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的
竹珈知道王榕口里称呼父亲,总是“公子”二字。王榕虽为人谦和自守。但从来不掩饰自己曾“伴食于相王身畔”的骄傲。同时,竹珈长大了,王榕人过中年,秘书省里同列的美少年发了福,父亲总是人们心里不老的“公子”。竹珈有时也自我安慰:父亲英年早逝,也不全是坏处。
竹珈这些天常常沉湎于自己不熟悉的过去,便用和松娘一样家人般的口气追问下去:“选的时候,父亲怎么想的?”
王榕的眼睛直视晴天,说:“开始所有人根本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太上皇只有八岁,按常理都不会想到那方面去。到后来皇上把年轻人七八人一组的叫到宫内参加茶会。公子去了,同座的不仅有谢远瞻——他此时已经出名,还有广州刺史的儿子,本来远在湖南的许国公世子。回来一说,老大人和大公子才明白过来:原来皇上有这个意思。公子一言不发。大公子倒说,公子虽出色,但一来在这些人里面和皇太女年龄悬殊最大,二来体质也不甚强健。其他少年俱身世显赫,厚于才貌——他许是选不上。只有老大人说了一句:哎,我儿无第一,天下无第二。”
松娘给竹珈的兔毫盏里加了些茶水,手里提着壶不放下,说:“这话我也第一次听,皇上看老头子多么会‘藏’。”
竹珈笑了笑,“我儿无第一,天下无第二”。祖父说这话,是怎样的神态呢?父亲一言不发,心里又是如何呢?他永远无从探知。
他拿过王榕奉上的锦盒:一方玉印上篆刻两字“慎独”。
“父亲刻得是钟鼎文?”他自言自语。
王榕以为他在问询他,因此说:“是。公子入宫以前,给了臣的。臣……始终带在身边。”
慎独,君子慎独。
竹珈离开王榕的家以后,逡巡到了荒废的王家旧宅。
王氏叛乱以后王家人都去了广州,伯父也隐逸山林。偌大的院宅,只有竹珈成年以后,偶尔前来凭吊。
父亲的书房前面有一个水池,名为“烟玉潭”,活水连通京城的湖泊。
伯父告诉过竹珈,这里是他和王览的“放生池”。
竹珈站在潭前,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一方青石上铭刻的字迹。
似曾相识的飘逸,和那夜偶然发现画笺下的淡墨书体一致。
“堂前一池水
芙蕖香十里
三世皆放生
波臣不可数”的
伯父说这是十三岁的父亲刻下的。那时谁会想到后来的事情呢?王氏因为父亲而达到顶峰,又因此衰落。福祸相倚。
父亲倘若不被选中,那么一个类似于他竹珈相貌的孩子也许还在这烟玉潭里面放生,也许还做着隐遁的美梦。说不定也叫做“竹珈”……。但那不是竹珈,而他才是竹珈——一个皇帝。
第二日竹珈上朝后,回到昭阳殿。满池的红荷居然开放了。
他惊喜,更惊喜,母亲端坐的那里等他。
“母亲一来,花都开了。”他笑着说。
他的母亲偏过头说:“我不信。早就该是花期了,皇帝哄我呢。”
母亲拉一拉他的手:“我来,有一件事……”
母亲这回一住好几天,到她离开,竹珈还是没有提到那张旧笺。
竹珈听许多人说起过自己的父亲,印象里父亲似乎是个不爱说话的人。知道他最多故事的人,只有母亲。竹珈给那个完美的形象描摹出朦胧的画本,就越发不真实。只有那张多年前的旧笺,那双眼睛,是鲜活的。但竹珈明白:他也许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母亲知道他的发现。
他怕她流泪。他还是懵懂稚子,年轻而美丽的母亲抱着他坐在荷塘的面前。不知不觉就无声的哭泣。他太小,话都说不全,心里难过又惶惧。没奈何只有用自己的小手不断抹去母亲眼睛里面涌出的泪水。
竹珈记得宫内叛乱的时候,他曾经被人关在漆黑的房间里,多少天都见不到母亲。他就是不哭,因为母亲说他不可以流泪。
他多久没有流泪了?这是他唯一模糊的事情。
盂兰盆节年年都热闹,但王榕觉得今年格外不同。
他一身朴素的家人装扮,站在西湖边上。看着潮水般的人流。天还没有黑,小孩子们已经提着“鬼节”的花灯。
盂兰盆节不仅是鬼节,也是“孝亲”之节。太上皇,或者现任的皇帝每一年都会主持宫内的祭奠,把给死去的先人的贡品在火中焚化,以尽哀思。
的
王榕也有父母,他连他们的姓名都忘记了。杭州是他重生的地方,多年以后故地重游,他不由感慨。
他等待着,下午在灵隐寺的盂兰盆法会即将结束了。皇帝也快到了。的
的
西湖水碧绿微澜,少年皇帝穿着雪白蛤衣,沿着红桥画堤而来。
竹珈是两天前到杭州的,昨夜秘密的下榻在灵隐寺。
老掌院坐化,新的住持不过四十多岁。他领着皇帝到了他父亲过去住过的禅房。
“贫僧见到皇上就觉得亲切。”住持笑说,他自称七岁就与王览说道论禅。
竹珈为供奉佛经而来,这是由母亲书写的。她一定要将此尊贵的写卷献给灵隐寺,竹珈因此亲自到了杭州。他是第一次到灵隐。母亲说,十五岁的时候去过,父亲陪伴着她。二十多年以后,竹珈却独自前来。的
草顶的禅房幽静,找不到丝毫过去住客的痕迹。到了夜间,竹珈的耳朵里听到僧人们的晚课。念经的声响不大,也不显得嘈杂,奇妙的和大自然融为一体。
竹珈听着听着,竟然不到午夜就入睡。
他做了一个梦。的
的
梦中有一身材高大的男人沐浴月色下,他对竹珈笑道:“和我一起到天上去如何?”
竹珈感觉自己对他熟悉之至,因此欣然同意。二人把臂,腾云驾雾直上云霄。
天宫金碧辉煌,除了西王母池中的莲花,竹珈对其他花木都叫不出名字。
冉冉飞升,直到三十三重天上的城市,越发崔巍绚烂。赤日黄金,光芒四射。白鹤朱雀口衔仙草,竹珈两人随意徜徉。
竹珈说:“这是什么地方,难道就是‘善见’城?”
那人笑而不答,只递给竹珈杯子,杯中玉露甘甜,有酒味,但不是酒。的
竹珈好奇地说:“为什么请我喝呢?”
“不然是什么呢?善见城不可以饮酒,你要饮酒,我该带着到蓬莱岛。”
那人又说:“竹珈,明天是凡间节日。因此不能让你久留。”
竹珈拉住他的手不放:“高人的名字是什么?何以就知道我是竹珈?您又仙乡何处?”
的
那人也握住他的手,一股暖流似乎远远不断。他微笑道:“我没有家。白天云游蓬莱天界,夜间就住在你的心里。”
竹珈还要再问,梦忽然醒了。
天蒙蒙亮,灵隐寺的僧众已经在大殿念经。竹珈反复回忆,只是记不起梦中人的相貌。这一天的法会他也不时想到此事。
等到见到王榕,他们二人顺着西湖前行。黄昏时分,才随着众人到了一处。
那里张挂许多灯笼,人山人海。
王榕机警,为竹珈找到一个高处。
因此江上风光尽收眼底,王榕说:“……公子,每一年这里都是如此壮观。到底骨肉之情与生俱来,情人朋友也难忘怀。”
竹珈默默无语,月上东山,湖上万千莲花形的纸灯漂浮,每盏灯的中间都有火光,飘到湖心就烧化,沉入深情的湖。新放的灯犹如涨潮,又相继而来。
的
湖边如此多人,出乎意料——极安静。虽然都是各有对死者的怀念,每个人都是安详的,很少有人哭泣。
竹珈的脑海萦回着住持在盂兰法会上洪亮的声音,忽然万千着火的莲花和着月华,折射出一道灵光:让他想起了梦中人的眼睛。
是父亲的眼睛吗?是画中的眼睛吗?
昭阳殿岁岁红莲,天上人间,父子两处沉吟。
竹珈想:没有见过父亲,原来他与我同在,一生无法分割。
王榕瘦弱,被人挤到了后边。还好少年皇帝立在高处,身姿挺秀。又穿着白衣,很好辨认。
长时间过去,皇帝还没有回头。
王榕也并不想去叫他。
竹珈没有回头,是因为他哭了。
七月的风吹来,泪珠模糊了视线,在他的眼睛里,湖心灯火好像天宫的星辰。
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拽着个人从竹珈身边走过,数落说:“你看你,那么大个人还哭得和孩子一样。”
竹珈勉力睁开眼,老妇人身边,眼睛哭得红红的小小少年回过头和他四目相对。
人生的某时某刻,他和这个素不相识的人是相同的。
竹珈明白:这一瞬间,只可以在心底成为永恒。
景,过目而忘,情,心头难释。
同时上传的其他四个番外都在文中可以找到,大家看一下文章简介下面的说明。
每个番外都有“年月新加”字样。六篇是一起发上来的。
的
'返回顶部' '插入书签'
分| 分| 分| …分| …分|
几个旧番外 '返回顶部'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早就锁掉这章,原作者的话内容还是有些读者看到。我去除了。今后补上后续番外一篇。过去的事情不提了。人总要向前看。谢谢关心我的朋友们。
第一个番外:寒烟翠(老年韦娘的角度番外,年春节小范围发)
竹林青翠,雨丝拂面。我从山脚下的悠闲的逛回山庄。莫干山入了夏,还是一季清凉。真是好地方。山脚下村落的孩子们,有些已认得我,赶着我叫“好婆婆”。乡下话叫“好”,一方面是说我和善,我常在篮子里面装些糖果给小孩子吃。另一方面,也是说我“好看”。一晃我也步入花甲之年。头发都白了,还有什么美呢?可我听了,仍会笑出来。村民们都淳朴,连带孩子们也可爱的紧。好地方啊。
流苏和王珏去山里采药,不到天黑回不来。我收拾一下屋子,就开始作饭。炊烟袅袅,茅屋里面饭香扑鼻。
忽然,我听到竹篱笆“吱”了一声。外面好静。我走到屋门口张望,少年一身白衣,姿颜如月。笑嘻嘻的叫我:“韦婆婆!”
的
我一惊:“怎么你来了?”
他的莹白脸上沾满了雨丝,不慌不忙的笑道:“天下何处不许我来呢?我是竹珈。”那倒不错。因为他是独一无二的竹珈,当今天子。的
他第一次来他伯父母的山庄,四下好好转了转。赞叹说:“伯伯他们过得真是神仙日子,怪不得婆婆不肯回去。”
我微笑:“皇上,那是没有的事。妾素来苦于暑热,京口,建康都是有名的火炉。皇上还是夏不挥扇,冬不升炉吗?”
他点头:“是啊。三伏天我也不觉得特别热,冬天若近了火,反而要出汗。”
这就是人们所谓的“中和之气”吗?他太像他的父亲了,我只祈愿他的身体底子要厚些。
了解过去的人;有的死了,有的远在天边,还有的如我,如王珏,并非遗忘故人。但女皇神慧已经有了华鉴容陪伴,虽然这份厮守代价极高。我们也不愿不合时宜了。
“婆婆,做皇帝,连婚姻也是国家大事吗?”竹珈若有所思的问我。
我坐下来:“怎么不是?太上皇是太运气了。许多先皇终身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伴侣。若说美人儿,有才艺,性情好,后宫还少吗?但感情的事又不是买卖。”
竹伽细长的眼角秀气压人,他问:“婆婆记得过去的事……?”
“皇上要听?”
“不……,太久了。听了反而不好受。”他断然摇头。
雨越下越大。我泡了壶茶,看着竹伽。他俨然如神。往事,从来没有如此清晰过……
我的女儿生下来就死了。我没有流泪,唯恐伤了吴王的心。但王只是微笑着照顾我,安慰我。直到有一天夜里,他抱着我进了辆马车。他要我去给刚生下的皇女当乳娘。
“ 我不去,求你让我留在你的身边。”我真不愿意!他已经被解除了所有的实权。门庭冷落的吴王,甚至不被允许出城。谁都知道下一步是什么……
吴王在马车的颠簸中,给了我一个长吻。他贴着我的肩膀,不让我看他的脸。“
碧婵,答应我,你活下去就是对我好。”他的声音,居然有几分哽咽。他曾经多么意气风发的人。我惶恐了,连忙说:“我答应了,王爷,别这样。碧婵……到死都是你的人。”
“进了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