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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5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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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琼芳举起右手,朝桌上重重一拍,厉声道:“说!”看这琼芳凶得紧,年轻时便似个后,老来还得了?祝康胆战心惊,细声道:“好我说只是你听了之后,可别生气”低下头去,怯怯地道:“苏颖超他他昨晚从万福楼跳下来了”

    听得此言,卢云不由大吃一惊,琼芳也是张大了嘴,一颗心险些停下了。祝康低声道:“我是听袁医说的我今早去医院里擦药,他说皇后娘娘一早便召他到红螺寺,为一名年轻人治伤据说便是苏颖超”

    苏颖超名气大,一时堂上烘烘吵嚷,人人都留上了神。娟儿听得祝康一说,便也想了起来,忙道:“对!对!我也听傅师范提过这事!他说苏颖超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从万福楼里跳了下来,弄得摔断了腿芳妹,你你一会儿去看看他吧”

    眼看琼芳心神激荡,拿着茶碗的手微微发抖,祝康低声便道:“少阁主你们不是二月十七要成亲了?这新郎倌却摔断了腿你们这婚期”话在口边,琼芳突然站起来,便往堂外奔去,娟儿大惊道:“芳妹!你等等啊!”一时又惊又怒,提起脚来,便朝祝康身身上踹去,骂道:“蠢材!哪壶不开提哪壶!”

    正要出门追人,茶博士却道:“姑娘,你还没付帐”娟儿转过身来,又朝祝康再踢一脚:“还不给钱?”祝康低头苦笑,不知自己怎会和这妖女缠在一起,掏出了腰包,正要付帐,又见娟儿转了回来,大惊道:“你你想干啥?我我已经付钱啦!”

    娟儿脸上一红,哼了一声,将甜糕包入手帕里,奔出了店外,却原来是要边走边吃了。

    琼芳、娟儿全都走了,卢云却还呆在当场,心乱如麻:“这不对啊我昨晚临走时,苏少侠明明还好好的,却怎么会”昨夜万福楼一场混战,那时伍崇卿带走了魔刀,自己急于追赶,便也没分心去照顾苏颖超,没料到就这么一个疏忽,他却出事了?

    一夜过去,天下大乱,看琼芳出嫁在即,国丈却没来没由把她揍了一顿。其后这琼方也是没来没由,突然离家出走,苏颖超更是没来没由,从万福楼里跳了下来,是否谁在那儿挑拨教唆、兴风作浪?

    卢云低头思忖,想着想着,猛地想起昨晚苏颖超望向自己的眼神,不由全身大震,这才发觉元凶是谁了。眼见卢云呆若木鸡,帅金藤皱眉道:“大掌柜怎么啦?吃坏肚了?”

    卢云苦笑几声,眼看琼芳从茶堂后方小径走了,便也直奔过去,帅金藤忙道:“大掌柜!您去哪儿?”卢云道:“我去找个人。”也是担心琼芳做什么傻事,正要追将过去,突听嘎地一声,茶堂后门开启,探出一手,便朝卢云背后搭去。帅金藤惊道:“大掌柜!小心!”

    此地位在茶堂之后,谁料得到竟有埋伏?卢云闻言骇然,立时飞身起跳,帅金藤知道他躲不过,霎时飞身而起,整个人扑到卢云背后,砰地一声,为卢云硬挡了一招,随即摔入了门内。

    卢云人在半空,眼见帅金藤倒了,一时又惊又急,等不及落地,便要反掌后击,却听得一声笑:“卢大人,小店的东西,可还合您的胃口?”

    卢云回头一看,不觉呆了半晌,来人手上提着一只大茶壶,竟是店里的茶博士?他咬牙切齿,正要上前搏斗,那人却笑了笑,道:“卢大人,认不出我了?”身前揖,衣袍上宝光流动,卢云心下大惊,这才认出了人,来人正是少林昔日的大方丈、今日汗国的座上宾,“林先生”。

    看这灵智和尚相貌全变了,鼻梁塌了,嘴巴小了,想来做乔装,卢云喝了半天茶,居然没认出他来。眼见卢云急于说话,灵智微微一笑,便朝门内的帅金藤一指,道:“放心,我只是点上他的穴道,碍不到性命。”

    卢云放心下来,这才想起早前灵智分手时的嘱咐,说他在红螺山脚开了一间茶铺,自己这几日若遇上了麻烦,便可请他相助。没想不待自己过去找他,此人神通广大,便已上山来了。

    这灵智大师武功深湛,仅略逊于杨肃观、秦仲海,本就是一位武林奇人,看他竟能把一身异象藏得一点不露,这份本事却又是“杨武秦”所不及,正要上前说话,灵志却轻轻地道:“卢大人,你后头有东西。”卢云心下一凛,一时不动声色,慢慢回眸去看,却见了一个黑衣人,正趴在佛寺簷檐间,便在自己的正后方。

    卢云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这这人是”灵智细声道:“先别急,朝左方树林看慢慢的”卢云撇眼去看,这回却又见到一个青衣身影,隐伏林间,藏得其隐蔽。比方才那黑衣人犹为过之。

    卢云微微一凛,道:“这人又是”灵智附耳道:”这人便是怒苍总军师,青衣秀士。“卢云全身大震,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灵智微笑道:“卢大人,请目望前方,别害我泄身份了。”

    卢云明白此地全是探,又是朝廷,又是怒苍,当下装得与“茶博士”并不相识,一个眺望远山,一个蹲地烧水,低声道:“大师,您此行是来接应公主的?”灵智背对着他,微笑道:“是。公主便在红螺寺里。”

    卢云虽已料到如此,可乍听此言,心里还是怦地一跳,又道:“大师,今早阜城门大战,您已知道了吧?”灵智道:“听说了,好象伍定远守住了,是吧?”卢云见他气定神闲,忍不住咳嗽一声:“大师,天下将乱,你们义勇人那儿可有什么对策?”灵智含笑道:“义勇人想做什么,卢大人心理清楚,又何必明知故问?”卢云叹了口气,自知他说的便是“刺杨”,却还是吧难题着落到自己身上。

    炉火旺了起来,火星四溅,灵智搧了搧扇,又道:“卢大人一直躲在此处,可是在等顾小姐?”卢云嚅嚅啮啮,低头半晌,终于点了点头,灵智微笑道:“她已经走了。”卢云微微一凛:“走走了?”灵智道:“她要见的人,外人不能见。”

    卢云低声道:“你说得可是七夫人?”灵智转过身去,含笑道:“快走吧,你已经落后一步。等秦仲海找到了他的女人,那就什么都迟了。”

    卢云呆了半晌:“大师这话指的是”

    灵智提起了水壶,微笑道:“大千世界千万劫,英雄无女不成佛。七夫人是一个,顾小姐是一个,岂难道公主又不是一个?这一缕痴情、即为人间报应,这世因缘、即为六道轮回,要想解脱田地的苦难,便得先解开自心的结。”

    爱憎怨,离别苦,这世上的人儿,人人都有自己的心结。顾倩兮也好、琼芳也罢,甚且那嘻嘻哈哈的娟儿、生死未卜的七夫人,谁不是藏了一段心事,谁又不是满心隐衷,有口难言?

    卢云默默望着远方,忽道:“大师,弟身字苦海,该当如何自救?”

    灵智道:“自身有病心自知,解铃还许系铃人,你越早和姑小姐相认,越能解开枷锁,可你越想闪避隐瞒,反越会害人害己。”

    卢云明白他话中有话,想到“刺杨”二字,不由摇了摇头,叹道:“大师,我不会拖她下水的。”灵智微笑道:“放心,没人要你拖她下水。她也许已在水里了。”拍了拍卢云的胸膛,趁势朝他的怀里送进了东西,随即行入堂中。

    卢云微微一愣,不知他塞了什么事物过来,伸手入怀,却取出一张纸折,凝神一看,却是红螺寺的地形布置,上从皇帝的住居禅房,下至马厮柴房,无一遗漏。

    卢云深深吸了口七,暗道:“他他这是要我”正想间,茶堂后门再次开启,走出了一名黑衣人,迷惑道:“这是哪儿啊?我怎会在这里?”眼看帅金藤又来了,卢云不由微微苦笑:“你方才昏过了。”帅金藤大惊道:“什么?我我又被马车撞了?”

    别人家的黑衣人都能飞檐走壁,只有帅金藤老是昏迷,卢云微微苦笑,自也不敢带他乱走,便道:“你你先在这儿歇歇吧,我去找个人,一会便来。”帅金藤喔了一声,喃喃自语间,突又暴吼一声:“我不是老伯()!”

    卢云前脚一走,廊檐间的黑衣身影突然纵奔起来,看方位却是朝后山而去,却原来不是跟踪卢云而来,而是另有要务,至于那青衣身影,更已不见踪影,只不知是何时离开的。

    此时不只卢云在找琼芳,那娟儿更也是拼了命的来追,只见她脚程飞快,早已抢到赤兔马旁,焦急道:“大红脸!快!快!我朋友又跑得不见踪影了,咱们得去找她回来!”正要翻身上马,忽然肩头让人拍了拍,听得一人道:“娟”

    娟儿怒道:“祝康!你做死么?还敢吓我!”背后拍打加重,拼命来摇,娟儿冷笑道:“我先警告了,你再敢拍我,小心赏你一剑”背后那人不死心,摇得更猛烈了,娟儿终于忍耐不住,转头去望,惊见背后两颗脑袋,左那颗光头惨澹,右那颗没有五官,却是个无脸鬼。

    “救命啊!”娟儿吓得魂飞魄散,跳上了赤兔马,把枣泥糕远远扔出,喊道:“快跑啊!”

    赤兔马两眼发光,冲天而起,半空衔住了甜糕,正要闭眼咀嚼,又是一块玫瑰糕远远扔出,霎时四足发力,化作了一道红电,直追糕儿而去。

    轰隆隆、轰隆隆,马蹄扬雪,两旁景物不住倒退,赤兔马来到了下坡,跑得更快了,娟儿却还不忘哭叫:“跑啊!快啊!”马蹄隆隆,奔出数里之远,娟儿还嫌不足,正要再抛甜糕,忽然眼角一转,发觉自己慌不择,居然离开了红螺山,到了一处深林。

    此地不知是什么地方,放眼望去,死下幽幽暗暗,人迹罕至,娟儿怕了起来,颤声道:“快快回去”正要掉转马头,赤兔马却不动了()。

    树枝窸窣作响,似有什么人来了,娟儿骇然惧怕,拿出甜糕,颤声道:“跑啊,快跑啊。”正催促间,赤兔马巨大的身躯微微战栗,突然前蹄放倒,朝树林方位跪下。娟儿大哭道:“大红脸!你怎么啦?”

    正哭叫间,突然树林里传出阵阵喷气声,一收一放,似有什么野兽来了。

    娟儿飕飕发抖,抱住了赤兔马,偷眼来看,只见雪地里出现了四只兽蹄,望来像是马蹄,却未打铁,蹄上带了奇怪花纹,仿佛套上了靴,却又穿反了。娟儿更怕了,牙关喀喀作响,顺延兽蹄向上去看,却见到了丛丛乱毛,蓬松下垂。

    奇怪的东西,像是阴间来的,渐渐行到面前,伫立不动。娟儿怕得泪水直流,只管抱住马颈,闭目待死,却听一名女道:“你就是娟儿?”

    娟儿傻住了,没料到有人认得自己?她慢慢仰起头来,先见了那匹怪马,看他长了一双老虎才有的眼睛,眼窝却带了白毛,仿佛流着眼泪。再往上看,却见了一名女,柳叶眉、柳叶刀,端坐马上,也自低头凝视自己。

    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腰佩令剑,火盔红甲,腿上还挂着箭袋,娟儿张大了嘴:“你你是谁?”那女翻身下马,道:“我姓言,叫做言二娘。”说着拉起了娟儿,道:“我是小吕布的妻。”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刹那之间,娟儿张大了嘴,总算明白这赤兔马是谁的坐骑了,她呆呆望着女将军,忽然之间,背后又有人拍了拍她,柔声道:“娟”

    娟儿不再害怕了,她低下头去,轻轻叹了口气,道:“师父()。”

    一夕之间,什么都回来了,师父到了,怒苍群雄也到了,当此一刻,娟儿也忽然像是长大了,她显得很镇静、很从容,仿佛等着一刻很久很久了,只低头拂着赤兔马,轻声道:“被抓到了?”女将军道:“是,他现在刑部,等候处斩。”

    娟儿什么都没说,只拍了拍大红脸,从怀里取出了玫瑰糕,打算喂它一口。

    赤兔马不想吃了,只低头行到女将军身边,啡啡低鸣,好似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娟儿默默望着言二娘,把甜糕递给了她,道:“它爱吃甜,你你来喂它吧。”言二娘并未回话,只是左手叉腰,右手提刀,娟儿也不多说了,只捧着自己买的甜糕,转身走到了树下,默默来吃。止观附耳道:“军师她这是”青衣秀士低声道:“别扰她,让她哭。”

    甜糕儿不甜了,它咸咸的、苦苦的混着泪水咬在嘴里,当真难以下咽

正文 第六章:北极峰

    世间最可恨的死敌,并非官场政敌,亦非沙场宿敌,而是“情敌”。不想可知,苏颖超心中最恨的情敌,正是那素昧平生的“卢云”。

    这滋味卢云也尝过,那时他听说顾倩兮嫁与旁人,锥心刺骨,险些泪洒当场,此人生第一大苦也。无奈未婚妻谁不好嫁,竟嫁了杨肃观,成了昔年旧识的枕边人,此人生第二大苦也。簧夜思之,辗转反侧,只想找人一吐衷肠,偏偏自己亲逝友散,举目无亲,又没了功名官职,惶惶如丧家之犬,这苦齐涌心头,逼得他痛苦彷徨,连北京也不愿回来。

    爱憎怨、离别苦,自己已然伤心欲绝了,可苏颖超处境更糟,自己好歹还认得杨肃观,深知此人貌如曹健、志如曹阿瞒,手创“镇国铁卫”,本乃当代一大枭雄,绝非床第亵玩一类小人。顾倩兮嫁了他,至少不算辱没了。相形之下,苏颖超却不认识自己,眼皮一闭,杂念丛生,不知多少不堪入目之事飞入心田,全贴到了琼芳身上。

    卢云一生问心无愧,虽王天下而不存与,可若真坏了琼芳的名节、逼死了苏颖超,这辈全算白活了,今日此时,便拼着性命不在,他也要把事情问个明白。

    大雪扑面而来,卢云却是越奔越快,沿着茶堂后的小径奔出,只见雪地里有着足迹,正是琼芳踩出来的,卢云急起直追,奔过了小径,面前却多了一道矮墙,一个纵跃,便已翻了过去,霎时之间,竹林碧涛,迎面而来,登让他“啊”了一声,忍不住怔怔停下脚来。

    时令仿佛到了夏至,来到了江南,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全是绿竹,正是红螺景之一的“御竹林”。相传这片竹林是蒙古人自南方移栽而来的,由鞑虏胡皇亲手栽下,没想到却意外在北国寒地里活下,从此成为红螺奇景之一。

    满天霜雪,可乍见了这片竹林,去仿佛重温扬州时光,卢云边走边瞧,忽见林里有座房舍,门口却有一行足迹,忙奔了过去,却听屋里传来话声:“胡寺卿,你以为此事应该如何?”

    卢云微感失望,自知看错了地方,正要离开,又听道:“霸州新败,我‘临徽德庆’责无旁贷,本王愿向皇上请罪!可今早二哥战死,却属祸起萧墙,非战之罪!胡寺卿!你是大理寺的头儿,本王今儿请你摘奸发伏,望你念在天下万民的份上,能出面主持公道!”

    卢云心下一醒,已知说话之人便是勤王军脑之一、方才带兵入寺的德王爷。

    皇城门一场大战,上震朝廷,下慑万民,当时大敌当前,“庆王爷”却临阵退缩,抱头鼠窜,乱军闯向城门之时,竟害死了“勤王军大都督”徽王朱祁,如今当是在算总帐了。

    卢云本还急于离开,一听此间涉及天下大局,却反而掩身过去,来到墙下,俯身窃听。

    屋中脚步来回,计有二人徘徊走动,屋角处却还藏有呼吸声,一吐一纳,低缓有力,当是一位内家炼气士,想来功力不弱,卢云便加倍压低了呼吸,以免暴露身藏。

    脚步声来来回回,那“胡寺卿”却始终不发一语,听那德王爷催促道:“寺卿大人,如今火烧眉毛了,朝廷主战主和,两派吵得不可交开,你位居大理寺寺卿,却怎地一声不吭?你若担忧庆王日后挟怨报复?不妨坦率说出来!”

    听得德王爷般催促,言下已有责怪之意,那“胡寺卿”终于开口了:“王爷何出此言?胡某若是怕事之人,当年如何敢得罪江充?家母又怎会为暴民所杀?这些往事,您也该知道的。”

    听得这席话,卢云心下恍然:“我道这寺卿是谁?原来是他,胡志孝。”

    景泰年间有位名士,曾与刘敬交好,屡番直言上疏,以致遭江充迁怒,家中横生大祸,这便是当时的“礼部尚书”胡志孝,此人还有个探花弟弟,便是与卢云同科的胡志廉,没想十年过去,当年的“胡尚书”已改坐刑席,成了堂堂的大理寺卿。

    胡志孝语气带了不满,那德王爷便又软下了口气:“寺卿大人,便算本王错怪你吧,可你自己怎不想想,你当年连江充也不放眼里了,现在不过参个庆王,却还顾忌什么?我看这样吧,这回弹劾上疏,我也不让你一个人担当,本王陪你一同署名便是了。”

    此番勤王军新败,本想这“临徽德庆”推委卸责,定会吧罪过一发推给“正统军”,以免朝廷追究,岂料这德王爷竟是秉公仗义,居然要上书朝廷,公开弹劾自己的亲兄弟了?卢云心里不由有些敬佩:“好个德王爷,这般大义灭亲,天下几人能够?”

    正肃然起敬间,却听胡志孝叹道:“王爷啊王爷,姓常说:‘打虎还须亲兄弟’,您此番拼了命的参劾自家人,究竟图的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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