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叫你为他们的过失蒙上耻辱,太不公平。”
永昌说:“丽纷,我明白你的心倩,现在,我要说的都已说完,轮到你受罪了,你在这件事中,更加无辜。”
丽纷心神已乱,她该怎么办?
永昌却恢复了以往的温柔,“丽纷,你要抉择,这个心理担子不轻。”
丽纷说:“你应该早些告诉我,此刻我俩已经宣布了婚讯,牵涉到家人的面子问题。”
永昌悲哀的说:“我是那么怕失去你,曾经想瞒你倒底,又多次到狱中与他们商议,叫他们永远不要跟我联络,父亲已经答应,大哥不肯,他定要回来照顾母亲。”
丽纷不响。
“然后我接受了命运安排,母亲叫我对你言明。”
丽纷呆呆的想,她为什么不似电影或小说中那些伟大的女角,扑上去抱住男伴,为他牺牲一切?
她倒并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看样子这个家庭的成员十分相爱,最大困难是日后与他们相处的问题。
只听得永昌说:“不管他们在社会上犯了什么错,我父亲是个好父亲,我大哥是好兄弟。”
她可以与他们和睦相处吗?她不怕他们染污永昌?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一旦嫁入这样复杂的家庭,必然烦恼无穷,她应付得了?
与其日后在不愉快的情况下分手,不如此刻早早抽身。
“丽纷,丽纷。”永昌叫她。
“我十分疲倦,想早些休息。”
永昌再次告辞,低着头,无奈而悲伤。
丽纷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忍受着强烈头痛。
她忽然好像已经与永昌私奔到远方没有人认得的地方,已经结了婚,遇着愉快的生活。
没到一会儿,朱氏父子找上门来,一定要强自入屋,丽纷两手推着大门,不让他俩进来,奈何力气不敌,被推倒在地,一抬头,看到两张狰狞的面孔。
丽纷自床上跃起,惊叫,一身冷汗。
她母亲进来问:“干什么,做噩梦?”
原来已经睡着。
丽纷用手搓搓睑,沮丧地叹口气。
这原来不是她的恶梦。
永昌管永昌,她管她,她又不是朱家的人,脱离永昌,就可以脱离这一切。
永昌说得对,现在轮到她受折磨了。
她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知道了又如何?
一天下班时分,传达处通知她,有人来找,丽纷走到门口,发觉是永昌的母亲。
“朱伯母。”她延她进办公室坐下,关上门。
“丽纷,你憔悴了。”那温柔的妇人说。
朱伯母才是至大的受害者,丽纷惭愧地低下头,在这件事里,她表现得太差。
“丽纷,我有一个请求。”
“请说。”
“我不敢勉强什么,但希望你仍然把永昌当作一个朋友。”
“我们一直还有联络。”
“曾经一度,我们奢望你会成为朱家媳妇。”
丽纷苦笑。
“我大儿子永盛已经回家了,我们打算替他……洗尘。丽纷,你要不要见见他?”
丽纷僵在那里。
“他已经受到惩罚,丽纷,你会发觉他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这可怜的母亲。
“最近我一直很忙。”丽纷硬起心肠说。
朱伯母默默头,她忽然之间疲态毕露,“是的,我明白,你是一个能干的女孩子。”
她站起来告辞。
丽纷把她送到门口,朱伯母哭了。
丽纷也落下泪来。
丽纷已经用行动表示了心意。
下班后,丽纷没有回家,节目一连串下去,喝过下午茶之后跟大队去看电影,人人为那出闹剧笑得人仰马翻。喘不过气来,丽纷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她情绪十分低落,但仍然同他们一起吃饭。
熬到深夜才归家,一反常态,从前她最怕热闹。
母亲在等她门,“永昌找过你。”
丽纷只点点头。
“你们俩有什么不对?”
丽纷不出声。
“无论如何,现在还来得及。”母亲看她一眼。
丽纷呆呆看着天花板。
“照我看,永昌是个十全十美的对象。”母亲进房去了。
现在,丽纷还得替永昌守着这个秘密。
电话铃响。
丽纷接过问:“永昌?”
那边说:“我是永盛,丽纷,我们没有见过面。”
丽纷只觉害怕,拿着电话发呆,保不住几时这个人会找上来敲门求见。
“对不起打扰你,请恕我冒昧。”
丽纷不敢说话,亦不敢摔电话,只怕得罪他。
“给我五分钟让我说几句话好吗?”
丽纷渐渐恼怒、她不想听,无论他说什么,永昌都是他害的,他没有资格发言。
“永昌在我建议下办了移民,丽纷,你们会有前途的。”
丽纷终于开口,“有什么事,永昌会对我亲口说。”
“这一切并不是他的错,请不要惩罚他。”
丽纷实在忍不住,“那么,这难道又是我的错?”
说完之后,她觉得背脊凉飕飕,那样的人,什么做不出来,犯不着同他起争执。
只听得他说:“我只想帮永昌。”
丽纷说:“再见。”
挂了电话她才说出心中之话:“你不害他已经很好了。”
丽纷已经累得不能说话,电话再来的时候,她明知是永昌,也没有再去听。
过了两天,她见到永昌,他同她说:“他们烦得你很厉害?”语气十分歉意,却又无责怪家人之意。
丽纷抬起头看着他,“永昌,我肯定世上有比我勇敢坚强的女孩子。”
永昌一怔,立即明白她言下之意,虽在意料中,也不禁一阵心酸,他别转头,不出声。
丽纷说:“我不想挑战自己,永昌,原谅我。”
“我明白。”
“我想我不可能接受他们,恕我不能爱屋及乌。”
“不是你的错。”
永昌握住她的手,手指越收越紧,丽纷应该觉得痛,但没有缩手,比起精神上的强大痛苦,这不算什么。
“我希望你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对象。”
永昌缓缓松开她的手,他低声说:“我不认为我做得到。”
不知恁地,丽纷哭起来,用手帕捂住面孔,不住抽噎。
永昌完全明白她的心意,“丽纷,不必内疚,你没有义务背上十字架。”
“永昌,对不起。”
“我了解你的处境。”
情侣分手,原本有一千一百个原因,要过了一段日子,丽纷才明白,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那是爱得不够。
她一向以为自己深爱永昌。
其实不。
因这件事证明了她的懦弱,她完全经不起考验,她不适合永昌的环境,但丽纷也弄清楚,她并不是受害人。
这个时候,大半年已经过去了。
永昌已经许久没有同她联络,在一个偶然的场合,丽纷碰见他们一家。
是朱伯母先与她打招呼。
丽纷一抬头,先看到个非常英俊神气的年轻人,骤眼看有点像永昌,她立刻知道他是谁。
这时候永昌过来介绍,“我大哥永盛。”
丽纷连忙向各人招呼,注意到同桌有位打扮艳丽的女郎,是永昌的新欢?丽纷有点心酸,也替他高兴。
永昌仍然是最了解她的人,马上轻轻说:“是我未来大嫂。”停一停,又问:“好吗?”语气中一丝敌意都没有,同任何时间一样温和。
“很高兴见到你们。”丽纷说。
“我送你下去叫车子。”
永昌一直陪丽纷走下去等车。
他说:“家父下个月与我们团聚。”
“那多好。”丽纷由衷替他们高兴。
永昌微笑,“再见。”
丽纷也说:“再见。”
但她觉得身体不知道哪个部份已经留了下来,永昌即使肯把它还她,她也带不走,永远不。
下一页
||四月天言情小说书库||人间书馆||亦舒《镜子》
字体大小 大 中 小 颜色 …
生母
宋小渝十九岁生日那一天,男朋友王兴波请她吃饭。
小渝高高兴兴的出来,饱餐一顿,侍者捧上小小的蛋糕,对着一枝腊烛,小渝在心中许了个愿,吹熄了它。
王兴波问:“是个什么样的愿望?”
“愿我不劳而获,夜夜笙歌,长生不老。”
“我不相信。”
小渝微笑,“你明知故问。”
兴波说:“其实你也无谓执着。”
小渝说:“这话讲得太空泛了,若果是一件事一样东西,我都可以丢开手,但现在说的是我母亲。”
“你母亲同你父亲都极爱你,小渝,你难道还不满足?”
小渝苦笑,“你说得对,他们对我真好,待我如亲生。”
“你也没令他们失望。”
“我们算是母慈子孝。”
“许多人与亲生父母都不能相处得那么好。”
小渝答:“这是真的。”
“而且在他们家生活久了,你越来越像宋伯母。”
“嗳,我自己都发觉了。”小渝摸摸面孔。
“你还有什么遗憾?”
小渝低下了头。
“十九岁了,不要再想那些虚无飘缈的事情。”
小渝不出声,眼睛看着远方。
五岁被宋家收养的时候,她已经在孤儿院内生活了一段时间。
宋氏夫妇从来没有瞒过小渝,一直就让她知道他们不是她的亲生父母。
小渝并不想念生父,只是挂住生母。
她长得好不好看,她有多大年纪,她有什么苦衷,她近况如何?
小渝渴望见她。
许多个晚上,小渝做过类似的梦:有人推门进来,纤细身形,非常年轻,坐在床沿,同她说:“我是你母亲。”
小渝自梦中惊醒,好几次,发觉那人是她养母,小渝总会情不自禁地紧紧拥抱她。
十九岁了,小渝感慨的想,一晃眼时间飞逝,毕业后若与兴波结婚,自己都很快会有孩子。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兴波把手按在小渝手上。
“她会不会前来找我?”小渝问。
“要来早就来了,院方存有宋家地址,你们一直住在本市。”
“说得很是。”
“我想问你一句话。”兴波说。
“请讲。”
“假使见到生母,你打算怎么样?”
“没有怎么样,喝一次茶,聊聊天,偿了心愿,仍然回宋家做乖女儿。”
兴波松一口气,“就这么多?”
“当然,我爱我爸妈,我才不会离开他们。”
“那我放心了。”
那天晚上,小渝因为略见兴奋,躺在床上很久才入睡。
她手上拿着养母送的一串珍珠项练,心中重复唯一的愿望,才渐渐入睡。
第二天早上,小渝收拾行装回宿舍,养父说:“小渝,来,与你说几句话。”
小渝坐下。
养父沉吟一下,才说:“我们知道你想念生母。”
小渝一怔,惭愧地低下头来,她太不知感恩了。
“小渝,这是人之常情,你感情一直比别的孩子丰富。”
小渝握住宋先生的手。
“我们决定派人替你寻访一下,也好偿了你的心愿。”
小渝抬起头,眼眶润湿。
“去上学吧。”
“谢谢父亲。”
“小渝,我们还没有谢你呢,为这个本来寂寞孤清的家带来欢笑热闹,你是天赐给我们的好孩子。”
然而,怎么样找呢,会找得到吗?
功课娱乐两忙,小渝也不是每分钟记着这件事。
星期五黄昏,她打完了壁球,气呼呼上宿舍更衣,打算淋一个浴便回家渡周末。
同房同学早已走了。
小渝用锁匙启门,进房,关上门,刚脱下外套,就听得有人叫她。
“小渝。”
小渝整个人吓得弹起来,猛地转身,发觉床畔安乐椅上坐着一位少妇。
她正凝视小渝,嘴角微微笑,因为神态实在友善,小渝才放下一颗心来。
她禁不住诧异疑惑好奇,“你是怎么进来的?”
少妇像是不明白,“怎么进来?”她重复反问。
“我开门的时候,室内明明没有别人,我一进来,立刻关上门,你在什么时候进来?”
“我刚刚进来。”少妇答。
“你如何进来?”
“门并没有反锁。”她微笑。
“是吗,你找我?”
少妇很肯定的答:“是,我找宋小渝,你是宋小渝是不是?”
“但是我不认识你。”小渝坐在她对面。
“你不认识我?”
少妇容貌秀丽,非常面熟,举止大方,但不知恁地,说话似打哑谜。
小渝很客气地问:“你倒底是哪一位?”
“你真的不知道?”
小渝摇摇头。
少妇缓缓说:“我姓郁。”
“郁女士,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小渝,我是你的母亲。”
小渝霍地站起来,耳畔嗡地一声,她瞪着这位郁女土,目定口呆。
这时候刚刚是黄昏,室内暮色昏昏,她又没有开灯,一时间小渝如置身迷离境界。
半晌小渝才回过神来,“你是我母亲?”
少妇点点头。
“你搞错了。”小渝说:“家父姓宋,家母姓王。”
“我是你生母。”
不可能,小渝心中嚷:不可能。
“你不是在找我吗,你不是想见我?”
“是,”小渝勇敢地承证,“但你怎么证明?”
郁女士笑了,“真孩子气,还要我提出证据来。”
她站起来,站到镜子前,又招手叫小渝过去。
小渝在镜中照见她们两人,心下就明白了,一式一样高度,一模一样的脸盘子,怪不得眼熟。
“母亲?”
她点点头,“我叫郁介芸。”
“这些年你在何处?”
她惨澹的笑,侧着头,像想找个合理的解释,但半晌作不了声。
她看上去极之年轻,仿佛只有廿多三十岁,保养得很好,虽然眉心打结,但仍然是位美妇人。
“谁告诉你我在这里?”
“总算不难找。”她答非所问。
“我盼望这一天已有很久。”
她不响。
“你不必解释,”小渝说:“我明白你的苦衷。”
“你原谅我?”
小渝答:“现在的观点不一样了,没有什么需要原谅。”
她握紧小渝的手。
“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我还有事。”
“我想详细的跟你谈谈。”小渝恳求她。
“我改天再来。”她掏出手帕掩住眼睛。
小渝不敢勉强,她的情绪似十分激动,迟些怕难以控制,还是让她早些告辞的好。
“我送你出去。”
郁女士放好手帕,“没想到你长这么高了。”
“十九岁啦。”
“当年把你放到孤儿院,你才三岁。”
小渝点点头。
“很吃了点苦吧。”
“没有,我一直很好,五岁就被宋家收养,生活幸福。”
“都因我没有能力。”她低下头,“害你流离浪荡。”
“一切已经过去,不要再说了,我们从头开始如何。”
“小渝,求你一件事。”她说得很郑重。
“请说。”
“不要把我们见面的事告知宋氏伉俪。”
“但是,”小渝有点为难,“我一向什么都不瞒他们。”
“暂时不要,给我一个星期时间。”
小渝考虑了一会儿,“好的。”
“谢谢你。”
小渝打开门,转身取外套,才要送她走,一晃眼,已经不见了她。
小渝在走廊里到处张望,不明她怎么可以移动得那么快。
半晌,小渝才踏上回家路途。
宋太太迎出来,“脸色好苍白,快过来喝碗鸡汤。”
“妈妈。”小渝搂住养母肩膀。
“又要买新衣服了是不是?”
“妈妈,我永远爱你。”
“得了,咦,一双手为什么冰冷?”
宋先生迎出来,“小渝回来了吗,好得很,我们已经得到初步消息。”
“什么消息?”
“关于你生母呀。当年把你抱到孤儿院去的,是一位年轻小姐,她受人所托,把婴儿交到可靠的地方。”
小渝问:“我们是否托私家侦探查办这件事?”
“当然,否则何来门路。”
“有没有找到该位阿婶?”小渝想知道究竟。
“调查还在进行中,我会逐步向你报告。”宋先生笑说。
小渝有点内疚,宋氏夫妇对她这样好,她却把那样的大事瞒着他们,任何人知道了都会心淡吧。
“小渝,怔怔的想什么?”宋太太怪担心的。
“我有点累,我想先睡。”
“好,你去吧。”
小渝倒在床上,心中充满疑团,不知如何开解,顿时唉声叹气起来。
宋太太前来敲门,“小渝,兴波来看你。”
“呵,请进。”
兴波把一大盒糖果放她膝上,小渝连忙打开来吃。
“不舒服?”
“老觉得冷。”
“太累了会这样。”
小渝死守着秘密不说,不知道多辛苦。
“兴波,我这个案真是不幸中大幸,身为孤儿,却不受孤儿之苦。”
兴波苦笑,“与我刚刚相反,我父母双全,却与他们长期分离,父住纽约,母在多伦多,两人都已再婚,且有子女,使我两头不到岸,没人认头。”
小渝说:“怎么倒勾起你的伤心事来了。”
“将来我们结了婚,才算有一个家。”
小渝笑问:“你打算一毕业就成家立室?不用多看看吗,不怕后悔?”
“永不。”兴波把小渝的手放在脸边摩娑。
“现在不流行早婚了。”小渝取笑他。
“各人选择不同,早婚适合我。”
小渝只是笑,她心中充满喜乐,不能形容。
周未过去,返到宿舍,小渝第一件事便是与接待处交待:“如有郁女士找我,请速通报。”
上了一天课,小渝有点疲倦,往小床上一躺,同房同学问:“我们出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