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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无耻的家伙!
知秀慢慢打开手机盖,放到耳朵边。
“……喂?”
“是我,您还记得吗?”
疯子!
“是啊。”
“能不能再见一面呢?”
“我很忙,最近……”
“是吗?我很失望啊。”
“以后再说吧。”
“您在做什么呢?”
“现在?”
“是啊。”
明明全都看见了还装作不知道?该死的家伙!
“没做什么。”
“不知道您是不是戴着我送的那个蝴蝶发卡啊?现在。”
“发卡?”
嗬!掌管不祥预感的那根神经似乎被触动了。知秀摸了摸头发,换了个坐姿。
“现在都几点了,还戴什么发卡!我……嗯,有很多发卡,经常换着戴,当然你送的也偶尔戴戴。”
“真的吗?”
“……嗯。”
“那能不能为我戴上它呢?”
“好吧,明天吧。”
“不,现在。”
“现……现在?”
知秀瞪着他,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把手里那把折刀垂直插在桌子上,拔起来,再插进去。
“我睡觉的时候不戴发卡。”
“拜托了,就这一次。”
“为什么……为什么对发卡那么在意呢?”
“不知道。反正看到女人戴着我送的发卡,我就感到幸福得不得了,即使看不到也能感觉到。”
“是……是吗?”
知秀与他视线相交了一下。该死的家伙,原来是个陷阱啊!那家伙已经知道我把他的发卡处置了。
“今天不行,我累了,挂了。”
知秀盖上手机盖,把红色手机扔到对面的沙发上。
那家伙站起来,晃着瘦小的肩膀,非常熟练地在手里玩着折刀,坐到知秀对面的沙发上。
“这把折刀是德国货,非常锋利,所经之处一定会留下痕迹。”
“你这是威胁我吗?”
知秀刚喝了很多酒,而且作为女人本来行动就不怎么敏捷,她直觉自己不是那家伙的对手。
“为什么扔掉了蝴蝶发卡?”
“不是扔掉。”
“你知道吗?蝴蝶就是我的灵魂,你把我的灵魂扔掉了。”
“只是个发卡而已,我不愿意再解释了,你真有什么想做的就赶快做完离开吧,我胃里不舒服。”
“咔咔咳咳。”
“只要别让我再听到那种笑声,其他的什么都可以,我马上就要吐了。”
“我上次是不是暗示过我画的明朗纯情漫画的女主角是流氓兔类型的?”
“哈哈,明朗纯情漫画?”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这样的事你已经做过多少次了?”
“嗬!很聪明啊,你怎么知道?”
“杀人了吗?”
“我很善良。”
“哈哈哈!”
那家伙的眼睛像蝮蛇一样闪着光,他从口袋里掏出知秀别在惠化站附近厚皮香树上那个蝴蝶发卡放在桌子上。
“别到头发上!”
他的微笑很残忍,眼神很可怕,透着一股杀气。不管怎么说,知秀的命现在攥在他手里,不管别上发卡还是不别。这家伙的心性像喜阴植物一样阴暗扭曲,没什么原则,一切全凭一时喜恶,即使照他的话做也不会得到什么保障的。知秀低头看着发卡,要是这家伙对这个发卡这么在意,那答案一定在发卡里,戴还是不戴呢?
知秀的嗓子冒烟了。即使不发生现在这样的事,自己似乎也已经活不下去了,心沉浸在悲伤中,黑啤在胃里翻滚。那些留存着男人的气息、时间和记忆的东西全部被送到海里之后,她几乎无法呼吸。面前突然发生的事件令她集中精力面对,但刹那间一切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仔细想想,自己根本没有信心在一个没有他的世界里享受日辉月华和微风吹拂,自己的生命,已经被他带去了加拿大。现在,落到这样一个变态卑鄙的家伙手里,被他戏弄,用“悲惨”这个词又怎么形容得了。
老话不是说过嘛,运气不好的时候,哪怕是走路滑一跤也会跌破鼻子,跌破脑袋,流出脑浆来的。
“不行。”
“嗯?为什么?”
“不想戴,不管。”
听到知秀出乎意料的回答,那家伙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戴上!”
“戴的话怎么样?”
“跟你做一次就走。”
“哈哈哈!这么说,这个发卡是你的传家宝啊,只有看到女人用自己的手戴上你的发卡你才能做。”
“……”
“原来你有性错乱病啊!变态。”
“臭女人,快戴上!”
听到那家伙嘴里吐出脏话,知秀反而不那么害怕他了,因为他本来策划得沉着周密的平衡已经打破了。
“不。”
“死也不吗?”
“是啊!”
“哈!你简直能把人气疯啊!”
“你才知道啊,你本来就是个疯子。”
那家伙似乎被戳到了痛处,发狂似的跳了起来,用折刀三下五除二戳烂沙发,把里头的东西掏出来,把桌子上的东西一下子全扫到地上,又带着忍无可忍的表情劈里啪啦打开知秀书桌上的所有抽屉,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全倒了出来。
一套公寓就是一个小世界,关着门,闭锁着,有人在里面生生死死。作为精神有问题的人上蹿下跳的笼子,水泥箱子是最完美的。
知秀用一只手摁着胸口,强忍住想吐的感觉,脸色苍白地冷笑着。
“钱不在那儿。”
“我不是那种俗人,你把我当什么了,臭女人!”
他在最下面一格抽屉里找到一卷宽胶带,拿着那东西像蝴蝶一样轻飘飘地朝知秀走过来,表情无耻到了极点,看上去是那么不协调,不平衡。
“你以为不戴发卡我就没办法了吗?”
“拿胶带干什么?我不会喊的。”
“哼!喊叫无疑等于自杀,一秒钟之内就能叫你的脑袋搬家。”
知秀被那家伙生拉硬拽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头像陀螺一样打着旋,天昏地暗。四肢的力量全都漏到地下去了吗?或者8瓶啤酒把肌肉都融化了?还是自己的心理状态已经到了生死都无所谓的地步了?
“……很好,不会被砍脑袋了,我讨厌尖叫。”
“脾气很倔啊,我喜欢。”
他没有用胶带封知秀的嘴,而是把她平放在客厅的地板上,取过胶带,在知秀手腕和脚腕分别缠了几道,然后拉开来贴在地面上,贴得像蜘蛛网一样纵横交错。这种胶带的黏着力非常强,在地上长长地贴了四五道后知秀就像闯入蜘蛛网的蝴蝶一样一动也不能动了。
他开始用那把德国产的锋利折刀划开知秀身上的连衣裙,像划开一张纸。5秒钟不到,连内衣在内,知秀身上的衣服全部一片片碎落了,她的身体完全露了出来。羞愤和耻辱混杂着疼痛、恐惧和绝望,在她胸前和脸上画出深褐色的花纹,不久融为一片漆黑。
“要强奸的话不一定非要这样吧。”
“咳咳咯咯。”
无耻的家伙!她掉过头去。
“别笑!”
那家伙低头看着知秀赤裸的身体。
恶心,你看到的不过是一团肉而已。真正得到女人身体的方法是手,女人在衣服和身体之间穿着一层无形的盔甲,穿着她的心,如果找不到解开心的纽扣和拉开心的拉链的方法,从女人那里得到的东西跟同汉堡包做爱和跟比萨做爱没什么区别。
你这家伙不知道吧?爱情和性之所以变得肮脏正是因为很多男人都没有脱得下女人心的盔甲的手。那手必须能像风一样落在女人的皮肤上,必须像阳光一样温暖,能在身体里引起像溪水一样闪烁的水汽,必须带来草原的清香。
那家伙折断了发卡。
“现在这东西没用了。”
“哈哈哈!”
他的灵魂居然那么容易就折断了!本来就是这样的吧,早该知道是这样的,发卡从一开始就不过是个借口而已,轻巧华丽的陷阱,因此也是最邪恶、最肮脏的掩饰。
“喂!快点儿做完你想做的事,赶快离开!我死活都无所谓,只要你尽快离开我的家。”
“你是说做爱呢,还是杀人?”
“一样还是两样随你。恶心死了,像是闻到一股臭鱼的味道。”
“是说我吗?你不了解我,其实我这个人真的很不错。”
“什么?哈哈哈!嗬!我要吐了,不管怎么说快点儿结束吧,不然我一定会找到你要你的命的。”
“有人处心积虑要找我,这种感觉也不错啊!对了,要是你想吐就吐吧,看到吐出来的东西更带劲儿啊,不管做什么都更有意思了。你要是真吐了,我就把那些东西全部涂到你身上,呵呵,想想都觉得兴奋。”
“你……真是令人作呕地变态啊!”
“随你怎么想。”
“为什么……做这样的事?”
“乐意啊。”
“哈哈!”
“咳咳咳咳!”
“……狗崽子!”
“想杀我吧?”
“杀你都怕脏了我的手,不过,等我找到你,一定要让你为现在做的事后悔。”
“好啊,要是能找到我的话尽管找吧,复仇这件事很酷啊,咳咳咳!”
那家伙用刀尖划过知秀的皮肤,皮肤细胞感受到一分为二的刺骨的疼痛,他想在知秀的身上留下伤痕吗?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毁坏了别人的灵魂吗?
“啊……噢!”
“痛吧?”
“……嗯……”
“忍耐一下吧,这样才好玩。”
言语不通,根本不可能对话。知秀紧紧咬住嘴唇,闭着眼睛。随着刀尖在身体上划过,皮肤、神经和心中似乎有蓝蓝红红的血管竖了起来,产生了一种心悸的感觉。尽管她一直瞧不起那家伙,但自始至终自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他准备得那么充分,事情只能按照他希望的方向进行。
红色手机响了。知秀吃了一惊,但没有表现在脸上,那家伙似乎不为所动,但很不耐烦。
“怎么了?”
“在干什么呢?”
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的声音。怎么回事?知秀像是在做一场噩梦。
“给扔掉了我的发卡的那个女人瞧瞧我的厉害。”
“咳咳咳!”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别人的笑声跟那家伙差不多啊。那个女孩头上也戴着那家伙的发卡吗?看来流氓兔真的在汉城的每一个角落里蹦跶啊。
“挂了吧,我忙着呢。”
“……”
想忍却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恶心、恐惧、厌倦、凄凉、对生活彻底绝望。
“该……该死的!”
知秀掉过头,脸贴着地面哇哇地吐了起来。昨天几乎什么都没吃,除了黑啤,吐出来的东西是与胃液混合后的啤酒,有点儿蓝,有点儿黄,散发着变质的味道。
那家伙变形模糊的脸在知秀眼前晃动,眼镜片后面的小眼睛眨个不停。
知秀四肢贴在地面上,歪着脖子痛苦地吐着。跟那个男人一起度过的三年时间,没有消化的悲伤和爱情,还有体内的肠胃,全都碎成了一片一片,身体仿佛被剁得粉碎。她用尽全身力气呕吐,想把落在那家伙手中这段恶心的时间全部吐出去,呻吟声从她的嘴角滑了出来。
带着蓝色和红色芒刺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渗了出来。
这真是一场噩梦,即便没有这样的遭遇,她已经活得够艰难的了,恢复如常似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凌晨……清晨还会再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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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13株香草
13样东西送完了,请继续惠顾,我向您保证,只要您提出要求,无论什么东西都会为您迅速送达准确地点。再见!
11天前,玄宰从第十三个地方——江陵四川海边结束工作回来后,给互联网世界中“掌中庭院”的主人发了一封电子邮件,他原先料想至少会收到一封回信,但这么多天过去了,依然没有一片叶子落进他的邮箱。的确,事情已经结束了,委托人没有义务非要给代理人回信。
遗憾。
过去的10天中曾发生过一件事——把企业猎手R除掉了的Y大约一周前打来了电话。
“很久不见了,我刚回国。”
是那个声音像生锈的红色铁块落下的Y。
“……”
“你的确厉害啊!”
“……”
“可能是保时捷低估了你的实力。”
“有何贵干?”
“这段时间我也很忙,按道理早就该向你表示祝贺了,呵呵!迄今为止在保时捷的追击下活下来的只有你一个,也就是说,你干掉了我们的猎豹。”
“那又怎么样?”
“所以我们就更需要你了。”
“您不是说过,只要我活过那天就放我一马吗?”
“当然,我不会再追问你关于梵鱼寺那个人的事了,现在也没必要问了。在业务方面,我们更信任你了。”
“您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是啊,请不要拒绝,像我这样的生意人是不能容忍利益受损的,人的生命是由命运决定的,被干掉的保时捷的本钱从你这里找回来才合理吧?”
Y混浊的声音沉甸甸的,不容反驳。
玄宰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理由一定要反对,作为一个快递服务员,不去追究工作的善恶和内容,也没必要知道,无论是人、东西还是文件,只要最快地送达顾客要求的正确地点就行了。
“好,只要不违背原则就行。”
“当然,报酬也会让你满意的,工作也符合你的性格,我会很快跟你联系的。再见!”
直到现在,Y并没有联系过他。
玄宰回到了过去的生活状态,调调车、擦擦车,悠闲地度过每一天。如果说有什么变化,就是他偶尔会想起那个把13样东西送到海边去的女人。几天前他上网查找绿色主页“掌中庭院”,却发现那个主页像海市蜃楼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能是那个女人把它关闭了。
现在……寻找那个女人几乎不可能了,通过新寺站121号保管箱联系的线索也断了,他跟她分别在白天和夜里打开关上同一个空间的事再也没有了。匿名的两个人就像是被隔绝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中,没有一扇门能让他再见到那个女人,这种完全的封闭感令玄宰的心郁闷而沉重。
几天来他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把毛毯铺在地面上,把13盆香草中的12盆围着毯子摆成一个圆圈,自己躺在中间,随心所欲地翻滚。
过去他在加油站工作的时候曾经在电视里看过一个关于欧洲庭院的记录片,画面上展示了19世纪欧洲庭院里设置的花表——标示时间的花坛。
……7点开放的万寿菊、8点开放的伞花山柳菊、9点收拢的苦苣菜花、10点收拢的黄鹌菜、11点开放的伯利恒之星、12点开放的时钟花……这样按顺序放着。
玄宰想起那个画面,于是把12个花盆分别放在12个钟点的位置上,自己趴在中间,每次挪动身体都能闻到从12个方向传来的幽幽的芳香。
香草的确是一种很特别的植物。
玄宰睡觉的时候才去床上,短时间的休息和发呆就在香草围成的圆圈里,一段时间之后总是觉得心情舒畅,如释重负。每天清晨睁开眼睛,他总会想起那个付给他香草的女人,转眼之间就像缥缈的微笑一样消失在空气中了。
接受那个女人委托的最初目的已经达到了,已经用她的方法把那个女孩送出了自己的心,然而,现在,那个女人取代了女孩在他心中的位置,即使不能相见,即使无法相见,这种状态也算是向前迈出了一步。
6月19日,凌晨,2点1分29秒。
玄宰趴在地上小睡片刻,两只手叠放在头下面,全身沐浴着淡淡的香气。
凌晨淡蓝的雾气笼罩着广阔的路面,是在停机坪上还是高速公路上?任何一个方向都看不见尽头,从陆地和天空的某个角落里射出像闪电,不,像激光光束一样的黄色光线,玄宰站在那里,茫然四顾,不知道身处何地。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能看到的只有柏油路面和铺天盖地没有温度的雾气。突然之间,仿佛无数银色易拉罐落在柏油路面上蹦跳一样轻快的摇滚乐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接着那声音像被什么东西慢慢吞下去了似的越来越模糊,几乎消失了,转瞬之间又像开了扩音器一样震耳欲聋,一会儿重新变为呢喃低语。
听起来……听起来分明很耳熟。
是老鹰乐队的《加州酒店》。
黑暗荒凉的高速公路,冷风在发间盘旋,我温暖的气息,散发在空气中,遥远的前方,闪烁着依稀灯光。我的头昏昏沉沉,我的视线模糊,我必须停下来,寻找今夜的栖身之所。一个女人站在门口,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她点起蜡烛,带我进屋,我听到走廊深处传来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