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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4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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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云又惊又急,赶忙拔腿狂奔,待追到了墙下,却见地下摆着一副空担架,虽只双眼一眯的功夫,伍崇卿竟又不见了。卢云嘿了一声,不知何以如此,他四下张望,忽见围墙边有个缝隙,恰容一人通过,霎时心下一醒,已知崇卿是从这儿走了。

    卢云更不打话,赶忙穿墙过缝,正要再喊,不觉又‘咦’了一声。

    崇卿又不见了,围墙里空荡荡的,乃是一块废地,墙边搁着些木材石料,当是要起造新屋之用。只是说也奇怪,就是没看到人。卢云满心迷惑,只得再次喊道:“崇卿!”

    崇卿!你别躲着我!快出来吧!“这块空地大,毫无遮敝躲藏之处,说来那女身法再快,也不可能凭空消失,卢云毫不死心,正急急查间,猛见院中人影一闪,迅捷异常,直朝空地一角奔过。”

    “崇卿!”

    卢云急忙尾随过去,那人身法颇快,不过这回卢云更快,他奋力一个纵跃,正要抓住那条黑影,岂料双眼一眨,那黑影竟尔消失无踪。

    卢云错愕不已,低头去看,面前却有一口水井,那黑影竟是跳了下去。卢云大惊失色,没想崇卿怕自己怕到了这个地步,忙趴在井边,朝下头喊话:“崇卿!是你在里头么?”

    适才那人一定是伍崇卿。否则身法决没有这般快。卢云连喊几声,但听回音隐隐,井里头黑黝黝的望不见底,不知有多深。卢云见崇卿迟迟不答,怕就怕他身上伤势重,竟然摔伤在井里了。他在院里找了一截树枝,随即打燃火折,做了一支火把。朝井里喊道:“崇卿!我要下来了!你别别怕我!卢叔叔不会害你的!”

    喊着喊,便已跨过了井栏,纵身而下。

    若在十年前,卢云一定不敢贸然下井。可此时他神功已成,世上能为难他的人并不多。纵使遇上了‘大掌柜’、‘怒王’,只要双方以真功夫较量,不用心机诡诈,他也无所畏惧。

    轰嗖嗖……轰嗖嗖……黑暗淹没了身,卢云一坠下,仿佛无止无尽。

    这口井比想象来得深,卢云下去了十来尺,始终没见底,便运起掌中黏劲,朝井栏一帖,连拍连打,稳住了身形。随即喊道:“崇卿!”

    嘻嘻……

    卢云听到了笑声,不由心下一凛,急忙再喝:“崇卿!是你在发笑吗?”

    霎时放开开了手,连坠数十尺,听得砰得一声,地下烂泥四溅,青苔翻起,卢云喝得一声,双手撑开,全身布满气劲,卢云站上实地,左右查看,只见井底干枯无水,唯见满地青苔烂泥,此外空无一物。卢云愕然半晌,随即大吼一声:“伍崇卿!”

    声音震荡,井底回音大作,自然没人回答自己。

    卢云叹了口气,心道:“看我整晚恍恍忽忽的,可别把自己逼疯了。”

    追逐了一整夜,一无所获,卢云不由苦笑起来。其实想想也算了,自己何必急成这样?

    这伍崇卿又不是什么天涯漂泊客,他是伍定远的儿,必然住在大都督府里,自己若要见它,只管登门造访便是,到时候他总不能夺门而逃吧?

    话虽如此,可想到要与伍氏夫妇见面,卢云不由深深叹息,大感烦心。

    自从目睹‘镇国铁卫’这批人后,卢云心里慢慢也清楚了,晓得柳昂天之死另有隐情,未必与伍定远有关,只是说来麻烦,便算伍定远不知情,可万一艳婷居然涉及其中,自己却该怎么办?

    艳婷的嫌疑实在重了,那玉玺是他交给伍崇卿的,决计洗不掉罪名,可要是她真有意害死侯爷,自己该怎么做呢?难不成要当着伍定远的面打死他老婆,剜心祭拜柳昂天么?

    卢云是个多情人,对流昂天有份心意,同样的,他对伍定远更有一份真情。

    他并不热衷于报仇雪恨,更不想对自己的旧友判生定死。然而自己再怎么样退让,都得查出当年的事情真相。这是自己的天职,无可推诿逃避。

    卢云孤立井中,神情落寞,他默默叹气,自知伍崇卿不在井里,这要循原攀上,忽然间目光一扫,却见到井底角落藏了一个洞穴,约莫有五尺长宽。

    卢云心下一凛,方知这枯井里另有玄机。他急急蹲了下来,拿着火把去照那处洞穴,只见眼前黑森森的看不到底。他微微沈吟,便找了一小块石,朝洞中射去,却听得破空声大作,慢慢远去,始终没触到洞底。卢云心下一凛,暗道:“莫非这是地底水脉?”

    父老相传,北京是永乐大帝所造,依‘国师’刘伯温的灵感,加上‘天师’姚感孝的图本,创造乐这座‘八臂哪吒城’,从此驾驭了中国的龙脉。过去卢云并不相信这套风水,总以为是无稽之谈。可如今看来,这条龙脉其实真有其物,它就是中国的水脉。

    地底水脉,连通五湖四海,想来当年凿井之人开挖到了此处,触及地下水源,才源源不绝流出了井水。只是近年干旱大作,使得井水枯竭,方显露出了这个深孔。

    卢云心道:“看来崇卿可能躲在洞里,那也未可知。”

    他拿着火把,正要朝洞中爬入,忽然心里出现了一个可怖的念头,竞让他微起战栗。

    这个情景似曾相识,当年秦仲海与杨肃观少林大战,不也曾一起坠入一处地洞,而后朝廷怒苍开战,景泰覆灭、正统复辟,天下一切大不幸,全都出自那条不知名的秘道……

    潜龙……当年地洞里关着一个人,就是天绝大师羁押的怒苍第一军师,‘潜龙’……

    莫名之间,卢云害怕起来了,他自出水瀑以来,虽曾沮丧彷徨,却不曾感到害怕。

    可此时好似自己只要爬入这个黑洞,便再也无法生还。

    他内心踌躇,不知该不该进去,忽然想到柳昂天,顿时精神一振,寻思道:“说不得,当年侯爷之死,我也要负上一份责任,能为他上尽一份心,我岂能推却?”

    心念于此,再无一分犹豫。拿起了火把,已要设法进洞。

    水道窄小,卢云先伸入两腿,举高了手,慢慢让下半身进去,忽然间,火把沾到了湿泥,竟尔熄灭了,卢云也不管这许多,一看下半身进去了水洞,慢慢也让肩膀进去,他缓缓放开了手,刹那间,身竟尔急速滑落。

    这条水道远比想象来得湿滑,不过卢云自恃神功已成,既来之,则安之,只要打定了主意,什么也不怕。一时只管顺势而下,至于等会儿要怎么离开此间,再想不迟。

    身一滑下,去势甚快,这条水道竟似无止无尽,正感担忧间,忽然呼吸一畅,想来快要到底了,他急急伸出双掌,朝洞壁接连拍打,身形渐渐缓下。不旋踵,脚下一空,身飞出了水道。卢云半空连翻筋斗,消弭了下滑之力,随即双掌撑开,脚踏实地。

    四下里尽是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卢云凝视着黑沉前方,提气断喝:“崇卿!”

    崇卿……崇卿……崇卿……

    眼前一片漆黑,但听四周回音缭绕,这洞底竟似十分辽阔空旷。卢云拿起了火石,打出了火星,忽然见到了一个人,双眼流血,舌头外吐,便站在洞壁旁。

    卢云大惊失色,立时向后跳跃,砰地一声过后,已然撞上了洞壁。正骇然间,后脑勺顶来了一根铁管,听得一人附耳道:“别动。”

    “火枪?”

    卢云心下大惊,已然被迫站住了身,须臾之间,背心,腰脊又各顶来了一把枪,全身上下已被四把枪指住。背后那人却还嫌不足,当即道:“双手举起,举高。”

    眼看火枪来了,反而让卢云心下一宽,已知背后是人不是鬼,只消对方是活人,那就不愁打不死。他把双手高举过肩,淡淡来问:“阁下是什么人?”

    “义勇人。”

    话声一出,卢云抖地向前翻转,听得当当响声不断,两腿旋踢,背后火枪全给震开了。

    卢云出手快,当下寻着声音来处,便去反扣对方脉门,忽然那人手掌翻转,便与自己对了一掌。

    两掌相接,对方的掌力尽然轻飘飘的,造诣大显不凡,卢云哼了一声,却也不怕,霎时右手暴长,抓住了对方的袖,正要将他扯过来,忽然啪地一声,眼前光明大现。

    四下黑暗已久,这光芒乍然现出,直刺得卢云目中流泪,他急急闭上双眼。

    向后退开一丈,却觉身边气流有异,似有什么东西逼近而来。

    卢云是炼气士,身遭若有杀气异状,纵使眼不能见,耳不能听,亦能感应提防,他双眼紧闭,等着异物逼近,可耳中却迟迟听不到破空声,他越发纳闷,不明所以,猛然一股无声气流逼近面前,来势奇快,赫然是一柄利刃来了!

    卢云大惊失色,急忙睁眼,眼前却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偏偏那柄利刃也无破空之声,只隐隐带来一股气流,仿佛是朝自己喉头而来,卢云心下惊骇,看这柄刀一不见影、二不闻声,委实不知如何招架,只能向后纵跃丈许,避开了杀招。

    ‘当’的一声,真有一柄快刀砍上了洞壁,激得火花四溅,光芒乍现,稍纵即逝,四下又再次恢复黑暗。卢云暗暗骇然,看这刀来势如此之快,照理必有激昂破空之声,可自己却什么也没听到,若非自己内功深厚,可以察知身遭气流异状,恐怕早给砍死了。

    四下漆黑昏暗,卢云什么也瞧不见,宛如瞎,偏偏对方刀法有异,出手无声,自己又成笼,他知道自己遭遇了重大埋伏,当下后背紧紧靠住洞壁,至少守住一个防卫,随即提起内力,朗声喝道:“什么人躲于此间,还请出来相会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忽然间洞中传来大笑声,好似有无数人躲在暗处发笑,一时洞穴里回音轰轰,声势骇人。卢云自己也是内功深厚之士,岂会怕这些伎俩?他提起内力,蓦地纵声狂啸:“小人!给我出来!”

    卢云内力之厚,天下罕见,这一吼真能使天地变色,瞬息间洞中好似响起晴天霹雳,便将对方的笑声压了过去。

    洞中回音交相激荡,宛如天崩地裂,对方听卢云作啸,便又默不做声了。卢云越来越烦,他鼓起丹田,正要疯狂作啸,猛见四下一亮,光明大现,便又让他‘啊’的一声,目中大痛,什么也看不到了,正慌张间,猛觉身旁气流急晃,又有利刃砍来。折回卢云却也有备,但见他左足顿地,身转如风,一个飞脚扫出,正是陆孤瞻亲传的‘无双连拳’。

    好久没使这招了,今日的卢云已非吴下阿蒙,这招‘旋风脚’使出,威力岂能同日而语?听得飕的一响,这脚扫过大圆,守住全身,无人可近,却听脚步轻响,对方已然远远躲开。卢云闭眼落地,提掌护身,沉声道:“朋友,你使的究竟是什么刀法?”

    “武当……”骤然之间,远处响起一个笑声,“夜行刀。”

    卢云心下一惊,急忙张开了眼,这才看见了面前景象。

    洞中灯火全亮,只见自己身处一座空旷洞中,前方好一座大石,石上立着两只脚,穿着一双草鞋,顺着足踝而上,见到了一柄腰刀,慢慢看到了一个胖壮身躯,最后看到了一张脸,青面獠牙、血盆大口,头上却有一个‘贪’字。直吓得卢云‘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哈哈哈!”

    那鬼怪大笑起来了,道:“怎么?这会儿便吓坏你啦?你那要是瞧到我的真面目,岂不要哭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洞中回音大作,如同雷鸣,慢慢洞中走出了十来人,人人头戴鬼面具,左手持铁笛,右手提着孔明灯,却没一人携带火枪。

    卢云嘿了一声,这才晓得刚才的‘火枪’从何而来,却原来是几只铁笛,便让自己上当了。

    他不喜欢对方装神弄鬼,沉声便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聚集在这儿?”

    那人笑道:“不是跟你说了么?咱们是义勇人。”

    卢云微微沉吟,只觉得‘义勇人’十分二熟,想必是在那儿听过,他沉吟半晌,缓下了口气,道:“你们……你们是崇卿的朋友么?”

    那人嘿嘿笑道:“实敌非友,是友非敌。世道不靖,有时敌友不分,有时敌友难辨啊。”

    卢云听他说话不着边际,心里更感不耐,沉声便道:“崇卿是不是在这儿?”

    那人笑道:“我为何要跟你说?你是如来佛祖么?”

    卢云摇头道:“不是。”

    那人哈哈笑道:“这就是了,你又不是玉皇大帝,也非如来佛祖,我为何要听你的。”

    洞中诸人听他说得有趣,莫不放声大笑起来,又震得洞中满是回声。

    卢云哼了一声,他晓得这些人必与崇卿有些关联,情势未明前,不愿有所杀伤。便道:“朋友,在下姓卢名云,与崇卿的父亲是旧识。请你们行个方便,让我见他一面。”

    那人笑道:“你是旧识,我也是旧识,大家都认识,也罢,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个方便。”

    卢云是个坦荡君,一时闻言大喜,忙道:“如此多谢了。敢问崇卿现在在何处?”

    那人道:“别急,你想见伍崇卿,得先清一清身上的毒性。”

    卢云愕然道:“毒性?我身上有毒?”

    那人道:“没错,贪嗔痴,这便是你心中毒。”

    卢云醒悟过来了,自知佛法有所谓七苦,便是“生、老、病、死、爱憎会、生别离、求不得”,又说“烦恼尽在贪嗔痴”,若能洗去毒,便能脱离七苦,从而大彻大悟。

    卢云皱眉道:“朋友,你是开我玩笑么?你要帮我洗脱心中毒?”

    那人道:“没错,你这人中毒深,全身是病,倘若破不了心中毒,便见了崇卿也枉然。”

    卢云听他话外有话,好似想点醒自己什么,当下不置可否,道:“也罢,你想帮我洗脱毒,却不知该怎么个洗法?”

    那人把手一摆,只听着脚步声响,洞中转出了两名男,一个带着忿恚金刚面具,其状为‘嗔’,另一个白面红唇,茫然张嘴,想当然尔,定是个‘痴人’了。

    卢云哦了一声,道:“什么洗脱毒,看来是要打架了,对么?”

    那人道:“你说对了,你第一个要破除的难关,便是自己心中的贪念。”

    卢云淡然道:“卢某这辈两手空空,却是贪什么了?”

    那人道:“还说没贪?瞧瞧你,两手空空,心中自满,这般得意洋洋,这不是贪念是什么?”

    卢云淡然道:“什么意思?”

    那人道:“大道废,有仁义。你这人比谁都‘仁义’,所以这辈如同失明瞎眼,什么也瞧不见。为了你好,我现下要打得你大彻大悟,从此弃圣绝智、破却毒。”

    他说了诺大一篇,随即提起钢刀,泼转如盘,却没发出半点声响,正是‘武当夜行刀’。

    卢云叹道:“又要在暗处打了?”

    那人嘿嘿一笑,道:“当然。”

    把手横挥,刹那间八盏孔明灯一齐熄灭,场里顿成漆黑一片。

    少有人知,武当藏了一套厉害的实战刀法,便是这套‘夜行刀’,这套刀法是年前一名瞎眼道士所创,只因他眼睛不方便,与人决斗时多半选在夜间,便依着‘绵掌’数,创出了七十二‘夜行刀’。只因出招时用劲柔韧,纵使劈砍如电,却也听不到一点风声,夜战中自是大占便宜。

    此时卢云身陷黑暗,目不能见,耳不能听,常人若是身历此境,必定惊惶恐惧,无以复加。不过卢云一生多历逆境,此时虽在险地,却也不曾乱了阵脚。毕竟自己已是‘剑神’传人,内功深厚,五感更是远超常人,对方虽有雕虫小技,却是何惧之有?

    卢云提掌护身,正待察听敌人的脚步声,却惊觉自己双手磷磷发光,他猛吃一惊,急朝身上来看,赫见自己满身磷粉,却不知是何时沾上去的。

    看四下黑漆漆的,卢云却是浑身灼灼发光,宛然便是个活箭靶,他哼了一声,缓缓退到墙边,后背靠墙,运动于身,只等对方猝然来袭。

    此时局面危急,比遭遇‘昆仑剑影’还要惊险。这‘剑影’虽能隐藏出剑数,至少还能瞧见对方的手腕,可现下卢云却什么也看不到,非但四下黑暗一片,连声音也听不到一点半点,宛然便是又瞎又聋。

    武当夜行刀,一切根基都在绵掌上,卢云暗忖应付办法,心道:“这人出刀无声,岂难道走也能无声?”

    正想间,果然西北角传来轻轻一声,竟有人逼近而来。卢云心下暗喜,便不动声色,只等对方靠近。正等候间,心中忽有异感:“不对!这是声东击西!”

    心念甫起,卢云大惊蹲下,果然一物从头顶上掠过,听得当的大声,火光四溅,正是‘夜行刀’来了。

    对方一击不中,却把卢云吓出了一身冷汗,看此人好深的心机,一个声东击西,险些骗掉了自己的性命,正想间,黑暗中气流隐隐而动,又是什么东西朝着喉头急急而来。

    卢云喝地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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