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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芙顿时悻悻地,也明白她给娘亲丢脸了。她很快坐下来,不再看任何人,大小武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只好陪着她一起,同仇敌忾。
厅里只有他们细细的说话声,很快等看到黄蓉的脸,又都沉默了。黄蓉现在的表情简直比抹了油彩的伶人还要精彩,说不出是愤怒无奈还是一派漠然。像会料到似的,什么都不说。
沉默有时是最好的武器,当你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解决的时候,那就什么都不说吧,虽然时间不能带走的一些记忆,永远都在那里,但沉默往往是最好的反抗。
不知道谁需要忍耐得更久一些,杨过的左手根本不能端起任何东西,幸好右手还可以执汤勺。郭靖猜得没错,他的口味果然是和杨康一模一样,喜欢清淡一些的,于是等到郭靖拿着药酒回来,大家就一起观赏郭大侠对他的宠爱,看他一边揉一边叹息:“怎么肿成这样?”但即便如此,杨过除了客气地说“谢谢”之外,还是一声不吭。
因为汤盅的盖子已经打开了,郭靖瞧见,叮嘱他快喝,并且亲自把它端了起来。等杨过拿过勺子来,他又有点不放心想要喂他。杨过实在是过了被人喂饭的年龄,还有看到某人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他只好算了。
杨过要去接这盅,郭靖马上说:“别动,过儿,你不能端,就这么喝吧。”
于是大家都冷眼旁观到,人人敬仰的郭大侠在捧着这汤盅让某个“臭要饭的”舀汤喝。
太疼爱一个人是会给他招灾惹祸的。
这顿沉闷的饭大家吃得很不痛快。作为最被重视的,一心一意在乎却是他们最看不起的存在,这种堵心的滋味糟透了,坑坑洼洼的,即便是杨过受到责难的快意也不能填平它。
太安静了,很快就会有事发生。
黄蓉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她终于也还是没有说什么。
太难受了,这气氛压抑得人想逃跑。小武身子动了动,别在他腰间一把粗制的小木弓掉了下来。
这是为了讨师父欢心的。郭靖时常离家,一去就是大半月,甚至更久,不做些什么,怎么能叫师父记得。
出于弟子的规范,这也是应该的。
除了加紧练武,大武和小武特别在这些事情上动心思。
果然郭靖见了很高兴,虽然它的样子很丑,但是可以瞧得出,小武很用心。
郭芙瞥见那弓,突然也站起来,像是刚想到什么,朝着郭靖提醒:“爹爹,你上回说教我们射箭的,说话不算数!”
是有这么回事,郭靖看看杨过,向郭芙缓声道:“再等些日子。”
又是杨过。他的手挨了三十下铁尺,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不可能缓过来,到时爹爹又该离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真讨厌。
杨过回了她一眼,转向郭靖时,声音淡淡地:“郭伯伯,小侄对射箭,没什么兴趣。”
第五章 毒蛇
试过很多次了,箭还是飞到草丛里。
笨人是没法子的,郭芙的手都酸得不想抬起了,还是对不准红心。
大武小武很希望能够有称赞她的机会,说几句“芙妹好棒”之类的话,可怜一边说着“芙妹好棒”一边看着这箭往下直跌。
几次之后,连他们自己都觉得没脸再说下去,被郭芙狠狠地瞪了几眼,终于安静了。
郭靖很笨,当年哲别教他,费了很多心血;如今他教别人,同样也要费很多心血。
不知道是他的问题还是这几个人朽木不可雕,总之半个时辰过去了,没有一个射中靶心的。
大小武不敢说什么,郭芙见自己老是不成功就开始怪她爹:“爹,你这样说我根本听不懂,是你不会教,你笨!”
她气得把弓和箭向地下一扔,转身就想走。
修文和敦儒再也想不到她竟这么大胆敢斥责师父,赶快拣起去追人:“芙妹,芙妹!”
郭靖也唤了一声:“芙儿!”
可是在生气的郭大小姐根本不回头。
又走了五步,她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过儿!”再回头一看,杨过居然将那弓箭执在手中。
大概他一直在远处默默地看着吧,现在有人欺负郭伯伯,他可是不依呢。
郭伯伯是这个世上仅存的真心待他好的人。
郭靖见他拉弦试弓,有几分忧心地走去劝道:“过儿,你的手行吗?”
杨过点头道:“我没事。”又向他主动请求道:“郭伯伯,你教我吧。”
他其实早就看会了,那些“抬头挺胸,平视前方”的要点也都烂熟于胸,但为了表示这是郭靖的功劳,特意拜托他再说一遍。
郭靖心喜他有心向学,手把手地教道:“过儿,你把手拉直,对准,不要太用力,要放松……”
杨过等他试演一回,回道:“郭伯伯,可以了,我来试试。”
大武和小武还有郭芙都情不自禁地被吸引过来。
杨过活动了一下手指,果然事隔三天,还是有点肿,不能碰触任何东西,一碰就像被分筋错骨,撕裂般地痛楚。
郭芙他们正盯着他的手看,表情复杂。
想必还是盼着他丢人现眼多一些。
杨过将右手靠过来,稍稍握了握左手指端,试图放松。
大小武龇牙咧嘴,郭芙在皱眉。好像替他痛似的,又去想黄蓉打他的事。
正在注意力转到这个上面来的时候,杨过突然开始动手。
失神的他们竟没有留意他是何时从箭囊取箭,何时张弦,以及何时飞出。
最后的成绩摆在那里,正中红心,一气呵成,竟有如神助。
郭靖立刻开心地赞道:“好,过儿,太好了!”
连不是同一阵线的大武和小武也暂且失神呐感:“呀,中了!”
居然郭芙也免不了片刻的高兴:“咦,真中了!”
她想到刚才说爹爹很笨不会教人,现在却被杨过用实际行动反击了回来。她刚刚高兴了一阵,突然又醒悟到:这不是骂我很笨吗?
低低地自言自语说完这句之后,顿时她也不依了,立刻跑去向还在为杨过鼓掌的偏心爹爹讨还公道:“不行,爹爹偏心,你肯定以前就教会了杨过,肯定是的!”
这回不能再纵容了,郭靖收起笑容正色道:“芙儿,不能这样说话,要叫‘杨过哥哥’。”
“我不,我就不,为什么要叫他哥哥,他又不是我哥哥。”郭芙搭着郭靖的胳膊,还在晃。
“芙儿,你太无理取闹了,这样是不对的,快点放手,再不放手,爹爹要生气了!”
也许是郭靖拧眉吼她的声音太大了,也许是样子太吓人了,郭芙松了手,坐在草坪上捂着脸嚎啕大哭。
郭靖没有心思再理她了,也不准大武和小武理她,由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哭去。
太娇惯太依着她,会把一个好好的孩子给惯坏的。
黄蓉就是太惯这个女儿了,现在已经养成她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唯我独尊的心态,不施压点挫折是不行的。
所以,郭靖决心将郭芙晾在这里冷静冷静,直到她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为止。
郭芙起先绝不相信他能有这么狠心,修文和敦儒多次劝说她离开,她就是不理,继续地在哭着。
她以为郭靖一定会舍不得一定会心疼地来哄她,但是没有。
而且,郭芙从偷偷松开的指缝中看到,郭靖竟然是拉着杨过的手走开的,还狠心地没有回头,只有大小武较为担忧地一再看她。
如此这般,她索性赌气倒在地上,越发纵声起来。
因为没有观众而显得“凄凉”一些,天渐渐黑了,一个小孩子置身在外未免是件很可怕的事。
虽然这段路很熟悉,但每次来都有大人陪着,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被惩罚性地扔在这里。
等郭芙害怕了的时候,也就是她认错的时候。
她将手掌从脸上挪开,抹抹泪眼,望着空空的前方,颤颤地嘟囔着:“爹爹,你在哪儿呀?爹爹,你回来呀,芙儿知道错了好不好,芙儿害怕,爹爹回来……”
空旷的郊野只有属于她的回声,还有一些凄厉的鸟鸣,让人胆颤心惊。
郭芙感到,这环境,如有一道没有上锁的门,随时什么危险物都有可能闯进来。
桃花岛上没有豺狼虎豹这些东西,也没有……
郭芙正在自我安慰,突然感到有什么湿滑之物攀上她的腿。
——那是一条半尺长的小蛇,黑黑的。
它太短,掩在草丛中后半截还看不明朗,不过,她只见头部已知那是什么东西,不由惊叫起来:“呀!!!”
本能令她迈开步子逃脱,想甩开这个可怕又丑陋的家伙。但剧烈反应引得小蛇受惊,旋即不客气地张开嘴。
等到荷花和大小武赶到的时候,腿上留有一道三角牙印的郭大小姐已经晕厥过去。
他们还算及时,这条幼蛇毒性不强,只要有人愿意即时将毒汁吸出便没事了。
荷花自然愿意救治大小姐,于是她俯下身去。
大武和小武不由自主地想到武三娘是怎么死的,都惧怕地尖叫道:“不,你会死的,你会死的!”
那日李莫愁的恐怖面容还有武三通发狂时的情景,都一并袭上心来。
本是来看望和抚慰郭芙的他们俩,被往事惊吓得不能自己,通通有如再临其境地发抖:“娘呀娘呀,不要死呀!”
荷花一时慌了:“两位武少爷,你们怎么了!?”
大武仍在癫着,手朝着空中抱去:“娘呀!”
等他们跌坐下来,又看到郭芙一动不动,还以为是武三娘躺在这里,纷纷抢上前摇晃她的身体:“你别死,别死!”
荷花怔住,她也心慌意乱不知如何处理,他们俩是郭靖的爱徒,下手重了伤到也是火上浇油。只得去推开这两个少年:“快让开,别闹了!”
若再耽误只怕郭芙要去面见阎罗。荷花听到身后有人走来,回望竟是杨过。
他一眼便望见郭芙腿上的牙印,愣了一愣,似是惊讶桃花岛竟会有蛇出没。
荷花心怕杨过趁乱寻衅。她一人之力按住大武和小武已是不易,若杨过真的趁人之危,那便是塌天之祸,只得心乱如麻地劝道:“杨过少爷……”
杨过竟似充耳未闻,也不理会还在哭闹癔症中的大武和小武,径自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随即向郭芙俯下身去。
荷花大惊,反手拍向他肩头:“杨过,你不能!”
第六章 危机
盆中的热水换过两次,郭芙亲眼看到血色由黑转红才安静下来。
由于杨过处置得宜,这条小命算是保住,只是伤口附近被切去一块,像被皮筋抽打般地疼痛。
现在危机渡过,靠山就在眼前,她便哭闹不休,一直在向黄蓉告状,虽然有些语无伦次。
一会儿说那蛇有多么多么可怕,一会儿又说谁为了杨过将她独自撇下,再一会儿又扯到之前射箭的事情,显然是受惊不小。
黄蓉一边静静地听着,一边抱她,轻轻地拍她的背:“芙儿,娘亲的乖宝贝,别怕别怕。”
郭靖在离床半尺远的地方站着,不得近前。
发生这事他自是不想,可惜懊悔无用。黄蓉在郭芙的强烈要求下同仇敌忾,对他不理不睬。
郭靖悔罪不已,也很想察看女儿怎样了,只可惜他刚刚上前黄蓉便伸手去拨。他急道:“蓉儿!”
黄蓉仍只顾着哄女儿,待郭芙睡下才站起去端水盆。郭靖被晾成外人,为了怕吵到女儿也不敢再说什么,随她一并出去。
一路无话。到了柴房,她先换净水搓毛巾。郭靖在她身后一尺站着,看见盆内点点,知道是滚下的泪,忙扶道:“蓉儿!”
黄蓉这才卸下防备,直朝郭靖拍打,哭道:“你的心就这么狠,芙儿差点就没了!你!”
郭靖捱了她两掌,也不还手,直道:“是我的错,蓉儿,你打我吧!只要芙儿没事就好!”
黄蓉立刻还以颜色,又重重捶了两拳,才道:“毒早清了,自然没事,芙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是我糊涂,今天对她太严厉了。”郭靖知有所指,知道黄蓉素来不喜康弟,对过儿也是忌惮三分,倒不如不要为他辩解,独力承担为好。不然惹得两人嫌隙更深,他岂不是罪过更重?
想必是一心惦着郭芙的健康,再者大小武也需要照顾,不能浪费无谓的精力。一向伶牙俐齿的黄蓉也愿意息事宁人,她后怕道:“伤口我仔细查验过,幸好只是野蛇咬的,又是幼仔,不然芙儿可真的危险了。靖哥哥,算了,这事也怪我不好,过去太娇惯她,弄成今日这般我也有责任。”
“蓉儿。”黄蓉如此明事理是再好不过,郭靖原先还担忧她会迁怒杨过,如此便卸下心防,连连道:“没事就好了。”
“对了,过儿在哪里?说起来真应该谢谢他。”黄蓉倒像有几分悔疚,向郭靖询道:“过儿呢?”
自从郭芙被救回来,府中上下慌得手忙脚乱,一直也没心思去顾虑旁人。这会儿杨过去了哪里,还真没人知道。
郭靖怕她仍心存芥蒂忙拦道:“我去找他,蓉儿你先歇歇,大小武需要你照看。”说完,他便开门往院内找寻,黄蓉只得算了。
一路看过来,都没有。只有祠堂的门是虚掩的,还有人燃了香。郭靖心中存疑便近前推门,果然里面跪的是杨过。
供桌五尺有余,绛红色的桌布长长直拖到地,掩住桌脚。这桌子是上好的红木,和当年的棺椁是一起订的,单供杨康一人。江南五侠的牌位在另一间室内,没有摆放在一起。
想不到杨过在此时来拜,天色已晚,凄凉更甚。他稍稍走近几步,杨过便警觉地侧身:“……郭伯伯!?”
郭靖点头,随即也燃了一柱,望着牌位。怔怔地出神。
杨过忧心忡忡,已许久不曾说话,此刻更是不欲多言,直待起身,郭靖在旁扶了一把,自作主张地猜道:“过儿,你的心事郭伯伯也知道。”
“郭伯伯!”此语引得杨过惊望一眼:“你……”
“今天你受委屈了。芙儿屡次无礼,你反倒救了她。好孩子,真不愧是杨家将的后人!过儿,你怎会医蛇毒的,你师父说,这是野蛇呢!”
杨过低头道:“因为,小侄落难之时,经常遇见这些蛇虫鼠蚁,有一次,被咬伤了,阿黄叼来草药给我医的,久而久之,也就会了。”
“哦。是这样。”牲畜也常有自救之法,郭靖信了他的话,又歉疚道:“过儿,我不能经常在家,想必有许多事照顾不周,你别往心里去。郭伯伯是知道你的。等芙儿好了我让她给道歉。你师父因为你爹……她其实是口硬心软之人,也还待你不错一,假以时日,定能明白你的好处,今天的事,已对你改观不少。你的武艺进展如何了?我这几日都在,你师父忙着照顾他们,有不懂的地方,要多问我。你要认真学习,不负你爹娘的期望。想当初,康弟他就是,唉!”康弟有子若此,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追念往事,不免怅然。郭靖真想大饮三杯,又想杨过尚幼,还是不要在他面前多提这些,留待日后吧。于是只伸出手掌在杨过肩头拍了几下,表示鼓励。
原来是这事。杨过暗自宽心,点头应道:“这个自然。”
郭靖拉住他的胳膊:“对了,都忙着照顾芙儿,还没吃晚饭,厨房有粥,我去盛,你回房吧,时候不早了,吃完就该睡了。”
杨过心道:郭伯伯果然心思单纯,发生如此大事,我哪里能睡着呢。
奈何郭靖一心如此,他只好有苦难言地随他去,临行之前,不由转身多望几眼牌位。
郭靖叹道:“康弟……过儿,你也别太难过了,总有一天,你长大了,习得一身好武艺,就能为你爹……争光……”
他原想说的是报仇,但当年和穆念慈商议,情愿假托为病逝之由。欧阳锋武功太高,又是疯疯癫癫,行踪不定,何苦让过儿早知此仇,多担心事。说起来,那些纠缠不清的恩怨,像一团乱麻,怎么也解不开,斩不断。
当年欧阳锋为子寻仇,将他毙于掌下。临终之前,杨康曾叮嘱不许告知杨过,让他报仇。那时不解其意,柯镇恶还直拍巴掌,连称便宜了他。郭靖不敢憎恨大师父,心中却也有几分腹诽和怨怼,现在想想,才明白康弟的苦心。冤冤相报何时了,一生活在仇恨的阴影里,那该有多么痛苦,多么黑暗。
当年的谎言持至今日,就一直隐瞒下去吧!
就让过儿一辈子快快乐乐的活着吧!好好练武,做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不枉今生。
郭靖想定主意,也朝牌位深望片刻,然后拉着杨过,送他回房。
辗转难眠的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还不到卯时,杨过便轻悄悄地独自起身,赶往桃花林。
小雨淅淅的,风却不大,他走得焦焦躁躁,露尾藏头,像是在做什么亏心事一般。
林阵的机关,黄蓉为怕这些孩子迷路,早已教过。杨过只用片刻便绕过这片林子,曲径通幽地往山谷深处去。
又走了一阵,终于看到了温泉。
在岛中的背腹之地,前些天他和大小武就是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