇水,只因当地土壤奇异,万年来受河水侵蚀,以致一翻上窜下,又有地底河之称。那官差一解释,行出数十里,先抵冒水潭,续朝上游而去,傍晚时分,终于见到了一处潭水,形如马蹄,不必解说,也知此处必是那大名鼎鼎的马蹄潭了。
众人毫不停留,一穿过险摊,不到半里,耳中再次听到隆隆水声,这回由瀑布下方过来水瀑,声响更加惊人,听来有如千人击鼓,又似万马奔腾,渐渐说话已要用上气力,否则听而不闻。
腊月二十四深夜,众人穿过了一大片树林,月光照耀,映得山谷满是光辉,一片赞叹中,各人眼中现出了天地奇景。
云雾漫山,月儿高挂瀑布天顶,玉辉银带,彷佛天神降下了银水大桥,前来接引众人前往乐世界。此处正是白水大瀑,也是方今世上第一大水。大水澎湃汹涌,浪涛之急,水花之大,着实都是天下第一,弦月皎洁,星光灿烂,众人衷心赞叹:“难怪宁大侠要选这个地方退隐,果然是神仙住的地方。”
肥秤怪皱眉道:“大家先别忙着瞧景,现下要怎么找人?得想个法出来。”宋通明指着祝康,道:“把这小带到瀑布顶端,咚地一声扔到犀牛潭里,看他飘到哪儿,没准就找到人了。”
那捕快忙道:“官人别开玩笑了,这瀑布好生险峻,倘要坠落,十之**要给摔死,便不摔死,也会给瀑布大水压入水底,一万年都透不出气来,那可糟糕透顶了。”
肥枰怪面色铁青,手指深黑潭水,问向那捕快:“那这犀牛潭呢?总可以下去游水吧?”那捕快呵呵两声,劝阻道:“想死,没比这个更快的。老先生以为这潭水碧悠悠地,挺平静是吧?等您把身往水里一跳,几十个暗流漩涡卷来,那可哭笑不得了。到时水龙宫里又多了个驸马爷,您可神气了。”
看那犀牛潭里暗藏无数湍流,众人心下骇然,各自往旁退开几步。那捕快望向傅元影,道:“我瞧诸位官人也别勉强,便从小径蜿蜓上山,瀑布底、瀑布顶各瞧一遍,死者见了你们的诚心,那也心满意足啦。”
这话虽然不中听,却也是实情无疑。众人唉声叹气,只得沿瀑向上攀行,窄湿滑,水流急切,一旁水花不住飞溅而来,虽然穿上了蓑衣,兀自满身湿透。琼芳、娟儿、傅元影等人细细留心经过之处,虽说那神秘人物恐怕早己死去,但他们一个心念,仍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便算是一个刻字,一个记号,也万万不能错过。
众人身怀轻功,黎明天光方才照下,便已攀上山顶,回到了当日观看水瀑的所在。瀑布震天隆隆,水花飞溅之下,众人早已满身湿透。只是一攀爬劳苦,除了一身淋湿,有如落汤之鸡,其余别无所获。祝康幽幽叹道:“看来又白来一趟了。”
迢迢远征,两探访此地,却又落得无功而返的下场,琼芳想起苏颖超兀自躺在病榻,忍不住烦恼起来,她坐在河岸旁,随手拿起石,不住往瀑布急流扔去,娟儿走了过来,劝道:“大家都要下崖了,咱们也走吧。”琼芳连日赶,此刻也难掩疲惫之色,心力憔悴之余,抓住了娟儿的手,便要缓缓起身。
正在此时,手上湿滑,竟没抓稳娟儿的手腕,身向下一滑,左腿竟然泡入了白水河。娟儿目光怜悯,低叹道:“快上来吧,你累了。”
琼芳叹了口气,正要提起脚来,忽然一个湿滑,身向下摔跌,已被水浪冲倒,看这大河疾行东流,水浪力道雄强无匹,琼芳半身才入水中,立时便给浪花卷入河中,娟儿心下大骇,赶忙伸手去拉,却差了数寸之远,她嘿地一声,便要扑下水中去救,祝康撇见了,慌忙抢上,惊道:“莫要妄动!白饶一条命!”
众人本待下崖,惊见浪涛滚滚的白水河中,赫然多出了一名女,看她拼命挣扎,身却朝瀑布边缘冲去,随时都会惨死。宋通明大惊,登时抛出绳,喊道:“拉住了!”他运起内功,“神刀劲”发动,那头连飞十丈,霎时便落到了琼芳身边。情势危急,琼芳虽然抓住了绳,但她不善水性,浪花翻滚,暗潮拉扯,却又让她沉入了水中。
宋通明拼死去拉,想将琼芳拖将起来,奈何水力大,宋通明纵然神勇,脚下却朝水里滑去,棍杰一齐扑上绳,死命来压,这才勉强撑住了。
傅元影惊惶不已,小姐要是有了万一,却要他如何向国丈交代?他不顾一切,便要往河水跳下,便在此时,一人抢先飞身入水,正是哲尔丹。
哲尔丹水中翻滚,沿着绳去游,几个振臂划出,用上了“大黑天拳”的神力,顺水加力,那琼芳离岸边约莫十余丈,转眼便追上了。他大吼一声,将琼芳扛上肩头,令她破水探头,透气呼吸。跟着将绳绕上了她的纤腰,来回缠了几缠。
哲尔丹左臂紧夹琼芳,右臂拉住绳,盼能逆水而上。岸上众人拼死拉绳,也在加力拉扯,只是顺水行舟容易,逆水欲行寸尺,纵是漠北宗师,却也难动分毫。须臾间水势冲来,哲尔丹连番使动“大黑天拳”的无形气劲,但老天爷降下的神奇,岂是凡人之力所能相抗?几番以拳劲逆势划水,都只能勉强撑住身不动,想要往前一寸,却是万万不能。
不到一盏茶时光,哲尔丹气力用尽,再也发不出力,水花翻滚,洪流冲激,转眼便把两人冲下水瀑,一旁祝康、娟儿、傅元影同声惊叫,六只手臂一齐加力,连同先前的宋通明、棍杰,众人齐心协力拉住绳,这才制住了下坠之势。
二人时时都有性命之危,傅元影慌忙喊道:“大家听我号令,一同使劲儿拉!”他口中计数,应声至,霎时众人同声出力,“神刀劲”加上傅元影数十载内力,连同崆峒棍杰、祝康、哲尔丹弟、华山双怪等人,气力足抵万斤之雄,大水虽是汹涌,水里的两人仍能寸尺缓移,傅元影心下大喜,一声令下,众人奋力再拉,猛听嘎地一声响,绳居然滞住了。
傅元影心下大惊,慌忙探头去看,赫见绳刚巧不巧,居然缠入了乱石之中,若要贸然去拉,恐怕绳吃力过,便要当场撕裂。宋通明慌忙制住众人,又从车上取来一条绳,天幸有先见之明,这回预备的绳足有十捆之多,合计数尺之长,他急忙将绳打结,喊道:“哲尔丹!我这就下来援手,你务必撑住!”
祝康见他又要下水,赶忙拦住了,惊道:“下去一个少一个,可别再冒险了!”
大水不住冲来,绳逐步撕裂,麻纤瞬间分为十来束,已是将断未断。众人不敢再拉,眼睁睁看着绳散裂,宋通明取起绳,急忙再抛,此时哲尔丹已离岸边十余丈,水湍风劲,两边距离又远,几次抛出绳,却都毫无准头。众人心下明白,绳一断,哲尔丹内力便再深厚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