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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品温如言-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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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你怎么了?”

    孩子很古怪,脸上挂着泪,却笑了,脸色微红,双颊堆起两个小粉团儿,他说:“我想吃麦当劳、肯德基,你是大人,所以,有钱的吧?”

    阿衡:“啊,你不是你说吃腻了吗?爸爸老带你吃那个。”

    他说:“我从来没有跟……妈妈一起吃过。”

    “妈妈”两个字,他说得极不自在。

    阿衡点点头,又抱起他,说:“不过,要给你爸爸打个电话,他在家里会等急的。”

    阿衡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愣了。

    半晌,才低头,望着怀中的孩子,惊愕、喜悦、激动、苦涩,眼中滑过许多不明晰的东西。

    她步子依旧很快,沉思许久,却笑了。她眯着眼,轻问:“你现在,已经喜欢吃排骨了吗?”

    孩子纳闷:“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阿衡笑了,看着他,俯拾间,过分柔和。

    她把他抱到了屋檐上搭有燕子窝的杂货店下避雨,看了看钱夹中的纸币,苦笑。

    低头,手上只有光华灼灼的婚戒。

    紫梅印。

    她想了想,又抱着孩子到了三十年的老珠宝店,二十多年前,这里已经小有名气。

    她把戒指卖了,拿了钱。

    他跟在她身后,好奇地看着这个女人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动作。

    依他平时跟着大人所见,这个人的戒指要值不少钱,肯定不是现在被珠宝店压下的这样的低价。

    他问她为什么?

    阿衡笑了,眼珠如漆墨一样。她伸手,牢牢地握住他,温和开口:“走吧。”

    天晴了,夜在水色中,明媚。

    她说自己不认得路,孩子好奇:“你不是b市人吗?”

    阿衡含笑地点头:“不过,我先生是。”

    他带着她在夜色中穿梭,走到有许多孩子和父母的快餐店,爷爷不喜欢他来这些地方,也不允许李妈带他来。倒是思莞、达夷常常同他讲,里面有多好,让他有些好奇。

    于是,顺手诓骗了眼前这个有些疯有些傻乱认儿子的外乡女人。

    孩子推玻璃门,身子小,推不开。

    阿衡莞尔,帮他推开。

    里侧有小小的儿童乐园,有许多和他一般大的孩子,玩得满头大汗。

    大眼睛好奇地转来转去,他握着她的手,却越来越紧。

    阿衡凝视着他,轻轻地叹气。

    他在害怕。

    安全感这种东西,果然,是从小时候就没有的吗?

    阿衡用戒指换来的钱买了许多吃食,每样都有一份,带他坐到乐园的对侧。

    他吃东西时很有教养,即使眼睛里是说不出的欢喜。

    阿衡拿勺子把圣代抹到了他鼻子上,看着他笑。

    他有样学样,却更上一层楼,除了圣代,还有土豆泥,小手沾了许多,抹到了阿衡脸上。

    看着她,得意地咬着勺子歪头笑。

    他的话突然变得很多。孩子说:“我跟你说,我们幼儿园的张老师可讨厌了,她总是敲我的头。今天,妞妞抢走了我的哨子在课上吹,被老师发现了,她不骂妞妞,却敲我的头。今天放学我故意躲在厕所里,她忘了我到时候回大院儿我爷爷看不到我会杀了她的哈哈。”

    阿衡黑线,捏他的鼻子,怎么这么坏?

    孩子鼓腮:“我喜欢的小阿姨被张老师赶走了,没人喜欢我抱我回家给我念故事听了。”

    阿衡说:“思莞和达夷呢,他们呢?”

    孩子撇嘴:“他们早就被爸妈接走了,卑鄙的家伙,都不等着我,还兄弟呢,以后盖房子不让他们住。”

    阿衡呵呵地笑了,不说话。

    孩子眨巴眼睛:“你是不是喜欢别人喊你妈妈,要不要我喊一声?”

    阿衡窘迫,却依旧温和:“你不要乱喊,我断然成不了你的妈妈。”

    孩子低头,咬着汉堡,神色淡了起来。

    阿衡抚了抚他的发,怜惜地开口:“你不要放到心上。我不是不喜欢你才不让你喊,事实上,怎么说呢……”

    孩子抬头,笑:“没关系,你是好人,和小阿姨一样的好。”

    固定的电视新闻播报,陌生而年轻的播音员,说三十分钟后首都会发生小地震,不会有震感,请市民安心。

    阿衡想起自己在研究所的那阵晕眩,似有所悟,看着眼前孩子的面孔,表情越发复杂起来。

    三十分钟。

    孩子没有察觉,看着小乐园里玩着各种玩具的孩子,眼睛一直亮着。

    阿衡把他抱到小乐园里,看着他和其他小朋友玩得热闹。

    他时常不安地回头,却总是一瞬间,便看到这个女人温柔含笑的目光。

    她一直这样看着他,让他大概隐约觉得这便是妈妈的感觉了,可是,却又有些不同。

    他微小的词汇量中形容不出的不同。

    他走出小小的乐园,这样小小的孩子,柔和清澈了眼睛,问她:“你要不要看我跳拍手舞?我刚学的。”

    他拍拍手:“你好不好?”

    弯腰,放到小小的背后,举起,拍一拍:我是好宝宝,看没看到?

    双手叉在腰间,向日葵的微笑,再拍拍:我们做好朋友,好不好?

    拍拍手:你好不好?

    合拢,歪头,放在耳下,拍一拍:我是好宝宝,看没看到?

    双手叉在腰间,向日葵的微笑,再拍拍: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阿衡看着他,忽然,眼中就有了泪。

    她笑了,抱起他,亲昵地抵着他的额,说:“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她带着他走出玻璃门,小小的孩子对她表示着亲密,不停地唱着拍手歌,红灯亮了,他还在蹦蹦跳跳。

    阿衡伸手,把他拉回怀中,喃喃:“小心,言希。”

    孩子愣了,他说:“你的心……跳得很快。可是,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叫言希……”

    阿衡缩紧怀抱,恍若未闻,叹气:“我很担心你,言希,你知不知道?”

    他点头,说:“对不起,我知道。”

    阿衡看着手表,分针逐渐地靠拢,却苦笑起来:“不,你不知道。”

    时空扭曲,她才有这样的机会。

    眼前的人,不是他的儿子。

    而是她的丈夫。

    她从看到自己的手机消失的时间和信号就已经醒悟过来。

    白衬衫,带横梁的自行车,未兴盛的商业街,还是平房的幼儿园。

    还有,才五岁的她的丈夫。

    她不曾参与的一切的开始。

    悲伤,痛苦,年轮齿序,红尘的车印还未从他身上碾过。

    他未做了土,做了尘,做了匹诺曹,做了阿衡的言希。

    她不知道自己和丈夫的初见,原来早已发生。

    不是十五岁的少女和十七岁的少年。

    言希呵言希,年少轻狂的男子,尚未拉开粉色的窗帘。

    错乱的时空,这么荒唐。

    现在是1986年。

    故事尚未开始的遥远时空。

    远处提醒时间的钟声,蓦地响起。

    脚下有些微的震动,钟声悠长绵延,振聋发聩。

    阿衡却抱紧了小言希,温声开口:“我说的话,你记清楚。”

    “如果,三年后,你遇见一个叫陆流的人,不管他多好,离他远一些。”

    “如果,十二年后,你遇见一个叫温衡的人,不管你看着她有多不忍心,如果着实不喜欢,便当邻家姑娘看待。”

    “她有些极缠人的小心思,如果逼着你选择,不要理会,只选你一见钟情的女子。女子如果叫楚云,这很好。”

    “如果不是楚云,也无妨,她要够独一无二,才配得上你的深情无双。”

    言希,我给了你这许多如果。

    如果,因此,我们的姻缘就此打断……可是,你有避开宿命、平安幸福的权利。

    这是你的妻子给你的权利。

    是以大爱,是以见放。

    小小的孩子,感受到了强烈的震动,身上温暖的重负却一瞬间减轻。

    他抬眼,本来一直抱着他的女子已经消失。

    天上的星子,依旧眨着眼。

    身旁的空气,如若不是还流淌着松香……

    大抵,是梦。

    阿衡再次走到大院儿里,她的丈夫和孩子站在夜色的榕树下等待。

    他牵着儿子的手,向她走来。

    微笑,肩头落了夏日红花。他的眼睛明亮沉稳:“你回来了,宝宝。”

    三十一岁的丈夫。

    一切未有丝毫偏差。

    阿衡抬手,手上的梅钻徐徐晕染芬芳。

    很久以后,她问:“言希,紫梅印源自哪里?”

    言希说:“哦,一家珠宝店送到慈善晚会的,听说开了二三十年。”

    她吞吞吐吐:“言希,你小时候遇到过一个请你吃麦当劳的女人吗?”

    言希不以为意,笑了:“兴许呢。骗我的人,我一向记不大清。”

    谁还记得,有个人在他耳畔温柔低喃,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而后,消失无踪。

    阿衡窝进他的怀里,微微闭上眼睛,唇角含笑。

    ??

番外三

    琐碎时光

    张若张少爷这几年日子不大好过。

    尤其是打陆家老爷子去世,言老爷子从美帝国主义归国之后。

    他便三天两头被自个儿老爹提着耳朵骂“识人不清,累及家人”。

    张若郁闷,当年你巴结陆老鬼巴结得恨不得给他蹭鞋,我只是按你的意思和陆流交好,谁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会儿翻脸全怪我身上了,又是什么道理?

    张参谋跳脚,我让你跟陆流交好,没让你跟言希对着干。

    张若咬阿玛尼袖口,想他一介纨绔,还龙阳……

    张参谋呸,你倒是不纨绔,把全套阿玛尼给老子扒下来!龙阳,兔崽子你看看人儿子几岁了,你呢,连温思尔的袖边儿都碰不着!

    张若的脸立刻垮了,有气无力,你饶了我吧,只要不是温思尔,我明天给你带个媳妇儿,明年让你抱孙子。

    张参谋横眉,张若你要是娶不到言家姑娘,成不了言家驸马,这辈子别说前途,不等我死,张家就到头儿了!

    言老看着重孙顶漂亮顶白嫩的小脸儿,要是饶了张家当年挑拨自己和孙子的那茬子事儿,才叫见了鬼。

    言老憋了一肚子火,就差没朝张氏父子狗血喷头了:“娘的!你才龙阳,你们全家都龙阳!”

    陆流一直休养生息,张家没了这座外援靠山,在老上司身边,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做人。

    张参谋想缓和两家关系,歪脑筋动到了一直没嫁人,脾气有些娇气的温思尔身上。

    如果张若娶了温思尔,张家言家结了亲家,不就……

    张参谋算盘打得好,全然不顾温思尔和张若见面的惨烈后果。每次,两人约会回家,张若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西装上红一摊绿一摊,叫苦不迭。

    思尔虽是个硬气姑娘,也是个孝顺姑娘,温母见她年近三十不婚,早就急得坐不住了,看张家小子殷勤,相貌不差,家境还算富贵,就眼巴巴地盯着女儿。温思尔憋着一股气跟张若耗,却不大愿意拂逆母亲的意思。

    思尔本来想着,找云在撑一段时间,哪知这厮太精明,全不顾昔日胡混的情谊,立刻谈了个女朋友,爱得天崩地裂风生水起至死不渝,把云爸云妈喜得合不拢嘴,思尔很是无力,便作罢。

    温思莞则爱蹙眉,斯文翩翩佳少爷,却心事重重,看着思尔和张若,忽喜忽愁,到最后,变成了面无表情。

    他的女友其实也不大稳定,时有时无,水准忽高忽低,比中国足球还让温家老少忧心。

    外甥言小宝同志很悲伤地总结了:舅舅,终于,相舅妈相得麻木了,全天下的舅妈在他眼里一个样了……

    五岁的小宝有一句经典名言:我家的舅妈满天下……

    其实,要说愁吧,不光这帮配角,言先生最近也很愁。

    原因不大见得了人,说起来,也就是件小事。

    前些天,法国的edward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闹着来中国分院视察工作,非要假公济私,让言太太陪着满b市转,美其名曰:遛遛。

    言先生却火了,遛你大爷!

    都多少年了,还色心不死呢美国佬。

    最后,一合计一咬牙,把画笔一撂,跟着妻子,走到哪儿贴到哪儿,比橡皮胶还黏人。

    这也本没什么,阿衡早就习惯了言希如此,只是夏天天太热,她月事迟迟不来,心中估摸大概也许是又有了,但因为还未确认,所以一直十分小心,就不大乐意言希跟个背后灵一样,到处冒冷气寒碜人,影响情绪。

    好好哄着,哄不回去,反而膏药一样黏得更紧,阿衡皱皱眉,只得把他推远一些。

    言希不明所以,自己明明温柔体贴多好一老公,怎么莫名其妙就遭嫌弃了?难道……

    他看看edward,醋意一阵阵地往上翻,牙咬得嘎嘣脆。

    edward看戏看得欢快,当医生的,看病人总比旁人清楚些。阿衡怎么了?他心里清楚,但是逗言希也挺好玩儿,就故意和阿衡相处得更融洽一些。

    他转转眼珠,说要去新开的游乐园玩玩,到地儿,什么新玩意儿都要试一试,和言希比一比,碰碰车三六十个角度演绎人生何处不相逢,把言希撞得眼发红。

    最后,edward不怀好意,说要坐过山车。阿衡本来婉言拒绝了,言希火气上来,哪能怕区区外国佬,拉着阿衡就要上车,阿衡甩了他的手,皱眉,说了一句:“胡闹。”

    大庭广众,他言希好歹大小还算一名人,不管是dj yan还是新秀画家,总要些脸面,被老婆当众当作小孩子骂了,颇是尴尬。

    夫妇俩回到家,开始冷战,本来在客厅玩玩具的言小宝也很识趣,收拾完玩具背着包袱就到姥姥家了。哪知姥姥家一样可怕,舅舅姑姑也在冷战,不由唉声叹气起来。

    这个世界,大人真闹心。

    其实,说起冷战,言家的两只只有言希觉得自己在冷战,而温家的也只有温思尔在郁卒。

    言老爷子下棋时,看着老朋友一直嘀咕:“难道你们温家苗子要好一些?也不能啊……”

    温老倒很淡定:“一物降一物,各有各的命。”

    言老重重地摔棋子儿:“娘的,难道我下的崽儿就是为了让你家娃降的?呸,忒自恋!”

    回到家,言少不怀了好意,时时趁阿衡不在,戳戳孙子心口:“哟哟,阿衡别又是去找美国佬了吧,哟,我说言少,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媳妇儿都看不住。”

    言希本来在画画,心烦意乱,打电话给阿衡,哪晓得铃声从卧室传过来了——阿衡上班时忘了拿手机。

    最后,被爷爷幸灾乐祸了许久,敌不住了,拿着画夹,到光棍儿辛达夷家避难去了。

    结果,晚上也不见阿衡喊他回家,更是气闷,索性在辛家客房住下,权当离家出走了。

    第二日,清晨,言希的老上司,以前sometime的总制作打了电话,说sometime再过五天就满十年了,作为第一代且最红的dj,言希无论如何也要捧场,录制完这期怀旧版。

    言希没事干,心中抱着巴不得阿衡找不到自己,让她也好好苦恼纠结一番的心情,一口答应了。

    小宝还记得自个儿有个爹,眨巴着大眼睛,很好心地亲切慰问老父:“什么时候回家?爸爸爸爸我给你留了幼儿园吃剩的动物饼干,要不要抽空拨冗回家解决一下?”

    言希一听,好小子,原来在你心里你爹就剩这点儿清理垃圾的作用了,脸更黑,更不想回家了,全然忘了先前明明是他自个儿总是抢儿子的零食了。

    脸偏到一旁,很不自然地问了一句:“你妈说什么了吗?”

    小宝深沉片刻,言希一阵欣喜,正要开口,小宝又深沉地摇了摇头,笑得灿烂:“妈妈本来在看大厚本的书,看我要出门,眼皮都没抬,就说让你和干爸爸好好过光棍儿二人世界。”

    干爸爸姓辛,辛爸爸欲哭无泪。

    言希眼皮抽搐,咬牙:“她不说,我也会的!”

    话音刚毕,这厢,阴沉着脸的温思莞长腿踹门,走了进来,众人皆惊。

    只看温少揉着床单子,恨声道:“这日子没法过了!”

    小宝咧开粉嫩嫩的小嘴儿,对着舅舅眉开眼笑:“姑姑刚刚在我家说了,要是在干爸爸这里看见舅舅,让我转达一句,有种,你这辈子都别回家!”

    小宝虽然才五岁,但是个口舌伶俐的大眼小鹦鹉,传话从不带漏声儿的。

    三个男人一起沉默,沉默啊沉默,末了,辛达夷干巴巴地总结:其实,身边儿没女人也挺好的……

    说来也巧,五天后,言希在广播电台上节目,阿衡带着儿子逛街,在电台左边的icecream店歇脚。温思尔和张若约会,在电台右面的咖啡馆聊天。

    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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