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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形。”
“是吗?”文康凄怆一笑,“那是他太要自尊,根本不屑敷衍我,连虚假的幻想都不肯给我。”
“陛下,别这样说。”落月轻拍他的背安慰着,“您和他相处几年,他对你的温柔难道都是假的吗?这一点,陛下与他日夜相对,比别人更清楚。真能做到万事不动心的,那就不是人了。”
“可是,就算他有几分真心,他也不会因此放弃复国,放弃他的理想。所以,我和他终究还是没有未来,我是皇帝,终究不能为私情留下他祸害国家。不能……”
“他胸怀壮志一心复国,您是知道的,可是他却动摇过,愿意为你放弃,和你一起退隐江湖。如果真的对你没有丝毫动心,怎么会这样,想必当他下这个决心的时候,心里也很痛苦吧。”
文康怔住了:“是的,他说过。那次我求他不要离开我,永远和我在一起。他说在某种情况下,可以考虑和我在一起,原来他说的某种情况是这个,就是要我放弃皇位。”
“他不是没考虑过接受你,可是如果你继续保持皇帝的身份,那么他只是个以身侍人的男宠,你高高在上的身份时刻提醒他是个失败者,让他感到屈辱和不安。请你换在他的立场想一想,他这样尊贵高傲的人怎能接受这样的……”落月说不下去。
“是的。”文康的眼神茫然,回忆起以往的点点滴滴。
“象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这点痴情就甘为男宠,困在宫禁一生?
他是那样的尊贵清高,胸怀万丈雄心,在争夺江山的角逐中,不幸成为落败者,失败者的下场是可怕的,他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和凌虐,就算你后来愿意补偿他,可是失去的尊严他要亲手讨回来,才可以平息心中的不甘,你和他终究没有未来,这一点他看得非常清楚。
所以他要求陛下只有放弃皇位,才能和他在一起,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可是陛下要建功立业,以江山社稷为重,他也不想勉强你。”
文康恍然点头:“是我对不起他伤他至深,可是他最终还是动摇过,愿意接受我,条件是我和他都放弃江山之争,是我舍不得放弃江山社稷,舍不得放弃大好基业,是我先负了他的。”
往事如在眼前,当初他要求他放弃皇位,放弃江山和他一起隐居为民,他没有立即答应,当时他的表情好象很难受又好似如释重负一般。
文康忽地从地上跳起来大叫:“御医,叫御医,陈啸仙,你快来。”
旁边的内侍见他状似疯狂,吓得呆住,落月还能保持镇静,命一个腿快的内侍赶紧去宫门值房找御医。
内侍一路快跑去找陈啸仙,发现他还守在温泉行宫值房,急忙拉着他背着药箱跑到昭华的屋子。
经过一个漫长冬天的摧残,树木已经枯败不堪,只有耐霜的松柏仍然挺立,被狂风刮得几乎站立不住。
文康站在廊下,望向屋内,沉默得可怕,脸色惨白如死,嘴唇没有半分血色,寒风如刀割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
“陛下,要不进屋等着吧?外面又冷,风又大。”落月把披风给他裹紧,发现他的双手冰凉,想把他拉到屋里,可是文康却如生根一般,站在庭院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觉得小华不应该动心的,但系:
日夜相对,享受宠爱,虽然克制着心硬如铁,但是一点变化都没有,是不大可能的。
欺骗利用小康的感情,害小林,害袁小姐,害婴儿,虽然不完全是他指使,可是总出自他的复国大计,一点愧疚感也没有,仍然心安理得恨下去,以他的性子也做不到。
设个套让小康钻,挑起两国战争,小康为保护他开了战,上了战场,还用身子为他挡箭差点没命,到这份上,小华还一点感动也没有,就说不过去了。
真能做到万事不动心的,那就不是人了。
但是小华的动心,动到什么程度?是小涟漪,还是大/波浪?
要看他愿意为小康做些什么,肯不肯为他放弃一些坚持,为他受些委屈,为他付出点什么。。
第131章伤心碧血
过一会儿,陈啸仙从屋里出来,一见到皇帝,赶紧跪伏于地,全身发抖。文康紧紧盯着他,想说话,嘴唇却抖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袭来。
落月替他问道:“公子怎样了?”
“启禀陛下,臣已尽力救治,然无力回天。”
文康愣住,似不相信,周围一片死寂,只有树上乌鸦忽然飞过,发出一声悲泣的哀鸣。
天地裂开巨大缝隙,如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一切。四周黑暗无光,静寂无声。
只有心裂开的声音,一片一片,缓缓落地,摔成碎片。
极度的期望和恐惧之后,是极度的失望,浑身的血液象停止了流动,几乎完全凝滞,僵冷若死。
落月感觉到文康全身颤抖得厉害,摇摇欲坠,急忙上前扶着他。
过一会儿,文康好象回过神来,恢复了沉稳威严,推开扶助的人,一步步迈向屋内。
屋里,纸灰飞扬,火盆边半截没有烧完的画躺在地上,画上的人只剩一双眼睛,虽在纸上,却仍然如活的一般,顾盼生情,似嗔似喜。
榻上,昭华安静地躺着,双眸紧闭,睫毛安静地垂下,唇角微微上翘,一丝安详的笑意逸于唇边,仿佛为最终获得解脱而庆幸。只是嘴角一抹蜿蜒而下的鲜血,无比的鲜红刺眼。
文康伸手抚向他的脸,想扯出一个笑容。
“你别睡了,我这么痛苦这么难受,快要死了。你却睡得这么安稳,凭什么?我这么难受你却这么轻松,你起来,我有话对你说。”
“起来。”
“你的身子怎么这么凉?你冷吗?不要怕,有我。”文康一边说着,一边爬上榻,在昭华身边躺下,解开衣服把他抱在怀里,嘴里一边喃喃地叨叨:“我在,在你身边,一会儿你就不会冷了。”
外面伺候的人被皇帝如痴如狂的样子吓得魂不附体,也不敢过来劝。陈啸仙看到落月的眼色,早备好了一支安神香,打开香炉盖燃着,又往炉内加了一丸药。
一会儿,文康昏沉沉睡去。
心痛如裂,手脚冰凉,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好象在地狱中煎熬,心里的冰冷散向四肢百骸,冷得全身僵住,令人动弹不得。
黑暗中好象听到昭华轻唤:“小康……”
十几年前他们共同有御花园种下的那棵桃树,已经开花结果,满树灿烂如云,绚丽如霞,昭华浅笑,立于树下,手攀花枝对他笑:“小康你看,这棵桃树终于开花了。”
文康高兴地扑过去:“我们共同种下的桃花,怎么可能永远不开花。”
抱着柔软温暖的身躯,文康高兴地呢喃:“太好了,你没有走。”
他没有走,真是太好了,文康把他搂得愈发紧了,这是他最爱的人,他怎么舍得伤害他,以前的折磨,那毒酒白绫,一定是场恶梦,醒了就没事了。
朦胧中,昭华拉着他手,一起漫步在杨柳堤岸;清风吹拂他的长发,夕阳的金辉洒落在他的发间衣袂,犹如神仙出尘。
黑暗中,一双手拉着他离开冰冷的河水抱着他爬上岸边;冰冷的夜里,昭华抱着他,眼里有焦急和担忧。
龙床上,他眼波迷离,喘息细细,缠绵至死。
他凯旋归来,他在城门相迎,脸上绽放的笑容如桃花盛开,又如春风融化了冰雪,说不出的动人心魄,他欣喜若狂地奔过去,却见昭华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继续往前跑,却总是抓不住他……
“不要走。”文康叫了一声,挣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四周,发现怀里抱着的是一卷被子。
这么说,是做了一场梦,没错,是一场梦。
文康坐了起来,还是抱着被子呆呆地坐在床上,好象怀里的被子能变回去。
“陛下,您醒了?”落月小心翼翼地过来观察他的脸色,“可要进点早膳?”
“哦?好。”文康点点头,下了床,“叫昭华陪朕一起用膳。”
落月脸色大变,和郑无离互相对视一眼,没说话。
“去叫啊。”文康很生气,“他又偷懒享清福了?”
看内侍古怪的神色,文康敲敲头,又道:“哦?他又生气了?为什么生气?朕没惹他啊,刚打了胜仗,朕几天不休息连夜赶来见他,他有什么可生气的?”
郑无离吓得面色如土,缩在落月身后,推推他,示意他回话。
落月深吸一口气,回答:“公子三天前已经被陛下赐死了。”
“你胡说。”文康愤怒地大吼。
“是真的,陛下。”落月躬身回道,“您狠下心做了真正的王者决断,斩断了情丝,从此不再沉迷,这场仗是您打赢了,彻底赢了。陛下。”
文康眼神茫然,一会儿又痴痴地笑起来:“是呀,朕怎么可能输呢?这场仗最终还是朕赢了。”
想起来了,那个让他痴迷,让他犯错的人,是他亲自下令杀死的,他最爱的,他最恨的……
那个会吹玉箫,忧郁又坚强的人,在他暴怒悲伤的时候敢靠近陪伴他的人,大概是真的死了,被他处死了。
是的,真情实性,终不是帝王修为。他终于做出了一个王者该做的事。
“是。陛下赢了。”
殿内又是一阵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沉默。半晌,文康又开口:“你伺候他上路时他可提到朕?”
郑无离上前回道:“没有。”
“那他说了什么?”
“只说了一句,请陛下遵守当初的约定,放他回故国。”
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沉默。
好一会儿,文康又开口:“准了。”
落月又上前禀报:“按规矩,身份低微的人不可于宫苑停灵,老奴已经命棺木进宫,收殓了即刻起运。”
文康没再说什么,倒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床帐。
清晨,早春的风依然冷冽没有暖意,天阴沉沉的飘着蒙蒙细雨,御苑深处飞来数只鸦鹊,发出几声如泣的哀鸣。
一口普通的薄棺抬出栖凤宫的大门,正在运出行宫正宫门,皇帝突然从玉液池殿堂冲了出来。
抬棺的人立即住了脚。
文康一步步挪过去,两眼死死盯着棺木。忽然趴在那棺木上,把脸紧紧贴着棺盖,双手温柔地抚摸着,好象抚摸爱人的脸颊。心里模模糊糊想起往日那些纠缠不清的痴恋、温柔和痛苦。
雨丝绵绵,好象情人的眼泪,顺着皇帝的脸颊轻轻滑落,落在脚下,摔成碎片,渗入土中,了无痕迹。
“打开。”
“这个……”落月有些吃惊,看皇帝惨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摇摇欲坠的身子,眼中凄厉的神色,无一不显示他已经无比的脆弱,濒临崩溃的边缘。
“我只是想再看看,一眼就好。”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眼……就死心了……”
落月也不敢多说,示意内侍打开棺盖。
棺盖缓缓移动,露出昭华那张苍白却凄艳无双的面容,唇角那抹血丝已经被抹去,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上去愈发安详恬静,仿佛稚子般纯净与安宁,又如一幅静止的绝世名画。令天地万物,鲜花、绿草、亭台、日月,都失了颜色。
“昭华。”文康低声呼唤,无比温柔,似乎怕惊醒沉睡的爱人,“我还没有看过你真正开心的笑过,你就这么离开么?”
他的天籁箫音,他的《有所思》,他的笑语微嗔,都成绝响。
痴痴看了许久,哆嗦着把唇印在棺中人冰冷的唇上。
突然一口鲜血喷出,喷溅到昭华的身上。痉挛发白的手死死的抓住棺盖,慢慢滑倒在地,眼前一阵发黑,
皇帝这场大病来势汹汹,足足缠绵病榻数月才勉强下床,宫里对外声称皇帝在前线做战,劳心劳力,旧伤复杂又劳了神,需要好生调养。
宫里的人对皇帝的事讳莫如深,皇帝也照常处理政务,和往常不大一样的是,就是皇帝过份的勤政,每天批奏折到很晚,如果臣下上的折子少了,皇帝会训斥臣子懈怠不尽心,于是大臣们事无巨细都会洋洋洒洒的上千言的奏折送上来,所以每天奏折都堆积如山,皇帝不厌其烦地本本批阅,也不象以前那样大多批个“知道了”,而是洋洋洒洒的写个几百上千字,经常批折批到深夜甚至天亮。
后宫妃嫔和朝中大臣们都很担心这样下去,眼看皇帝的身体越来越瘦,这样下去迟早会垮掉,只是皇帝我行我素,根本不把臣子们的谏劝听进去,至于后宫更不用说了,连皇帝的面都很困难。
宫里的私下议论愈来愈多。
“听说皇上很爱昭华公子呢,棺木出宫那天,皇上吐血不止,以前的箭伤迸裂,昏了好几天呢,可见爱得很深。”一个内侍一边擦地板一边和旁边的人悄悄议论。
“爱他又怎样?最终还不是杀了他。”另一个太监感慨,“君王无情啊。”
“你懂个屁。”另一人反驳,“那人背叛皇上,再怎么也留不得。皇上不因私情害社稷,那叫雄才大略。”
“可是,皇上从那以后一直不近妃嫔,对社稷可没好处啊。”
落月听见痛骂:“嚼舌根的家伙,嫌命长是吧,竟敢私下议论皇上。”
内侍们连连求饶。
“皇上心情不好,身体也极不好,你们都小心伺候着,把嘴夹紧点。”落月严厉的警告。
几名御医轮班彻夜守在寝宫,密切关注皇帝的反应,备好各种药物。
文康下朝回来,仍然沉默寡言,御膳摆上来就随意吃两口,然后埋在如山的奏折里,直到深夜,好象这样可以分心,不再想起那不该想的人和事。
在没有他的夜里,会空虚,会压抑的喘不过气。把自己累到极点,躺在床上也能勉强睡着,枕衾还残留着那人的味道,仔细分辨,才能感觉那一丝细微的白雪梅花的清香,那是他专有的气味,已经淡得象一个回忆,仍然固执地存在于记忆深处。
微风轻拂,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恍惚一个人隐在树丛花枝之间,可以听到微微的呼吸声。
刻骨铭心的面容又出现在眼前,唇间是若有若无的浅笑,眼里是情思绵绵。
“昭华!”文康惊喜不能自已,向那人扑过去。
门口仍是一片黑沉虚无,冷冷清清。
不知何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
“采薇采薇,春日载阳。
曰归曰归,我心仿徨。
莺花三里,草木齐芳。
莲叶渡口,为吾故乡。
登楼啊远望,徜徉啊徜徉。
日暮愁我心,泪下沾衣裳。
采薇采薇,黄鹄南翔,
曰归曰归,越水茫茫。
谁家双燕,徘徊旧梁,
故国千里,道阻且长,
缧绁无归期,孤魂归何方。
狐死必首丘,鸟飞返故乡。”
飘飘渺渺,悠悠荡荡,是何处传来如此凄怨的歌声,摧人心肝?
夜深人静,文康披衣而起,问值夜的侍者:“是谁在唱歌?”
侍者莫明其妙:“这般时候,谁敢唱歌惊扰陛下好梦,不要命了么?”
“明明是有人在唱采薇,你耳朵聋了?”文康怒视他。
侍者无端冒出一声冷汗,夜静更深,并无歌声,若有,为何只有皇帝一人听到?侍者们面面相视,眼中皆带惧色,哆嗦着回道:“莫非是鬼?公子冤魂不散……”
另一个侍者敲他的头:“胡说,哪里有鬼?何人有冤?明明是他犯了死罪……”
文康冲出殿外,遁声而走,大叫:“昭华,你恨我吗?怨我吗?所以魂魄不散,盘旋不去,即如此,出来与我一见吧,昭华……昭华……”
凄厉的声音响彻殿堂庭院,太监侍卫们见皇帝状如疯癫,皆大惊而逃。
文康茫然地漫无目的地奔走,月冷如霜,照得他面色苍白如雪,无意中走到寝宫后面的摘星楼。
院内荒草丛生,蛛丝结满雕梁。推门进去,里面的陈设如往常一样,没有动过,也没有打扫过,处处灰尘。一本医书随意摊在榻上,青瓷瓶里插的梅花已经枯干,似是还残留余香。
文康茫然地过去执起那枝梅花,轻轻地嗅着。
人已去,徒留一枝残香。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天降奇观。
有的亲觉得小康对小华没有尊重。说一下。
古代帝王没有人权、平等什么概念的。所谓给予尊重就是按等级身份给予相应的待遇。
小康该怎么对小华?
以国君礼待之,不可能,这等于承认他的地位,挑战上下尊卑秩序,无视皇帝独一无二的至尊,一个国家只能有一个君,对吧?臣子们肯定不能允许这样乱规矩的事发生。而且小康也不许小华有为君的不安份想法。
以臣子礼待之,也不行。且看小华对小康欺骗利用算计,是臣对君的态度么?小华不可能对小康报以忠心,小康以臣礼相待也做不到。要小华做他的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