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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蓉一面虚与委蛇,一面急瞥郭芙以暗示,希望她尽快逃离险境,最好把杨过也带出去交给下人看管,秋后算账。趁欧阳锋神智昏乱,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母女同心,她的意思郭芙多少也有点明白,可惜杨过虽然重伤,还不至随人摆布之境,他当即跳开制掣,向黄蓉直斥道:“卑鄙!”
“杨过,休要胡言!”黄蓉痛责道:“你这个野孩子,等你郭伯伯回来!”
“若是落于你手,只怕我难度今夜!”困兽斗,生死一搏,既然眼前无一可依,只有靠自己,不如索性骂个痛快:“黄蓉,你老实说,我爹爹是不是你杀的!”
见那小贼竟趁火打劫也上来找麻烦,黄蓉不敢动手,抬腿前踢,盼望能唬他一唬。
她不比郭芙,这一踢还未挨身,杨过就已后退,就身翻倒。
欧阳锋呆滞的目光停驻在他身上片刻,突然醒转:“过儿,你是过儿!”
义父终于明白情势,心力不足的杨过再难支撑,朝他欣慰地笑了一笑,即时昏厥。
欧阳锋抢上前去抱起,直嚷道:“过儿,过儿!”
他抱着杨过,想到当年惊见欧阳克尸身之时的沉痛,激愤满腔。
黄蓉见此,怕他又要发癫,室内狭小,恐怕伤到芙儿,只得借机诱他入瓮:“欧阳伯伯……”
第九章 伤敌
果然,黄蓉是拿陈年往事来牵引他的怨恨,欧阳锋虽然丢开了手,那条蛇却还扔在原地,是个极大的威胁,已顺着她小腿往上攀延,缠在腰际。她不敢乱动,只道:“欧阳伯伯,你先听蓉儿说,欧阳公子他……”
“克儿他早就死了!”适才的欺骗,欧阳锋深为恼恨,目露凶光地瞪着黄蓉:“你这妖女!”他看杨过伤势严重,需要立刻料理,只能暂忍,再道:“还不过去看他!”
黄蓉正是要和他说欧阳克的死是杨康所为,话只一半便被截断,不好再继续,欧阳锋正是仇视之时,杨过此前又嚷嚷她是杀父元凶,现在吐露此事只怕欧阳锋疑她嫁祸,反为不妙。忙只道:“过儿的事,蓉儿并不知情。欧阳伯伯,若我早知,断不会如此。”
她情绪激动,不免动了动身。那条蛇可不会听她的话,立刻警觉。黄蓉急望欧阳锋,盼他援手。
欧阳锋口中哼出几个古怪音节,那蛇便乖乖退下。
黄蓉暂时脱困,不敢去看由于惊吓软倒于地的郭芙,先去救治杨过。
以日子推算,黄药师闭关正在紧要关头,不能贸然请动。看此情形,今夜欧阳锋若不能带走杨过定不能善罢甘休。可是杨过伤势如此只怕他追根究底,外面人虽多,谁也不敢乱动,为今之计,也只有先想法子让郭芙脱身。
杨过的伤自然需要药物,黄蓉想让女儿借机逃遁,她向郭芙看了一看,郭芙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她根本吓得如一摊烂泥。
为了保全她的命,黄蓉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对欧阳锋说道:“欧阳伯伯,蓉儿身上未曾带药,要回房中去拿,伯伯要是不放心,随我一同出去可好?”
外面至少有百十号人,欧阳锋可没有这么傻,他于是道:“叫他们取了来!”
“是。”黄蓉知道欧阳锋心中的顾忌,故而快步走去郭芙那里:“芙儿,你去同他们说一声,快去取些药来!”
郭芙知道这是娘亲为了先保自己,所以即便浑身乏力,也非得支撑不可。她在黄蓉的搀扶下站起来,千挪万挪终于去到门边。
期间黄蓉一边扶着她前进,一边细细地低语些什么。
欧阳锋察觉端倪,突然道:“等等!”
黄蓉可不会再依从他,急忙在郭芙推了一掌,那门才开一丝缝她便被外面的人拽出去。
见门被合上,欧阳锋顿时发狂,奔上前来,怒道:“妖女,你!”
现在黄蓉已经可以放心大胆地吐露真相。她拍手捻去鼻端的汗珠,镇定道:“欧阳伯伯,您先别慌,侄女有件事要细细地说。难道您不想知道,欧阳公子当年突然暴毙是被何人所害么?”
见她总是拿眼睛意有所指地瞟着杨过,欧阳锋不由疑道:“你想说什么?”听完黄蓉的叙述,他半信半疑,杨过纯良的面容就在眼前,欧阳锋看了又看,想起他的话,斥道:“不对,你和这孩子的父亲有仇,你的话,不可信!”
黄蓉知道他会这样想,又哄道:“确有其事。不过我片面之词想必伯伯难以尽信,也属常情。现在杨过身负重伤,我这里虽然有药,不过伯伯既然疑我,我就将这些药还有杨过交给伯伯,由伯伯料理。桃花岛的药物伯伯也识得,侄女万不敢作假。过儿在伯伯身边,我自不能威胁到他,待他醒了,伯伯亲口问。杨过既称伯伯为‘义父’,自不敢在伯伯面前撒谎,您说是不是?”
这番话听上去倒似有些道理。黄蓉见他沉吟便擅自拉开房门,让外面的人让开一条道。心中直念:快走快走。
只要杨过转移到欧阳锋手中,欧阳锋便会暂时离开。再过些日子郭靖回来也有推辞,就说欧阳锋突然闯入将杨过抢走,下落不明。靖哥哥军务缠身,总不能为了一个孩子放下国家大事去察访形踪,纵使欧阳锋想再度进岛挑衅,也一定会较今夜难上十倍。
再说,下次是什么时候还真说不准,说不定杨过刚醒就被欧阳锋逼问一掌拍死,也未可知。现在这人时醒时疯,又听说了这么一段故事,难免狂暴不定,杨过若是有胆撒谎,那必是自寻死路,若是他如实承认,那么以现在的情形,欧阳锋一掌便可将他拍成灰飞。
真是进退自如,一石二鸟,将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黄蓉心中暗暗合计:斩草除根,借刀杀人,芙儿被毒咬,是受杨过牵累,自然应该让肇事者付出代价!
她耐着性子再候片刻,决定要带杨过离开的欧阳锋终于先将他背起来。她很高兴地侧身站路,谁知瞥见门外的地上有什么黄色粉末在发着光。
那是硫磺,绕着屋子围了一圈。是不忿的郭芙让护卫们这么干的,黄蓉让她躲起来不要再乱跑,可她却想,放走了杨过只怕以后再难报仇,再者今夜之事爹爹知晓定然不能甘休,倒不如将他和欧阳锋炸死在里面,谁叫这个大坏蛋这样狠毒,既放毒咬她,还想毒害娘亲,不杀他们俩难消心头之恨!
她也不想想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只凭一时激愤便做出这等没头脑的事来,都是黄蓉平日娇惯过甚的结果。
黄蓉见到这些粉末便已料到因由,再见到大武和小武随着郭芙一起手执火把突然出现在门外更是惊得非同小可,忙斥道:“混账,你们,你们还不快滚!”
迫在眉睫的黄蓉计划全被打乱,她知这下多疑的欧阳锋再难压制,只得急中生智扯起几句《九阴真经》:“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
经受多年假经折磨的欧阳锋果然条件反射地又回到了疯癫状态,连连背诵这几个句子:“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不足,不足……”
黄蓉只盼他速速离去,吩咐众人不得擅自动手,并亲自管束这些孩子。
由于心里实在太恨女儿多事,黄蓉走去拉她的时候,脸色冰冷,狠狠斥道:“你们太胡闹了!做出这种滔天大事,还不快退下,以后再教训你们!”
大武与小武站在郭芙身后,有如左右护法,情知此事大谬,正是为讨好她才冒险犯难,现在师母这样恼怒,后事必定不祥。
他们两人都在思忖,郭芙是亲生女儿,师母一向娇惯,必不会苛责;待到师父回来,做替罪羔羊的必定没有旁人,是他们俩,到时轻则打骂,重则逐出师门亦有可能。
他们两人还未成年,是半大的孩子,离开桃花岛无异于流离失所,这都是受郭芙的连累,这些日子为了讨好她受了多少欺侮,这些旧恨新仇大小武可是从未忘记,不过万不得己,才强忍下来,既到了这种地步,已经忍无可忍,因此他们心中虽然对黄蓉很是惧怕,但看向郭芙之时,仍不免露出几分怨憎之情。
郭芙从未受过母亲责备,今夜既是当众又是在她一贯逞威风的大小武面前,如此深斥,等同于当面“鞭笞”,执着火把誓报此仇的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她看到这二人平日全以己为念,到了关键时候却都听娘亲的话乖乖地扔下火把,低头认错,将她的尊严置于何地!
这全是被杨过这个贱人连累,她越想越恨。
恨到不顾后果不顾一切,甚至连娘亲的话也不放在耳内。
黄蓉原要伸手来夺,见郭芙沉默垂泪也有几分不忍,改口道:“芙儿,乖,快给妈妈。”
郭芙听话地伸出了手。
黄蓉待要去接,却见郭芙“呀”叫一声,猛然使力将火把向杨过掷出。
沉沉的夜空,黑得像一潭墨;明亮的烛火飞驰出有如扫把星般的光亮,直向前飞去。
第十章 焚心
星夜,马钰正在房中静香打坐。
忽而有人扣门,声音极轻:“师父,弟子刘真一,有事禀告。”
马钰睁开双眼,应道:“进来。”
刘真一闪身入房,躬身行礼:“师父,刚才有人送郭靖上山,指名要交给师父。”
马钰曾经教过郭靖几年武艺,深知他的为人,听说出事非常在意,忙道:“是谁?怎么了!”
“是……”刘真一怕隔墙有耳,快快掩低声音:“是古墓里的孙婆婆,今天是林朝英女侠的祭日,她上街采买祭品路遇李莫愁,是郭靖相救却中了冰魄银针。毒已经解了,可是现在还没醒,没有安置之处,孙婆婆知道他是您的故人,所以才赶忙送来。师父……”
“那还不赶快安排厢房,等什么呢!”马钰急忙吩咐,待刘真一转身要走,又忙叮嘱:“回来,真一,不可让柯大侠知晓此事,明白吗?”
“是。弟子谨记。”刘真一不敢怠慢,急忙领命去了。
江南五侠已逝,这么多年来,柯镇恶一直不肯随郭靖返回桃花岛居住。为得就是桃花岛内,除了这五位,还供奉着杨康的骨灰。
——柯镇恶是坚决不肯和他并存的。被惹恼了之后也再不肯饶恕,郭靖为免他飘零之苦,和马道长商议之后,安排在此处,每年来看他一回。柯镇恶虽然回回拒见,但郭靖不敢亏了孝道,是年年都要来的。
郭靖被安置妥当之后,马钰来看望。只见他面色晦暗,是刚刚才解毒之故。额头烫得像高汤被放在火上烤炙,这就不是中毒,而是发烧了。以他的身手,竟然会着了李莫愁的道,分明是当时情丝牵动分神之故,至于想的是谁,那就不必多言,杨康的身影这几夜总在他的梦里晃。
十多年前的旧梦,仿佛像画卷般地在面前展开。
那时他们两个都还没有成亲,不过念慈已经有身孕了。因为欧阳克死的那晚……
是,这件事说起来有些令人难堪,不过,既然如此,不成亲还能怎样?
那阵子杨康的脸总是青青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心情连累的,身体也变差了,懒懒的。不想见人,偶尔郭靖想看看他,也总是不开门,对着他,像陌生人一样。
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心情的体现。郭靖总是记得他和黄蓉成亲的那个晚上。那时已经回到桃花岛,离牛家村已经很远了,但是他的心,却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儿,跟着船一起飘去桃花岛的新房。郭靖还记得告别的时候,杨康穿着蓝灰的长衫,坐在柳条编的短凳上,什么话都不说的看着他。
这衣服穿了有四五日了,也有点脏了,可他总是不换。那是郭靖从草原上带来,娘亲李萍说织给他的,是照着郭靖的身量做的。在她心里,虽然没有见过这个孩子,也已经拿母亲的心来待他了。跟郭靖说,这衣服是给你义弟的,将来要是你们见了面,就送给他。
虽然按照郭靖的身量做的,杨康穿着却很合适。郭靖看到他这样,傻乎乎地跑过去和他并排站了,那是杨康终于肯开口叫他大哥的时刻,郭靖乐癫了似的朝他奔过去,两个年青人站在太阳底下,手拉手抬头望天。夕阳的影子斜斜的,还有大雁飞过,他们看着笑着,心里很快乐,特别有亲切感,年少轻狂的心想怎么飞就怎么飞。特别自由心里特别暖和,好像上辈子就一直在找的人终于找到了,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就该是这个样子了。
所以郭靖特别记得他们分开的时候,除了那一眼,杨康还主动在他的掌心里留下了什么。那是印象中唯一的一次主动,从来都是郭靖热情地表现着,而他的康弟却总是批评许多,郭靖以为他不喜欢就不敢多说,在那天才知道他们的心是一样的。
有很多时候我们有很多方法记住一个人,哪怕只是小小的细节就足够刻骨铭心一辈子,再也不会忘记。
郭靖正是从那一天才养成倒笔的习惯的,而且一直没有改过来。自从杨康做了以后,他就知道他们很有可能不会再见了。所以这个可以算作是记忆意义的小动作,就一直陪在他们俩的身边,是一种默契的约定,似乎见证着,他们彼此都懂得的有过的那段感情。
杨康那天说他们两个傻瓜手拉手站在稻田里很像看庄稼的稻草人。郭靖于是在想是不是这样呢,稻草人没有心不会痛。所以,在黄蓉身边,郭靖大多数时候的感觉都近乎于麻木,好像娶她的她嫁的,也不过是一个稻草人而已。
而他的心,早就像被从水缸里捞出来的鱼,转眼被扔到沙漠里,一点点地熬死了。
这么多年了,杨康的骨灰一直放在桃花岛,而没有和穆念慈合葬。这是不合常情的。郭靖知道杨康在生前有多么厌恶这个地方还有某个人,但是却为了伴着他甘愿留下,因为他知道,只有他在郭靖身旁,这个人才能真正地活下去。
这算是他们两人的长相守吗?说来心痛,这也倒算是一种朝夕相对。只是不知道黄蓉在指挥郭芙他们给牌位行礼磕头,心里有没有发出怨恨的诅咒呢?这已经无关紧要了,能看到杨康,就是今生最大的安慰,即便忤逆了大师父,郭靖心中十分歉疚,可是他不后悔。
这些陈年旧事已经过去了,他却总是还在想,若是当年怎样怎样。
待人醒了,他也还是在想,一直想个不停。
马钰知道他有心事,也就不便多问。帮他把了把脉发现没什么大碍就退出去由他休息。再进房已经是天大亮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说到了杨过身上。
郭靖说,过儿在桃花岛待不下去了,这孩子我本来是不打算送到重阳宫来的,他那种性格,当不了道士。我看今天遇见的婆婆倒很好,不知马道长,可能帮忙吗?
马钰一听要将杨过往古墓里送就有点皱眉头。他说,别的没什么,只是古墓派是姑娘派,恐怕容不了男人,现在当家作主的这位姑娘武功虽然很好,不过才止十六岁,也是半大的孩子,过儿这么小,送过去拜师,按年纪倒像姐弟,这辈份怎么安排,人家肯不肯答应,是在两可之间。
郭靖自怀中掏出一瓶玉蜂浆来,交去他掌中,恳求道,道长,我五位师父忌日就在眼前,我知道大师父不肯见我,他会在这里祭拜。而我必须赶回去,不能再耽误了。这是那位婆婆送给我的,还请道长看在过儿年幼见怜吧!
马钰见他一脸病容,很是不忍,点头应了。并且派刘真一护他上路,直赴桃花岛。
到达已是辰时,郭靖按习惯先去祠堂给师父和杨康上香。
家中一切安好,仆人静默,毫无异动。
不过经过杨康那间门时,他听见里面有奇异的声响。
是黄蓉在训斥郭芙的声音:“你跪下,芙儿,你快跪下,你爹快回来了!”
“我不跪,我就不跪!我不信爹爹会杀了我!”郭芙强烈地不满着。
“你快跪下,让你爹看在杨康的份上,还能饶你这回!”黄蓉已经焦躁到了极点。
“我才不跪,娘,他都已经不是杨康的骨灰了,杨康的骨灰早就炸飞了,你都拿阿黄的骨灰的换过了,这么多年我都跪这个讨厌鬼的爹,你还要我跪,我跪人可以,我凭什么跪畜生!”
第十一章 真相
常常会有一些事情像闷雷那样砸在人们的心上,不是当时就惊动的,而是它已经掠过头顶,离开身畔好久了,才轰隆隆地炸开,令人惊悚。
郭靖正是这样的心情。
轰地一声,似乎郭芙在说什么已经完全听不到了。郭靖感到,他的身体就像被从根部炸开的树干,被飓风抽得腾开艳艳的火,火势猛得像油泼在热锅里,噼里啪啦地五内俱焚。
他想这不是真的,然而当初是为什么才和黄蓉成亲,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只是刻意地不再想,把它埋葬。
每个人的心都是一个河蚌,刻意尘封的往事就像埋在心里的沙子,熬啊熬啊,年月久了,以为不疼了,沙子变成珍珠了,打开它,沙子不是珍珠,它已经变成了长针,变成了铁钉,变成了一戳一个窟窿的长剑。
每个人也都知道,若非得己,不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