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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传来声音:“欢迎来到美丽的加州酒店。”
他们在院子里跳舞,淌着夏日的甘甜汗水,有些是为了记起,有些是为了忘记。我喊领班拿来好酒,“那东西我们早已停卖,自从1969。”那些喊声依然从远处传来,在午夜把你惊醒,只听他们在讲:“欢迎来到美丽的加州酒店。”
歌曲的音符好像落叶飘落,旋律在空气中飞舞,掠过宽阔的柏油路面。
玄宰正要挪动脚步,突然听到“嗡——嗡——”的轰鸣,那既不是机器的声音,也不是野兽的咆哮声,那声音穿透黄色、蓝色的雾气出现了,是摩托车手们。他们全都开着头灯和大灯,几百辆摩托车在柏油路面上激起气势磅礴的波涛,朝玄宰猛冲过来。
打头的是一辆哈雷,后面的车队则混杂着无罩式机车、越野车、障碍赛车等。奇怪的是,他们离玄宰越来越近,那种震耳欲聋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幅无声的图画。
在三角形队伍的最前列,那个开着沉重的哈雷·戴维森的人!
啊……怎么可能?是父亲!
很久以前那个凌晨从人间蒸发了的父亲居然一边把5人组合蝎子乐队的《HolyDay》撒向空中,一边经过玄宰面前。
爸爸!
玄宰张开嘴叫喊,但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声音都被棉花吸进了空气中。父亲后面坐着一个女人,玄宰以前从未见过,中年,相貌平常,从穿着来看家境贫寒。父亲一言不发,直视前方,是因为穿越了岁月的风尘吗?他嘴角绽开的微笑像极了杰瑞米·艾恩斯干燥的笑纹,如同沙漠上的棱线。也许因为在风中穿梭而来,其他的表情似乎全被风吹跑了。女人环抱着父亲的腰,闭着眼睛把脸贴在父亲背上,脸上表情似乎有点儿悲伤又有点儿幸福。
摩托车手们的速度带起一股风,27岁的玄宰的身体在风中像芦苇一样摇摆着。
爸爸……
他们像风一样向着前方穿透浓雾,像被水珠吞没一样慢慢消失了。
玄宰朝那个方向跑过去,用尽全力,跑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但只有《HolyDay》的音符融在浅蓝、淡黄的浓雾中,摩托车队踪迹全无。
父亲又不知道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
悲伤猛地涌到玄宰的喉咙里,他跪在柏油路面上,仰起头看着天空……
就在这时,他醒了。
奇怪的梦。似乎梦中浅蓝、淡黄的浓雾淌进心里充满了心房,他感到十分迷茫,透不过气来。父亲虽然能用一块大布盖在摩托车上把它变走,但根本就不是骑摩托车的人,更不可能当上车队队长,骑着哈雷疾驰在摩托车队最前列。
嗬!
他的心被一片混乱包围着,手伸向香烟盒,一瞥之间看到电脑屏幕上白色的光标在自己的个人主页上像星星一样闪烁着。
是谁呢?是新的顾客吗?
我是快递员,欢迎您!
谢谢。
是一个陌生的代号。
哦?您有何贵干?
您完成得非常好,那13样东西。
啊……
是那个女人!那个在电脑世界里开了一个“掌中庭院”又关闭了的女人。刹那间,玄宰感到有些慌乱——真难以置信,从未出现在自己梦里的父亲居然骑着摩托车出现了,紧接着那个女人居然用别人的代号来访问他的个人主页,在间隔了10天之后。
玄宰心里一阵紧张,但情不自禁的喜悦还是洋溢在他脸上,停在键盘上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谢谢您的来访。
礼尚往来嘛。
哈哈哈。
哈哈哈。
?
!
……
您发来的电子邮件我看到了,回信晚了很对不起。
那算是售后服务吧。
真是的!自己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吗?心、思想和手指仿佛联合起来耍弄他。那句话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但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说的话。玄宰感到茫然若失,紧盯着空白的屏幕。
您说话算数吗?
什么?
您说只要我提出要求,无论什么事情都会替我处理好。
啊,当然了,我的工作要求我言必信,行必果。
您不会食言吧?
怎么可能呢?请放心,我说话绝对算数,只要是我的摩托车能运载的东西。总不会是……像房子那样的东西吧?或者巨大的床?
不是。
那就成了,看来您有事情要委托我啊。
是的。
请告诉我日期、时间和送达的地点,方法跟上次一样吗?
……
?
哦。
要是您还要继续考虑,以后给我发电子邮件也可以。
不是,可能的话,我想先跟您见个面。
嗯?
我想见面以后再说。当然,跟委托人见面是不是不符合您的原则?
当然是,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玄宰肯定一口拒绝了。原地不停闪烁的光标表明他在无言地思考,心猛烈地跳动着,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难免犹豫,但见面是那个女人提出来的要求,也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啊!
好,那就见一面吧。
于是那个女人在画面上写下了日期、地点和时间:6月22日,新村现代百货商场对面的“漂流木”咖啡馆,晚上7点。
那女人简短地告辞后立刻从画面上消失了。
玄宰匆忙点上一支烟,似乎要平静一下心情。
记下见面的地点后,他读了好几遍跟那个女人的对话,总感觉不像是真的,像个奇迹。他曾经多么希望在路上能够有机会跟她擦肩而过,或者即使一辈子都见不了面也再为她做点儿什么,而现在,她居然主动出现了!
到底要送的东西是什么呢?应该是比较重要的。幸亏自己没问她绿色主页为什么消失了,那毕竟是她的私事。
不管怎么样,玄宰的心情好得不得了,本以为再也联系不上的她终于有了消息。环顾13盆香草,他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心神荡漾了。
那个莫名其妙的父亲的梦已经从他的心中蒸发掉了。在梦和现实之间有功能强大的排水管,很容易就漏到现实之外去了。
似乎有什么好事就要发生了。
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嘴角露出微笑。
如果能跟她建立亲密的关系会怎么样?
这分明是不现实的想法,但万一……万一能那样的话,送走13样东西得到13棵香草的理由将最终归结于他的新的爱情。
怀着这种不确定的期待,玄宰已经体会到了十二分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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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呖啦呖啦”复仇
6月22日,下午,5点42分。
知秀坐在镜子前。
一级饭店的客房整洁豪华,但独自一人的知秀面无表情。她穿着条纹吊带上衣和短裙,长发披在白皙的肩上,她的脸在镜子里一动不动,双眼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电视机里一个袒胸露背的女人在私人游泳池边举着一杯鸡尾酒露出笑容,这是OCN频道播放的好莱坞电影。
知秀低头看了一眼手表,5点48分,跟他约了7点,还有30分钟的空余时间。她的脸没化一点儿妆,虽然待在镜子前面,也没有化妆的意思,只是坐着。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双手抱胸走到玻璃窗前。
房间在饭店的12层,看得到景福宫、夏天的绿阴和喷泉,还有在纵横交错的路上涌动的车流,洒满世间每个角落的火辣辣的阳光。
她的背影苗条修长,清凉的气息沿着她白皙的肩和腿流淌下去。
房间和身体被红色手机那个家伙翻了个遍后,知秀一动不动躺了4天,不只是因为那个家伙带给她的侮辱和羞耻,主要是没有什么事等着她站起来做,工作、工作的欲望、日常生活中一度必不可少的那些繁琐的交易、无言的存在感,这些全都消失了。
第五天,知秀爬起来去公寓前的中餐馆吃了碗炸酱面,然后开始清算这笔账,这是她惟一的任务。
红色手机,一定要找到那个家伙,找到他,再次确认他奇异的语调和笑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知秀先去了漫画书店,希望从一大堆明朗纯情漫画里找到那个头上别着蝴蝶发卡、额头上贴着创可贴的女孩。她在一家大型漫画书店里翻了一整天,但没有发现他画的那种类型的漫画女主角。
接着知秀决定调查红色手机。她通过互联网查看了手机公司的档案,发现手机的主人是一个过去接受生活补助的60出头的男人,那么这条路也是走不通的了,他那个手机用够之后随手扔掉,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实际上那个手机根本打不通,显然是被那家伙废弃了。
漫无头绪。最后知秀翻遍了自己所有的记忆,跟他见面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呢?他住在地铁经过的地方!光是凭这一点想找出那家伙住的地方范围太广了。
“咳咳咳!要找就尽管找吧,多有意思啊!”
空中似乎传来那家伙令人直起鸡皮疙瘩的嘲笑声。难道这真是不可能的吗?知秀狼狈地苦笑着,突然想起另一句话。
啊……呖啦呖啦的鸟叫声!那家伙住的地方据说可以听到这样的鸟叫,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说的。根据他当时的语气判断,这分明不是他自己养在笼子里的鸟的叫声,而一般的鸟叫声根本不可能在地铁经过的地方听到,因为地铁又不经过树丛或景福宫。突然知秀心里有了个主意。
她给地铁公司打了电话。
“您好,这里是宣传部。”
“打扰了,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请讲!”
“跟地铁有关的东西中,有发出‘呖啦呖啦’的鸟叫声的吗?”
“嗯?您说的是什么?”
对方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
知秀首先说明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有特别的原因,拜托对方一定帮忙,然后恳切地请求对方好好想想。
“比如说,地铁停的时候,或进出停车场的时候,有没有发出‘呖啦呖啦’这种声音的地方或地区?”
“呖啦呖啦……您的意思是说不一定是鸟叫吗?跟地铁有关的声音?啊!您说的可能是那个。”
“哦?”
“人行横道,地铁的人行横道护栏放下的时候为盲人播放警示音,仔细想想还真是那样,‘呖啦呖啦呖啦’的,反正是类似的声音。”
“啊,是这样的啊!非常感谢!再请教一个问题,地铁的人行横道在汉城总共有多少处?”
“这个嘛,具体的不太清楚,肯定为数不少。”
对方的声音略微有些不耐烦。
知秀郑重表示感谢挂了电话后,马上打开电脑通过互联网进了地铁公司的网络系统。在电脑方面,知秀具有黑客的实力,虽然不能窃取国防部机密,但拿到地铁公司的人行横道分布图不费吹灰之力。
地铁的详细分布图很快出现在屏幕上,知秀数了一下,总共127个地方有人行横道,而且散布在全汉城市。接着她查找了人行横道护栏上设置有盲人警示装置的地方,负责的部门是“统计管理科”,结果发现约1/3,即49处的人行横道护栏没有出故障。知秀打印出那49处人行横道护栏的位置和地址,然后跟相应地区的地图对比着找出了这49处中离居住区比较近的,总共是14处。
然后知秀就开着车一个一个地检查起这14个地方来。判断的标准很简单:人坐在屋子里能否听到人行横道护栏发出的音乐声,这到现场一看就知道了。
4天后,检查到第11个地方的时候,知秀突然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个地方在柳韩工业大学附近,温水站和驿谷站之间,一看到那向上直刺的铁制护栏,知秀的神经就紧张起来,眉头也皱了起来——护栏旁有一座4层的公寓楼房,距离铁轨只有二十几米。
附近有一条脏兮兮的小河、正在施工的工地、一堆堆的建筑材料,稍远处是密密麻麻的房子,对面的空地和铁轨边站着几株不成样子的柳树。
知秀走进人行横道附近的小超市里,买了瓶汽水。超市老板一脸络腮胡子,看上去40出头,体格健壮,面容和善,正在拆开一条烟,一盒一盒地放进自动售货机里。
“天真热啊!”
“今年夏天简直热死人了啊,哈哈!”
“大叔!哦……我想找个人。”
“嗯?谁?”
“我在漫画出版社工作,是不是有个画漫画的年轻男人住在附近?他个子不高,体形也很瘦小,嗯,皮肤很白,看上去很善良,20出头——我把写着他的住址和电话的字条放在家里忘记带了,只好大热天地到处找了。”
“你说的是204号吧?”
“嗯?”
老板指着超市后面的公寓楼房。
“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画漫画的,但听你说的样子,应该是204的那个男人吧……啊哈,以前我还纳闷他怎么一天到晚不出门呢,看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他出门那么少吗?”
“是啊,白天几乎不出来,好几天才在夜里出来一次,买生活用品或办别的事。你看见二层头上那个窗户了吗?就是那儿,上去看看吧。”
知秀凭直觉认定就是那个男人。她把车停在空地上熄了火,坐在车里等他出门。黑暗从河那边弥漫过来,吞没了她的车。超市老板指给她看的那个窗户透出朦胧的灯光。
地铁一班接着一班开过去,晚上地铁灯火通明的玻璃窗看上去像是一片花地,展示着那些疲惫不堪的人丢弃的梦的色彩。
204号,二层的窗户慢慢打开了,一个男人用胳膊肘撑在窗台上探出上身,嘴里叼着一支烟,眼睛眺望着远去的地铁的尾巴。果然……是那个家伙,红色手机。
那家伙穿着运动服上衣,带着做梦般的表情低头看着走过人行横道的人们。护栏在缓缓升起,发出“呖啦呖啦”的旋律。
嗬,终于找到了!
心里舒了一口气,放松了一些,皮肤却因为新的紧张而绷紧了。强烈的敌意刺激着太阳穴,剧痛。
现在怎么办呢?照心里的想法,恨不得马上冲进去,但赤手空拳肯定不行,必须有周密的计划。那家伙的身形虽然瘦小,但毕竟是男人,行动敏捷,而且瞬间的爆发力也比知秀强。
晚上11点17分了,那家伙一直没有出来。
是不打算外出了吗?既然这样,没别的办法了,只能我去了。
知秀拍了拍后腰,把上衣往下扯了扯,盖住牛仔裤,走进那座大楼。
在紧闭的204号房间铁门外,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摁响了门铃。
一次,两次,三次。
“谁?”
“我。”
“我?”
铁门从里面开了个缝,还挂着安全锁,知秀默不作声地看着那家伙眼睛瞪得溜圆,脸色变得苍白。
“怎么样?找到了吧!”
“怎……怎么回事?”
惊慌和不安在那家伙的脸上激起阵阵波浪,似乎担心知秀背后藏着警察或别的什么人。
“放心地打开门吧,没有别人。”
“嗯?”
“我是来喝杯咖啡的,你就不能快点儿开门吗?”
那家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豁出去了的神色,哗啦打开了门。
“往后退,我不想让你站在我背后。”
“何必担那种心啊,既然你找到我了,这场游戏就是我输了,你随意处置吧。”
该死的!强奸,还用刀尖在全身留下轨道一样的痕迹,现在居然说这是游戏!
知秀没有放松警惕,站在玄关处瞪着他。
那家伙表情沮丧地往后退了几步,知秀关上公寓的门,脱下鞋子进了屋。
“你去里面坐下。”
“好,行。”
看到门关上了,他似乎放松了一点儿,温顺地走到沙发前坐下了。他的双眼像小老鼠一样闪着光,嘴角露出诡异的微笑,似乎时刻在窥视机会。
“你的屋子挺整齐的,不错啊。”
“是吧?我先去把咖啡壶坐上好吗?”
“不用,待会儿再说,没必要着急。”
他看着知秀浅浅的微笑,意味深长地笑了。
“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您笑得像极了金·贝辛格,那个女明星的嘴唇像即将凋谢的梨花一样。”
“是吗?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闯进了我家?”
“是啊,不过现在看起来更像朱丽叶·路易丝了。”
“谁?”
“电影《加利福尼亚》里跟布莱德·皮特一起出来的女明星,傻乎乎的,可是很漂亮,我迷她迷得几乎发疯了。”
“听起来像是称赞?”
“当然,是至高无上的称赞。只要她出演的片子,我是非看不可的。等我赚了大钱,就全部给她,只要能跟她睡一晚。对了,今晚留在这里吗?”
“可以吗?”
“可以。”
“哈哈哈!”
“咳咳咳咳!”
无耻的家伙!恬不知耻,居然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过,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