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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很快,这份保守秘密的想法就被打破了,起因参见本章开头第一句话。
时值饭点,手冢君在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又等在空荡荡的天台上的时候,心底划过一丝模糊的悦意。
不过下一刻就转而诧异于,云中叶的手中抱着的不是便当盒,而是一本厚厚的砖头书,看上去似乎是她上课不好好听课的闲书中间的一本。
(“云中叶桑,上课请认真听讲。”
“……我坐在你后面哟苹果君,你要是没有上课回头,怎么会知道我在看闲书捏?”)
自来熟地就着手冢的手打开他怀中的便当盒,拿了一个寿司吃着,云中叶发出了如前所述的控诉。而手冢一边护着便当盒,挡住云中叶继续偷吃的手,一边听小姑娘淘淘不绝:
“到底是苹果你已经博览全书到了海纳百川,连医学专业书籍都不放过的程度,还是我中了什么‘阅览权限是手冢国光已阅’的诅咒啊……”
“或者是还有人和苹果你同名同姓?可是照这个包罗万象的程度来看,总不能这世间有手冢国光千千万吧……”
“以我们平素学术探讨探出来的交情来说,我觉得你对医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啊,既然不是医科大预备役的有志青年,为什么你会借这种枯燥晦涩的专业教材来看啊?”
嘀咕了半天也没有听到手冢说话,云中叶咽下口中最后一点寿司,拨开手冢挡在饭盒上的手,一边抬起头来等着他的答案。
“嘛,当然,如果这是一个秘密,你完全不用回答……我要吃有虾仁夹心的那一个!”
素来八风不动稳如磐石的沉默,对上云中叶明明白白写着‘我很好奇我很好奇’的眼睛,忽然就维持不下去了。手冢掉过目光看着远处半晌,下定决心地抿了抿唇,把两年前被网球拍打伤左肘,从未曾向外人提起过的旧事,为了解自己的伤势所以会去翻看医学书籍的原委,简简单单三两句话一带而过。
再详细的解释什么,实在不是他的性格。
本来抱着“同是人体构造爱好者”(寒)的认亲态度,或许还有一点“从没发现你也对医学有兴趣,隐藏的真好啊你这家伙”这样的好奇而贸然发问,得到的答案却出乎意料,是可称个人隐私的一段曲折,云中叶咬着下唇沉默了片刻。
以你的为人,会开口跟人说这些私事有多罕见难得。
只是不愿意对朋友刻意隐瞒什么的好意,绝对不是在示弱以谋取同情什么的。
你需要的也绝对不是吃惊、同情或者是愤愤不平,或许平静以对是最好的反应。
就算因为你的善意,得以分享这个秘密,我也绝对没有权利,以此干涉你以后的行为。
种种念头在脑中飞掠而过,最终云中叶抬起眼帘面对手冢的时候,把所有复杂的情绪都深深掩埋进眼底,笑得像偷到鸡的小狐狸一样狡黠。
“会走路的图书馆大人啊,站在追求知识的同道的道义立场上,效仿可以为了真理在火刑架上躺躺平的先贤布鲁诺大人的科学主义精神,看在我的自学生涯,都没有什么真实案例可供参考的份上,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你,如果我把你当做会走路的病历夹的话,你不会生气,也不会拒绝的吧?”
虽然从来不曾后悔告诉了云中叶事情的真相,但是日后手冢君每每被某个【我是拉文克劳我自豪】的家伙抱着《人体解剖学》要不就是《运动与创伤》堵在天台上,然后被类似:
“你当初是被网球拍砸的?准确位置是手臂哪里?砸了几下?当时砸完是疼痛还是麻木?有无外伤?有无出血?有无淤血?有无红肿?轻微骨裂?肌肉和软组织呢?有无挫伤?有无冰敷等应急措施?医生看之后怎么说?做了哪些检查?回头把拍的片子和当时医生给你写的病例带给我看看呗……”
“那你现在剧烈运动之后手肘会有症状吗?骨头疼还是肌肉疼?阴雨天呢?会疼吗?你现在还会定期复检吗?复检会做哪些检查?有哪些医嘱和注意事项?把复检的病例带给我看看呗……”
这样的问题淹没,然后转天还要想办法把当年拍的X光片子带到学校来……
看着云中叶小朋友对着片子仔细研究喃喃自语,不时翻翻课本以作对照,然后好像乾君附身一样在笔记本上疾书一阵,眼睛里泛着渴求知识的、纯洁的、绿油油的光芒……的时候,手冢确实,非常罕有的,感觉到一种名叫“败给你了”,又名失意体前屈的微妙情绪……
而在整理出一份针对“某患者”完整的病例研究论文,成就感爆棚的同时,云中叶小朋友也发表了“病历夹先生~我对你手肘的了解程度如今直追你的主治医生,比你自己都还要清楚明白了喂~”这样的自恋感慨。
也因此,当手冢推推眼镜,发出“这个周末我会去医院复检,有时间的话,和我一起去吧。”这样的邀请的时候,无论是邀请的发出方,还是站在对面的云中叶小同学,都觉得顺理成章。
我了解你的情况,了解到足以给出专业的意见,而不是无意义的感慨同情。
我有自己的立场,能给你以支持,不仅仅是什么站在你的身旁。
我想,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多,最有用的程度。
这是我的温柔。
Chinese
“这种时候就别发扬什么绅士风度啦,老弱病残上了公交车还有专座呢~背包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把网球包也给我吧?”
“……我还有右手……”
“啊哈哈哈……”
周六上午,云中叶陪手冢走完每周一次的全套例行复检,再次和医生用旁人完全不知所云的医学专有名词,就手中的医学专著对了半天暗号,心满意足地转身微微踮起脚,拍拍手冢的肩膀说,小同志恢复的不错,我会盯着你贯彻医嘱,保护好你金贵的神之一手哒~
以上,令手冢第一千次想要扶额的对白发生在走出医院大门之后,之后两人互相沟通了一下接下来的行程,云中叶同学试图回家宅着未果,被苹果君大手一挥,挟持进了开往青学的公交车。
会让云中叶同学嘟着个嘴斜眼看了手冢半天,最终还是屈服的,当然是站在手冢背后的终极大BOSS月姐姐的淫威。以下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对话,发生在周五放学前,不二和月闲聊到双休日要怎么打发,云中叶一脸幸福地宣布要世界末日也不出门的时候:
“妙龄少女整天宅在家里成何体统!你是专职养蘑菇的吗?就知道看书玩电脑你还要不要眼睛啦?”
“明天下午青学网球部和冰帝有友谊赛,姐姐我一早就要来学校盯场子,我不管你早上赖床到几点,中午到网球场来报道,我早上会带两人份的便当出门,家里不给你留午饭!零食也都锁起来!”
“要是给我发现你又耍赖不来,宅在家里饿一天,晚上回家我要你好看!跪搓衣板都是轻的听到没~”
(灰溜溜地)“HAIHAI……即奉女王诏令,敢不袛承!保证全须全尾的按时到场,一根指头都不会落家里的~”
“到站了下车吧……我也是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
“冰山你居然会说冷笑话!”
走进网球场,站到姐姐身边讨好地笑笑,熟练地躲过大猫的扑袭,像习惯性开始道歉的大石保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和MOMO酱一击掌,恶趣味发作盯着海堂看看到他别扭的微微脸红,在小不点儿扶帽子的瞬间接口“MADAMADA~”,试图偷看乾同学又在刷刷记什么东西以及递球拍给河村同学未果,无视笑眯眯的不二君,群调戏完毕,大家都很有斗志的样子嘛~心满意足地环视全场,对面没见过的这一队人应该就是冰帝的正选了~略略一打眼,毛色形象都是参差不齐形态各异呀~(你这都什么形容……)
以及,这个“胜者是冰帝,输家是青学”的口号还是真是直接……你们真的不是来踢馆砸场子的吗……就不怕被打出门去的吗……
恰逢某位眼角一点泪痣的金发帅哥迈前三步,华丽丽地打了个响指,“沉醉在本大爷的美技之下吧~”这么自恋到石破天惊的台词,难为他还说得很顺口的样子……
话音方落,云中叶同学迅速抬手捂住了眼睛,面对姐姐和手冢部长瞥过来的关切目光,理直气壮地解释道:
“这位大爷太华丽太闪亮了,晃眼睛。”
手冢淡定地扶了扶眼镜,上网球场迎战去了。
看着两位丰神俊朗的帅哥隔着球网默契的give me five,然后各自摆好架势开始你来我往一击一还,云中叶和姐姐咬耳朵,咳,音量刚刚好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你看场上两只,像不像青梅竹马?”
闻言,一个容颜姣好,身姿清隽的女孩子站到她对面,笑眯眯地自我介绍:“你好,初次见面,我叫洛弦,是迹部景吾,恩就是场上华丽丽的那位竹马大爷的女朋友。”
糟糕,正室打上门来了……云中叶一边在内心默默继续吐槽,一边伸出手来与她交握:“失敬失敬~”然后换了祖国语言,面上绽出一个甜美真挚的笑容:
“洛神后裔,当是华人?敝人云中叶。君与我,一见如故。”
已经太久,没能说自己的母语,此刻老乡见老乡,恨不能把一生的话都用中文说尽。
对面的女孩子听到她一口流利无比的中国话也略略吃了一惊,然后惊喜,然后两个女孩迅速熟络了起来,用旁人听来云山雾罩的外语聊得火热,等迹部和手冢打完抢七下场,弦子和小叶子已经情投意合,莫逆之交,义结金兰,就差没有百合情深了……
看着迹部走到自家女友身边,洛弦熟练的用手帕拭去他额上汗珠,云中叶一边也递给手冢一瓶拧开了盖的矿泉水,一边不忘继续用中文吐槽:
“难为弦子你每天面对这么一朵明晃晃的水仙花,都不觉得闹心的么?”
结果被抓了个现行:“你这只不华丽的母猫说本大爷是什么?啊嗯?”(中文)
云中叶维持了一个被噎到然后石化的表情三十秒,然后恢复了她一贯满嘴跑火车的风格:“嘛,我夸你是纳西索斯一样华丽丽的美少年。”(中文)
洛弦终于板不住矜持的表情,破颜一笑,揉揉云中叶的刘海:“小叶子你又贫嘴……”(中文)
(得意)“谢谢夸奖~”(中文)
“不华丽的女人,本大爷的女人没在夸你!”(中文)
“切,子非鱼焉知鱼没在夸我?而且我都夸你好看了,你大爷怎么能不华丽丽的赠之以桃李,还我以琼瑶捏?”(当然还是中文……)
就在广大的旁观群众,特别是云中月同学,就要因为连迹部也被这两个家伙拐的,用无人能懂的迷之语言聊得那叫一个旁若无人而暴走的时候,手冢忽然罕见的开口:
“迹部先生,我为我们青学的学生对您的不当言辞而致歉。”(德语)
“啊,本大爷不跟这么不华丽的女人计较。”(德语)
对,你没看错,是德语。云中叶看着迹部得意洋洋的,明明白白写着“你也有吃瘪的时候”的,华丽丽的笑容,转眼看着洛弦问:“纳尼?”
“额,我也听不明白。”(日语)
于是云中叶摆出一副非常委屈的表情,拉着洛弦的衣袖用撒娇的语气说:“弦子姐姐,他们两个,仗着自己会说别人听不懂的语言就欺负人,青梅竹马什么的,好过分哦~”(日语)
这次听明白了的,网球场上的全员,都有掐死她的冲动。
冰帝的队员这次会过来青学打练习赛,是因为两边的队员,都在为即将来临的关东大赛而做着准备,这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彼此作为宿命的敌人,会在比赛的第一轮就相遇。
(是的,在你们没有发现的时候,剧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方了……)
燃烧着青春和梦想的少年们,见证了这个凝结了最多的汗水跟拼搏,泪眼与笑容,尊严和信念的,奇迹的夏天,一幕一幕,在他们的面前,隆重的渐次上演。
而盛大的开场,同时也是很多人记忆中的最□,属于那场传奇的双部之战。
她悲怆,也华丽无双,破灭的轮舞曲奏响的是墓志铭般的悲伤的最强音,也是花到荼靡陪君千觞不醉无归,杀到尽兴方可瞑目,千万军中亦一步不肯退,从心胸深处吼出来的嘶喊。
是属于少年的,属于英雄的,关于信念和坚持,牺牲和孤勇,理想主义的梦。
tears&love
双部之战。
我隔着一重铁丝网看你,看你咬牙一次次挥拍,赌上自己的手臂和网球职业生涯的未来去争取青学的胜利。我知道你曾经答应过你的前辈,你真的是一诺重于千金。
你是青学的支柱,也是我的英雄。
手指攀着一格一格的铁丝网收紧再收紧,像是要把它生生捏断。但我没有这样的力量。
就像我不能阻拦你的决心和行为,我也拦不住你,就算我了解后果再严重。只因为个中曲折,你的坚持,你肩上的担负,我也明白。我偏偏也明白。
我只能微笑着对你说加油。微笑着迎接你下场。
我第一次对一个人心动,也第一次为一个人心如刀割。
你的战争,再有意义,为再多的人所铭记,都是以后的事情。
而我此刻,伤心得无以复加。
结束了。手冢握紧手中的球拍,一步一步走下网球场,走回属于青学的休息区。
迎接他的是队员的关心和赞扬。
他下意识的抬头在场外的人群中寻找某个身影,看见云中叶站在不远的地方对他微笑着挥挥手。
相识许久,那是他第一次,看见云中叶的眼泪。于是他起身向她走过去。
树影婆娑,云中叶把头抵在手冢的肩膀上,自始至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到他的衣袖和手臂上,温度滚烫。
半晌,依然是清冷的,却也带着叹息般的温柔的声音:“走吧,陪我去医院。”
在医院等待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迹部大爷意外地来访。
云中叶看见朝着手冢走过来,依然是一脸嚣张表情的大朵水仙,说话时的微笑和语气都是无懈可击的礼貌,内容却是极尽尖酸刻薄阴阳怪气之能事:
“哟,这不是迹部大爷嘛~有何贵干啊您过来?打赢了球来耀武扬威来了?恭喜恭喜啊你大爷的。”
“双部之战,巅峰对决,您打的可真是华丽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和我们部长有什么私人恩怨呢,这打球打得跟人身攻击似的,也不怕别人说您下作,戳您脊梁骨哟~”
“还专挑我们部长有旧伤的地方下黑手,您不觉得亏心啊?华丽丽的破灭的轮舞曲,是您的杀招是吧?您可真是个爷们。”
连“可是老天开眼,您真不走运,这么不择手段,最后冰帝也还是输了,您君临天下,如今可是国破山河在啦。”这种戳心窝子的话,都说出来了。
好在迹部大爷真是涵养好,不跟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只是扬了扬眉,摆了个“你发什么疯,啊恩”这样的表情,就直接越过她去询问手冢手臂的情况了。
身后的洛弦摆了个黑线扶额的姿势,不过也没有生气。
因为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迹部的作法其实没有错。他做出的是最正确最爷们的选择。他尽到了冰帝部长的责任,更非常男人的应下了手冢的挑战。
手冢和迹部都是把责任看得最重的人,他人臧否,从来就不在他们眼中。
从另外的意义来说,这场比赛是手冢在任性,而迹部陪他尽兴。
双部之战光明磊落,谁都看得出来云中叶这会只是受刺激了,伤心得口不择言,在大面积的迁怒而已。毕竟小姑娘今年才十三岁,小小一只,又还红着眼圈呢。
何况她用中文炸毛,又撑着面上的礼貌周全,明显就是不想让手冢发现她在无理取闹。
“啊,我没事。”手冢淡淡地回答。
医生拿着手冢拍的CT出来,云中叶没再说什么,迎上去和医生讨论受灾情况去了。这个时候,第一时间详细了解苹果他手臂的真实情况对小叶子而言是最重要的。
和医生仔仔细细讨论了半天,云中叶转过身来,推着手冢去做别的检查,然后送迹部洛弦还有等在外间的其他冰帝队员出去。自始至终她把手冢拍的片子紧紧捏在手里,用力到手指都发白的程度。
迹部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云中叶咬了咬唇,对着他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我为之前无礼的言论而向您道歉。”
迹部转过身来,冷嗤一声,点着眼下的泪痣说:“本大爷不会和一只被踩到尾巴,张牙舞爪急着挠人的野猫计较。”
“这张纸上是德国一家医院的地址,凭那里的医疗技术,一定能治好Tezuka那个不华丽的左臂。”
“要不要把这张纸交给手冢,让他出国治伤复健,本大爷交给你来决定。”
珍重地收好,“我会。”
“哼,随你。”
洛弦上前,爱怜地揉了揉云中叶的刘海,就和迹部一起离开了。
而云中叶转身想要