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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清把发埋在膝盖上,说:“他能有什么意见,他想了多久费了多少心思……也娶不到我们小六这样的好姑娘不是。”
阿衡看她,轻轻地问:“你怎么了,和男朋友吵架了吗?这么失落。”
杜清生得漂亮,有很多男生追求,但性格孤傲,和男生交往基本上不超过半个学期就厌了。问她拉手有没有心跳,拥抱有没有感动,亲吻有没有小鹿乱撞,没有没有,答案一律是没有。于是寝室的人都说完了完了,性冷感了。
杜清反问:“男朋友有这么重要吗?”
阿衡汗:“有时候其实真不怎么重要,虽然他可能秀色可餐,但你咬他两口也不管饱啊。”
杜清笑得前仰后合:“庸俗,真庸俗,我怀疑你和顾飞白那种人在一起有话说吗?”
阿衡抱着日记本轻轻贴在脸颊上,呵呵笑开:“那很重要吗?我们在一起,能够永远不分开,就够了。”
杜清问:“你的永远有多远?”
阿衡说:“永远到有一天,他跟我说‘温衡,我真的无法忍受你了’。”
杜清说:“你这么理直气壮,不过是因为他很喜欢你。可是有时候,喜欢不代表不会背叛,背叛不代表你能容忍,你能容忍也不代表他能继续容忍你的容忍。”
阿衡微微抬头,夕阳下,杜清的面容,一半冷的一半暖的,暧昧不清。
忽然,杜清手机的信号灯亮了起来,没有铃声,只有震动。
杜清喜欢给每个朋友设置不同的铃声,除了陌生号码,很少见震动的情形。
阿衡没有手机,经常用宿舍里的电话。杜清设定的宿舍号码的铃声是《傻瓜》,她说:“我们小六又傻又呆,是我的小傻瓜。”
她从膝上拾起手机,粉色的nokia,和一款黑的是情侣款,不知道是哪一任男友送的,想必上了心才继续用了下去。
“喂。”杜清的面容全部缩到了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你凭什么问我在哪儿?我跟踪她,是啊,我跟踪了,怎么着?我朋友都说,杜清,你怎么输给了这么个人?我他妈还嫌丢人呢。
“你知道我好啊,我不好,我要是好,也不会在高中同学聚会上,被人指着鼻子嘲笑了。
“你怕她听到?放心,她听不到。就是听到怎么了,还记不记得你当年怎么跟我说的?‘如斯佳人,似水美眷’。看到她现在的德行,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联想到这八个字。
“呵,我笑话你?我正经告诉你,这么个人只要在你身边,别说我,笑话你的多着呢。
“你受不起这么个如花美眷!”
杜清的言辞一反平时的凉讽,变得激烈而刺骨。
阿衡静静听着,觉得无聊,轻轻打开窗,吹乱的长发抖落了日记本扉页中的第一片四叶草——她费心在苜蓿草丛中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那日,十月底,风正大。
言希在记者发布会上说:“陈晚人真的很温柔,学习能力很强,说话很风趣,做饭也很好吃,真的,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排骨,你们要多多支持。”
辛达夷坐在台下低声:“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肉丝:“你不是一个人。”
记者们笑:“dj yan和陈晚感情真的很好啊,很少见你这样夸人的。”
言希摊手:“我也不总在你们面前不是?”
陈晚笑,低着头,西装下微微露出的皮肤纹理细腻匀称,延伸到白衬衫下,一副温柔无害的模样。
只是,看向言希,眼睛慢慢变亮。
陆氏服装设计一向简约大方、讲求细节,线迹的明暗、光影的对比、空间的塑造,都有着极难淋漓诠释的特色,因此模特方面的选择一向十分棘手。
陆流说了,陈晚是主打,所以,化妆师头疼了,言希那么一个长相出众的人,怎么才能被五官只称得上清秀的陈晚压住?
言希说:“没关系,你们把我的脸往暗处处理,巧克力色和褐色的粉底三七调配试一试。至于陈晚,怎么干净怎么弄。”
言希走的第一部分,白色的风衣,黑色的手套,黑色的靴子,染成栗色的半长发,微卷,遮住了眼睛,只剩下鼻和唇褐色的轮廓。大卫一般的雕塑,疏离而性感,走过的步伐,皮靴踏过凉如水的大理石,似乎听到了秋日踩在落叶上的声音。
同一组的其他model,也是相同的风格,白、灰、黑、咖啡是主色调,健康阳刚、肌骨分明,却带着冷淡禁欲的味道。
台下的女人含蓄不说话,却脸红心跳。
所谓男色,就是撩拨了你绷紧得可以走钢丝的神经,却让你感觉他尚在天边,有时候,跟女人的贞操似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第二部分,走的是陈晚的主场,恰恰相反,黑色的双排扣大衣,银色的吊链,白色的手套,白色的靴子,干净得看不出毛孔的细腻面孔,薄得看出粉色的唇,黑发下光洁的额头,纯洁而神秘,神甫一样的姿态,从现场电子屏幕中出现。
跟着的其他同台者,纯白的妆容,白发白唇,冰雪般无法消融,却偏偏奇异地化出骨子里的温柔热情。
台下记者频频点头:“这个新人确实让人耳目一新,但是比起dj yan会不会嫩了点,插上翅膀装天使,老把戏了。”
第三部分,加快了节奏,紧凑了脚步,没有间隔,言希和陈晚带领不同的两列,衣角飞扬,目光交错逆向,台下观众目不暇接,只是满眼的标准身材,分不清人,只能靠衣服认出言希和陈晚。
陆流双臂环抱,站在远处,淡笑。
穿着西装戴着眼镜模样斯文的男人轻轻开口:“陆少,今天的发布会看来要成功了。”
陆流淡然道:“陈秘书,你出现得太冒昧了。你知道,在言希面前,我不会再保你了。”
那男子深深看了台上一眼,微微鞠躬,离去。
忽而,让人目不暇接的模特们停止了,时间沙漏破碎了一般,隐了所有撩人的气息,只剩下安静和冰凉,假人一般。
言希和陈晚错身,面朝着相反的方向,站在两侧。
言希平淡开口:“转过来。”
陈晚微愣,轻轻转身,那男子如同海上繁花的盛开,踏靴而来。
台下的观众屏住了呼吸,直至言希白色的风衣与陈晚相触。
那样近,几乎碰到鼻子的距离。
他从没有近距离看过言希,即使面孔上是这样厚重油腻得遮盖了所有的妆容。
但是那双眼睛,却近得不能再近,带着深深的倦意和疲惫,失却了细腻温柔的东西,只剩下粗糙的锐利和几乎原始得无法掩饰的纯粹。
无论他长得多么漂亮,这也只能是男人才会拥有的眼睛。
言希张开右手,扯掉黑手套,白皙的五指从自己的面庞上滑过,然后,残破了妆容,近乎祈祷的方式,单膝跪地,双手,揽住陈晚的颈,压下,然后,右手微凉的指,轻轻覆在那双干净的面容上。
他站起身,转身,拉起白色的连衣帽,撑起背脊,静静走过。
靴声,渐远。
离开了这舞台。
音乐声起,机械化的男人们恢复了动作,像是一切没有发生过,人潮中的你和我,素不相识,冷漠衣香。
陈晚走到t台正中央,抬起脸,早已不是天使的模样。
飞扬流动的“l”,褐色的一个字符,干净锋利,刀疤一般,干涸在唇角。
陆氏的“l”。
蹂躏了纯洁的战栗,诡异得妖艳美丽。
这男人的温和怯懦,消失殆尽,只剩了棱角和魅惑。
陆氏秋季发布会的主题。
于是,掌声雷动。
结束后。
陆流却扔了拍摄的胶片,淡淡吩咐:“让电台推迟播放,最后一部分裁掉重拍。”
助理唯唯诺诺,通知了言希。
言希笑:“ok,你是老板,你掏钱,把钱打到我账户上,怎么拍都行。”
陆流揉眉头:“言希,不要把你的天才用到商业上,这不适合你。”
言希说:“你觉得什么是适合我的?”
陆流仰头,靠在椅背上,落地窗外,天空很蓝很蓝。
“自由,热爱,信仰,生命,敬畏,疯狂,天真。每一样都好,真的。”
言希说:“这些东西,列在阿姆斯特丹凡??高博物馆,一张门票,你随时参观。”
陆流望着天空,笑:“我七年给你的东西,三年就被别人掏空。言希,你真傻。”
言希说:“陆流,你小时候真的可可爱了,看到你,就会不由自主地想笑。”
穿着银蓝西装的那少年缓缓坐直身子,缓缓开口:“三个月,只有三个月。言希,我给你机会,看清自己。”
Chapter 65 只是一条旧时路
z大。
她常常和那个被称作未婚夫的男子散步。
顾飞白看着另一侧的男男女女,女的站在高高的窄台上行走,牵紧的手,随时掉落的身躯,完全信赖的姿势。
他说:“这不安全。从生理的角度,如果有障碍物砸过来,人本能地会躲。”
阿衡微笑:“障碍物,什么样的东西才是障碍物?”
顾飞白淡然道:“你不妨试一试。”
阿衡呆,她说:“我要真是你的障碍物,然后你还不管我,我摔残了怎么办?”
他躬身,伸指丈量了下,笑:“不试也罢,确实高了些。”
阿衡呵呵笑,看着顾飞白,微微叹气:“你呀你。”
她穿着的白色帆布鞋,踩在了高高的栏崖上,伸出了双手,低头含笑了,温柔地看着他。
这个冷淡的男子,还只是个少年,在爱与被爱中忐忑不安。想象着**的强大,却总被理智定下终点。
她说:“飞白,你看着,我能一条路行走得很好。”
真的,每一步,都在靠近你。
可是,我不敢说,你不能不管我。
她垂下柔软的指,纳入他的手心,然后看着远处不断掉落的枫叶,行走在高台上。
她不动安然,顾飞白削薄着指纹,却慢慢浸湿手心。
她笑:“你真的,很怕把我当作障碍物啊。”
他的表情,真像是在一步不能错落的悬崖,只是,一不小心,不知是谁粉身碎骨。
顾飞白看着她,目光有了不忍,一瞬间,又隐下,平静无波。
她却只看着脚下。
顾飞白微微偏头,叹气:“你的平衡能力很好。”
阿衡无奈:“这也是本能,在危险的境况,人总有维持自己安全的本能。”
他静静看她,开了口:“我是不是应该把这个归结为我们互不信任?”
阿衡从他手中收回手,张开双臂,小小地吸了吸鼻子,低声:“那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牵你的手,平衡能力更好。”
给你的东西,你永远看不到;你想要的,又不是我可以给的方式。
来往的单车,在枫树下穿梭,天色渐暗,目光模糊。
他说:“一辈子都这样吗?你说得多冠冕堂皇,你,我,我们。”
阿衡说:“你想要为了爱情成为哲学家吗?飞白,你的愿望是世界一流的外科医生。”
顾飞白看着天边,背脊挺直,冷了面容:“温衡,你不过是,没有勇气成为我生命中的唯一阻力。”
然后,她脑海中浮现出很多很多的画面,甜蜜温馨折磨到心都是痛的东西。
她快捉不到自己的呼吸,手脚有些冰凉:“飞白,我不能成为你的阻力,你知道,这不可以。”
他转身,叹气,轻轻把她从高台上抱下,裹入怀抱,面容*在秋夜中,淡淡开口,眼中有了极浅的泪光:“温衡,我迟早把你扔到天桥上,不再看你一眼,终有一日。”
她上大学,初到h城的时候,总是迷路,打公共电话,顾飞白说你站在天桥上别动啊,知道吗,天桥。
噢,天桥呀。
然后,她趴在天桥上,乖乖等他来到。
那时,他拿着雨伞,第一次看着她笑了出来,说:“怎么和我想的差别这么多?”
他想象中的温衡,他想象中的,是个什么样子?
阿衡回忆起旧事,也不好意思,低头笑了。
她说:“顾飞白你在威胁我。”
顾飞白说:“我威胁你多少次,让你回忆起我们的初见,你还不是依旧故我。”
阿衡咳:“小白啊小白,真的真的不是你还是小白的时候吗?”
顾飞白收紧怀抱,小小温柔了语气:“真的真的不是。”
辛达夷说:“妈的,一到冬天,我都不乐意出门,冻死人了。”
mary无语:“现在才十一月中,你能不能别这么夸张,鸭绒袄都套上了。”
辛达夷吸溜鼻子,下巴示意不远处低头行走的言希:“你怎么不说美人儿,看看那身行头,啧啧,毛衣、保暖内衣、围巾、帽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南极探险队队员儿。”
言希扭头,手中握着一杯热咖啡,嗤笑:“你媳妇儿那是心疼你,怕你热死了,关我毛事?”
大姨妈囧:“你说肉丝?他是我仇人来着,再说他一人妖,怎么就成我媳妇儿了?”
肉丝怒:“你他妈就是变成女人我还不见得看上你呢,别说你一男的。”
那个“男”字,咬得死紧。
大姨妈:“靠,你他妈整天跟我过不去,老子说什么了吗?简直莫名其妙!”
陈晚低着头笑。
辛达夷阴沉了脸:“言希,这孩子谁啊,没见过。”
他在发布会上见过陈晚,但是心里对这帮子兄弟的钩心斗角腻味到心烦,故意拿话噎言希。
言希倒是没有大反应,平淡地开口:“噢,陈晚,这是我兄弟辛达夷,那个,我弟媳妇儿rosemary,美国来的,和你一个姓。”
辛达夷、mary脸又绿了一回。
“你们好,我是陈晚。”
陈晚有礼貌地打招呼,声音很小,笑起来很腼腆。
辛达夷挑着浓眉,冷笑:“陈晚是吧,我跟你说,你什么都像,就是说话不成,应该这么着:你们,好,我是,陈晚。怎么结巴怎么来,说完,保准言希看着你能绕指柔。陆流?温思莞?谁把你教出来的,真他奶奶的不专业。”
陈晚的脸,唰地变得苍白。
肉丝也笑了:“你的表情也不过关,你模仿的那位,可是从来都只会温柔地看着你笑,笑笑笑,一直笑。只有旁的人欺负了某人,记住,一点儿也不成,只有那时候,才能变脸,知道吗?要用破烂得寒碜人的京话骂人,或者拿着凳子直接朝人脑袋上砸。你得有这觉悟才行。”
陈晚表情更加难看,垂着头,不说话。
言希把手插进口袋中,平淡开口:“你们还有完没完了,陈晚是我请出来的,有什么不乐意的地儿冲着我撒脾气。”
mary笑:“陆流教出来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好相与了?言希,你没心没肺得让人失望。不过是因为一丁点寂寞……”
言希的眉眼有些倦意,淡然道:“今天case结束,我只是请你们出来吃顿饭,如果觉得这饭吃不下去,滚。”
辛达夷说:“言希,是不是只要能填补你的寂寞,什么人都可以?以前,对陆流是这样,现在,对阿——”
言希没等辛达夷把下面的字吐出,就把手中的易拉罐砸了过去,冰凉了面孔,冷笑:“是,什么人都可以,只要老子看顺眼,成吗?”
罐中咖啡色的液体溅到了辛达夷胸口上、头发上、脸上,甚至下颌,不停滴落着,看起来狼狈至极。
辛达夷咬牙,气得发抖:“言希,我他妈是你兄弟,你就为了这么个来路不明的人!”
陈倦也恼了:“言少一向这么随性洒脱,我们下里巴人,欣赏不来您的好脾气。”随即,拉着辛达夷,掉头就走。
言希面无表情,继续向前走,陈晚不停道歉:“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我不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真的抱歉。”
言希一直不停向前走,并不答话,忽而,想起什么,转了头问他:“你喜欢吃小龙虾吗?达夷他们都爱吃的。”
陈晚微愣:“去哪里吃?”
言希说:“avone吧,环境不错。”
陈晚笑:“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吃排骨。”
言希摇头,浅笑:“那个是我的心头好,不能勉强别人。”
avone还是同从前一样,经理李斯特依旧是那副德国绅士的模样,看到言希,很是热情有礼,瞄了陈晚几眼,表情反倒不自然。
言希把菜单递给陈晚,随意对着李斯特开口:“我的还是老样子。”
陈晚微笑,有些腼腆,小声开口:“是不是我点什么都可以?”
言希愣,瞬间,点头,笑:“是,什么都可以,你随意。”
李斯特弯腰,问少年:“言少,啤酒呢,您不去挑一瓶?”
言希瞟他一眼说:“不用了,反正f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