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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死水,才会幸福吗。
热气腾腾的菜摆上餐桌。他邀请的一起来打牌的朋友也都到了。来了三个大男孩。虽然第一次见面,但他们都知道她。其中一个笑嘻嘻地说,菜是你们那边的口味吗。她说,是。她知道她的配菜风格把他们看糊涂了。比如带鱼和卷心菜用醋做出的羹,他们从没看到过。但在江南,这是冬天晚上家里常有的菜。
还有豆子和西红柿一起炒。酸甜的味道比较微妙。只是他们这边喜欢浓重偏咸的口味。
而她做菜向来清淡,并且从不放味精。
但大家还是很高兴。四个男人拿出白酒来喝。虽然菜吃得有些疑惑不解,但都津津有味地吃光了。
饭桌上听他们聊起彼此的工作。谈着销售,电脑。她很少和这么多人一起吃饭。男人之间豪爽直接的对话,是她喜欢的。从小她的朋友就是男人比较多。因为喜欢他们的思维方式和简单的感情。
她靠在一边,带着淡淡的笑容,听着他们的谈话。
吃完饭以后,牌局开始。打的是斗地主。每打完一轮,他们都要总结经验,彼此检讨和指责一番。
小小的游戏,打得一本正经。她一直在笑。她打不过他们。终于放弃。去厨房做水果甜羹。
苹果,香蕉,梨,橘子,都切成小块小块的。和甘薯粒,糯米园子放在一起。再洒上鸡蛋和桂花。
也是江南的风格。很甜。然后其中一个人又去接了女朋友来吃。
聊天的快乐气氛,一直到深夜。
累吗。叶看着她。她在洗碗。叶拖着厨房的地板。她摇摇头。
叶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你是需要照顾和陪伴的孩子,你知道吗。
他微微有些疼痛地看着她。你应该过正常的生活。不应该寂寞。不应该漂泊。
她看着冲在碗上的清水。也许,长期寂寞而漂泊的生活,真的让她恐惧了。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无处可逃呢。叶笑着看她,他们问我你会不会嫁给我。我说我希望会。他说,你可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吗。
她说,碗放在哪里呢。她转移开话题。
终于都打扫干净了。她冲了热水袋。冬天的寒冷总是让她无法抵挡。那是一种从身体里面涌动出来的寒冷。血液会流得很慢很慢。因为没有带常用的洗面奶出来,她在超市买了一块强生婴儿香皂。还买了一包玫瑰茶。是一小朵一小朵晒干的玫瑰花蕾。用热水泡软以后有浓郁的清香。
他在房间里打开电脑上网。他说,你来收信吗。她说,算了。她不想碰电脑。有时候她会厌恶这个辐射强烈的机器。让她脸色苍白。可是网络已经是生命里一个部分。这个虚拟的世界,给了灵魂自由的空间。
她说,晚安。
晚安。他看她。好好睡一觉。
她走到旁边的房间。小小的干净而温暖的房间。关窗子的时候,看到异乡深夜空寂的天空,有一轮银白的月亮。风是清凉的。她扭开床头的台灯。把玫瑰茶放在旁边。然后换上睡衣,拿出杜拉斯的传记。
她关上了房门。但没有上锁。她信任他。虽然这是他的城市。他的房间。他的床。
她只看了一小段。杜拉斯说,我作品中所有的女人,她们受到外部的侵袭,到处都被欲望穿过,弄得浑身是洞。如果有幸福的话,它总是同绝望紧密相连。
同绝望和遗弃不可分离。
吞噬我吧。把我弄得变形。直至丑陋。你为什么不这样做。我请求你。今夜黑花在放荡不羁的爱情中开出来。
书中有一张杜拉斯的照片。她光脚穿着凉鞋和旧牛仔裤坐在沙地上,叼着苏打水的麦管。
在阳光下微微闭起一只眼睛,俏皮地微笑。她说,爱情和写作给自己寻找欲望的客体只是为了超越它。它们从不满足。
她把自己的手指搭在书页上。凉凉的光滑的书页发出沙沙的声音。叶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
也许他也已经躺下了。他问她,你可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吗。他是认真淳朴的男人。第一次见面,她就感觉到里面的清楚界限。他让她的心平静如水。
她喜欢的男人,是地铁里陌生的英俊男人。冷漠的,遥远的。隐含了所有的想象和激情。
始终无法靠近。无法对谈。无法拥抱。就是如此。
可是你能够选择平淡的婚姻吗。她问自己。如果能够,就不会走得这么远。
叶是过着明亮正常的生活的男人。可是她的日子阴郁和混乱了很久。她不会带给他幸福。同样,他也无法给她激情。所以这个问题就无需考虑。
黑暗中,她把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
每次这样的时刻,她的眼睛里就会有温暖的眼泪。
早上她醒得很早。她洗了头发。房间里弥漫着洗发水的清香。这一觉睡得非常安稳和平静。甚至摆脱了梦魇。在厨房里,她穿着宽大的棉布衬衣,开始煮粥和热牛奶。两个人的生活,最起码会想到要为另一个人做点事情。而一个人的生活,因为自由,对自己也开始漫不经心。通常,她独自的时候,她会睡得很晚,然后随便找点东西吃,打发了事。生活毫无规律。
叶也起来了。他说,我们应该聊聊天。
她说,好。她微笑地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
我觉得你应该认真考虑一下生活的问题。是否出去工作。或者嫁给我。
我在考虑。她有点烦躁。她不喜欢他又提起这个问题。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自私也有责任。她早就预料到,自己的出现,会带给他某种困惑和伤害。
也许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朋友。没有任何威胁感和激情的危机。没有好奇和期待。
只是彼此平静安全的相处。一起做饭,逛街,聊天。虽然他是个男人。
她说,吃早饭吧。她有些歉疚地看着他。她总是有杀伤力。对自己。对别人。
可是叶陪着她。在这个城市里,她感觉是快乐的。因为生活的正常和明亮。
她唯一并且始终疑惑的,是幸福的涵义。
豌豆,我感觉你过得不好。他说。他始终叫着她以前在聊天室的名字。青梅竹马的温情感觉。
过得不好也一样在过下去。她淡淡地看着窗外的阳光。
不要为我担心。我一直都是脆弱而顽强。
下午她准备坐高速公路的巴士去南京。叶说,我知道我留不住你。
反正总是要走的。她说。虽然我也很想在你的房子里住下来。我很喜欢它。
等你老了。累了。他笑。
她也笑。无法实现的话语总是很美丽。可是她希望他能够幸福生活。
她把行李收拾好。因为长期在外面的旅行,她对居无定所的生活已经习惯。
她把那包玫瑰花蕾带走。她喜欢它。象还没得及生长就被掐断的爱情。凝固了最深处的芳香。还是穿着旧的牛仔裤和黑色羽绒外套。只是换了干净的棉布衬衣。
单薄和落拓不羁混合的味道。
天下起细细的雨。她笑,为什么我要走了,天开始下雨。他说,因为你的无法挽留。
他把摩托车开上高架。速度接近飙车。凛冽的冷风夹带着雨点打在她的脸上。
她有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可是狂野的无法控制的速度让她快乐。这种类似于欲望的感觉,也许才是能让人心血沸腾的东西。一切只是过于短暂。
她仰起头看着灰白的天空。天空在疾驶的速度中,似乎是倾斜的。
她买了一份厚厚的南方周末和一瓶矿泉水。她知道如何打发车上的两个小时。
叶看着她。他说,南京有人接你吗。她说,有。她还没有给枫打过电话。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打算到了以后再打电话给他。
如果去南京工作也很好。那里不象上海北京竞争激烈,但又很大气。比较适合你。
叶说。而且你去南京,我可以常来看你。或者你先在那里待着,以后我们可以再去深圳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她微笑。她对自己的生活从没有任何安排。只是走到哪里算哪里。她已经过了很久空闲日子。想有份工作,只是想让自己忙碌得失去思想。没有思想的生活,是否会好过一些。有些疲倦了。做菜其实比上网,更容易让她快乐。
她走上车子。旁边的座位是个年轻的男人。他让了一下,让她坐进去。
她伏在窗上,对叶摆了摆手。回去吧。雨下大了。
一些冰凉的雨点打在她的脸上。车子开动的时候,叶的脸一晃而过。
她看到黄昏的暮色迅速地包围过来。车子开过市区的喧嚣街道。到处是下班的车流和人群。告别了,那些温暖的晚餐,喝酒,牌局和聊天。告别了,生活明亮快乐的一刻。
她的确很喜欢他干净温暖的房间。可是比这份喜欢更明确的是,她知道自己的无法停留。
把头靠在玻璃窗上,她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车子开始在高速公路上疾驶。
夜色已经黑暗下来。车子里很热闹。有人大声地聊天。旁边的男人问她,你在南京哪里下车。
她说,汉中门。他说,我也是在汉中门。但是这车子的终点站好象是在中央门。
没关系。走哪算哪。到时坐公车进去就行。
她感觉到身体深处的疲倦。突然不想吃东西,也不想说话。只能在黑暗中听着自己的呼吸。
但是心里有隐约的回家的感觉。南京,好象是有前世的乡愁在那里。她曾对枫说,她怀疑自己前世也许是在秦淮河的夜船上唱歌的女子。她喜欢这个古老的城市难以言喻。那种被岁月沉淀后的沉静和忧郁。去南京是回到了家。
车子开到长江大桥,堵了近一个小时。卡车客车混乱拥挤。而夜色中的大桥灯火通明。她看看时间,已经快8点了。枫也许以为她今天不会过去了。幸好她没有让他来接。她看着大桥,心里温柔而酸楚。过了这个桥,就到家了。
那些在27层的大厦上做广告的日子。她常常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的景色。
差不多整个南京城区都在眼底。摩天大楼和灰暗的旧房混杂在一起。她手里端着水杯,听着周围的普通话。有短短的一段时间,她以为自己可以安定下来。在这个节奏缓慢慵懒的城市,过平淡的生活。
可是想要的生活非常简单,追寻它的道路却始终迂回翻覆。
到了火车站的时候,已经很晚。
男人和她一起坐上开往市中心的公车。他们开始聊天。他看过去很干净整齐。
在南京有他的办事处。她在珠江路准备下车。可他坚持她和他一起在新街口下。
在旅途上,常常会碰到一些有意思的人。她笑笑,没有再坚持。
对你去过的城市有什么感想吗。他问。有些城市感觉很沉闷。她说。
那也许是因为你碰到了一些沉闷的人。他说。
他们同时笑了起来。她记住了他这句话。她觉得他是个聪明的人。
为什么想来南京。是因为这里有你爱的人吗。
不。因为这是我喜欢的城市。而且有我一些好朋友在。理由很简单。
恩。你看过去是天生适合做广告的人。他诚恳地说。
为什么。她笑。
因为你的眼神很自由。
车子在热闹的新街口停下来。她说,我要走过去。他的方向和她不一样。他说,我能留个电话给你吗。好。他们站在人群里。男人拿出钢笔,写了电话给她。
她把纸条收起来放进口袋里。她知道自己也许不会打这个电话。但是她很喜欢和他这一段轻松的交谈。毕竟她走过的地方太多。知道路过的人,只不过是路过的风。
他们挥手道别。她看到他隐入人群,无声地消失。她想她也许可以走着到枫的家里。但是喧嚣的人群让她感觉疲惫。而且南京的街道宽阔,走过几个路口,也是费劲的事情。她背着自己的包,挤到一个卖VCD的店铺里打公用电话。是枫接的电话。你到了吗。他说。你在哪里,我过来接你。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她看看周围。到处是人群和车流。她看不到路牌。
突然之间,她发现自己似乎迷路了。孤独的感觉让她无法言语。
你在新百门口等我。我马上过来。枫果断地挂了电话。她在那里站了一会。
有大河恋吗。她问卖VCD的老板。是布莱德彼特演的。好象没有。那个胖胖的男人说。她朝新百的方向走。
新百的门口有很空旷的广场,灯光直射。很多人聚集在那里。她实在太累。
几乎无法再多走一步。于是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身边还有一些人。和她一样的神情淡漠。
她发现自己再次融入了这个城市的夜色。
埃米莉给岛上的看守写了一封信。她说,在自己面前,应该一直留有一个地方。独自留在那里。
然后去爱。不知道是什么,不知道是谁,不知道如何去爱,也不知道可以爱多久。
只是等待一次爱情,也许永远都没有人。可是,这种等待,就是爱情本身。
她不清楚自己的脑子里为什么会浮起这些书籍里的片段。她坐在喧嚣中,把自己的头发散开来,闻着它散发出来的清香。她感觉很饿。她在人群中张望着。
也许很快就会有一个男人出现。他会把她带回家里。给她热水和食物。而她是流浪途中的一只动物。没有任何目的。经过的每一个城市,对她来说,都是空的。
她把脸藏在自己的手心里。然后哭了。
杀
是一种钝重的沉闷的声音。他的头突然倾斜。黑暗中他缓慢地转过脸来。血象一只手掌,无声地掌控了他的额头。他看着她。他轻声地说,你在干什么。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冷漠。
她又听见自己的骨头,发出咯咯断裂的声音。那困扰了她很久的幻觉。并不妨碍她体会自己眼泪的温暖。凌晨两点的夏天,风中有甜美的植物清香。她憎恨这个男人再次给她以寂静的背影。一次次把她遗失在黑暗里。在他摇晃着试图向门外走去的时候,她举起手中的扳手,再次给他以致命的一击。他只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声呻吟。温热的液体四处飞溅,散发出眼泪所没有的粘稠芳香。她确定他的身体里已经没有眼泪可以给她。但是鲜血却可以这样的缠绵。她的头发,她的眼睛,她的手心,她的肌肤。终于又感受到他的抚摸。如此无所不在。如此快乐。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听到皮肤在孤独中扭曲的声音。她在冰箱里堆满了苹果。有时候一边啃着冰冷的苹果,一边轻轻的笑。他的爱情对她并不重要。可是她渴望他的抚摸。她能够听到自己骨头发出的声音。只有他温柔或者粗暴的手才能平息这种恐惧。
是和林分离的那一个夜晚开始。林说,跟我走。在空荡荡的深夜的车站里,林解开他的棉风衣的扣子,把她裹在温暖的气息里。她闭上眼睛。在闭上眼睛的时候,她才确信自己的安全。没有人带走林的诺言。没有人可以带走时间。她从车站回到和他同居了四年的房子。她突然感觉到寒冷。她企求他与她做爱。他说,为什么你不跟林走。他的眼睛下面有一道红色的伤疤。在和林的摊牌中,他突然出手。整个手敲在玻璃上面,血流如注。她只是寂寞地看着他。她想他们已把彼此逼得无路可走。可是依然彼此需要。伤口对着伤口。恨对着恨。
她花朵一样柔软洁白的身体,散发他渐渐生疏的清香。把手指狠狠地掐在上面,留下枯萎的褐色印痕。她在疼痛中安静地微笑着。闭上眼睛,一片黑暗。只有告别后的爱情还在。如果他能够原谅她。她想。她不愿意他站在阴影里,垂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可是,她忘记她本身就是他最大的阴影。
他说,我已经无法和你做爱。他用指尖轻轻地推开她。我要看着你枯萎。他终于轻轻地笑。她再次微微晕眩地闭上眼睛。在黑暗中伸手抚摸自己的皮肤,丝缎一样光滑冰凉的皮肤。因为绝望而象花瓣一样地干涸着。她终于习惯倾听它们在寂静中发出的声音。咯咯的断裂的声音,无声地扭曲中。林说,你是这样美丽的女子。林的眼光无限宛转。林的气息终于逐渐淡泊。留下支离破碎的残局。他和她面对。
他压住她的手臂,把点燃的烟头摁在她的背上,听她发出猫一样的尖叫。这是一个他喜欢的游戏。他说,为什么你不跟林走,告诉我。他一边问,一边换一块皮肤再摁下去。她看不到自己背上的伤痕。就象她不知道她可以负担的绝望可以多重。走在大街明亮的阳光下面,她和任何年轻的女孩一样。漆黑的长发,丝缎般的肌肤,白裙飞舞。她想,她还可以正常地爱一次。真正的正常健康地爱一次。当他把冰凉的红酒倾倒在她的皮肤上,酒精灼痛她溃烂的伤口。她只是无法容忍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