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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还会发生带枪军人过境的情况,这时候,往往护界员首当其冲,要劝其回国,也曾经发生护界员被持枪缅甸军人打伤的恶劣事件。
现今的护界员,往往凭着一腔热血和忠诚,为祖国看守着西南大门,罗老培,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了,去年时,他还被评为了滇南省优秀护界员,陆铮前几天刚刚看过他这些年工作的事迹材料,深有感触,虽说这种材料里肯定有水分,会添枝加叶,但主干肯定不会太虚假,一些事情也没办法编造。比如他家本来是一个大家族,散落在中缅边境,他所在寨子对面缅甸寨子里,便有他的几户近亲和关系很好的朋友,逢年过节都会走动,但就因为一位亲戚深夜偷偷越线过来伐木被他发现,便被他扭送去了边防哨所,如此,渐渐弄得亲戚朋友都和他断绝了关系。至于材料里,所谓他晓以大义最后令缅方亲戚朋友明白了领土主权等概念,想来,便属于虚构的枝叶了。
其实,可能真实的罗老培,更值得尊重,一个倔强、六亲不认的边境卫士。
像罗老培这些老人,也算一个时代的缩影吧。
陆铮觉得,来到滇南,很多东西,对自己的思想,都会产生触动。
所以,陆铮很想和这位老人近距离的坐一坐,聊一聊,也看看自己,能不能想到什么办法,解决护界员这个群体的生活问题。
只是杜小虎去了好久才回来,在他身后,那个干瘦黝黑的老人却没有跟来,杜小虎看起来有些气愤,“这个死老头,油盐不进,我说请他吃饭吧,他就是不来,说他吃饱了,没有夜宵的习惯。”
陆铮笑道:“这才是本色罗老培呢,好了,那就算了。”
说着话,外面的门被轻轻敲响,杜小虎去开了门,站在外面的是澜江地委书记刘孝感和他的秘书小赵。
“你叫虎子是吧?”刘孝感笑呵呵拍拍杜小虎肩膀,“虎背熊腰的,是个好小伙子!”
看到是刘孝感,陆铮便知道他来是为了什么事情,今天中午,冯联营已经打来电话,将事情同自己说了。
果然,刘孝感笑呵呵同陆铮唠了几句这两天维稳会议的精神,就问道:“听说邓三昆一再邀请你去南街做客?有这么回事吧?”
陆铮微微点头,邓三昆通过多种渠道致函给自己,而且,通过余大姐传话,说如果公务访问不方便,可以以私人的形式来南街他家里做客,他特别希望能和陆专员成为好朋友。
刘孝感笑道:“邓司令这个人很豪爽,看来,对你的印象也不错。”
陆铮琢磨着道:“公事上我可以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尽量做好支援果邦建设的工作,但私交方面,我不希望和境外的武装首领有太亲密的关系。”
刘孝感看着陆铮,笑道:“能保持警惕是好事啊,不过和果邦人打交道,就绕不过邓三昆这个坎儿,建立一定的私人友谊,我个人倒认为无伤大雅。”
陆铮微微点头。
刘孝感犹豫了一下,问道:“听说陆组长担任过乌山特区的常委,对发展地域经济很有建树,我冒昧的问一句,陆组长来到边区,是不是属于救火来的?”说着,打量着陆铮神色,就笑。
陆铮知道,自己毕竟不具备政治影响力,在乌山折腾了什么,外界并不会深知,如刘孝感这个级别的干部,又在西南边陲,和冀东相距甚远,所以很难对自己有所了解,找人打听也只是一鳞半爪,不大能当真,或许刘孝感还以为,自己这个年纪轻轻的副厅级干部,是来边疆镀金的。
实则便是看自己履历,也看不出什么,昌明集团发展极快,已经成为中国计算机产业的符号,而恰逢巨变多事之秋,上面便有声音希望实现集团的国有化,自己这个集团党委书记兼副董事长在这时候卸去政务,好像也很正常,何况短短几个月时间,自己又再次进入外经贸驻滇南的特办,就算看起来委实是上升势头受阻,但政局动荡了小半年,一些人事变动实属平常,很多调动不能以常理推测。
略一琢磨,陆铮笑了笑,说:“不瞒刘书记,我在工作上出现了一些失误。”说着,就端起了茶杯喝水。
刘孝感怔了一下,想不到陆铮会这般坦诚,眼见陆铮不欲多谈,自然理解,只是想他刚刚二十七岁,便进入副厅行列,工作上的失误那自然是年青人太浮躁,少年得志便得意忘形,所以被人给狠狠教训了一番,这也倒是好事,算是一种磨砺了,官场上,最忌讳的便是棱角毕露。
刘孝感怎么也想不到,陆铮年纪轻轻,实则在某些中央大佬眼中,已经是某种路线的代表人物,而且在乌山,羽翼颇丰,已经渐渐有形成地方小政治集团的趋势,所以,才会被调离乌山,若不是机缘巧合有昌明集团庇护,加之爷爷辈的人物照看,又有错综复杂的故旧香火,只怕现今陆铮已经卷铺盖回家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有这些背景,陆铮在乌山也不会那样做,而且,一个副厅级干部,也做不到他那种程度,做人做事,得失之间,总有因果。
看陆铮此刻淡淡品茶的样子,刘孝感自想不到面前这个年青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陆铮说起工作失误,反而勾起了他一些伤痛,叹口气道:“咱们这代人啊,谁没犯过错误?”
沉默了一会儿,刘孝感道:“其实我找你,是想征询你的意见,省委有意任命你在澜江任职,听说了,你在外经贸部也属于挂职,所以呢,这件事主要还是看你,我估计,经贸部的领导已经同你谈话了。我是来向你表个态,作为我个人,很欢迎你来澜江,希望你能将特区好的经验带过来,这对我们澜江地委班子,也是益处多多嘛。”
陆铮早就接到了冯联营的电话。
11·28难民事件,令上层领导都认为,中缅边境地区,地方上在援外事务中应该承担更重要的角色。而且,因为国际政治局势的变化,在西南边境,以地方机构出面援外,可以缓解共和国受到的外交压力。
而在这种政策风向下,外经贸部滇南特办,首先提议任命一位援外干部到澜江挂职,如此援外事宜,可以实现地方和中央的统筹安排,提高工作效率,避免11·28事件再一次上演。
滇南省委同意了这种安排,于是,人选问题上,外经贸部、滇南特办和地方沟通的结果,陆铮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陆铮听说来着,省委秦副书记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有人私下议论,秦书记是希望快刀斩乱麻,尽快平息这次事件。
冯联营在电话里说,滇南省委拟任命自己为澜江地委委员、行政公署副专员一职,分管的自然是外联、经贸、口岸等工作,而自己,仍将会兼任特办澜江工作组组长一职。
因为地区党委、行政公署为省委、省政府派出机关,所以,地委和行署干部,由省委、省政府直接任命,没有换届选举一说,党的地区工作委员会,通常不设常委,地委委员类同地级市市委常委,行政公署专员类同市长,副专员类同副市长。
只是想不到,刘孝感会盛意拳拳来请将,陆铮感觉上,刘孝感是那种官场老油条,想来,援外事务令他焦头烂额,他也希望能来个有工作能力又能承担责任的专管官员。
笑了笑,陆铮说:“其实我同部里沟通过,组织上的任命,我肯定无条件服从。”
见陆铮态度明确,刘孝感满意的点点头,“好,这才好嘛,咱们澜江啊,也不是没有发展前途的山旮旯,虽然肯定比不上特区,但我觉得,能为边民做点实事,这种成就感在大城市可体验不到。”
陆铮笑着,点了点头。
第十二章秘书和书记
澜江地委和行署在一个大院子里办公,院中松柏翠绿,五层的办公楼,飞檐吊脚,颇显古朴。
陆铮的办公室在4楼,在昨天的地委干部大会上,陆铮被任命为澜江地委委员、行署副专员,分管外经、外贸、外事、侨务、口岸及打击走私等工作,而今天一大早,陆铮来到办公室后,便开始翻阅最近一段时间地委的红头文件。
一份地区纪律检查委员会和地区监察处的联合通报吸引了陆铮的注意力,在这份联合通报里,批评了地区城建处违反会议招待规定,用公款招待烟酒、发纪念品的违规行为。通报里说,上个月城建处召开“整顿建筑行业经济秩序、深化建筑行业改革”会议期间,设宴招待烟酒、发放纪念品,包看电影、租看录像片,共开支公款3960元。根据澜地党发(1989)15号文件的处理原则,城建处这次会议所发的纪念品和设宴所用的烟酒均由个人付款,由城建处负责收回,上交财政。
陆铮默默的看着,神情极为复杂,或许,这一刻,他想到了在乌山的风起云涌吧。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的是行署办公室主任王荣洲,一位四十多岁,穿西装打领带的干部。
进屋王荣洲脸上就习惯性挂起笑容:“陆专员,到饭点了,我带你去看看食堂吧,咱们地委食堂,伙食还可以,您看看能不能吃惯,吃不惯的话刘书记交代了,可以以后叫食堂开小灶。”
陆铮在澜江属于挂职,党组织关系转了过来,但行政关系进了外经贸部,算是外经贸部的副司级干部在地方挂职,但陆铮的挂职又不同于部委机关干部下地方挂职锻炼,是真正来管事的,所以,陆铮的地位很特殊。
王荣洲知道这一点,从刘书记来说,既不能真正将陆专员当地方干部那样对待,又不能将他看做挂职锻炼干部那么简单,所以,除了从生活上体现出关心,感觉刘书记对这位陆专员还有一种平等相处的心态。
这种情绪也传染给了王荣洲,以往澜江行署机关不是没下来过副厅级挂职干部,但在王荣洲等地方干部眼里,那只是客人,和自己干系不大,只要维系该有的尊重,那么他们的喜恶对自己的仕途没有什么影响,而陆铮,显然不属于这种干部。
陆铮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可不是,不知不觉,马上就十二点了。
“荣洲,你忙你的,我不忌口,吃什么都行,晚点我自己去。”陆铮笑着,态度很和善。
王荣洲还没说话,办公室的门又被人敲响,进来的是行署外经贸处处长张白成。
要说张白成,只觉得自己这阵子倒霉到家了,北斗星这个陆总,到底想做什么?本来突然成了特办组长就很令人头疼,毕竟,以后打交道的时候少不了,谁知道,几天功夫,他又成了自己正管领导,这可都什么事啊?
今天有几项工作需要向行署上汇报,张白成磨蹭了好久,但逃避显然是不行的,最后,只好硬着头皮来了陆铮的办公室。
王荣洲见张白成进来,便知道有工作要谈,说了声,就走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陆铮笑着示意张白成坐,可陆铮越是不显露出什么,张白成越发觉得这个人,肯定是口蜜腹剑,不定多少弯弯道道,又不定什么时候找到合适的机会就会跟自己秋后算账。
但是,担心也没用,只能尽量不被他抓到痛脚了。张白成心里翻江倒海似的,坐在沙发上,打开手上笔记本,说:“有几个情况要向您汇报下,第一个就是果邦自治政府来函,询问可不可以引入咱们的肉牛品种,由他们饲养,咱们签订合同回收牛肉。”
陆铮知道肉牛的事情,澜江地区山地面积占整个地区百分之八十以上,草原草山也不在少数,地区正推动山地牧业发展,其中行署林牧处引入了一种肉牛,向边民们推广,由政府负责联系肉食品公司收购,属于惠及边民的一个政策。看来,果邦人也希望能从这个政策中受益。
陆铮微微颔首:“这个咱们再和相关部门研究。”
张白成翻着笔记本,又说:“第二个事情就是本来省计委已经立项,在咱们澜江建设年产五十万双毡鞋的毡鞋厂项目,原本同南韩签订的外销合同被南韩企业单方面宣布无效,我们本来已经规划好了厂房,南朝鲜人的背信弃义令我们损失很惨重,具体数字还在评估。”
陆铮微微点头,实则,澜江地区对外贸易遭遇的寒冬只是整个共和国的缩影,现今国际大环境下,共和国对外经济贸易遭遇了改革开放以来最严峻的考验,全球最发达的经济体联合起来,对共和国施行了严厉无比的经济制裁。
张白成汇报完工作,已经十二点半了,等张白成告辞出来却见办公室门口,杜小虎正恶狠狠瞪着他,隐隐听得杜小虎嘀咕:“故意的吧?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张白成后背立时出了一身白毛汗,如果陆专员心眼小点,那自己可真是成了不咬人膈应人了,可自己真不是故意的啊,只不过思想斗争做的时间长了些,还真没注意时间。
……
在地委大院食堂和杜小虎吃过饭后,陆铮便叫杜小虎回南坡了。
现今工作组由办公室主任汪嘉宾兼任副组长,负责工作组日常事务,杜小虎并不是自己的私人保镖,而是工作组的特勤人员,便是他怎么不情愿,也不能叫他一直跟自己在澜江待着,虽然,明天自己就要回去南坡,同时接受邓三昆的私人邀请,去果邦做客。
下午时分,汪嘉宾便打来电话,确定去果邦的行程,陆铮这次访问属于私人性质,所以原则上,并没有安排工作组干部同行,但为了安全起见,汪嘉宾还是提出,最好还是由杜小虎随行。
实则接受邓三昆的邀请去果邦境内走一走看一看,最不担心的就是安全了,除非果邦内部出现特别严重的武装叛乱,但若真的出现这种叛乱,只怕带个警卫班去,也于事无补,毕竟祸起萧墙的话,定然暗箭难防。
不过陆铮还是接受了汪嘉宾的提议,笑着说:“行,那就和虎子一起去。”
汪嘉宾好像这才放了心,说:“您要不带虎子的话,我肯定想办法跟你去。”
陆铮就笑。
起落之间,好像自己同这些老部下的关系,更加的亲密了。
汪嘉宾又好似想起个事儿,说:“对了,有位叫香川淳子的小姐来找过你,留下了她的地址,她现在住在南坡宾馆309号房,她说也没什么事情,是来旅游的。”
陆铮微怔,那天在南州机场接了香川淳子,因为突发难民事件,自己不得不紧急赶回南坡,后来再给南州大酒店打电话,香川淳子却已经退房了,留了口信,说觉得滇南很美,她准备到处看一看。
却不想,几天过去,她去了南坡。
那边汪嘉宾又道:“这两天南坡宾馆电话线路维修,如果你有什么口信,我去通知她。”
陆铮笑了笑,说:“她是我特别好的一个老朋友,你去说一声吧,我明天回南坡,到时候去看她。”
办公室外传来敲门声,陆铮跟汪嘉宾说了声,挂了电话。
进来的又是行署办主任王荣洲,在他身后,跟着一名高高瘦瘦的年青人。
陆铮早看过这个年青人的资料,行署办公室秘书科的副科级秘书,谢洪文,今年二十八岁,是澜江本地人,大学文化程度。
王荣洲办事很麻利,在刘孝感书记吩咐之后,昨天下午,他便拿了几名年轻干部的资料来给陆铮看,给陆铮选一个类似生活秘书的角色,除了公事,主要任务还是照顾陆铮的生活,给陆铮跑腿办事之类的,因为陆铮是外地人又单身来到澜江,生活起居总得有人照顾。
王荣洲选的这些人都是领导眼中很有前途的年青人,只是当时,谢洪文的资料不在其中。
眼见陆铮翻看着他拿来的人事档案,好像都不怎么满意,王荣洲犹豫了好久,才推荐了谢洪文。
在看了谢洪文发表在内参上的几篇文章后,陆铮当即拍板,就这个小伙子了。
陆铮看上的是谢洪文一篇特别尖锐的文章,在文章里,说起执政者的责任,谢洪文便举了澜江地区民政处处长的一番话,这位处长说起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以一位农村老大娘被民政部门救助开刀切除白内障为例,讲到如果没有政府,她的眼疾就不可能治好,所以,老百姓应该感激我们,感激党和政府。谢洪文在文章里反问,老大娘辛辛苦苦操劳一辈子,老了却没有钱治病,那么,这个责任是谁的?我们的执政者反而为此沾沾自喜,以为这是我们对人民群众的恩惠,是不是很可悲?
几句反问,令陆铮一下就喜欢上了他。
不过见陆铮选了谢洪文,王荣洲又含含糊糊的,说是这个小伙子本来是地委副书记、组织部部长孙厚堂的秘书,但不知道为什么,孙书记后来不用他了,而且对他意见特别大。
陆铮自然不会对王荣洲透露的信息掉以轻心,当晚,便叫虎子同人打听了,原来,谢洪文和孙厚堂的儿子是同学,也是好朋友,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两人翻了脸,传闻是孙厚堂的儿子利用一些手段撬走了谢洪文青梅竹马相处十几年的恋人,就在去年,孙厚堂的儿子同谢洪文这个过去式的女朋友,举行了婚礼。
由此,谢洪文和孙家关系急剧恶化,听说还曾经在孙家大打出手,谢洪文给了孙厚堂儿子一耳光,孙书记黑了脸,视谢洪文为眼中钉,这阵子,好像都在传,谢洪文会被调去市十一中做初中老师。
虎子听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