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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4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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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云是个谦谦君,入场以来始终不下重手,这并非是怕了对方,而是因为不想分生死,眼看对方步步进逼,丝毫不给自己活走,大怒之下,手掌疾挥,便也带出了一股凄厉劲风,掌心却暗藏一股无声无息的内劲,正是屠凌心最擅长的武功:‘剑蛊’。

    “昆仑剑出血汪洋”,卢云一旦动了真怒,便已露出全身愤恚法相,那怒容之盛,须发俱张,比之镇目金刚更为可怖。

    轰然巨响之中,双方拳掌相接,卢云嘿地一声,掌心大感刺痛,只是在盛怒之下,却又算得什么?霎时手中用劲,决不容让,掌劲所过之处,逼得那人翻空后仰,转了一个大筋斗。那人武功却也了得,身翻下,脚后跟稍稍着地,第二拳便又挥了出来。

    对方回力奇快,说打就打,一拳强过一拳,卢云也毫不避让,提掌直扑,厉声道:“倒下!”

    拳掌相接,卢云这回立时抓住对方的拳头,不再让他出拳,双方功劲相抗,两人身都是剧烈摇晃,卢云只觉对方拳力霸道之至,一波强过一波,好似无止无尽,不由哼了一声,心道:“不信压不倒你。”

    他张开了嘴,深深吸气,猛然掌力一吐,便将一股凌厉罡气反击出去。

    卢云以‘剑蛊’发功,出手时可以凝聚真力,贯穿对手气障,不论敌人怎么用力,决计压不住那针尖般的刺袭,果然那大汉牙关咬得格格作响,想来也感应到了‘剑蛊’的威力。他喉头嘶嘶喘息,忽然深深吸了口气,气力凝结,随即发出金刚霹雳狮吼。

    吼声轰轰震响,四下回音激荡,此人好似是真正的镇目金刚下凡,怒吼过后,一股排山倒海之力发出,已如洪水般向前扑来。卢云毫不害怕,霎时仰天长啸,须发俱张,满面都是怒容,双方以怒对镇,以愤恚对激愤,吼声啸声相互激荡,旁观众人都被迫掩上了耳孔。

    双方全凭实力,这场比斗一点也取不得巧,猛听洞中天崩地裂,两人各出猛劲,身一起分开,只见那长发男向后退开两步,卸下了力道,正要站直身,忽然脚下一松,再跌两步,待要运气,丹田一痛,腾腾腾一共退了十来步,方才卸下卢云传来的罡劲。

    旁观众汉满心骇然,不约而同转过头来,却见卢云好端端的站着,竟是一步未退。

    直至此时,众人方才惊觉卢云的内力深厚无比,看那双足黏劲强,下半身一旦钉在地下,万斤巨力也推之不倒,可手上却又藏了许多神奇法门,‘正十七’也好,‘剑蛊’也罢,总之能黏能刺,能打能消,看此人一身武功千奇怪,真不知是从何处习来的。

    世上只有卢云自己知道,他的马步扎实,是为了能立于白水大瀑之上,手中的凌厉气劲,是为了消弭大水冲击,而掌中那股随心所欲的黏劲,却是为了捕鱼来吃。说来白水大瀑是启蒙的恩师,也是过招的强敌,卢云能给小白龙尊为‘水神’,绝非幸至。

    此时卢云发动了神功,须发俱张,模样十分可怕。他见双方胜负已分,便慢慢调匀气息,收起满身忿恚法相,便又恢复得一脸秀。抱拳道:“这位大哥,在下过关了吗?”

    “别急……你很强,强得可怕……”长发男卷起衣袖,露出了粗壮至的左臂,道:“你够资格接我的最后一拳。”

    卢云有点烦了,道:“还要打吗?”

    那人并不言语,只紧紧握拳,随即缓缓放松,不久又再次握紧,反复数次后,左臂上便浮起了几道青筋,如飞龙盘火柱,勒得臂膀隐隐发红。卢云微微一惊,道:“这是什么功夫?”

    长发男道:“这是嗔怨之气。”

    卢云皱眉道:“嗔怨?阁下怨什么?”

    那人口气平静,轻声道:“我怨自己。”

    卢云皱眉道:“怨自己?莫非你……你长得很丑吗?”

    那人道:“我的长相错了。”

    卢云更惊讶了:“错了?人的长相还能错了?”

    那人轻声道:“我是个不幸的人,生不逢时,却又生错了地方,所以我一生下来,每件事都错了,我的姓氏错了,长相错了,衣冠习俗嗜好也都错了。到得最后,我连吃饭的手也错了。你说我会否憎恨自己?”

    卢云啊了一声,醒悟道:“是了,你是个左撇,对么?”

    那人道:“没错。我一生下来,左手便很灵巧,气力大,可我从小只要拿它来吃饭写字,师长莫不勃然大怒,定要将之重重责打。为了让我改练右手,他们把我的左手绑了起来,不准我再用它。可不知为何,我无论怎么改练右手,我的左手还是永远强于右手。连我自己也不解是何缘故。”

    卢云听着听,忽道:“朋友,我知道原因。”

    那人叹道:“为什么?”

    卢云轻轻地道:“因为你生来如此,神佛也勉强不来。”

    树就是树,花就是花,生来如此的东西,世上没有力量可以改变。面前的大汉注定是个左撇,无论怎么徒劳力气,他的左手一定强于右手。

    此话一出,长发大汉微起唏嘘之意,他反手解下了面具,露出了原本的真貌。

    灯光照下,只见此人鼻梁很挺很直,长相可说为英俊。只是他的容情充满愤怒,与先前的嗔目金刚相比,他的眼神里更多了一股淡淡的悲哀,反使脸上的怒容更为慑人。

    卢云打量对方的面孔,忽地笑了笑,道:“朋友,其实你根本不必带这个劳什,你比那个面具更为忿恚。”

    长发大汉道:“不必说我了,其实阁下的容情也是满布嗔怨,你自己知道吗?”

    卢云哂然一笑,道:“我知道。”

    人因不公而愤怒,而当命运的不公达到了处,心里就不再愤怒,而是悲哀了。两人互相凝视,那人又道:“不瞒你说。我这只左手平日潜藏不用,从不出鞘。稍用一成力,能毙天竺猛狮,若用两成力,可杀北海白熊。难得遇上阁下,为表我的敬意,我一会儿要以十二成功力发招。”

    卢云微起骇然:“十……十二成功力?”

    那人道:“正是。听君一席话,在下茅塞顿开。这招是我毕生功力所成。”

    说着运力用劲,那左臂更始隐隐胀起,模样诡异非常。

    卢云看得头皮发麻,不知这批凶神恶煞为何找上自己?事已至此,他也不记着来找崇卿了,忙道:“这样吧,我……我还有点事情,请恕在下先走一步。”

    他转过身去,正要急急来找逃生道,却听一人淡淡地道:“知州,请留步。”

    听得‘知州’二字,不觉让卢云微微一凛,他回头去看,只见人群里坐了一名男,他头戴八角巾,身穿灰袍,形似士。脸上却带了个神情呆滞的白脸面具,想来便是‘贪嗔痴’中的‘痴人’了。卢云听这人以昔日官职相称,毅然留上了神,忙道:“你……你认得我?”

    那士微笑道:“当然,柳门四少,观海云远,天下谁人不识?”

    说话间起身离座。

    斜踏步,便已来到卢云面前。

    对方身材清瘦,并未携带刀剑,两手也是白嫩嫩的,好像不会武功。卢云微微沉吟,打量那人半晌,瞧不出门道,他慢慢朝那人脚下望去,这一看之下,却不免让他神色大变。

    对方站的位巧了,他恰恰处于卢云面前四尺,两人眼对眼、心对心,两人从印堂、人中、气海全数相对,连一寸一毫也不差。便算用墨尺来画,怕也没这么准。

    卢云浑身冷汗直下,他过去几年受困水瀑,尽是以画图排遣寂寞,眼光的锐利精准,直可说是天下罕有,对方与自己相距几尺几寸,一望即知。看这士几步走来,等同于告诉了卢云,他的武功之高,冠于全场,无论鬼面男、长发大汉,人人都是瞠乎其后。

    眼看遇上了绝世高手,卢云暗暗骇异,忙退开了两步,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士很客气,只见他微微欠身,拱手道:“敝姓林。”

    ‘林’是闽人十六姓之一,乃是中原古姓,卢云喃喃忖忖,道:“你……你说你认得我?”

    那士微笑道:“是。不只我认得你,你也认得我。”

    卢云更感惊讶,像他生平虽也识得几个姓‘林’的,可若非卖面的,便是烧菜的,多是小贩同行,何时见过这班武深厚的高手?他咳了几声,道:“也罢。却不知尊驾意欲如何?为何簧夜在此埋伏?”

    那士道:“不瞒知州,我等受人之托,前来此地测试你的武功,并非有意得罪。”

    卢云微微一愣,道:“有人要测试我的武功?”

    那士道:“没错。这是义勇人领的安排。”

    卢云更感错愕,还想追问下去,却听背后传来冷峻的嗓音,道:“阁下,可以开打了么?”

    那长发大汉又来了。卢云回头去看,只见此人沿途走来,一开掌握拳、握拳开掌,加速血行,弄得左手臂好似烧了火,粗胀怕人。

    卢云叫苦连天,看这批人身怀绝艺,个个都有当代宗匠的本事。如今却硬缠着自己,却想干什么?待想突围而走,场中大高手却以鼎足而围,背后是长发大汉,左是鬼面怪客,面前则是这位自称姓‘林’的士,竟以合围之势包夹了自己,以这人的武功,若要联手出招,势道非同小可。那士合掌欠身,微笑道:“知州别担心,大家都是朋友,下手有分寸的,您快下场吧。”

    卢云苦笑不已,自知今夜霉星高照,只得硬着头皮道:“也好,咱们点到为止,只切磋武功,不分生死。”

    长发大汉颇见礼数,双手交叉胸前,行了一礼,道:“先生不必客气。”

    他先礼后兵,行礼之后,立时大步走来,不忘挥了挥那只左拳,似在思该朝卢云身上哪处痛打,方感爽利。

    天下最阳刚的套拳法,一是天山武的‘龙神聚光拳’,恃快为刚;一是漠北独门的‘大黑天拳’,刚中带玄;再一套是湖南郝家的‘锁龙神拳’,刚而不霸。这套拳法都有石破天惊之威,人见认为,然而这长发大汉却能集众家之长,出拳之快,足比崇卿,击打之准,放佛锁龙,拳力之沉,犹胜‘大黑天’,如今欲以毕生功力发招,岂同平常?

    双方相距约莫一丈,那长发大汉却还向后退了步,左臂高举,看那拳风飘送,便让众人鼻端闻到一股焦味,卢云晓得对方拳力有异,自也不敢怠慢,当下仰天张嘴,徐徐吸气,仿佛要潜水入海,慢慢的,他右手握拳,掌里却藏着一道白光。

    双方相互对峙,一动不动,猛见泥沙飞扬,那长发大汉狂奔而来。‘喝’地一声,身前倾,脚步急顿,左臂也直挥而出,卢云二话不说,立时开掌相迎。

    拳掌未接,相距数寸,两边气流稍稍交会,满地烟尘依然飘散旋转。蔚为奇观。眼看着两股越发靠近,力道排挤也愈发猛烈,忽然间拳掌相触,气流互斥,这两股劲道竟是天生不能相合,便硬生生交互错开,击落在对方身上。

    两败俱伤的时候到来,全场大惊失色,轰然巨响中,卢云已然中招,不过他的掌里也已顺势击出,打中长发大汉的肩膀,罡气出手,宛如刀剑入体,那大汉身向后疾飞,听得砰地一声,背心撞上了洞中岩石,带的一大块石向后翻倒,那大汉却还没停下,只见他的身向后翻滚,撞上了洞壁,震得湿土软泥层层剥落。

    眼看长发大汉趴在地下,那鬼面汉立时行上前来,正要替他把脉,那士却道:“别担心,他有祖先庇荫。”

    众汉微微一怔,急忙去看那大汉的胸口,只见他的外衫给芒光震破了,露出内里的一层铠甲,那金铠受了剑芒之后,竟而光芒缤纷,微微扩散,却也消弭了卢云传来的罡气。

    眼见同伴有异宝护身,众人便也安下心来,顿时之间,全场不约而同,便朝卢云瞧去。

    人人心中忧虑,就怕见到地下躺着一具尸。天幸凝目瞧去,那卢云脑袋还在,五官一样也不少,只不过他的马步蹲的低,双掌对开,一掌向天体起,一掌顺势而下,双掌如月轮、入水车,带出一条又一条的直影,这似圆非圆的掌法,赫然在身前布下了一道防御阵式,如同盾牌。

    诡异难测的盾掌,不管从哪一个方位出招,都会先行碰上了他的手掌,居然消弭了刚猛无畴的拳力。全场睁目哑口,竟连喝采声也喊不出来,鬼面怪客愕然道:“这……这是什么武功?”

    那士道:“仁剑震音扬。”

    众人大惊道:“仁剑?宁不凡的仁剑不是个‘圆’么?”

    那士淡然道:“圆是画不出来的。便算张丰在此,他也不敢自称画出了正圆。”

    众汉愕然道:“画不出来?那……那该怎么办?”

    那士微笑道:“方法很容易,就是画圆为方。”

    众人相顾愕然:“画圆为方?怎么个画法?”

    那士指向了卢云,道:“你们数数看,他一共画了几条边儿?”

    鬼面怪客数了数,愕然道:“十七边。”

    那士微笑道:“懂了么?天下并没有真正的正圆,只有像是圆儿的圆。”

    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那士却也不多解释,只是凝视着卢云,含笑不语。

    圆之一物,至柔中藏至刚,至大而又至广,是以越圆的东西也越能借力,若能画出至圆之物,自也能得出至柔之形。然而圆是无止尽的,便是天上的明月,眼眶里的瞳儿,也只能说它像圆,却也不是真正的圆。纵是张丰亲至,达摩老祖在此,谁也不敢自称能画出举世无匹的正圆。

    正因如此,有人发觉了一件事,‘圆’其实仅是个想象,它与‘仁’这个字一样,都没有真正的解答,若想找到这幻境之物,便的一点一滴的寻找,如夸父追日,永无休止的一日。

    众汉满脸疑惑,那鬼面怪客出身武当,深愔奥妙,听得此言,多少也猜到了意思,当即道:“如此说来,他的出掌其实是方的?”

    那士面露嘉许之色,道:“没错。和十七条直线,其实也可以组为一个圆。这就是‘画圆为方’之意。”

    鬼面怪客沉吟道:“那为何是正十七,不是正十八、正十九?”

    那士道:“画不出来。”

    众汉愕然道:“画不出来?为什么?”

    那士道:“要想不用尺规,徒手画圆,便有一个规矩,边、五边、十七边、二五十七边……都可以空手画出来……依次而上,便越来越像圆,到得六万五千五十七边时,那你就压根儿瞧不出它原来是方的了。”

    鬼面怪客惊道:“如此说来,华山派的仁剑,其实是”方“的?”

    那士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没错,华山之祖‘天隐’其实不是道士,他只是精通易理玄的人。”

    正十七是圆,正十七也是方,它化方为圆,化圆为方,故而若圆实方,似方若圆,出手时稍一沾物,便能找到相应合角,一十七道直线转来,所有刚强力到家总,居然得回了阴柔之美,是以它状似圆滑,实则内容刚强,知识卢云习功之日短,斧凿痕迹过重,假以时日,他会越来越像是圆,知识不论这个圆如何柔滑,本质永远是方。

    苏颖超走错了,他的性过聪明,这辈山不转水转,不转人转,转的多了,早已忘了立身处世当以方,如此一来,何知圆融之美啊。

    良久良久,卢云终于停下手来,但见他毫发误伤,竟然化解了对方惊天动地的一拳,仿佛还行有余力,那士走了几步,拱手笑道:“佩服,佩服,卢大人以方求圆,深得仁者之风,观海云远,四大宗师,至此横空出世。”

    ‘柳门四少,观海云远’,这四个人除开卢云外,人人名气震天。卢云给那人吹捧了一阵,倒也没飘飘然起来,他用力咳了一声,道:“朋友究竟是什么人?”

    那士微笑道:“故人。”

    “故人?”

    卢云眉头一皱,道:“既是故人,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士道:“这是义勇人领的的意思。他晓得知州是念旧之人,咱们比武时若是露除了奔貌,你岂肯全力以赴?”

    先前这人自道名姓,说是姓‘林’,偏偏又戴着面具,望来十分隐晦诡异。卢云沉吟道:“听阁下这么说话,想来我认得你了?”

    那士笑道:“容我吹嘘些,我的本号若是说出来,天下不识之人恐怕不多。”

    卢云道:“如此听来,阁下以前是个大人物了?”

    林先生笑而不答,更显神秘了,卢云哼了一声,道:“也罢,你把面具拿下来吧,对别人,我或许念着香火之情,对阁下,那颗不一定了。”

    那士很是大方,只听他哈哈一笑:“如此也好”,随手便把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了本貌。

    卢云一见那人形貌,竟是‘咦’了一声,只见此人相貌俊秀,真是颇为面熟,可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人的来历。他皱眉苦思,道:“你姓林?”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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