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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崇卿的胸腹一阵乱打。
“倒下!倒下!”黑衣众鬼咆哮怒吼,棍棒招招到肉,全望内脏去敲,可怜伍崇卿死撑不倒,代价却甚惨重,肝肾脾胃无一不受重击。
砰砰、砰砰,伍崇卿给打惨了,却始终不肯趴下,哲尔丹“嘿”了一声,正要出手来救,黑衣鬼众却亮出了十字连弩,指住了全场上下。
没人能轻举妄动了,“镇国铁卫”清理门户,此时谁敢多问一个字,便算万箭齐发,卢云见了这势头,也只能勉强忍耐下来,伺机再动。
“还不倒!”屠凌心发怒了,只见他扑上前去,跳到了伍崇卿的背上,朝他的脑袋奋力挥拳,一旁赤足巨人也伸出了巨灵神掌,使劲按住崇卿的肩头,听得“吼”的一声长叫,伍崇卿翻着白眼,双膝一软,终于垮了下来,黑衣鬼众大喜过望,正要出手再打,却听金淩霜淡淡地道:“够了!”
合镇国铁卫诸大高手之力,总算制服了伍崇卿,金淩霜缓缓蹲下,轻声道:“龙影,告诉我,东西在哪儿?”伍崇卿张开了嘴,喘息道:“在……在……”
金淩霜附耳过来,正要细听,却听一声怪叫,伍崇卿扑了过来,直朝金淩霜脸颊咬去,喀的清脆,牙关叩响,两排牙齿咬了个空,险些咬掉了人家的面肉。
“臭小!真要死吗?”砰的大响,屠凌心又砸落了一剑,直打得崇卿面落尘埃,听他大怒指挥:“来人!给我重重地打!打到他求扰为止!”
砰砰磅磅,黑衣鬼众奔上前来,棍棒如雨下,全数打在崇卿的背上,屠凌心狠狠一脚踩落,怒道:“臭小,怕了么?”
“嘿嘿……”伍崇卿伏地撑住身,他鼻孔渗血,嘴角冒血,全身骨头浑浑欲散,可他居然还在斜目冷笑,屠凌心怒道:“再打!”脚步急乱,数十名黑衣人奔上前来,提棒乱打,伍崇卿却不想垮下去,他明明身不由己,力不从心,那双臂膀兀自紧锁,双眼犹在怒睁,他死撑着五体,怎么也不肯趴下。
一声闷哼传过,赤足巨人一脚踩下,千斤之力使出,已将崇卿重重压落下去,黑衣鬼众冷笑轻视,一齐提起了棍棒,正待过去敲他几记,猛听“喝啊”一声大叫,崇卿身上居然再次射出了紫电,,吓得众鬼退开了一步。
卢云瞧着崇卿的苦态,眼眶不觉红了。事隔十年,当年羞怯怯的小孩长大了,可他却成了自己不认得的人,他满心仇恨,咬牙怒目,不哭也不倒,卢云真想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崇卿?是爱?是恨?是仇?何以他会变成了这等模样?
一片寂静中,场里传来了吐血之声,伍崇卿口发怪声,他一边爬地,一边冷笑,那身紫电如此死硬顽强,居然还不肯消失,即使象只蛆虫般蠕动不休,他也还要撑下去……
宋通明、祝康等人呆呆看着,全都说不出话了。却见崇卿越爬越远,好似想一爬回家里睡觉了。金淩霜叹道:“龙影,别闹了,快回来吧。”伍崇卿毫不理会说话,仍在向前挣扎爬动,赤足巨人挡到面前,举脚一跳,将他如皮球般踢了回来。
伍崇卿倒卧在地,嘶嘶喘息,已是动弹不得了。金淩霜蹲了下来,轻轻地道:“龙影,你这是何苦呢?大掌柜自认待你不薄,你何必这般和他作对?”他取出了金创药,正要朝伍崇卿颈伤去擦,却听少年凄厉鬼吼:“滚……开!”
金淩霜使了个眼色,那巨人俯身过来,大手叉住了伍崇卿的颈,将他凌空举起,伍崇卿颈上本就有伤,此时吸不到气,更是舌头外吐,两脚上下踢动。
眼看“镇国铁卫”手段残暴,随时会施以酷刑,祝康心肠最好,登时鼓起了勇气,颤声求情:“几位大哥,你们手下留情吧,他……他是做了什么坏事?犯得着这样对他……”
金淩霜摇了摇头,道:“朋友们,别给他骗了,”话声才出,场里便响起了蒙语,看这“镇国铁卫”能人无数,立时有人上来通译了,却是专程说给哲尔丹听的。
唧唧咕咕的番语中,金淩霜环顾全场,又道:“相信我,你们要是知道他偷走的是什么东西,必会站在我这一边。”说着走到了崇卿面前,仰头道:“我说得对么?龙影?”
“噗”的一声,血水混着浓痰,直从伍崇卿的嘴角喷出,金淩霜不闪不避,但见痰血射中他的鼻梁,缓缓垂下,一旁屠凌心大怒欲狂,霎时拔出长剑,便要斩杀此人,金淩霜伸手拦住,道:“别中他的计,他就是要咱们杀他,好逼得他爹爹与大掌柜反目。”
听得此言,卢云不觉心下一凛,余人也是惊疑不定,他们虽不知这个“大掌柜”是谁,可隐约听来,此人必然是伍定远的熟人,好像这人也颇有权势,似足以与“五军大都督”分庭抗礼。
一片寂静间,金淩霜将血水擦去,便又环顾场内诸人,淡然道:“诸位朋友,我等行事风格诡秘,你们想必是看不惯了,所以咱们这帮人平日也不曾现身,不过今夜情势大为不同,因为……”说着说,便又将目光撒向崇卿,轻声道:“怒王进京了。”
怒王大名一出,全场不分来历,竟都“啊”了一声,耳听酒保们议论纷纷,卢云也是深深吸了口气,他虽然不认识什么“怒王”,不过他认得一个人,名叫“秦仲海”。
乍听故人也在京城,卢云的双手不由隐隐出汗,满场窃窃私语中,金淩霜轻轻叹了口气,他转向崇卿,又道:“孩,过去多少年来,你爹爹始终力阻战火蔓延,身为伍定远的儿,你该比谁都清楚,那东西一旦落入怒王手中,天下会发生什么事?”
听得此言,人人都是吃了一惊,方知伍崇卿手上的东西至关重大,恐怕涉及了怒苍兵祸。
全场悚然间,赤足巨人松开了手掌,将崇卿放落下地,只见金淩霜走上前来,轻声再劝:“龙影……非是老朽危言耸听,现今大战将起,倘使怒王拿走了东西,那就连大掌柜也压不住他了,到时不只你爹爹的兵马要死伤惨重,连天下姓也要生灵涂炭,那时你爹娘死了,你妹妹死了,连你自己也要一并送命,你忍心么?”
伍崇卿原本垂闭眼,听得金淩霜描绘末日情景,忽地睁开双眼,微笑道:“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说着仰天大笑,好似十分痛快。
“哦哦哦!”赤足巨人大怒欲狂,他将伍崇卿反手扔出,重重砸在壁板上,砰的一声大响,伍崇卿滚落在地,他虽说身手矫捷,此际却已无力还击,一时连滚了几滚,口中却仍哈哈大笑,屠凌心冲上前来,提剑连鞘,狂抽猛打,厉声道:“笑什么?你想死吗?成全你!成全你!”
伍崇卿俯身趴地,后背虽然挨打,双手却不住低撑,身一点点向前爬去,听他喘息道:“苏颖超……你看……你看……你手上有件宝贝,足以翻江倒海……”他吐出一口血来,手掌寸寸前移,来到一处大酒缸旁,喘笑道:“我……我手上也有一个法宝,足以毁天灭地……”
听得此言,众人心下一寒,全都望向了那只大酒缸,这缸有八尺之高,六尺之宽,达千斤之重,酒缸上阖了一块木板,涂以石灰,那是拿来防虫爬入的。
啊的一声,卢云一颗心好似停了,一众黑衣鬼众则是大惊失色,全都软了下来。
当啷啷声响不断,伍崇卿伸手探入酒缸,抓住了一条铁链,就在此时,屋里热了起来,满是辛辣之气,人人身上冒汗,心头跳动,那大酒缸不知怎地,竟似亮起了幽幽红光。
“快拦住他!”黑衣鬼众至于醒觉过来了,正要扑上阻拦,却听伍崇卿仰头大笑,他单膝跪地,将铁链使劲一拉,哗啦大响传过,酒汁飞溅,寒夜中一柄红焰焰的魔物破水而出。
“杀!”伍崇卿张大了嘴,形如鬼魔,厉声道:“业火魔刀!”
“喔喔喔喔喔!”魔刀在手,伍崇卿丹田散发紫电,又似给熊熊烈火焚上了身,只痛得他仰天狂叫,那张脸给魔火烧得紫红,不再象是人,反象是凄厉鬼魔,人人与他目光相过,莫不面上变色,一个个脚下后退,身上发抖,人人目不转睛,都在望着那柄“业火魔刀”。
很大很大的一柄刀,通体晶黑,光可鉴人,好似地域业火烧结而成,就这样握在伍崇卿的手上,隐隐约约间,刀上好似还有只幽幽暗暗的魔眼,望之深沉睿智,随光明灭,只在打量屋中的每个人。
忽然间,伍崇卿放落了魔刀,刀柄碰上了地板,发出了一声低响。
咚……
奇怪的声响发出,咚的一声过后,人人心头一跳,瞳孔放大,后退的脚步竟不约而同的停下来,只见赤川传过头来了,宋通明抬起头来了,哲尔丹也揉了揉眼,连众酒保也爬在窗边,齐声低呼……
“好美啊……”场里传来齐声赞叹,只见祝康躲在墙角,由衷的说着,宋通明也是声音迷茫,附和道:“是啊……真的好美……”场面忽然静了下来,全场不分武功高低,贫富贵贱,人人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一个个都死盯着“业火魔刀”。
当此一刻,重睹魔刀,卢云总算也想清楚来龙去脉了,看小年夜里扬州一场大战,那时率领鬼出巡的,便是金淩霜,押运之物正是这柄“业火魔刀”,其后各方人马激战,魔刀落入一名黑衣人手中,而今想来,此人正是崇卿。只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将这柄刀藏入了万福楼,浸泡在那只大酒缸里,看众酒保的惊诧模样,想来事前也不知缸底藏了这怪东西。
卢云曾经触碰过魔刀,自知魔刀的威力何在,这柄刀是否锋利,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他藏有一股深沉业火,能激发持刀人的刚勇之气,当夜各方人马大打出手,琼芳只因捡到了魔刀,便曾一口气打退几十名黑衣人,气力大得难以想像,故而说魔刀是公正之物,任何人只消向它许愿,答应以自己的性命交换业火,魔刀便会赐下无上勇力,使其杀死大仇,一偿夙愿。
也难怪“万福楼”的酒水这般呛辣了,那是“魔酒”啊。在众人的兴奋注视下,忽见魔刀光芒渐渐止歇,业火随即消逝,只听“嘿嘿”两声笑,伍崇卿缓缓抬起头来,双眼满步血丝,嘴泛阴森魔笑,众人与他目光相接,这才如大梦初醒,再次发起抖来了。
大事不好了。业火汇聚体内,已使崇卿化身为魔,此时他不必拔刀出鞘,身上气力也要大上千倍不止,想琼芳一个秀少女尚且如此,何况武功霸悍如崇卿?
当此关头,“镇国铁卫”要不要拦他,须得立时定夺。
“唰”的一声,金淩霜当仁不让,抢先拔出了长剑,“铿”的亮响,屠凌心右臂向天,也已抽出了“无形剑影”,随即脚步沉重,修罗巨人驼背弯腰,咬牙握拳而来,全场黑衣人旋即架起了十字弩,对准了崇卿。
“谁想死……”伍崇卿咧嘴而笑,森然道:“谁先上。”
雷电火焰交相而过,伍崇卿手持刀柄,嘴角冷笑,黑衣鬼众不约而同向后退开,此际没人愿意单打独斗,全场高手必须一齐出招。
“哈哈哈哈!杀光你们!”伍崇卿仰天狂笑,竟然开始拔刀了,看他左手持鞘,右手握柄,魔刀慢慢离鞘而出,那魔火受了“披罗紫气”的喂养,一时光芒大炽,散出妖异紫焰,美得让人心寒。
镇国铁卫精英出尽,却没人有把握挡得下崇卿,只见金淩霜冷汗直流,死命握紧剑柄,剑尖再次散出熊熊金芒,屠凌心也在培育阴劲,预备一剑穿心,那赤足巨人更睁足了牛铃大眼,浑身筋肉贲起。
在众人的骇然注视下,魔刀渐渐理鞘,一寸、两寸、寸……业火点点窜流,崇卿的身法也变得说不出的古怪,看来象是“龙行九似”,却又好像不是,总之就象龙神着魔,可畏可怖,不想可知,一会儿魔刀一旦开匣离鞘,万福楼里必然血流成河,恐怕真要“天地万物杀一空”了。
全场呼吸急促,人人都在设法凝聚功力,苏颖超、哲尔丹等人则慢慢朝墙壁靠去,就怕给这场打斗牵连上了。
苏颖超等人虽没见过“业火魔刀”,却也听过种种传言,都说这柄刀邪恶异常,能使持刀人中邪发狂,非只会杀死仇人,还会杀死亲人,最后连自己也一并杀死,依次看来,金淩霜并未说谎,黑衣人并不是坏人,真正的坏人是伍崇卿,他才是危害人间的妖魔鬼怪。
魔光越发耀眼,情势也益发危殆,金淩霜自知不能再拖,霎时把手一挥,厉声道:“动手!”号令下达,金淩霜率先挺剑而上,屠凌心、赤足巨人也分从两旁包夹过去,大高手分进合击,势道何其厉害,伍崇卿却是哈哈大笑,正要将魔刀拔出,却听一声清啸:“谁都不许动!”
包厢窗扉破开,只见一人头戴大,从敌我双方面前飞越而过,只听他“喝”的一声,一掌便朝崇卿肩头拍落,功劲到处,竟震得魔刀坠落下地。
魔刀离手,发出砰然巨响,伍崇卿也清醒过来了,他张大了嘴,呆呆看着面前那人的面庞,颤声道:“是……是你……”来者正是卢云,他见崇卿即将拔出魔刀,也是怕他铸成大错,立时下场阻拦,绝不容他出刀杀人。
二人还不及对答,金淩霜已然挺剑直冲而来,厉声道:“快!大家快夺回魔刀!”千载难逢的时机到来,好容易魔刀坠地,再不趁机抢回,更待何时?一时之间,风声劲急,全场黑衣人争先恐后,全数朝“业火魔刀”飞奔来夺。
猛听崇卿大喝一声,又朝地下的魔刀扑去,卢云却死抓住他,厉声道:“不可以!”
“快放箭!”黄金指环奋力指挥,但听刷刷连声,黑衣鬼众发射了连弩,箭雨连珠,直射而来,但见金淩霜、屠凌心、赤足巨人全数出招,下手几无先后之分。剑芒、剑蛊、修罗功,招同出,中者必死。卢云咬紧牙关,把手向旁一探,一股气流到处,听得“刷”地一声,苏颖超配剑腾空离鞘,飞入了卢云手中。
此际卢云在前,伍崇卿居后,看他右手持剑,左手还拉着伍崇卿,只余单手御敌,可面前大高手连决发招,加上满天剑羽,层层叠叠,卢云手上却只有一柄长剑,顾得了前,守不了后,却要如何抵挡大批强敌?
一片惶惶然中,苏颖超哲尔丹等人都是满心惊愕,一不解这人姓舍名谁、从何而来,二不知他要如何挡下连番杀招?
既然挡不住,那也不必挡,卢云将心一横,把手一松,任凭长剑向下坠去。
长剑由胸前落下,已至腰间,众人大感惊讶,还不知他为何弃剑,猛见卢云提起手掌,对着剑柄一拍,但见剑刃半空旋转,一片嗡嗡声中,竟在面前开出了花朵般的光圆。迎向了众高手的兵器气劲。
“金将”地巨响,无形剑影脱手飞出,吼地一声怪叫,赤足巨人踉跄滚跌,连金淩霜的剑芒也给撞偏了一尺,竟从光盾旁擦了开来。
“哆哆哆”,“哆哆哆”,剑羽破散,但见照壁上钉满了弓矢剑弩,这圆盘竟似一面大盾牌,一口气挡下了全场高手的绝招,一片骇然中,卢云喝地一声,手腕翻转,把手一撤,那剑便划过了鸿影,插回达传人的剑鞘之中。
见得这记手法,苏颖超好似五雷轰顶,一颗心险些停了,他张大了嘴,呆呆看着那无名男,脑中盘旋回绕的,便是那念兹在兹的五个字。
“仁剑震音扬”
为求仁剑,苏颖超已舍弃了一切,想起这些时日的艰辛困苦,他眼眶红了,心下酸苦,登时奔了过去,哭喊道:“师父!”
才奔出了几步,苏颖超立时“啊”的一声,晓得自己认错了人了,看那人身长八尺,远比自己高了半个头,如何能是矮小的师父?他浑身发抖,又迷惑、又惧怕,不知这人是从哪儿偷了仁剑,正呜咽间,忽然手上一紧,竟给那无名男拉住了,听他喊道:“苏少侠,跟我一起走!”
对方的手掌温温热热的,不待自己答应,便已死拖着他,竟要带自己一同逃离万福楼。
苏颖超呆呆看着那人的面孔,只见他头戴大颤,约莫四十来岁,样貌颇为英俊,面上却带了几分沧桑之色,那模样瞧来竟是如此熟悉,他象了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做:“仁剑传人”!不知不觉间,“智剑传人”张大了眼,心头发热,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似认识这人很久很久了,从出生下来,从拿起长剑的那一刻,他就注定会认识这个人,突然之间,苏颖超大喊一声,便也紧紧反握对方的手,跟他一起奔逃。
“快逃,快逃!”说到逃命,没人能比赤川更快,只见这老道一马当先,其余宋通明、祝康、哲尔丹也紧随其后,再看卢云左手拉着苏颖超,右手还死拖着伍崇卿,那少年却还死抓着一条铁链不放,铁链尾端却又缚着魔刀,众人一个拖一个,争先恐后,全数冲向了窗口。
五楼窗口虽高,可黑衣人在后头追着,那也不算什么了,想起性命要紧,赤川老道无畏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