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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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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情势紧张,薛奴儿万万没料到他会忽出此言,不由得一怔,尖声道:“我东厂的事不用你管!你拔刀出来,我们杀上一场!”他高举金轮,满脸杀气,一步步朝秦仲海走近。

    秦仲海却浑不在意,自顾自地道:“副总管啊!你之所以扶不上正位,多年来屈居他人之下,不是因为你武功不够高,也不是因为你年资不足,便是为了你这幅古怪脾气!你却想想,今日要是刘总管人在此处,以他的老谋深算,他会为了这点小事发威吗?他会为此破脸吗?”这话却把薛奴儿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时呆立当场,迟迟不见动手。

    秦仲海见薛奴儿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又道:“你今日要杀我不难,但你凭什么护送公主到西域去?我那五千兵马会听你的吗?你当前的大敌究竟是谁?是我还是江充?你自己想清楚吧!”说着掉头离去,竟无视“天外金轮”偌大的威力,把背心要害卖给了薛奴儿。

    那薛奴儿似乎心有所感,却只垂不语,更不见运功出招。

    卢云心下讶异,不知这不可一世的薛奴儿何以变得如此,他不明究理,只得护在秦仲海背后,就怕忽有变故生出。

    卢云却不知道,秦仲海的一番话已深深打中薛奴儿的心事,这才让他难以发作。这薛奴儿进宫以来,仗着武功高强,忠心护主,数十年来积功不断,好容易才做到东厂的副总管,但卡着刘敬的缘故,却再也升不上去。薛奴儿虽对刘总管敬服有加,但这件事总是在心中盘旋,叫他耿耿于怀。此刻听秦仲海提起,更感心头沉重。

    只见薛奴儿呆呆看着地下,寻思道:“这秦仲海所言不错,我武功比刘总管高,进宫的年资也比他久,却为何是他做总管,我只能当他的副手?看来真是我的脾气过暴躁,屡次犯下大错所致。”

    他叹息一声,望着秦仲海的背影,想道:“这秦仲海固然混蛋,但也不急着杀他,眼前还有大事要倚仗此人,只要江充不倒,绝不能与柳门一系破脸。唉……我何时我才能升上总管一职……”他低头沉思,良久良久,不言不动。

    众人出得城外,大军见主将归来,忙搭起帐篷,立寨安歇。众人累了一日,便各自回帐歇息。秦仲海正要脱靴,一名宫女走进帐来,说道:“公主殿下有请,劳烦秦将军前去一叙。”

    秦仲海颔道:“我立时便到。”宫女一离去,他急忙差人找来卢云,不多时,传令已将卢云带来,卢云忙问道:“将军有何吩咐?”

    秦仲海道:“等会儿公主要找我们几人说话,想来要谈些军务公事,你也一块来吧!”卢云心下感激,知道秦仲海有意让自己参与军机,当即拱手道:“多谢将军提拔。”

    秦仲海忽地想起卢云个性刚硬,忙道:“咱先提醒在先,这位公主不懂军务兵法,只是个长在深宫的女人家,一会儿要是提到军情,她若有什么荒谬看法,听过便算,万万不可冲撞于她。”秦仲海担心卢云性刚直,会冒犯了公主,便事先提醒,以免闯下大祸。

    卢云点头道:“秦将军莫要担忧,这我理会得。”两人商议一阵,便跟着那宫女走进锦帐之内。

    卢云随着秦仲海走进,何大人、薛奴儿等人已然到来,众人脸上神情颇不耐烦,显然等候已久。那帐篷内挂着一张竹帘,将内外人等隔开,帘内只有银川公主一人独自坐在里头,蒙蒙胧胧中看不清她的面貌。卢云知道深宫中男女有别,垂帘之意便是要将男女隔开,当下迳自站立一旁,垂手听命。

    银川公主见众人到齐,便道:“诸位卿家,这便请坐吧!”众人一齐跪下称谢,纷纷坐定。卢云自知官低职卑,只站立一旁,秦仲海却已拉了把椅,放在卢云面前,示意他也坐下。

    过了片刻,公主开口问道:“咱们离京已有一月之久,何时方能进帖木儿汗国?”

    何大人道:“启禀公主,车队预定十二月十五抵达天山,到时可汗便会遣王前来迎接。”

    公主掐指一算,说道:“现下是十一月,看来不到一个月时光,我便要永远离开中土了。”

    众人听她语意萧,尽皆默然,心中都对她有些怜悯。

    何大人怕公主愁思不断,到时别在上生起事来,忙道:“公主殿下不必伤心,日后若要返国省亲,只要禀明可汗,他定会应允。”银川公主叹息一声,良久没有接口,何大人忙对薛奴儿连使眼色,要他说些中听的,以免公主心烦。

    薛奴儿点头会意,当下转过话头,尖声道:“启禀公主,日间那群刺客可恨得紧,眼前虽然逃走,但咱家不日定替公主把他们抓来,碎尸万段,以泄公主心头之恨!至于那知县刘彰仁已经押起,咱家明日便将他斩示众,以儆效尤!”说着连连冷笑,神态凶狠之至。

    银川公主悚然一惊,道:“千万不要杀人!这些刺客定有他们的可怜苦衷,你们若是抓到这些人,万万别杀他们!只管把他们解来,我自有话要问。听到了么?”

    众人听公主颇有同情刺客之意,不禁颇为讶异,那薛奴儿哼了一声,甚是不以为然。

    何大人陪笑道:“公主殿下,这些事情交给臣下办理便是,您就不要操心了。”

    银川公主察言观色,知道没人把她的话当真,不禁嗔道:“不成!你们这些人个个心狠手辣,从不曾体恤姓。薛副总管,你马上把那名县官放了,千万不要为难他!”

    薛奴儿抬起头来,尖声道:“这人怠忽职守,罪该万死,怎能放过他?”

    公主很是生气,怒道:“怠忽职守的是你们,不是他!快快把他放了!”

    薛奴儿心中不满,只是哼了一声,却不打话。

    其余众人互望一眼,脸上的神情甚是苦恼,这公主是善良女孩儿,满脑都是仁民爱物,先天下之忧而忧的那套,做起事来全不顾朝廷规矩,却要众臣如何是好?竟无一人出声答应。

    公主见无人理会他,当下转过头去,迳对秦仲海道:“这位秦将军,你且告诉本宫,你若抓到那几个刺客,却要如何办理?”

    秦仲海尚未回话,薛奴儿已向他怒目而视,看来两人的芥蒂仍深。秦仲海斜目看了他一眼,心道:“这薛奴儿天生死脑筋,说起话来活像白痴,看你亲爹把他活活气死。”当下嘻嘻一笑,道:“公主圣明。末将以为这些刺客本领不小,来日若得擒服,待殿下感化他们的戾气之后,末将自当编入禁军之中,使他们一身本领得以报效国家。不知公主以为如何?”

    果然这话深得公主欢心,只听她赞叹道:“秦将军一心为国,本宫甚是安慰,要是天下官员都同你一般想法,国家就平了。”

    秦仲海笑道:“多谢公主谬赞。”偷眼看去,果见薛奴儿气得眼中冒

    火,好似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其实秦仲海这几句话倒也不是违心之论,他军中多有出身逃犯匪寇之人,便连参谋卢云也是其中之一。倘若这几名刺客加入军中,以他们的身手而论,定是助益匪浅,如虎添翼。公主要他不可妄杀无辜,那是正中下怀了。

    却听银川公主道:“薛副总管,你平日多秦将军,对你才有好处。”她听薛奴儿勉强嗯了一声,便又道:“那县官是无辜之人,你即刻放了他,让他赶紧回家,别再为难人家了。听到了么?”

    薛奴儿悻悻然地站起,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公主有令,也只好吩咐手下放人。他缓缓走到秦仲海身边,偷偷一肘朝他背后撞去,想让他吃些苦头,秦仲海微微一笑,假意朝卢云说了句话,身往旁闪开,薛奴儿那肘缩不回去,竟尔撞着几上茶碗,当场打了个粉碎。

    何大人颇感不悦,沉声道:“薛副总管,公主之前,怎能如此无礼?”薛奴儿满脸涨得通红,嚅嚅啮啮地说不出话来,却听秦仲海笑道:“薛副总管前些日差点中风,手脚不灵便,何大人别怪他了。”何大人惊道:“真的么?薛副总管武艺高强,身怎会这般弱?”

    秦仲海向薛奴儿一笑,道:“当然是真的。薛副总管,你说是不是啊?”

    薛奴儿大怒,但口中不敢反驳,免得下不了台,只好恨恨地道:“没错……我…我前些日头晕,险些中风,手脚不灵光……”

    公主颇见关心,忙道:“这几日天气渐冷,薛副总管定要小心,千万保重身啊()!”

    只听秦仲海嘻嘻一笑,薛奴儿又羞又恨,大怒欲狂,当场大叫一声,低头冲出锦帐,一还撞倒不少宫女侍卫。

    何大人见公主愁眉不展,以为她不喜薛奴儿的无礼,便道:“殿下莫怪薛副总管,他这人性一向高傲,受不得骂,可别记在心上了。”

    公主摇了摇头,道:“他对本宫一向忠心,我不会怪他的。”她忽地幽幽叹了口气,道:“日间那刺客出手之时,我听她骂我假仁假义,唉……本宫每一想到这四个字,心里便感难受,只觉好生对不起姓。”

    何大人听她颇有自责之意,慌忙道:“公主别这般想,银川公主待民如,那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这些匪人吃了熊心豹胆,冒犯圣驾,他们的无耻言语,公主千万不必当真。”

    公主不去理他,只轻声叹道:“其实父皇近几年来不甚得民心,我在深宫中也有听闻,唉……我一心一意,只想替父皇补过,但税赋沈重,盗贼四起,姓苦不堪言,我一人之力,又能如何呢?她骂我假仁假义,也不算过分了……”说着语音哽咽,竟是心痛已。

    众人听她批评父皇,那可是诽谤当今圣上,大逆不道,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接口。此时只要一个说话不慎,日後传开,便是诛九族的大罪。当下无人敢出一语,香帐中静谧无声,只闻得众人沈重的呼吸。

    过了良久,只听银川公主轻轻一声叹息,低声道:“此行西去,一艰难,还望诸卿能戮力共进,别再为细故争吵,知道了麽?”众人松了一口气,大声答应道:“属下凛遵法旨()!”

    公主点了点头,转入内帐,不再出来了。众人见公主心情不甚舒坦,也便速速离帐,以免再惹是非。

    走出帐外,薛奴儿已在等候,他一见秦仲海的面,登即一耳光打来,骂道:“秦仲海!你这***只知拍马屁,无耻之!”

    秦仲海急忙架住,嘿嘿乾笑道:“公主要大家和气相处,公公别再叫骂啦!”

    薛奴儿抽手回去,怒道:“放屁!都是你护驾不力,这才扯出这许多事来!居然还敢怪我!”说话间神色为气愤。

    秦仲海深深一揖,笑道:“好啦!一切全是我这混蛋不好,下次万万不敢了。”却是嘻皮笑脸,浑不在意。薛奴儿重重一哼,恨恨而去。

    这保驾一事确是秦仲海职责所在,薛奴儿却也不算错怪他,秦仲海性豁达,错了便是错了,也不再多加辩驳,便自认错道歉,也算个了局。

    只是经此一事,众人都知银川公主个性仁慈,深知以後若要杀人放火,绝不能让她知晓,免得碍手碍脚,徒增困扰。

正文 第二章 西出梁山第一人

    又过数日,朔风大起,气候转为严寒,一众宫女监都穿起皮裘,众军士虽也添加衣物,但身上的铁甲却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倍觉辛苦。

    自出事以来,秦仲海加倍小心,他听从卢云建议,调出五兵士,分为支小队,每五人一队,半里一支,散布中军前後左右,一遇有事,便举狼烟为号,果然此法一用,大小情事都不脱中军掌握,上甚是平静。

    这日行到一处地方,忽见远远一座高山,甚是雄伟壮阔,云雾缭绕中颇有孤高之感,秦仲海坐在马上,提鞭指去,问道:“这却是什麽山峰,居然生得这般险峻?”

    一旁薛奴儿冷笑道:“连这个也不知道,亏你还是朝廷的游击将军。”

    秦仲海哈哈笑道:“薛副总管若是知道,便就爽快说了,我向来不知便是不知』,从不装模作样。”薛奴儿嘴上占了便宜,心下甚是爽利,笑道:“既然你自承愚蠢,我这便告诉你吧!这山不是别处,正是昔年大名鼎鼎的怒苍山』!”

    秦仲海听了“怒苍山”叁个字,不免心下一惊,说道:“此处便是昔年聚兵叁万馀人,与朝廷大战一场的怒苍山吗?”

    薛奴儿嘿嘿一笑,说道:“那还有假吗?当年诛灭匪寇,我也立过汗马功劳,这座山便是化成了灰,咱家也认得。”

    秦仲海抬头望去,只见山顶彷佛还有些房舍,忍不住惊道:“难不成这山上还有匪徒聚集?要是他们在此设下伏击,我们岂不糟糕?”

    薛奴儿笑道:“怒苍山早已给朝廷剿灭了,馀下的人死的死,散的散,二十年前便成了一处废墟,还有什麽好怕的?”

    众人说话间,忽见远处举起狼烟,卢云忙道:“前头出事了,我们这就去瞧瞧!”秦仲海颔道:“我也过去看看。”便请何大人坐镇中军,守卫公主,两人快马加鞭,一同前去察看。

    两人飞马向前,过不多时,便见手下几名兵卒躲在一处山坳,不住探头往外看去,卢云与秦仲海二人翻身下马,急急向前走去,一名小兵慌忙来见,低声道:“前头有一群模样奇怪的江湖人士,正自聚集在一处破庙前面,不知所欲为何,我们怕这些人别有意图,便请人回报将军。”

    秦仲海微一颔,也探头去看,却见远处有一座破庙,看来年久失修,已然破败至,那庙旁却围着四名男女,在庙门附近来回走动,不知在做些什麽。

    秦仲海道:“我下去瞧瞧,一会儿便上来,卢兄弟你在这接应着。”

    卢云答应了,秦仲海便飞身下去,他低着身,往前奔了来尺,跟着隐在一处山石後头。卢云见他身法奇快,心道:“秦将军的武功深不可测,号称火贪一刀』,却从没听过他的师承来历,不知他是什麽门派出身?”

    秦仲海藏好行踪,探出头去,只见一名女俏生生地站着,约莫叁十来岁年纪,此女容貌甚是娇,但满脸愁容,不知有什麽天大的伤心事,居然神情哀痛如斯。

    秦仲海转头看去,只见另叁人长相奇异,一人长得白白净净,原本该是个美男,谁知两颗门牙却突了出来,看来活像只兔;另一人身材肥矮,头颈甚短,身躯却甚庞大,有如一只乌龟一般;最後一人身材异常高大,一张长脸灰黝黝的甚是怕人,两只小眼向上斜起,鼻孔却又朝天仰起,直如蛮牛般的长相。

    秦仲海寻思道:“这些人外貌诡异,个个怪里怪气的,却不知是什麽来历?此处是当年怒苍山的本寨,莫非有江湖人物在此约会聚集,那可大事不妙。”

    正想间,忽听那女叫道:“项老啊!你再不出这个庙门,却要我们几个如何是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山寨荒芜下去麽?你快出来主持大局啊!”一旁那兔般长相的男叫道:“是啊!你就忍心看我们自生自灭吗?你快快出来啦!”

    秦仲海心中一奇,想道:“原来这几人与怒苍山有关。听薛奴儿说起,这山寨不是荒废了二十年麽,怎地还有残党?真是怪的可以。”当下专心观看,要把事情查个明白。

    过了良久,那庙中却无人说话回答,良久良久,仍是寂静无声。

    秦仲海暗想道:“若有人伏在庙里,却怎地无人回答?莫非这些人故弄玄虚?”正看之间,那乌龟也似的男大声道:“你再不出来,我便要进去了!”说着便往庙门冲去。

    那人脚步奔出,身甫触大门,忽地莫名其妙的往後一摔,连翻了几个斗。秦仲海大吃一惊,方虽只一瞬间,但他已见到庙中飞出一枚小小石,猛往那乌龟也似的男身上打去,登时便把他震飞出去,这份内劲实在非同小可,只看得秦仲海暗暗心惊。

    那女怒道:“不出来便不出来,你这样打陶老四是什麽意思?连兄弟义气也不顾了吗?”

    一旁那兔也似的男大叫一声,只见他高高跳起,直直往屋顶跃去,轻功竟是不弱。忽然间,庙中又是一枚石飞出,那兔也似的男连忙伸手挡格,但手掌一触飞石,全身如中电击,赫然从半空中摔了下来,跌了个狗吃屎。

    那乌龟也似的男喝道:“小兔儿,咱们一起上!”那小兔儿大叫一声,两人一齐冲向前去,忽地庙中又飞出两枚石,打中了他们的脚踝,两人啊地一声,扑地倒了,口中哼哼哎哎,半天爬不起来。

    秦仲海心道:“庙中之人的武功甚是高明,只怕胜过这两人倍。看这人的武艺,倘若真要杀人,一出手便要了他们的性命。”

    眼看同伴良久站不起身,那铁牛般的汉发出呜呜的吼声,似乎甚是愤怒,只见他大踏步的向前走去,神态武勇,竟是丝毫不怕。秦仲海见他脚步沈稳,下盘扎实,心道:“此人外门工夫练得是道地,绝非方那两人可比,不知庙里那人要如何应付?”

    只见那铁牛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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